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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148節(jié)

第148節(jié)

    誰知道羅太后見了她們母女后,卻對她們母女都淡淡的,不過只隨意問了她幾句‘身體可恢復得差不多了?孩子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晚間都是誰在照料?’,便令她跪了安,給孩子的見面禮也只是一塊極普通的羊脂玉佩,連當初賞給端王夫婦嫡長女的十中之一都不及。

    陸明鳳為此已是氣得兩肋生疼了,不想讓她生氣的事還在后頭,徐皇后見了孩子,竟也一副淡淡的樣子,不過只就著*的手看了幾眼,連抱都未抱一下,便令*將其抱了下去。

    那可是她的親孫女兒,迄今唯一的親生孫輩,哪怕是個女孩兒呢,她也應當當其心肝兒寶貝一樣才是,不比羅太后,本已多隔了一輩,還早有好幾個曾孫曾孫女了,不稀罕她的女兒也算情有可原,——實在可惡至極!

    卻沒想到,更讓她生氣的事緊接著發(fā)生了,徐皇后在打發(fā)了*后,沖一旁的高嬤嬤點了點頭,后者便舉起手在半空中拍了拍。

    然后,便見四個生得環(huán)肥燕瘦,各有風情的盛裝女子自殿外魚貫走了進來。

    徐皇后隨即向她道:“說來鳳丫頭你嫁給恪兒至今也好幾年了,恪兒卻至今膝下猶虛,別說咱們是皇家了,連外面的尋常人家,無后也是一件大事,往大了說攸關大周的江山社稷,往小了說也攸關慕容家尤其是恪兒這一枝的香火傳承。所以本宮此番特地為恪兒挑選了幾個好生養(yǎng)的姬妾,你待會兒回去時便帶了她們一道回去,爭取讓她們?nèi)齻€月以內(nèi),都傳來好消息,如此于你于恪兒于本宮都是好事,否則,就別怪本宮不念這么多年的姨甥婆媳之情了!”

    又道,“恪兒有些牛心左性,念著與你多年的情分,總不愿碰別人,你身為正妻,就該多勸著他去別的姬妾屋里才是,這也是你的本分,橫豎等明兒孩子生下來以后,也要叫你一聲‘母妃’,你便當有監(jiān)督之責才是。”

    一席話,差點兒沒將陸明鳳氣得吐血,慕容恪幾時‘膝下猶虛’了,難道她女兒不是慕容恪的女兒不成?還有,慕容恪又幾時念著與她多年的情分,總不愿碰別人了,他根本就不愛女人只愛男人好嗎,說得好似他至今無子都是因為她一般,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明鳳一時氣不忿,這才會忍不住說了方才那番話,連自己如今無依無靠,只能靠看徐皇后的臉色過日子也顧不得了。

    相形之下,徐皇后賞了大皇子四個美人兒這件事本身反倒沒讓陸明鳳覺得多生氣,反正她對大皇子早已死了心,甚至可以說對其早已厭惡至極,沒有了愛和在乎,自然也就不會有恨和生氣了。

    徐皇后早料到陸明鳳不會逆來順受了,對這個自己一度很看重的外甥女兒,她還是很了解的,知道心計與手腕兒她都不欠缺,不然也做不出狠心催產(chǎn),拿自己與腹中孩子的性命來冒險之事了。

    但再有心計與手腕兒又如何,在絕對的強權面前,她那點心計與手腕兒又算得了什么,她的質(zhì)問與不滿就更是不值一提,改變不了任何事。

    所以徐皇后聽見了陸明鳳的話也當沒聽見,只笑得一副悲天憫人的大度樣兒,道:“本宮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打小兒世人都是這么過來的,本宮哪怕貴為皇后也是一樣,本宮不會與你一般見識的。本宮乏了,你且跪安罷!”

    ☆、第三回

    “……本宮乏了,你且跪安罷!”徐皇后說完,再不看陸明鳳一眼,從鳳座上站起來便徑自往后殿走去。

    陸明鳳被她這種漫不經(jīng)心的輕慢與不屑的態(tài)度氣得雙手直抖,近乎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強自穩(wěn)住了心神,看著徐皇后的背影冷笑說道:“原本臣媳今日進宮,除了給太后娘娘和母后請安,讓二老瞧瞧曾孫女兒與孫女兒外,還有另一件要緊的事稟告母后的,這件事只要利用得當,不愁不能讓母后與殿下兵不血刃,不費一兵一卒的心想事成,只如今看來,母后顯然另有打算,那臣媳便不多事了,只將此事一輩子爛在自己腹中即可,臣媳告退!”

    說完,儀態(tài)完美的行了跪安禮,轉身身姿筆挺的往外走去。

    徐皇后的腳步就一下子頓住了,什么叫‘這件事只要利用得當,不愁不能讓母后與殿下兵不血刃,不費一兵一卒的心想事成’,難道……鳳丫頭竟知道了什么極要緊的事,而這件事完全足以讓他們將羅氏賤人母子踩在腳下,永世再無翻身之日不成?

    牽涉到某些事,徐皇后的敏銳向來無人能及。

    “鳳丫頭你等一下,本宮忽然想起還有東西忘了給你了,是本宮特地為語兒準備的一些小衣裳小包被長命鎖兒什么的,本宮早說要打發(fā)人賜出宮了,偏近來瑣事繁多,一時竟渾忘了?!蹦铑^閃過,徐皇后已轉身笑著出聲挽留起陸明鳳來,語氣親切自然得就跟方才的婆媳齟齬壓根兒沒發(fā)生過一般。

    又嗔高嬤嬤:“本宮的記性如今是越來越平常了,偏你也不說提醒提醒本宮,差點兒就誤了本宮的大事。”

    高嬤嬤忙賠笑告罪:“都是老奴的不是,竟也渾忘記了,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了,還請皇后娘娘與大皇子妃娘娘恕罪?!?/br>
    徐皇后道:“罷了,看在你素日服侍本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本宮今日便不與你計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去把本宮替本宮孫女兒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待會兒讓你大皇子妃順道帶回府去?”

    “是,老奴這就去。”高嬤嬤忙應了,小步后退幾步,然后轉過身,很快消失在了大殿里。

    徐皇后方命左右:“你們也都退下罷,讓本宮與你們大皇子妃自在說話兒。”

    “是,皇后娘娘?!北娙她R齊矮身應“是”,魚貫退了出去。

    徐皇后便款步走下丹陛,上前拉了陸明鳳的手,親熱又不失歉然的說道:“好孩子,方才姨母并不是真想當眾打你的臉,讓你不痛快,實在是如今的情勢,于咱們比先時越發(fā)的不利啊?!?/br>
    說著蹙緊眉頭,聲音也變得沉痛起來,“你不知道,張氏幾日前診出有身孕了,皇上的心本就偏向賤人母子,如今張氏又有了身孕,一旦她一舉得男,皇上的心還不定會偏到什么地步去呢,這兩日賤人的尾巴都快要翹上天了,太后也捧著她們婆媳,不然你以為今日太后何以會只賞語兒區(qū)區(qū)一枚玉佩做見面禮?她是吃定了我們再無翻身之日,他們羅家越發(fā)要抖起來了呢,我心里連日來是又氣又恨又無奈,這才會生出了賞人給恪兒的念頭,你放心,不管那幾個姬妾誰先生下男孩兒,我立刻做主留子去母,將孩子養(yǎng)到你名下,若有將來,我這個位子也非你莫屬……你是我打小兒看著長大的,在我心里與恪兒一般重要,我難道還會讓你受委屈不成?”

    徐皇后這番話倒也不全是假話,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寧王妃張氏前些日子的確診出有了身孕,皇上知道后,龍顏大悅,不但賞了數(shù)不清的好東西下去,據(jù)說還已為張氏的兒子擬好郡王的封號了。

    而郡王分明只有太子的嫡長子才能是生來便冊封的,皇上此舉,豈非越發(fā)在向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證明,寧王如今雖無太子之名,卻早已是東宮太子、大周儲君了?!

    徐皇后因此氣得幾天幾夜都沒有吃好飯睡好覺,當然免不了又將陸明鳳罵了一回,四個皇子妃里張氏還沒生且先不說,平王妃徐氏與端王妃衛(wèi)氏都能一舉得男,偏她陸明鳳卻成親幾年也不開懷,好容易開懷了,生的還是個女兒,早知如此,當初她真不該勞神費力娶她做兒媳的!

    急怒悔恨交加之下,徐皇后想到了賜美人兒給大皇子,好讓大皇子也早日有兒子,雖不至于對異日他們的大計有太大的幫助,至少也不能讓此事成為大皇子被人詬病的理由:一個連子嗣都沒有的皇子,如今能做這偌大江山的主人,江山若真?zhèn)鞯剿掷?,待他百年之后,豈非就要后繼無人了?

    這才會有了方才徐皇后讓陸明鳳將自己賜給大皇子的美人兒帶回府去,并督促她們早日懷上身孕這一出。

    卻沒想到,事情竟峰回路轉,大有讓他們眨眼間便扭劣勢為優(yōu)勢之勢,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哪!

    只可惜徐皇后話說得再好聽,態(tài)度再親切,過去將近一年來已嘗夠他們母子薄情寡義的陸明鳳卻是一個字也不肯相信了。

    她先抽回了自己被徐皇后握著的手,屈膝行了一禮,才笑道:“母后言重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殿下至今都沒有子嗣的確是臣媳失職,方才臣媳也是一時鉆了牛角尖,才會出言不遜的,如今臣媳已經(jīng)想通了,正如母后所說,橫豎等明兒孩子生下來以后,也要叫臣媳一聲‘母妃’,且連尋常人家都做不出‘寵妾滅妻’的事,何況皇家,臣媳又有母后護著,便是那些姬妾生了兒子,難道就能滅過臣媳的次序去不成?母后放心,回府后臣媳一定會善待幾位meimei,盡可能的多勸殿下去她們屋里,讓她們早傳佳音的?!?/br>
    哼,當她沒有娘家撐腰,沒有兒子傍身,就可以任他們欺侮凌辱,任他們想搓圓便搓圓,想捏扁便捏扁不成!

    徐皇后被說得一窒,差點兒維持不住笑臉。

    但想著陸明鳳方才的話,到底還是強忍住了,笑著嗔道:“你這孩子,難道還真與姨母慪上氣了不成?罷了,今日之事,的確是我手伸得長了些,你心里不痛快也是情有可原,只我也真是為了你好,咱們女人,一輩子最大的依靠說穿了還得是兒子,父親與夫君說到底都未必靠得住……要不這樣,方才那幾個姬妾我便不賞你了,你回頭自己挑兩個好生養(yǎng)的丫頭放在屋里,你道好是不好?”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暗自發(fā)狠,死丫頭最好提供給她的消息真能有扭轉乾坤之效,而不是在故弄玄虛,否則看她怎么收拾她!

    陸明鳳卻已打定主意說什么也不能將自己知道的輕易就告訴徐皇后了,就是要她得來的越不容易,她才越會珍惜,否則,誰知道她回頭又會生出什么幺蛾子來磨搓折辱自己。

    因笑道:“母后挑的人已經(jīng)夠好了,臣媳一時間卻是挑不出這么好的人來給殿下了,總不能讓殿下受委屈不是?就她們幾個罷。母后放心,臣媳是真的已經(jīng)想通了,說了會善待她們就一定會做到,斷不會陽奉陰違的?!?/br>
    這個死丫頭,她給她三分顏色,她還真開起染坊來!

    徐皇后牙根直癢癢,也懶得再與陸明鳳兜圈子了,沉下臉來便徑自說道:“你不必與本宮兜圈子了,以你的聰明,本宮不信你不知道本宮說了這么多,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想知道你方才那句‘兵不血刃,不費一兵一卒就心想事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若是聰明的,就趁早告訴本宮,本宮看在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可以承諾你將來一旦事成,該你的絕不會少,否則,本宮立刻提了你身邊的人進慎刑司拷問,該知道的遲早也會知道,只那時候,你會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本宮就說不好了,你自己選罷!”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陸明鳳也不與徐皇后多磨牙了,點頭笑道:“臣媳自然知道母后想知道什么,可臣媳忽然間不想說了,母后也不必想著拷問我身邊的人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她們什么都不知道,這樣重要的事,換作母后您,會輕易讓自己身邊的人知道嗎?”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徐皇后恨聲說道,神色間已滿滿都是氣急敗壞。

    陸明鳳卻一副好以整暇的樣子,“母后想給臣媳吃什么樣的罰酒,就盡管給臣媳吃便是,橫豎這一兩年以來,臣媳吃得已經(jīng)夠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不是有句俗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嗎,臣媳如今,還有什么可怕的!”

    她擺出這樣一副軟硬不吃的大無畏的態(tài)度,徐皇后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總不能真嚴刑拷打她,到底是自己的兒媳兼外甥女,便是她下得了那個手,也得顧及事情一旦傳開,會產(chǎn)生何等惡劣的影響。

    以致沉默了好半晌,方冷笑著近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既不想說,本宮也懶得聽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虛糊弄本宮?”

    陸明鳳立刻接道:“是啊,誰知道臣媳是不是在故弄玄虛糊弄母后呢?時辰已不早了,語兒自生下來,便沒離開過臣媳一刻鐘以上,這會子她身處陌生的環(huán)境,又見不到臣媳,心里還不定怎生害怕呢,臣媳便不多陪母后說話,且先告退了?!?/br>
    說完屈膝又是一禮,然后轉過身,頭也不回的便向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徐皇后的視線以內(nèi)。

    徐皇后直至徹底看不見她的背影了,方反應過來她是真的已經(jīng)走了,而不是在欲擒故縱,讓自己繼續(xù)追問她,好趁機提條件。

    當即氣得兩肋生疼,拂袖將就近桌子上的茶盅拂到地上去摔得粉碎后,才喘著粗氣恨聲道:“死丫頭,賤蹄子,本宮給你三分顏色,你便開起染坊來,給你一根竹竿,你便順竿往上爬起來,真因為本宮下不了手治你是不是!”

    高嬤嬤忙自后殿小跑了出來,小聲勸道:“娘娘仔細手疼,大皇子妃也只是一時犯了牛心左性,才會這般對娘娘不敬的,等她明兒想通了,明白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娘娘與殿下,只有娘娘與殿下好了,她才能好,她自然也就會來向娘娘認錯兒,再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了。”

    徐皇后聞言,冷笑道:“她可不是一時犯了牛心左性,而是早就怨上我們母子了!她還有臉怨本宮和恪兒呢,若不是她自己不爭氣,明明就是嫡長女,在父兄心目中卻一文不值,偏肚子還不爭氣,幾年不開懷,好容易開懷了生的還是個女兒,本宮沒怨她就是好的了,她還有臉怨本宮母子!”

    頓了頓,皺起了眉頭,咝聲道:“不過,她向來是個有心計有手段的,也不打無準備之仗,她既敢說那樣的話,應當?shù)拇_是知道了什么才是……本宮少不得只能繼續(xù)與她周旋了?!?/br>
    高嬤嬤點頭道:“若事情真如大皇子妃所說,那娘娘的確有與她周旋的必要,能不費一兵一卒便心想事成總是好事,怕就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br>
    更怕的是自損了八百還不能心想事成,那才真是欲哭無淚,惟余死路一條了,只不過這話高嬤嬤沒敢說出來罷了。

    陸明萱與凌孟祈雖不知道陸明鳳此番進宮具體都與徐皇后說了些什么,對后者進宮一事倒是在次日便知曉了,只不過一時間他們也無暇去理會此事了,因為這天傍晚,莊子上忽然傳回了消息:凌仲佑是日午間病死在莊子上了!

    到底性命關天,凌孟祈與陸明萱雖都深惡凌仲佑,凌孟祈更是不知多少次想一掌拍死了后者,但當后者的死訊真切傳來時,夫妻兩個心里依然不舒服,自然更少不得要問問凌仲佑年紀輕輕的,怎么會忽然間說病死就病死了?

    來回話的是一個夫家姓樊的婆子,自凌老太太答應帶一家子住去莊子上后,陸明萱便叫了那樊婆子來說話,令其去莊子上全權打理凌老太太等人的一應食宿起居,當然免不得還有一些吩咐。

    至于吳mama,則如愿以償?shù)脑诹枥咸热巳チ饲f子上后,被陸明萱委任管了府里除了正房以外的人事,終于與分管財務的段嬤嬤,至少在表面上有了相當?shù)捏w面,——陸明萱既答應過她事成后不會虧待她,便不會食言,不然讓底下人寒了心,以后還有誰會盡心盡力的辦差?

    樊婆子給上首的凌孟祈和陸明萱見過禮后,便一五一十的說道起來:“老爺與二少爺去了莊子上后,依然時不時的被魘住,時不時的就要發(fā)狂發(fā)癲,或許是因年紀大一些,經(jīng)過見過的事也更多一些,老爺這樣過了七八日時,情況總算有所好轉了。二少爺?shù)那闆r卻是一日比一日糟糕,不但晚上不敢合眼,連白日都不敢合眼了,嘴里總是嚷嚷著‘不要殺我’、‘饒了我’之類的話,飯也吃不下,大爺與夫人請想啊,正常人誰不睡覺不吃飯的能不病倒的?”

    何況凌仲佑之前還被丹碧在大冷的天兒里給扔到了池塘里去,本就受了風寒沒有痊愈,之后又受了那樣大的驚嚇,如此兩相里一夾擊,他的病勢不輕反重便是題中應有之義了。

    其實若凌仲佑便是先得了風寒,后又受了驚嚇也沒什么,不是有句話叫“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嗎,他的病,說到底還是心病,他不分白天黑夜的魔怔,說到底也是心魔,若當年他沒有對凌孟祈做那么多虧心事,沒有那樣欺凌侮辱過凌孟祈,如今他又何至于怕成這樣?

    偏他還不像凌思齊,再怎么說也占了父親的名分,凌孟祈再恨他,也不至于到弒父的地步,所以凌思齊才能驚嚇個七八日便漸漸好起來,他卻只能在日復一日的恐懼與驚駭中,自己將自己病死,嚇死!

    陸明萱見樊婆子說完后,凌孟祈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得自己開口問道:“二少爺既病得這么重,怎么先前一直都不曾聽人回過莊子上叫請大夫之事?”

    樊婆子聞言,忙道:“如何沒請大夫,只是二少爺說什么也不讓大夫瞧自己,一看見大夫就是大夫是……是大爺派去要他命的,奴婢們不敢勉強于他,又想著這樣的事兒回了大爺與夫人,也是白讓大爺與夫人不高興,便也就沒有來回,誰知道二少爺竟會這么快便……”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大爺與夫人不待見老太太那一大群人,不過是礙于孝道,不得不賞他們一口飯吃罷了,她們自然不會傻到來觸大爺與夫人的霉頭,誰知道那位所謂的二少爺會那般福薄,年紀輕輕的,說死就死了呢?

    ------題外話------

    我很后悔,回了老家后婆婆只想著生意,我碼字的時間簡直少得可憐,可是老公又已回去了,我一個人要怎么把孩子和那么大一堆孩子和自己的東西帶回家去?嗚嗚嗚嗚……

    ☆、第四回

    打發(fā)了樊婆子后,陸明萱與凌孟祈都沉著臉沒有說話。

    半晌,還是陸明萱斟酌著開了口:“你別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以那個渣滓……以凌仲佑和他母親昔年對你做的事,你便是真要了他的命也不為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何況你并沒有對他做什么,沒侮辱他打罵他更沒有下毒害他,不過只帶他去詔獄逛了一圈兒而已,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會承受不了驚嚇一命嗚呼的……至多,我們多花些銀子,讓他的喪事辦得風光一些,再請了和尚道士的好生替他超度一番也就是了。”

    到底是自己同父的親弟弟,彼此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凌孟祈恨凌仲佑是一回事,忽剌剌聽得他死了,又是另一回事,只怕他心里這會兒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呢!

    不想凌孟祈聞言后,卻沉聲道:“我并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事實上,我現(xiàn)在都很想一掌拍死了那個小畜生,我只是有些、有些……就好比兩軍對壘,一開始我一直處于劣勢,好容易我處于優(yōu)勢了,有了對敵方生殺予奪的權利,正準備讓對方為昔日的所作所為付出百倍的代價時,對方卻忽然死了,我蓄的力也白蓄了,這種感覺,就好像對方終究也不是敗給了我,而是敗給了老天一般……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向你形容我此時的心情了……”

    “你不必形容,我已經(jīng)明白了。”陸明萱不待他把話說完已道:“不過你是不是太抬舉他凌仲佑了,他也配與你兩軍對壘?昔年他不過是仗著老太太和老爺不待見你,又有趙氏替他撐腰,才能折辱于你而已,若憑他自己的真本事,我敢說他在手下一個回合都走不了;如今你在上他在下,連老太太和老爺都要仰仗你的鼻息過活了,你就更不必將他放在眼里了。”

    頓了頓,又道:“他也不是敗給了老天爺,他還沒有那個資格,不過是老天爺終于瞧不過眼他的所作所為,讓他多行不義必自斃罷了,聽我這般一說,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了一些?”

    凌孟祈怔了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你說得對,我是太抬舉他了,他哪有那個資格與我兩軍對壘,又哪有那個資格敗給老天,是我著相了?!?/br>
    陸明萱見他神色間終于輕松了不少,點頭道:“知道自己著相了,便早些走出來便是,明兒不是休沐日,你還要去衛(wèi)所,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我坐車去莊子上瞧瞧,酌情安排一番也就是了。”

    “不行,如何能讓你去管這樣的破事兒,我打發(fā)虎子走一趟也就是了?!绷杳掀砻Φ?,先前他賞那個渣滓一口飯吃,如今又賞他一口棺材,不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還要他媳婦兒為他cao辦喪事,他也不瞧瞧自己配是不配!

    陸明萱皺眉道:“到底人命關天,光虎子去怕是不行,我還是親自走一趟罷,你放心,我會把丹碧帶上,再把邢護衛(wèi)幾個都帶上,不會出任何事的。”

    凌孟祈卻斷然堅持道:“你帶了丹碧和邢大幾個去也不行,我不能讓你去白白生氣,就讓虎子去即可,橫豎雙方早已撕破了臉,也無謂什么骨rou親情可講了。”

    “可萬一,老太太他們悲憤過度,要離開呢,我怕虎子留不住他們,更怕他們憤恨之下,做出什么對你不利的事來……”陸明萱真正在意的,還是凌老太太等人的去留問題,至少在大局已定之前,她不想輕易冒這個限,所以她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安撫好凌老太太等人。

    凌孟祈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嘲:“他們不會輕易離開的,他們享樂了一輩子,如今讓他們?nèi)プ粤Ω瑒e說他們沒那個志氣,且也沒有那個能力。而且凌仲佑一死,我就是凌家唯一的血脈了,凌家數(shù)代單傳,老太太不但不會對我不利,別人有這個念頭,她尚且要攔在頭里,她總不能讓凌家在她手里斷了香火罷?所以你真的沒有必要走這一趟,我也說什么也不會讓你去的。”

    唯一有可能真正對他不利的,便是趙氏,可當年的事趙氏擺明了不知情,也對他造不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威脅,唯一能做的,便是憤而離開他的莊子,不再食他這個所謂“殺子仇人”的嗟來之食,那他才真是求之不得,只可惜趙氏怕是沒那個志氣?。?/br>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陸明萱不好再堅持,因說道:“既是如此,就先讓虎子走一趟罷,若虎子實在不行了,我再出面也不遲。”

    凌孟祈這才點了點頭:“嗯。”然后令人叫了虎子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

    翌日一早,虎子便打馬出了城門,徑自去了莊子上,一直到第三日午后才回來。

    陸明萱聽說他回來了后,顧不得凌孟祈這會兒還沒來家,先就將他叫了來問話,“……喪事可已辦好了?老太太與老爺怎么樣?趙氏又怎么樣,沒出什么幺蛾子罷?”

    虎子看起來滿臉的疲憊,眼里還有明顯的血絲,就像已幾日幾夜沒睡過似的,一開口聲音也是嘶啞得瘆人:“今兒個一早已經(jīng)大斂了,因二少爺是少年夭亡,不宜在家里停靈太久,便定了七日;又因凌家的祖墳在臨州,他日勢必要讓二少爺落葉歸根的,所以由老太太拍板決定,七日一滿,便將二少爺?shù)撵`柩寄到咱們莊子以西十里地外的水月庵去,等待他日有條件了時送靈回鄉(xiāng),如今事情至少暫時已是塵埃落定了,夫人只管放心?!?/br>
    “希望事情真能如你所說,塵埃落定罷!”陸明萱嘆道,“只是看你的樣子,我便知道這事兒怕是輕易定不了啊,老太太與老爺且不說,那趙氏死了兒子,就算大爺除了帶凌仲佑出門一趟以外,什么都沒做,趙氏勢必也要將賬都算到大爺頭上的,她又是那種只能她負天下人,天下人休想負她的性子,她豈肯善罷甘休,只怕狠狠鬧騰了一通罷?”

    說完,才后知后覺的注意到虎子臉上和脖頸上分明有幾道抓痕,十有*就是趙氏的“杰作”亦未可知,忙關切道:“你臉上和脖子上的傷,是不是就是那個女人弄出來的?當時四周就沒有其他人嗎,怎么也不說拉著她!”

    虎子聞言,滿臉的尷尬,片刻方無奈道:“當時那個女人就跟瘋了似的,一見我的面,便恨聲問我爺和夫人在哪里,得知爺和夫人都沒去后,她便立時對著我廝打起來,還嚷嚷著先弄死了我,再……讓爺和夫人償命。到底當著老太太和老爺?shù)拿鎯?,打狗尚且看主人,我不好對她動手,旁邊的婆子們也不敢對她下狠手,所以讓她撓了我?guī)紫?,后來還是老太太喝命自己的嬤嬤領著幾個粗使婆子上前,又放狠話說她若敢再鬧騰,就立時休了她,方制住了她?!?/br>
    趙氏這輩子就只得凌仲佑一個兒子,若她與凌思齊伉儷情深也還罷了,沒有了兒子,至少還有丈夫這個慰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