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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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了這種把柄,樓宇日后的仕途也必定艱難。 樓蘩還是頭一回在外朝被攻訐,其險惡之處,也難免令她心驚。幸而她心性強韌,旁人越要給她下絆子,她便越要活得有聲有色,并未因此畏縮恐懼起來。 四月中旬,樓蘩的預產(chǎn)期也到了,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原本拖延三五日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可轉(zhuǎn)眼小一旬過去了,四月將過了,也依舊沒有臨產(chǎn)的跡象。雖太醫(yī)、甚至白上人都說不要緊,這也是正常的,樓蘩卻不能不擔憂。 ——這個時代還是很迷信的。五月惡月所誕之子被視為“不詳”,連元徵這遺腹獨子幼時都蹇運連連,受盡歧視,何況是在這虎視眈眈的皇宮里? 樓蘩原本就已殫精竭慮,這會兒更是焦躁不安起來。 皇帝倒是幾次安慰她,“朕不信那些。”又舉元徵的例子,想令她寬心。樓蘩也只苦笑而已。 皇帝所見的局面,同樓蘩所經(jīng)歷的截然不同。樓蘩能從太子、從后宮嬪妃身上感受到殺機和恨意,能從樓宇受彈劾明白外廷也有人對她磨刀霍霍,皇帝可也能? 到底還是令太醫(yī)給開了催產(chǎn)的方子。 直到四月三十,再無路可退了,終于用了催產(chǎn)藥。 傍晚時便發(fā)動起來。但畢竟是頭一胎,生產(chǎn)得很不順利,產(chǎn)婆和宮女一趟趟的進進出出,只聽到她在里間疼得哀嚎,卻遲遲生產(chǎn)不下來。待拖延到三更時分,終于連皇帝這個素來樂觀的也不安起來,幾次要親自進產(chǎn)房去看她,都被人阻攔下來。 因她陣疼得久,旁人都不敢先行安睡,整個皇宮這一夜都燈火通明的等著消息。 皇后生產(chǎn),倒是用不著太子去守著。元徹就安安穩(wěn)穩(wěn)的留在東宮,手持一卷佛經(jīng),秉燭夜讀。 再沒人比他心緒更繁雜。可他面色冰冷平淡,竟連半分情緒都沒有表露出來。 只是不可避免的就想起自己的母親來,其實先皇后究竟長得什么模樣,元徹早已記不清了——畢竟皇后去世時,他才不過三歲。他腦中的先皇后,一直都是皇帝掛在乾德殿中那副畫像的模樣。 據(jù)說那畫像很得神韻??稍谔涌磥?,那些黑白的線條勾勒出來的仕女像其實都差不多。都有烏云似的的頭發(fā),明月一般的臉龐,身形雍容又柔軟,儀態(tài)萬方的美好著……然而眼眸毫無生機。 就只是畫罷了,看著那畫像太子想象不出母親的模樣。甚至都想象不出她是否抱過自己、有沒有對他笑過、可曾哄著他入睡過。不過這又有什么要緊的,縱然她疼愛過他,她也已經(jīng)丟下他死掉了。 還有他阿爹。說什么疼愛他,結果還不是轉(zhuǎn)眼就疼新兒子去了? 旁人給的根本就都靠不住。就只有自己抓緊了的,才會真正屬于他。 蠟燭已燃盡,外頭還沒有消息。 臨近丑時,才終于有人來報,“皇后娘娘生了,是個女孩兒?!?/br> 太子才長舒了一口氣——一時竟有些幸災樂禍,他可不信樓蘩能扶持著女兒同他搶皇位。日后哪怕為了她女兒好過,她都不能太得意了。運勢終究還是站在他這一邊。 便擲書起身,道,“入宮賀……” 然而話音未落,又有人氣喘吁吁的趕上來,撲跪在地上報信,道,“又生了——又生了!一男一女,是龍鳳胎!” ☆、71第五十二章 下 這一夜多事。 樓蘩誕下了雙胞胎,但是不到天明,小公主便夭折了——據(jù)說在娘胎里便發(fā)育得便十分糟糕。因分娩得久了,眼看 著樓蘩虛脫昏迷,就要沒力氣將孩子生下來了,太醫(yī)便請示皇帝,想舍一保一。樓蘩迷迷糊糊時聽見,強撐著醒過來,哀求保證,這孩子才免于被舍棄的命運。然而 生產(chǎn)下來時便十分虛弱,似乎是心肺不全的緣故,兩三個時辰就夭折了。 小皇子倒是并無異常,卻也比尋常的新生兒幼弱許多。 樓蘩這一回是真的傷了元氣,原本的喜事也因小公主的夭折蒙上了一層陰霾。她雖竭力為了兒子振作起來,可到底還是因悲傷而積郁在懷,自產(chǎn)后便纏綿病榻,一直到秋天才暫緩過來。 二皇子出生時到底還是過了子時,入了五月。且出生就夭折了jiejie,差點就連累到母親,已人人都覺著他十分不詳。只是皇帝疼愛重視,便無人多說些什么。 然而比起旁的皇子出生時普天同慶的氣氛,他的出生卻有種愁云慘淡的意味。 這一年里唯一值得慶賀的事,大概就是樓宇的計策奏效了。 春 天里趙文淵出使突厥,突厥可汗的三個叔侄兄弟都愿意同中原和談,兩族就此議和。小皇子百日時,作為回禮,突厥便遣使者前來祝賀。因禮部將突厥可汗堂兄的使 者排在了可汗的使者之前,引起了突厥可汗的不滿。這年秋天,突厥便內(nèi)亂起來??珊箽⒘怂眯值哪赣H,他的堂兄就投奔了可汗的伯父,兩部聯(lián)合起來共同造反。 是以這年秋冬,西、北邊疆就十分平穩(wěn)。駐軍屯民都久違得過了個安穩(wěn)年。 樓宇雖頂著“jian細”的罪名,但也可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了?;实郾阍桨l(fā)的倚重他。 對樓蘩來說,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安慰。 燕國公府上這一年也十分忙碌。 無他——三叔二十九快三十了! 不用說太夫人和趙世番夫婦如何著急,就連雁卿合家團聚時看到她三叔跟鵬哥兒、鶴哥兒在一處胡混,也不由就想起樓蘩撫摸著肚子時溫柔慈善的眉眼,一時竟有些悵惘了。 雁卿自然不會去催促——她三叔定然比她更難過,她又幫不上忙。越催促,只越讓三叔難堪罷了。 太夫人卻不能不繁復敦促。 ……那個“賀姑娘”自然是沒有找著,三叔倒也不糾結。說到底不過是萍水相逢,能有什么執(zhí)念?找到固然驚喜,找不到也順其自然。只對太夫人道,“讓嫂子看著給我說和吧。性子溫柔,能好好過日子便可?!痹俨徽f什么“長得不漂亮的我可不要”了。 不過如今他聲望日著,惦記著給他“說和”的人可太多了。他還真不用愁。 連太子得知他尚未婚配,都對皇帝道,“莫非趙將軍要效仿霍家冠軍侯?其實剿滅突厥也不妨礙他成家??!” 皇帝便也上了心,覺著讓這么好的才俊光棍著,倒顯得國中無淑媛了。便和趙文淵提起來,要親自給他說親。 ……皇帝還不知道,要不是自己搶了他的意中人,說不定趙文淵連孩子都有了。 不過趙文淵對皇帝,卻并沒有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感覺——畢竟輸?shù)锰珡氐琢?。且他認識皇帝比認識樓蘩更早,四五歲的時候就已見過皇帝殺破百軍的英姿。對皇帝一直有種憧憬、仰望的孺慕之情。倒是能將樓蘩摘離出去。 但是皇帝要給他說親,他就難免要有些情緒——也太欺負人了! 便拒絕道,“不瞞陛下,臣出使江南時,曾得一女子救助。心向往之,歸來后一直都在找尋。若找不見她,一時還真不能死心……” 皇帝就喜歡他這爽快不扭捏,當即便笑道,“這個好辦,朕替你發(fā)布告,必將這姑娘為你找出來,好成就良緣?!?/br> 雖成功推掉了,但三叔心情依舊低郁。 ——皇帝突然要給他說親,難免就令人聯(lián)想到,是不是皇后要管閑事?畢竟通常而言,這種事都是女人愛撮合的。 甩了他還要將旁人說給他,以為他就合該做她掌心扣住的傀儡嗎?未免也太自以為是。 三叔是真有些被傷到了。 他療傷的手段一貫特別,回去就拐帶著雁卿離家出走——上街散心去了。 正月里廟會接著廟會。農(nóng)閑時候又當團圓佳節(jié),原本就是犒賞和游玩的日子。因短暫的解開了宵禁,長安夜晚也喧囂熱鬧起來?;饦溷y花,十里彩燈,又有雜耍燈謎、胡舞儺面,游人摩肩接踵、喜氣洋洋。 雁卿就打扮成個小公子,牽著她三叔的手,沿著熙熙攘攘的御街一路吃玩買拿下來——縱然這一年被林夫人約束得十分嚴厲,這一夜解禁開葷也十分盡興了。便興奮得目光晶亮,新奇快活的連指帶說,拖著趙文淵四下里亂跑。那快活也是十分有感染力的。 自然——雁卿也是十分賣力的。 畢竟也是十二歲的大姑娘的,固然赤子之心活潑性情未變,可漸漸也顯露出少女特有的柔婉沉靜來。讓她依舊像個淘小子般翻墻上樹的折騰,她也是會覺得丟臉面的。只是看她三叔心情郁郁,才故意跳脫著逗趣,好讓他開懷。 上元佳節(jié),帶面具那是必須的。雁卿就拉著他三叔到面具攤前去挑。 面具驅(qū)邪,多丑陋兇悍,可那丑和兇里又透著一種樸拙的萌感。叔侄兩個各取一枚帶上,秀給對方看。他們都是挺拔俊秀的身形,那反差感趣味十足,都被逗得指著對方前仰后合。 倒是替攤主招攬來不少顧客。 連佩著帷帽,以白紗遮面的閨秀也不由探手來取下一枚,笑道,“這大鼻子,倒像是波斯人的模樣?!睌傊鞅阈Φ?,“是,姑娘好見識。”那白紗女子便又擎起一枚黑臉面具,笑著回頭問身后丫鬟,“這個闊鼻面黑的,像不像咱們在南邊兒見的昆侖奴?” 她 的聲音很特別,天生就帶了些瑤琴般的錚嗡之音,韻味悠長,聽著便覺典雅高貴。雖言談間十分俏皮,可想來必定是個頗有見識的大家閨秀。身姿也美,只比她三叔 矮半頭——苦寒時令,誰不包得臃腫厚實?可一樣的打扮,她也依舊顯得風流窈窕。握住儺面的手指便如玉石般白潤無暇。 雁卿覺出他三叔有些發(fā)愣,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忙仰頭道,“大jiejie,你是不是姓賀?” 那姑娘也愣了一愣,忙抬頭找尋,待看見趙文淵,便不做聲了。 趙文淵便道,“……在下燕三?!?/br> 雁卿就囧了片刻——敢情她三叔自個兒都沒對人姑娘說實話啊! 那姑娘便一笑,片刻后才說,“賀柔。燕公子,別來無恙否?” 這樣的重逢,難免是要坐下來好好的敘敘舊的——上元月明之夜,也正是人約黃昏后的好日子。 雁卿便自動退散,跟著她屋里墨竹一行丫鬟自去玩耍,不打擾三叔約會佳人。 大姑娘這一日心情好,游興便越發(fā)高漲。因天氣寒冷,永安渠上依舊冰封。燈火交映處,便有雜耍團在表演冰嬉。戲子腰肢柔韌、舞衣繽紛,在冰上飛快的舞動旋轉(zhuǎn)起來,映照著迷離燈火,便如繁花綻放般令人眼花繚亂。橋上人頭攢動,喝彩聲此起彼伏。 一時有當紅的戲子出場,人群便涌動起來。雁卿在最前頭,原本就被擠得緊貼著石欄。忽而不知被誰推了一把,便覺得腳上離地,已被推擠下石橋。 她不由低呼了一聲,抬手想要抓住橋欄,卻忽然就被抱了滿懷。 燈火昏暗,橋上又是烏壓壓的sao亂起來的人群。她一時辨別不出,只嗅到那人懷里淺淺的清香。 因在下墜,她不覺就抱緊了他的脖子。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衣袂紛飛,中間似乎有幾次踩踏轉(zhuǎn)向。忽然腰上一緊,她踉蹌了一下,便撞進那人胸口里去。他以半截衣袖為扣,扣住了橋上鐵鎖,正抱著雁卿沿鐵鎖滑落下來。 四面燈光迷離,腳下冰河凝固,耳畔清風流轉(zhuǎn)。鼻尖縈繞的是他衣上淺淡溫暖的芬芳。 許是因為驚嚇,雁卿心口跳得亂且快。她不覺仰望,卻聽那人道,“低頭,別讓人看見。” 那聲音清亮——似乎有些熟悉,可透過胸膛傳遞過來的,卻又帶著一種陌生的音色,好聽得人身上也跟著顫動起來。 雁卿忙垂下頭去。 只覺得他衣上暖香更鮮明了。 片刻后腳就踏在了實地上,未及舒一口氣,頂上便傳來一片喝彩之聲。雜著粗獷的起哄和調(diào)笑,“小哥兒好俊的功夫?!薄皼]傷著吧?”“英雄救美,江湖規(guī)矩可要以身相許啊姑娘?!薄澳阍趺粗浪认碌木褪莻€姑娘?”…… 那人卻無動于衷,只按著雁卿的手,飛快的將她攥住的面具遮在了她的臉上。 那聲音里似乎帶了些笑意,簡潔又干脆,“——跑?!?/br> 他拉住了雁卿的手,雁卿便毫不猶豫的攬了衣服,跟著他拼力奔跑起來。 似乎是才得救的緣故,連跑路雁卿都覺得快活又有趣。 待行至無人處,她便扶著道旁懸掛燈籠的柳樹,輕快的笑了起來。那又丑又可愛的長鼻子面具早已讓她翻到腦后,她彎了眼睛,吹著濕潤的涼風,只覺得活到這么大,頭一次這么開懷。 笑了一陣子,見那人靜靜的站在一旁,忽而又有些羞赧——他還帶著面具,雁卿只透過面具看到他寒星一樣的眸子。似乎帶笑,可也許是覺著她好笑呢? 雁卿便有些不自安,道,“三哥哥……” 他說“跑”的時候,雁卿下意識就覺著他是謝景言——可也許不是呢,畢竟就聽了那么只言片語,幾乎純因直覺就認定那是謝景言。 他依舊站在哪里,也不說話。 雁卿便抿了抿嘴唇,略有些忐忑,又略懷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好奇,上前去輕輕掀開了他的面具。 他的背后有萬家燈火,璀璨如星。可長安燈會的熱鬧畢竟已被他們甩在遠方了,此地只有清風、垂柳和低矮遼闊的夜空。 雁卿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緊張。她白細的手指扣在大大的昆侖奴面具上,掀起來時微微覺得有些沉。 燈火透過面具,在他臉上分成清晰的光影來。那下巴的線條有一種簡潔的美感,介于少年的青澀與青年的硬朗之間。雁卿也瞧見他唇角的笑意,他的嘴唇似乎總是含笑,似是無奈,又似是縱容。 她不曾這么細致的打量過謝景言,只覺得他的脖頸、下巴、嘴唇都異常的好看。手上不覺就頓了一頓。她記得謝家三哥哥鼻梁也比旁人更秀挺好看,而那雙眼睛生得最美好,明亮含情,仿佛能言。她忽然就覺得無法直視了。 那面具尚未完全掀開,她就不肯再掀了。 就松開手,有些小小的負氣道,“我已經(jīng)認出來了,就是三哥哥——你還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