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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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坡上幾可俯瞰整個演武場,他瞧見雁卿去尋鶴哥兒,和長輩應(yīng)答時便有些一心二用。 鶴哥兒旁邊的少年他并不認得,雁卿卻與那少年言笑晏晏。元徵見陽光明燦,那少年雋秀少女嬌憨,勒馬笑談,眸光明凈又溫柔。心里便感到微微的焦躁。 有人察覺到他向那方張望,只以為他是好奇。就向他介紹,“子遠身旁那少年,就是謝二家的公子。族中排行第三,名叫謝景言,小字獾郎。前兩日才從揚州回來——如今在長安城中頗有些佳話?!?/br> 又有人道,“說起來,世孫與他也是世交?!北阌幸庀蛟缫]。 元徵推辭道,“瞧見他似乎要去比試武藝,待演武后再說吧。” 他見雁卿同鶴哥兒揮手道別,忖度著雁卿大約要來找自己了,便尋了個由頭,告退出來。 # 雁卿先前在高臺上望見元徵,待到了元徵帳子前,他卻不在那里。 雁卿便撥馬回頭,向人詢問元徵的去處。才落聲,就瞧見元徵自對面坡上策馬下來。 這一日他換了胡服,長褲革靴,衣衫緊窄,越襯得身姿挺拔若竹。待勒馬收韁,在馬背上坐正了,便對雁卿一笑,“怎么才過來?”因在坡下林間,日頭略有些暗,可他依舊是醒目鮮明的。 雁卿瞧見他便十分開心,也驅(qū)馬過去,與他并行。就道,“我去給二哥哥鼓勁兒——還遇著了謝家三哥哥。”她對元徵素來都是不藏私,因覺著謝景言好,便又問,“七哥認得謝家哥哥嗎?” 這稱呼上就能別出親疏來??稍缏犓圆浑x謝景言,心情便微微的沉落。 卻依舊耐心道,“適才剛聽說——聽說先父與他的父親是至交,我和他卻沒什么交情?!?/br> 雁卿便道,“他剛回長安,日久相處久了,自然就有交情了。” 元徵道,“我素來不善交游,倒不知是否能合得來。” 雁卿就笑道,“七哥是最耐心溫柔的,定然能合得來?!?/br> 她夸人也是脫口而出,幾近唐突。元徵猝不及防就聽見,臉上立刻便通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口。 偏雁卿還不曉得是怎么回事,見他臉紅只以為是適才跑馬累著了,就掏了手帕給他。元徵攥住帕子時就有些咬牙切齒的……太冤了。少不得又要叮囑一聲,“貼身用的東西,不要輕易與人?!?/br> 雁卿略一疑惑——雖不十分明白,卻也立刻就想到,大約又涉及到禮防了——便點頭聽著。 兩人便并轡而行。畢竟有些時日沒見了,雁卿便有許多話和他說。自然就難免說道,“阿娘不讓我去荊州了。” 到底還是有些心虛,就偷偷的抬眼去看元徵。 這年紀的小姑娘便連心虛覷人的模樣也十分軟萌好捏,眼睛里明明白白就寫著,“可千萬別生氣呀?!?/br> 元徵真是又好笑,又忍不住想要欺負他。 到底還是縱容她慣了,且畢竟是件順心如意的事,就只笑道,“還以為你不打算告訴我了?!?/br> 雁卿便嘿嘿的笑著,又問,“七哥你已經(jīng)知道了?” ——自然是早就知道的。 心里也明白雁卿必定是失望的,便不曾表露自己的稱心。只安慰道,“日后還有機會去?!?/br> 雁卿就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我現(xiàn)在還小,等再過幾年及笄,就能自己給自己做主了?!?/br> 元徵心里就一動,道,“你若能給自己做主,有什么打算?” 雁卿道,“自然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一邊去尋訪名師,一邊去尋訪名山。等學(xué)成之后便開一座書院,著書立說,講學(xué)授徒。” 元徵就道,“這志向雖好,卻不像是女孩兒家——倒像是個老學(xué)究?!?/br> 雁卿就笑道,“原來我想做個老學(xué)究呀!” 元徵也跟著笑起來。片刻后又認真的望著雁卿,道,“待及笄后,你就得說親了。若說不到十分開明,十分縱容你的人家,大約就不能這么自由了。” 他目光黑柔又幽深,雁卿一時竟看住了。 雖年少,可也并非純?nèi)粺o知?!罢f親”二字,雁卿還是有些知覺的??捎植⒉徽媲械拿靼?,便也不覺得羞澀,只是略微茫然罷了。又因元徵的話,對“說親”一事平添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排斥——總覺得說親會令人不自由。 可元徵并未往深里說,只笑道,“可也無需十分憂慮。你家與旁家不同,大約這件事上,會十分遵從你的意愿的?!?/br> 明明說著好話,他語氣卻又有些無奈。雁卿便也不知該松一口氣,還是該寬解他——話又說回來,她為什么要寬解他啊?該憂慮的仿佛是她才對。 正茫然著,忽聽前方一陣喧嘩叫好聲。雁卿忙策馬上前去看。 原來下方正在演習(xí)騎射,恰一通鼓響,鶴哥兒縱馬入場,一箭中的。他到底是自己人,趙文淵拉來助陣的那些將士們便與有榮焉,紛紛鼓舞著喝彩起來。 雁卿曉得騎射有多難,挽韁拉弓,且要在飛馳的駿馬上坐穩(wěn)了,光這一樣就十分難練。更兼在短短的一通鼓里張弓、瞄準、射中……非得自幼苦練才行。就鶴哥兒的年紀,能做到這一步,可見天資過人。 場上氣氛熱烈,雁卿便也看得激動。 三通鼓里有一箭中的便算過關(guān),余者淘汰。待三通鼓畢,便更換箭靶、拉長射距,重新開始淘汰。 如是者三。 到第三輪的時候,十一二歲少年這一組里,就只剩下鶴哥兒和謝景言了。兩人皆是三矢三中。待又賽了兩輪,鶴哥兒已是勉強過關(guān),謝景言卻依舊行有余力。 鼓聲一陣緊似一陣,歡呼聲也一潮高過一潮。 待第七輪時,場上只剩謝景言一人。那箭靶足有百步之遙,望之如卵。一通鼓起,謝景言縱馬、張弦,弦滿如圓月。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他弓弦上,仿佛連勾弦的鐵環(huán)擦著牛筋的弦線聲都清晰可聞。 可一通鼓聲落,他身下駿馬蹄聲漸緩。人瞧見他松了箭弦,才明白竟是時限到了。 不由就紛紛嘆氣,替他惋惜。謝景言卻并不被這滿場的沮喪聲影響。依舊唇邊帶笑,目光黑亮專注的望向遠處的箭靶。隨即回馬至起點——他還有兩通鼓的機會。 雁卿的目光追著他望過去,屏息不語,專注的等待。 此刻第二通鼓聲起,謝景言再度驅(qū)馬入場,馬蹄迅疾,他開弓搭箭,不過倏然間箭已離弦。那箭聲錚然帶響,凌厲破空。 可這一箭也沒有中。 雁卿便聽有觀射的人低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第一箭蓄而不發(fā),是他失策了?!?/br> 又有人道,“這樣的長射得用硬弓。并非他才具不及,只是年幼力微,尚不到火候罷了。” ……雁卿便又去看謝景言,見他目光越發(fā)清黑專注,四面擾擾之聲仿佛悉不入耳,便不覺輕笑起來。 元徵也在觀射,見雁卿望著謝景言抿唇微笑,仿佛了然。他心里便是一頓,不覺攥緊了韁繩。 第三通鼓聲響起,謝景言再度入場,駿馬散蹄。便如鷹隼待發(fā),謝景言開臂張弓,那弓弦繃滿,累累有聲。仿佛連時間也有片刻停滯。倏然間長箭離弦,破空而去。 箭已中的。 人群依舊靜默無聲,待那中的聲遲遲的、突兀的傳來,才仿佛確認了一般。叫好聲如雷鳴般滿場響起。謝景言便回過頭來,先時雁卿還疑惑他在找什么,待兩人目光遇上,才明白他竟是知道她在這里。謝景言就對她一笑,分明就是在說“不負所望”。 雁卿略一愣,隨即也歡喜的笑起來——原來謝家三哥哥不但看到了她,還記得她先前的話。言必踐行,這樣的少年總是帥氣又可靠的。 片刻間那些大兵們就一擁而上將謝景言圍起來。他便不再看雁卿,任由這些不像話的長輩推來錘去的夸贊,已和他們鬧成一片。待鶴哥兒上前,他便去拍鶴哥兒的肩膀。結(jié)果就讓鶴哥兒一把夾住脖子,“別得意,下回肯定是我贏。” 謝景言就道,“讓讓你也不是不可以——”自然連鶴哥兒也拖下水去了。 待一行人簇擁著離開,謝景言就抽空回頭,對雁卿舉起手臂,笑著揮了揮。 明明是今日才認識,卻如故人般相熟。 雖鶴哥兒輸了,雁卿依舊替謝景言高興。 便回頭去找元徵,向人展示自己發(fā)現(xiàn)的珍寶般,歡喜的對元徵道,“七哥,那個就是謝家三哥哥?!?/br> 可元徵只平淡的一點頭,“哦?!?/br> ☆、38第三十六章 (上) 雁卿不解的望著元徵,道,“七哥?” 元徵便說:“我不喜歡他?!?/br> ——你將寶物給他看,他卻意興珊珊,乃至于心生反感??v然你不覺得被冒犯了,也終究是尷尬的。 雁卿一時便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不過她在月娘身上碰壁多了,已漸漸明白有些事是強求不得的。哪怕你覺得再好的人和物,也總會有人不喜歡。譬如月娘不喜歡元徵,再譬如元徵不喜歡謝景言。 他就是不喜歡,你還非要跟他說,遲早他要和你惱火起來。反不如不說。 雁卿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強求。 只是心里還是失望的,一時便不知道該說什么。 卻是元徵又解釋道,“并不是覺著他不好,只是他身上有斧鉞殺伐之氣,令我覺著刺人……你若遇著他可以問一問,只怕他是殺過人的。” 雁卿不覺一凜。雖已是陽春三月,可林間陰翳,風(fēng)中隱約沁涼。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涼風(fēng)舔過,一時寒毛都豎了起來。 實則論說“殺人”二字,林夫人身上可謂血債累累??稍谘闱溥@個年紀上,只聽父兄說平叛開疆、戰(zhàn)功封侯,卻從未真切的明白這些都是建立在殺伐的基礎(chǔ)上的——她家中父母兄長自也不會向她分說這些。 是以她心里殺人是一回事,上戰(zhàn)場則是另一回事。一時尚聯(lián)系不到一處去,這也是人之常情。 元徵故意以殺人代之,可說完了便陡生懊惱——他也意識到自己是在故意離間雁卿和謝景言,這做法終究是令人不齒的。 可讓他主動去承認、解釋,他也不肯。 遠處戰(zhàn)鼓再度擂響,演武場上人山人海,歡呼如雷。 在雁卿心里,元徵憑空猜測,又信口說出,對謝景言是頗失禮的。她略有些惱火,可又有什么東西攔住了她。 她就望著場上馬蹄踏起飛塵,箭矢貫穿而去。又有刀矛槍劍,士兵們呼喝著展示陣法。她忽然就明白了那是些什么東西——她今日所見種種,哪一樣不是為了殺人而演練的? 她就又記起書上說的,“一將功成萬骨枯”,所謂的戰(zhàn)功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嗎? 這是很簡單的真相,雁卿也輕易就想明白了——得說這真相雖不至于殘酷到顛覆倫常,卻終究是令人不適的。 原來以往她認為是榮耀和功業(yè)的東西,并不純?nèi)皇悄敲椿厥隆?/br> 雁卿心情便略有些消沉。 她倒沒想到元徵是故意混淆,卻也意識到——謝家三哥哥隨父祖在外征戰(zhàn),只怕也是見識過戰(zhàn)場的。元徵所說的“斧鉞殺伐之氣”大約就來源于此。 而她的父祖輩乃至她的阿娘,何嘗不也是如此?謝景言身上的殺氣比之他們,又不算什么了。 想必元徵面對他們時,只會更難受。 意識到這一點,雁卿便更尷尬了。 就對元徵道,“演武場原本就比旁的地方殺氣盛大。七哥若覺著不舒服,還是早些回去吧?!?/br> 這其實也是關(guān)切——元徵素來體弱,對殺氣比旁人敏感些也是有的。 可要說賭氣,那也不是沒有。 元徵立刻也察覺到了——他只是心里煩惡謝景言,故而口出惡言。不想反倒是令自己同雁卿疏遠了。 他孤僻歸孤僻,處事卻一向都還周全。偏偏當著雁卿的面頻頻失言。他自己又何嘗不懊惱,可是雁卿的言行每每令他焦慮、失準。他已是關(guān)心則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