第20節(jié)
“不說就不說,誰搭理你!”柳耀湖嘟囔幾句,便悻悻然地走了。 奇怪的長公主,麻煩的一家人!柳琇蕊暗道。 她走了幾步,想到家中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不知怎的腦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或許她們家與這位長公主還真有些過往也說不定。 這想法一冒頭,她便有點坐立不安了,加快幾步將包袱放回屋里,便三步作兩步來到陶二夫人慕氏院里。 陶二夫人見她到來,不動聲色地招呼,“阿蕊來了?” 柳琇蕊向行了禮,便開門見山地問,“二嬸嬸,昨日那長公主可與我們家有舊?” 陶二夫人一愣,片刻才輕嘆一聲,招呼她到身邊坐著,“二嬸嬸也不瞞你,確如你所想,但具體內情卻不是二嬸嬸能說的。” 柳琇蕊有點失望,但心思一轉,又有幾分黯然道,“曾祖父當年那般……” 陶二夫人又是一聲嘆息,拍拍她的手背道,“柳元帥忠心為國,這一點無人能否認,你也無需多想?!?/br> 柳琇蕊呼吸一窒,喉嚨似有硬物堵住一般,曾經許多疑惑之事都有了答案。她一直好奇的元帥柳震鋒果然是她的曾祖父,那當年跟隨曾祖父出征的應還有祖父及叔祖父,那另三位少將軍想來就是爹爹伯父他們。只是,爹爹兄弟四人,還剩下那位沒有跟隨去的是哪個呢? 當柳敬東的傷腿、柳敬西的長年咳嗽及柳敬北背后觸目驚心的傷痕在她腦中閃現(xiàn)時,她嚇了一跳,那個僅留的,是她爹? 可為什么呢?當年她爹爹為何被留下了呢?難道他身子不好?又或是被什么拌住了? 她越想越頭疼,匆匆向陶二夫人告罪后便回到自己屋里。不知怎的,她總對親爹當年沒有跟隨曾祖父出征這事有點不安。 ☆、第三十章 紀淮這段日子很憋悶,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拋棄圣人循循教導,耍了把無賴宣示主權,還未得到對方回應便糊里糊涂地落幕了,這怎能不讓他萬分泄氣。再加上柳耀河兄弟還在臨行前與他告別,可柳琇蕊卻一聲不吭,讓他又泄氣幾分。 緊接著柳敬南與柳敬北亦離家,這讓他不免深思,這柳家莫非出了什么事? 他苦思不得解,但見隔壁柳敬東等人與往日一般無二,他也就暫放下心來。 收到紀夫人身子不適的消息后,他也顧不得那些婉轉惆悵的心思,急匆匆命書墨收拾收拾便坐上了從家中趕來接他的馬車。 紀夫人不過偶感風寒,并不是什么大病,只不過紀老爺卻放心不下妻子,不只將外頭的應酬推得干干凈凈,還命人通知了兒子。父子倆每日噓寒問暖,讓紀夫人滿懷幸福歡喜。 “不過小毛病,大夫都說了不妨事,你們便放心吧!”紀夫人好笑地望著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用藥的夫君與兒子,語氣有絲無奈。 “便是小毛病亦不能掉以輕心,大病都是從小病起的!”紀老爺正色道。 “爹言之有理!”紀淮亦嚴肅地點點頭。 紀夫人笑嘆,“我都每日遵循醫(yī)囑老老實實喝藥,你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一日未痊愈,我與爹都不會放得下心!”紀淮老老實實地道。 紀老爺贊同地點點頭。 屋內氣氛正好,便有丫頭來稟,“老爺、夫人,姑太太與表小姐來了!” 紀淮眉頭一皺,紀家父母則是對望一眼,暗暗嘆息一聲。 “聽說弟媳婦身子不適,我特來瞧瞧!”人未到聲先至,正是紀家老爺異母jiejie,嫁到鄰鎮(zhèn)的孫紀氏。 這孫紀氏雖是庶出,但生母早逝,一直養(yǎng)在紀老夫人膝下,與嫡出的也無分別。加上紀家人丁稀少,便是女兒亦是如珠如寶地寵著。 孫紀氏出嫁幾年,見紀夫人成婚多年只得一子,此后再無所出,也不替紀老爺納幾房妾侍延綿子嗣,這使得她不滿至極。因這子嗣一事,她沒少尋紀夫人的麻煩,擺足了長姐如母的款。是以一聽她又來了,紀家夫婦及紀淮才如此表情。 “勞jiejie大駕了!”紀夫人禮貌地與她見了禮。 孫紀氏掃了她一眼,便將視線落在正向她行禮的紀淮身上,熱絡親切地問,“最近書念得怎樣?可有把握再中個會元?紀家還未出個三元及第的!” 紀淮意外她前所未有的熱切,孫紀氏不喜紀夫人,連帶著對紀淮亦是不冷不熱,如今這般倒是頭一回。 “讀書不過求修身養(yǎng)性、明白事理,三元及第還是莫要提,踏踏實實才是正經?!奔o老爺解圍。 “踏踏實實的好,踏踏實實的好!”孫紀氏連連點頭。片刻又將一直一聲不吭的女兒推到紀淮身前,“這是你二表妹,可還認得?” 紀淮下意識便退后幾步,客客氣氣地朝孫蘭燕作了個揖,“二表妹!” 孫蘭燕羞澀地回了個禮,“紀表哥!” “你們表兄妹多年未見,趁此機會更要好好熟悉一番?!睂O紀氏笑盈盈地道。 “姑母此言差矣,正所謂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紀淮雖與表妹是血緣親屬,但終究男女有別?!奔o淮斂斂表情,正色道。 孫紀氏嘴角抖了抖,這個侄兒,果真是被他親娘教成了木頭! 孫蘭燕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退到了孫紀氏身后。 紀家父母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幕,了然地對望一眼,果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少爺,該出發(fā)了!”正尷尬間,書墨歡快的聲音便在外頭響起。 “姑母與二表妹請便,侄兒告辭了!”言畢又沖著父母行了禮,這才邁著步子出了屋。 孫紀氏張張嘴欲喚住他,可卻只能見到他挺拔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眼前,“這孩子,怎么、怎么就這么不上道呢!”她惱道。 “這是蘭燕丫頭吧?許久不見都成大姑娘了!”紀夫人也不搭話,只是笑笑地朝孫蘭燕招了招手。 孫紀氏眼珠子一轉,瞬間又換上熱情的笑容,“可不是嗎,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一眨眼這些孩子都長這么大,也能成家立業(yè)了!” 紀夫人笑容一僵,不自在地笑了笑,“是啊,真快,真快!”一邊說一邊瞪一眼欲偷偷溜出去的紀老爺。 紀老爺被抓個正著,只能無奈地坐回了原處。長姐的意思他不是不清楚,也不是嫌棄孫家姑娘,實因兒子主意太大,他的親事自己這個當爹的也不敢輕易許出去。 孫紀氏見他們二人只是沉默不語,干脆開門見山,“我家二閨女,你們也算是看著長大的,年紀、相貌與侄兒也般配,我的意思便是咱兩家干脆來個親上加親,你們意下如何?” 紀家夫婦尚未反應,孫蘭燕臉便‘唰’的一下全紅了,她實在沒有料到娘親竟然會當著她的面便要許親! 紀夫人也是一怔,一時倒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求助地望了望夫君。 ** 紀淮帶著書墨一路出了門,他今日與幾位同窗有約,倒不是完全為了躲避別有用心的孫紀氏的。 “據聞二十幾年前那位因大意輕敵而導致全軍覆沒的柳元帥是被副將出賣的,當今皇上下旨追封他為威國公,柳家后人也奉召上京……” “那副將是何人?為何要出賣柳元帥?” “誰知道呢!這種賣國的小人,就該千刀萬剮!” “柳元帥的后人不是早就不知所蹤了嗎?” “祖輩冤屈都洗清了,這會自然得站出來?!?/br> …… 紀淮有些恍惚地進了廂房,將身后那些議論全部擋在了門外。 元帥柳震鋒……柳家…… 莫非這就是柳家小輩及柳敬南兄弟倆離家的原因?當年那場戰(zhàn)事另有內情? “慎之兄,怎的不入座?” 他回過神來,歉意地沖著同窗徐繼麟笑了笑,這才落了座。 “慎之兄也聽聞了柳元帥那事?”徐繼麟笑笑地問。 “略有所聞!”紀淮也不瞞他。 “果真是峰回路轉,都過了二十余年,沒想到如今還能沉冤得雪。只是終究物是人非,柳家后人便是再得封賞,可又怎能再與鼎盛的當年相比?”徐繼麟嘆息道。 紀淮沉默地將酒杯斟滿,再仰頭一飲而盡,感嘆道,“是非成敗轉頭空,人生起起落落實屬平常!” ** 高淑容連日來一直處于震驚當中,她沉默地由著那幫突然出現(xiàn)在家中的婢仆打扮的人手腳麻利地裝著行李,心中仍是驚濤駭浪一般。 上京?她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一個永昌鎮(zhèn),如今竟然要上京?原以為這些人是走錯了門的,可瞧著一位滿頭花白的老婦人突然沖上來抱著李氏叫‘夫人’…… 她苦笑,真不怪關氏總是瞧不上自己,原來果真是自己高攀了柳家! “二弟妹,東西可都收拾好了?”李氏滿臉喜氣地跨了進門。 高淑容收斂一下心緒,扯出一絲笑容道,“都好了,勞大嫂費心了!” 李氏察言觀色,見她神色不對,暗嘆一聲,坐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道,“大嫂知道你有許多事想問,可這些還是待到了京城見到二弟,由他親自向你解釋比較好?!?/br> 高淑容點點頭,“我明白的,你去忙的,家里這會正亂著呢!” 她亦是在等,等見了柳敬南,等他親口告訴她前因后果,告訴他全部的曾經! “阿蕊幾個孩子,四弟已經親自去易州接了,如今想來也在進京的路上,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便能一家團聚了?!崩钍嫌职参康?。 聽她提到一雙兒女,高淑容怔了怔,說起來她也有將近半年不曾見到他們了,也不知這段日子他們過得可好? “珉安村那邊……還有村里一些交好的人家,不知二弟妹……”李氏猶豫了一下,終是問道。 高淑容點點頭,“我都打過招呼了,只說需離家一陣,并不曾說其他。”她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又哪能明明白白地告知別人。倒是她的親爹,仿似猜到了什么,聽了她的話也只是點點頭,再叮囑了她一番。 “慎之一向與咱們家親近,如今我們這般突然離去,總得與他道個別,只可惜他前些日子便歸家去了……”李氏傳達柳敬東的意思。 “大嫂放心,耀河已經到鎮(zhèn)里去了,相信以他與慎之的交情,會到紀府去的?!?/br> ☆、第三十一章 與興奮的柳耀海及柳耀湖不同,柳琇蕊一路都有些忐忑不安,雖然柳敬北親自護送著他們,可突然的身份轉變,未來更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曾經熟悉的某些人,或許終已一生也再難見面,這怎能不讓她憂心。 從燕州的小山村,再到易州的書香世家,如今又要到說書人口中那個滿城繁華的京都,過戲里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僅是這樣一想,她便覺得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阿蕊,到了!”突然停下的馬車,將她從沉思中喚醒,接著便聽到柳敬北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她慌忙整理心緒,正要伸手去掀車簾,卻被一只布滿老繭的手率先掀了開來。明媚溫暖的陽光照了進來,她下意識便闔上了眼。 “太像了、太像了!”喃喃的細語在耳邊響起,她睜眼一望,便見一位老婦人滿臉激動地望著她。 她怔怔地望著對方,直到那老婦人反應過來,一邊擦著淚水,一邊朝她伸出手來,“小姐,老奴扶您下車!” 柳琇蕊嚇得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老奶奶,我自己可以的!” “這怎么可以!”老婦人不贊同地搖搖頭,堅持地伸著手。 “阿蕊,聽林嬤嬤的!”柳敬北久不見侄女下車,行前幾步發(fā)現(xiàn)異樣,輕嘆一聲,這才出聲。 柳琇蕊無法,只得將手搭在林嬤嬤手上,由著她扶著自己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