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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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與陸明萱說著,腦子已飛快的轉(zhuǎn)動起來,這屋子是他以八千兩自上個屋主手里買來的,本來以這宅子的地段和大小,別說八千兩,一萬五千兩都未必能買來,皆因上個屋主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好逸惡勞的,把祖上留給他的田產(chǎn)家業(yè)敗光了以后,便開始當(dāng)起家里的東西來,最后甚至連宅子都給賤價賣了。 所以他買下這宅子時,外面瞧著也還罷了,內(nèi)里卻是什么都沒有,好些地方的墻壁甚至都已有了污垢,他想著自己大半時候都住在衛(wèi)所,偶爾也會回國公府去住,再不然就是出門在外,來這里的時候是少之又少,便只讓虎子草草布置了一下正院的正房,其他地方都是買來時什么樣,如今仍什么樣。 他一個人將就著過了也就罷了,卻不能讓陸明萱也跟著自己受委屈,如此這宅子就要好生整改休憩一番才是,通體粉刷上漆是必須的,還有抄手游廊上的畫廊,門前的璧影,屋里的家具,以自己現(xiàn)如今的家當(dāng),雖不敢像定國公府那樣一水兒都是紫檀木不然就是酸枝梨木的家具,總要以黃花梨再不然就是松木的為主。 還有花園,他記得自己前次過來時,無意瞧見花園的大半地盤早被灶上的婆子給開辟成了菜園子,亂七八糟的種著些茄子倭瓜之類,也得盡快將這些都拔了,種上牡丹芍藥金菊之類觀賞性的花卉才是,唔,對了,花園里還有個小池子,是不是可以將其再擴大一些,在上面建個水榭亭子什么的,夏天里便是個乘涼的好所在了……想想真是好多事。 不過再多事也澆不滅凌孟祈那顆火熱火熱的心,他終于要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要與她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共度一生了,想想以后的幸福,現(xiàn)在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陸明萱大略掃了一眼他手中的圖紙,這才明白過來他先前在比劃什么,聲若蚊蚋道:“你問我做什么,你的宅子,還不是你想怎么整改,便怎么整改。” 凌孟祈目光灼灼的盯著她,道:“你是這宅子未來的女主人,宅子要怎么整改怎么布置,自然要你滿意才好,我若擅自整改了,將來你住進來后覺得不滿意再改,豈非麻煩?” 饒陸明萱極力自持,聽得他這般露骨的話,也禁不住越發(fā)紅了臉,片刻方道:“此事也不急于這一時,且先等你身體痊愈了以后再說也不遲。” “怎么不急,我還想著等我傷好了以后,便登門向顯叔提親呢,總要讓顯叔約莫知道我的經(jīng)濟實力,才能放心許親不是?”凌孟祈自昨兒陸明萱父女幾個后,便一直在考慮提親的事了,一日不將陸明萱定下來,他便一日不放心,生恐半路再殺出個什么程咬金來,自己固然相信陸明萱也相信自己,卻也不想橫生枝節(jié)平添煩惱。 陸明萱聞言,一時也顧不得害羞了,正色道:“我也正想與你說此事。你也知道,我的親事并不是我爹爹能做主的,總得老夫人指不定還得老國公爺同意才好,如今老夫人并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而她老人家……又一直有些不看好你,覺得你家里的形式太過復(fù)雜,而且她還知道一些我爹爹所不知道的事,顧慮自然越發(fā)的多,所以我想著,等過了這陣子,我找機會與她老人家把我們的事情說了,征得了她的同意之后,你再……也不遲,橫豎我年紀還小呢,也不急于這一時,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席話,說得凌孟祈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滿腔的興致立刻散了個無影無蹤,沮喪道:“我只顧著高興,竟把這一茬給忘了,此事是得先征得老夫人的同意才是。”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到這一茬,而是有意無意將其忽略了,就怕陸老夫人覺得他不是良配,不肯將陸明萱許給他,不是他不自信,而是事實擺在眼前,陸老夫人若看好他,一開始也就不會想將陸明萱許給趙彥杰,連考慮都不曾考慮過他了,顯是看中的趙彥杰家里人口簡單,不像自己家里,連自己都不能違心的說待陸明萱進門后,就一定能過多清凈多安閑的日子。 更何況陸老夫人還知道他與宮里那個女人的關(guān)系,一旦陸明萱嫁了他,便也算是宮里那個女人的兒媳了,將來是近不得也遠不得,指不定什么時候還會觸怒了坐在最高位子上的那個男人,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更不必說便是那個男人一直不遷怒他們,將來在奪嫡這樣的大事面前,他們一樣有可能身家性命都不保了……凌孟祈就算再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承認,若陸老夫人不同意,他與陸明萱的親事還真成不了! 陸明萱見他滿臉的沮喪,忙安慰道:“你也別喪氣,老夫人自來極疼我,一早便已說過,我的親事定要我自己愿意才好,她絕不會勉強我的,就算她一開始不看好你,只要我堅持,她也只能同意不是?難道你不相信我不成,還是你不相信你自己?” 這話說得凌孟祈心里好受了些,笑道:“這么說來,你是愿意嫁給我的了?”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至少陸明萱已接受了他,已比先前他只能求而不得黯然神傷好太多了,更何況還有陸中顯也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陸老夫人就算一開始不樂意將陸明萱許給他,只要他努力,就不信還打動不了她老人家了! 陸明萱白了他一眼,小聲嗔道:“你不是都說了我這輩子只能嫁給你嗎,我不愿意又能怎么著?就沒見過你這樣的惡霸!” 凌孟祈已放在她的手,撫上了她胸前垂下的一縷發(fā)絲,只覺那細膩的手感連他摸過的最好的綢緞都及不上,聞得這話,笑道:“我要真是惡霸,早將你搶回自己家了,哪里還用費那么多心神,充其量也只能說一句‘烈女怕纏郎’?!?/br> “什么纏郎,分明就是臉皮厚?!标懨鬏孢溃拔业颊f了,你的臉皮不拿去做城墻,真是可惜了?!?/br> “岳父大人真這樣說我?那可不是什么好評價,我得盡快讓岳父大人改變對我的看法才是?!绷杳掀砉首鞒泽@,“再說我的臉皮哪有那么厚了,我自己摸著挺薄的呀,要不你摸摸?” “還說自己臉皮不厚,我才不要摸呢……” 正事說完,兩人嘻嘻哈哈的說起些廢話來,但戀人之間,就算是廢話也會讓彼此覺得有趣。 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便已過去了,丹青的聲音自外面?zhèn)鱽恚骸肮媚?,該家去了,幾位mama方才已來催過好幾次了?!?/br> 陸明萱這才驚覺時間過得太快,凌孟祈也是,看著陸明萱滿臉不舍的道:“你要走了啊……你還沒有走,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怎么辦?” 陸明萱也舍不得走,可想到陸中顯昨晚上叮囑自己的話,到底還是站了起來,道:“我若今日沒有按時回家,只怕下一次我爹爹便不肯讓我來了,他已經(jīng)算是一位極開明極寬容的父親了,若沒有他,我與你也走不到今日,我不想讓他失望,更不想惹他生氣。你安心養(yǎng)傷,我回去后便讓人燉了湯與你送來,等過兩日征得我爹爹的同意后,我再來瞧你,好不好?” 凌孟祈想起陸中顯待他的好和數(shù)次與他行的方便,他心里的感激絕不會比陸明萱少,因點頭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回去罷,也免得顯叔不高興,只是你要記得想我,記得早些來看我才是?!?/br> 陸明萱小聲應(yīng)了,便要出去,手卻被凌孟祈拉住了,沖她抬了抬左邊的臉。 陸明萱怔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不由紅了臉,可見他滿眼的哀求與期待,到底還是狠不下那個心來,只得閉上眼睛,俯身在他臉上飛快的點了一下,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余下凌孟祈看著她的背影,連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只覺這樣的日子,就算給自己個神仙做,自己也一定不肯換。 回程的路上,丹青頗有些安靜,但因陸明萱正沉浸在自己的喜悅里,卻是一無所覺。 回到家中,陸明萱先吩咐了丹青去廚房傳話,令燉一個人參天麻乳鴿湯后,才去上房見戚氏,陸明芙也在,正帶著安哥兒玩耍,見陸明萱回來,打趣了她幾句,也就不再多說,姐妹兩個一起逗起安哥兒來。 晚間陸中顯回來,知道陸明萱不到未時就回來了,心下滿意,臉色也緩和了許多,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了飯,又玩笑了一回,才各自散了。 接下來兩日,陸明萱都有令廚房的人燉了湯與凌孟祈送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湯真起到了作用,還是凌孟祈本身底子好,反正據(jù)去送湯的人回來說,他已能勉強坐起來了。 陸明萱松了一口氣,這日午后索性去了一趟廚房,打算親自瞧著人燉鍋湯,明日一早好親自與凌孟祈送去,距離上次她去瞧他已經(jīng)過去三日了,想來爹爹應(yīng)當(dāng)會同意明日她再去看他。 不想她去到廚房后,才剛瞧得人將食材放進鍋里,就有婆子尋了來,屈膝行禮后道:“外面來了個姑娘,說是二姑娘的舊識,想見二姑娘一面,太太讓我來問二姑娘見是不見?” ☆、第三十六回 “姑娘?舊識?”陸明萱聽得報信婆子的話,一時間頗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把自己認識的有可能會登門求見自己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沒想出來會是誰,只得問那婆子:“那姑娘長什么樣兒?說了姓什么沒有?除了她以外,還有誰與她一起的?” 婆子笑道:“長得個兒高高的,說自己姓李,除了她以外,便沒有旁人了,太太正是想著她只孤身一人,就算真心存歹念也不必怕她,所以才讓我來問二姑娘的,二姑娘若是不愿意見她,我這便去打發(fā)了她?!?/br> 個兒高高的,姓李?陸明萱還是想不出來對方會是誰,不過仍決定見其一見,因與一旁的丹青道:“你留在這里替我看著點火候,我去去就來?!贝で鄳?yīng)了,才隨那婆子去了二門外的門廳里。 就見廳里果然坐著個陌生的女子,穿著墨綠色的潞綢小襖,丁香色的琮裙,戴著赤金雙股金釵,說話行禮都頗有章法,卻給陸明萱一種違和的感覺,總覺得這女子怪怪的,卻又說不上怪在哪里。 女子與陸明萱見完禮后,便說道:“奴家姓李,今日貿(mào)然登門,是有一件十分要緊之事與陸姑娘說,不知道陸姑娘可否將閑雜人等都打發(fā)了,您放心,我絕對沒有半點歹心。” 陸明萱既覺得她怪怪的,又怎么可能單獨與她相處,只笑道:“我家里的下人都是信得過的,姑娘有話但說無妨。” 女子聞言,不由急了,可一時間似是又想不到旁的法子,只得傾身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陸姑娘,是一位羅娘子打發(fā)我來見陸姑娘的,還請陸姑娘行了方便?!?/br> 羅娘子?火石電光中,陸明萱忽然明白過來對方的真實身份,敢情竟是羅貴妃打發(fā)來的,再想起方才對方自稱姓李,也就難怪她方才會覺得對方怪怪的,一時間卻又說不上怪在哪里了,對方根本就不是女子,所以哪怕其生得唇紅齒白,說話的聲音也尖細尖細的,還穿了女裝,依然會讓她覺得怪怪的,——如果她猜得不錯,對方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位羅貴妃讓凌孟祈有什么事時,便去宮門上傳話的那位小李子公公了! 陸明萱因忙命門口的兩個婆子:“你們都退下罷,我沒叫你們都不許進來。” 待兩個婆子屈膝行禮退下后,才壓低了聲音與小李子道:“李公公貿(mào)然登門,不知所為何事,還請公公直說,說完了即刻就走,省得橫生枝節(jié)?!彼约憾家稽c不想與羅貴妃乃至宮里任何一個人扯上關(guān)系了,自然更不想家人再與其扯上什么關(guān)系,不然上面那一位遷怒下來,連累到他們,她就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小李子沒想到自己只說了一句是羅娘子打發(fā)他來的,陸明萱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由暗自嘆服,卻也知道眼下不是嘆服的時候,便也直言道:“實不相瞞陸姑娘,我們娘子今日之所以打發(fā)奴才來尋姑娘,是想問一下姑娘可知道凌公子的落腳之地?我們娘子聽得他日前受了傷,很是擔(dān)心,特地打發(fā)了奴才出宮來探望,可奴才昨日先去了錦衣衛(wèi)衛(wèi)所,后去了定國公府,都沒有打聽到凌公子的下落,回去向我們娘子復(fù)命后,我們娘子便打發(fā)了奴才來尋您,您若是知道,還請告知奴才一聲,奴才回去后也好向我們娘子復(fù)命,讓我們娘子安心?!?/br> 一席話,說得陸明萱皺起了眉頭,沉聲道:“你們娘子怎么會知道凌公子受傷的,誰告訴她的?你方才說你昨日已去過錦衣衛(wèi)衛(wèi)所和定國公府了,你都是怎么說的,可有人動疑?” 凌孟祈受傷早不是一次兩次了,羅貴妃卻至今才想起遣人出來探望,可見之前凌孟祈幾次受傷她都是不知道的,顯然皇上無意讓她知道,偏巧這次她就知道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是偶然的,還是人為的?她這般遣小李子出宮來,小李子又大張旗鼓的先去錦衣衛(wèi)衛(wèi)所后去定國公府,萬一落在有心人眼里,誰知道會生出什么事來? 念頭閃過,陸明萱不由暗自埋怨起羅貴妃來,就這樣與凌孟祈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不好嗎,非要打著愛的名義去介入他的生活,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也不想想會不會因此給他帶來困擾乃至危險,羅貴妃這哪里是在愛他,分明就是在害他! 而且凌孟祈會這般拼命,雖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她,但羅貴妃也不是一點責(zé)任都沒有,當(dāng)年若不是她拋夫棄子,凌孟祈作為凌家的嫡長子,受盡萬千寵愛,根本不可能過現(xiàn)在這樣的日子,凌家的爵位也不會被奪,那他便是下一任的廣平侯,也根本不需要像現(xiàn)在這般拼命,她的關(guān)心與擔(dān)心之于凌孟祈來說,與鱷魚的眼淚又有何區(qū)別?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沒有當(dāng)年羅貴妃的拋夫棄子,凌孟祈也不會上京來,她與他也不會相識再到相許,走到今天了,也許這便是老話說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了? 小李zigong里度日的人,察言觀色是基本功,自是立刻便意識到陸明萱不高興了,因忙道:“沒有誰告訴我們娘子,是她自己無意聽說的,我昨日去錦衣衛(wèi)衛(wèi)所與定國公府,也與今日一樣,是喬裝了的,陸姑娘還請放心?!?/br> 羅貴妃自前年徐皇后的千秋節(jié)后,便再沒見過凌孟祈了,一是凌孟祈是外臣,品級又低,無詔沒有進宮的資格,二是她知道皇上不高興她見凌孟祈,怕自己若堅持要見他會惹得皇上遷怒于他,兼之她心里也明白凌孟祈未必就想見她,是以饒心里想兒子都快想得發(fā)了瘋,也一直強忍著,從不在香櫞以外的任何人面前表露出絲毫來。 皇上見她自此對凌孟祈不聞不問,正中下懷,不但自己從不在她面前提及凌孟祈,也吩咐高升諾封鎖消息,不叫任何前面的消息傳到羅貴妃耳朵里,也所以前幾次凌孟祈受傷的消息羅貴妃一概不知。 這次卻是羅貴妃前幾日去乾元殿時,在殿外便聽得里面吵吵嚷嚷的,因問殿外服侍的小太監(jiān)出了什么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在乾元殿都能吵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 小太監(jiān)知道皇上專寵羅貴妃,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羅貴妃方知道里面爭吵的人是錦衣衛(wèi)的指揮使與兩位副指揮使,為的則是要不要再提拔錦衣衛(wèi)里的一位年輕千戶,據(jù)說那位千戶已經(jīng)在短短兩年里連升四級了,此番又立了大功受了重傷,指揮使的意思是要提拔其做從四品的僉事,兩位副指揮使卻認為其資歷尚淺,怎么也得再磨練幾年才能再擢升。 小太監(jiān)素日哪有在羅貴妃面前說話的資格,如今好容易得了機會,巴不得能入了她的青眼,就此飛黃騰達才好,是以是知道的要說,不知道的連蒙帶猜也要說,因又說道:“曹大人一力堅持擢升那位年輕千戶,聽說倒是沒有私心,純粹是欣賞年輕千戶的能力,想栽培其做左右手,兩位副指揮使大人卻怕這位年輕千戶將來擠得他們沒有立足之地,這才會說其資歷尚淺,仍須磨練,雙方都是據(jù)理力爭,這才會吵了起來,倒讓娘娘看笑話兒了。” 羅貴妃早在聽得里面爭吵的是錦衣衛(wèi)的人時,已動了心思,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好容易耐心聽小太監(jiān)說完了,才狀似無意的問道:“那位年輕的千戶倒是好本事,在短短兩年里便升了四級,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這般的出息?” 小太監(jiān)見貴妃娘娘和顏悅色的,喜得抓耳撓腮,忙道:“聽說姓凌,好像是前年才被皇上下旨奪了爵的廣平侯凌家的子弟,可惜他家里被奪了爵,不然指不定還能擢升得更快也未可知……” 小太監(jiān)后面還說了什么,羅貴妃完全聽不到了,她整個人都被此番受傷立功的人竟是自己的兒子這個可怕的消息嚇懵了,本來她還想的是,自己要不要找機會結(jié)識一下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夫人,通過后者知道一些凌孟祈在外面的消息,誰知道此番受傷的不是別人,竟就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方才還在心里暗自同情的人! 羅貴妃雖被這個消息打懵了,但到底是在宮廷里生活了多年的人,最基本的城府還是有的,當(dāng)下因強自穩(wěn)住心神,吩咐那小太監(jiān)在別人面前別亂說話后,便去了偏殿等皇上,等稍后皇上打發(fā)了錦衣衛(wèi)的人過來瞧她時,她也一絲端倪都沒有表露出來。 還是待晚間回到自己的重華殿,將其他服侍的人都打發(fā)了,只留了香櫞一個人在身側(cè)后,羅貴妃才忍不住哭著把事情與香櫞說了一遍,問香櫞自己要怎么辦?又擔(dān)心凌孟祈不知道傷得怎么樣,有沒有人照顧他,怕他會有什么三長兩短。 香櫞見她哭得傷心,想起她這一年多以來對凌孟祈的思念與牽掛,也跟著紅了眼圈,躊躇了半日,到底說不出讓她當(dāng)做不知道此事的話,只得建議:“要不讓小李子找借口出宮一趟,去錦衣衛(wèi)衛(wèi)所和定國公府瞧瞧,看哥兒到底傷得怎么樣,如今又怎么樣了?” 小李子雖只是在宮門口當(dāng)差,算不得什么體面差事,但他卻是香櫞幾年前認的干兒子,只不過宮里鮮少有人知道罷了,當(dāng)年小李子進宮后,因不會說話不會來事兒,被比他早進宮的太監(jiān)們變著法兒的欺負,有次更是在大冷的天里被推下水,還是香櫞湊巧經(jīng)過,命人救了他起來,他方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自此小李子便在香櫞面前執(zhí)子侄禮,視香櫞為自己的親生母親般孝順,香櫞作為羅貴妃跟前兒第一等得意之人,自是什么都不缺,難得的是小李子的那份心意,暗中觀察了小李子兩年,見他的確品行極好,索性回了羅貴妃,收了其做干兒子,然后將其安排倒了宮門當(dāng)差,一為的清閑,二為的便是重華殿的人要進出宮門或是有東西送出宮時,有自己人在更方便一些,倒是沒想到之后小李子還在凌孟祈進京之后,派上了大用場。 羅貴妃聽了香櫞的建議,忙忙拭了臉上的淚,命她盡快安排,香櫞的干兒子,她自然是信得過的,這才會有了小李子昨日出宮去錦衣衛(wèi)衛(wèi)所和定國公府尋凌孟祈之事。 小李子也的確是個機靈的,知道自己就算換了便裝,稍微有點見識的人也能瞧出自己的來歷,索性反其道而行,去弄了套女裝來穿上,然后才去了錦衣衛(wèi)衛(wèi)所,自稱是凌孟祈的遠房表姐,特意來瞧他的。 卻沒想到,凌孟祈竟不在錦衣衛(wèi)衛(wèi)所,問衛(wèi)所的人他去了哪里,也沒人知道,他只得又找去了定國公府,豈料定國公府的人也說他不在國公府里,唯一能確定的,便是他的確受了傷,傷得還不輕,用錦衣衛(wèi)里小李子打聽消息的人原話說,便是‘那種軍用連弩能在百丈內(nèi)將人射個對穿,凌千戶就算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不死也得脫層皮,怎么可能好得了?’ 眼見這兩個凌孟祈最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不到他,小李子沒了法子,只得回宮去向羅貴妃復(fù)命兼討主意接下來怎么辦。 羅貴妃一聽得錦衣衛(wèi)人的原話,便哭得快要暈過去了,哪里還拿得出什么主意來,還是香櫞瞧著不像,好說歹說勸住了她,又建議不如讓小李子次日悄悄兒找找陸明萱去,興許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呢? 香櫞知道這樣的事是千萬不能讓自己三人以外的任何人,尤其是皇上知道的,所以留了個心眼兒,并不敢建議羅貴妃直接使人問老國公爺或是陸老夫人去,讓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知道了,豈非意味著皇上也知道了?倒是陸明萱,既是凌孟祈的心上人,又絕無接觸到皇上的機會,且小姑娘家家的更容易心軟,只要讓小李子苦苦哀求,想來她若是知道便一定會告知,即便不知道也一定會答應(yīng)保密,豈非萬無一失? 于是才會有了小李子今日找上陸明萱家門這一出。 陸明萱聽得小李子說羅貴妃是在乾元殿無意聽得凌孟祈受傷消息,他昨日也與今日一樣,是喬裝了才去打探凌孟祈消息的,方稍稍松了一口氣,本欲與小李子說自己不知道凌孟祈的消息,直接打發(fā)了他,免得與凌孟祈平添麻煩,也白讓他不高興的。 但轉(zhuǎn)念一想,萬一羅貴妃見在自己這里也得不到消息,卻仍不死心,又指使小李子到處亂打聽呢,到時候落在有心人眼里,豈非橫生枝節(jié),比不告訴羅貴妃凌孟祈消息的后果還要糟糕? 只得斟酌著道:“不瞞李公公,我的確知道一些凌公子的消息……” 話才剛起了個頭,已被小李子滿臉驚喜的打斷:“陸姑娘叫奴才小李子即可,當(dāng)不得姑娘這一聲‘公公’。陸姑娘真知道凌公子的消息嗎,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奴才凌公子如今在哪里落腳,奴才也好即可前去探望,好讓我們娘子放心?!?/br> 陸明萱道:“請恕我不能從命,不能告訴公公凌公子的下落,我至多只能告訴公公,凌公子現(xiàn)如今很好,身上的傷也沒大礙了,只是需要臥床靜養(yǎng),還請你家娘子放心?!北具€想請小李子轉(zhuǎn)告羅貴妃,以后不要再打擾凌孟祈生活,以免彼此都難過的,但想想自己沒有那個立場,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說。 好容易凌孟祈的下落才有了眉目,小李子如何肯輕易就離開,一疊聲的哀求起陸明萱來:“奴才不親眼看見凌公子無恙,回去實在不好向我們家娘子交差,我們家娘子也不放心啊,求陸姑娘就大發(fā)慈悲,告訴奴才罷,奴才一定至死不忘您的大恩大德,來生做牛做馬相報?!?/br> 見陸明萱不為所動,索性又跪下?lián)v蒜般磕起頭來,還是陸明萱冷下臉來,說他若再不走,便讓人拿了他去國公府見老國公爺后,他想起香櫞的叮囑‘務(wù)必不能驚動了那位陸姑娘以外的定國公府的所有人’,方不敢再有二話,唯唯諾諾的給陸明萱磕了頭,告辭去了。 余下陸明萱等到送客的婆子回來說,已親眼瞧見小李子走遠后,本想立刻讓人備車去凌孟祈那里的,這樣的事終歸還得讓他知道,忽地想到,萬一小李子不死心,留在暗處觀察著她會不會出門,只要她一出門便悄悄跟上呢? 倒不如還是明日一早去的好,小李子是宮里的人,宮里規(guī)矩向來森嚴,就算他是羅貴妃的人,晚間沒有回宮查出來也是大麻煩一樁,所以他到了一定的時間便必定是要回去的,而他明日就算一早出來,總也得等宮門開了以后,自己只要趕在之前出了門,他便是來了也沒轍。 陸明萱料得不錯,小李子離開陸家后,很快便又抄小道折了回來,躲在暗處密切關(guān)注著陸家大門的動靜,就是想的萬一陸明萱要去找凌孟祈,與他報備一聲今日自己來過之事呢?那自己便可以悄悄兒的跟上去,探知凌公子的落腳之地了。 卻沒想到,他一直等到夕陽西下,天都快黑了,也沒等到陸家有馬車出來,眼見已快到宮門落鑰的時辰了,他便是有心再等下去,也是不敢再多逗留,只得滿心遺憾的離開了。 晚間吃過晚飯后,陸明萱因趁戚氏與陸明芙忙著照顧定哥兒與安哥兒時,向陸中顯提出了明日去瞧凌孟祈之事,“……聽說已經(jīng)勉強能坐起來了,想是已好了許多,只不親眼去瞧瞧,我終究不放心,還請爹爹允準?!?/br> 陸中顯想起她前次去看凌孟祈時,說好了一個時辰回來便一個時辰回來,連日來也沒日日想著跑出去,顯是將自己先前說的話放在心上的了,遂很爽快的同意了。 是以次日一早,陸明萱便帶著丹青,坐上了去凌孟祈宅子的馬車,跟車的仍是上次那四個婆子,唯一不同的,便是這次馬車里少了陸中顯這個人,多了陸明萱讓人用小火熬了半個白天一個晚上的一盅湯。 馬車方駛?cè)胂饦浜?,遠遠的便見虎子殷勤的迎了過來,陸明萱不由有些好奇,待馬車進了門,下了馬車后,因問虎子道:“你怎么知道今兒我要來?” 虎子笑道:“是少爺吩咐我那個時辰去的,說是萱姑娘今日必來,我當(dāng)時還想著少爺怎么那么肯定,難道還能未卜先知不成,誰知道萱姑娘竟真來了,也許這便是書上說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心里卻在腹誹,過去三日,哪日少爺不攆著自己去巷口張望個百兒八十次的,這么多次下來,便是瞎貓,也總有撞上一回死耗子的時候罷? 陸明萱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沒有再說,只裊裊婷婷的往里面走去,丹青提著食盒跟在后面,虎子見狀,忙殷勤的湊了上去:“丹青meimei,我?guī)湍隳昧T?”說著便伸手去接丹青手里的食盒。 丹青拉了兩次,眼見拉不過他,只得松開了手,任他接過食盒,然后紅著臉跟上了陸明萱。 凌孟祈過去幾日無數(shù)次的遣了虎子去外面看陸家的馬車有沒有來,每次虎子都是半柱香的時間不到便回來了,獨這一次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沒有回來,凌孟祈便估摸著這次虎子怕是真接到人了,算算時間,陸明萱今日來的可能性也的確比較大,他便強撐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安心等候起她來。 不多一會兒,果見陸明萱被丹青和虎子兩人一左一右的簇擁著進來了,穿著茜紅色折枝花褙子配月白色挑線裙子,青絲梳成墜馬髻,左邊戴蜜蠟珠花,右邊插三枝赤金石榴花簪子,耳朵上赤金鑲翡翠水滴的墜兒顫悠悠的晃在頰邊,更映得她膚光似雪,明艷照人……凌孟祈的笑意就一下子抵達了眼底,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微笑道:“萱meimei,你來了?!?/br> 陸明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了自己昨兒夜里光挑衣裳首飾便挑了將近一個時辰之事,片刻方盡可能自然點了點頭,道:“瞧凌大哥已經(jīng)能夠坐起來了,想來身上的傷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賀?!?/br> 凌孟祈笑道:“說來還要感謝meimei日日讓人送來的湯來,對了,今日是什么湯?我正好餓了呢?!?/br> 陸明萱聽得他餓了,也顧不得害羞了,忙自虎子手里接過食盒打開,一股淡淡的清香便彌滿了整個房間。 “今日是當(dāng)歸豬蹄湯,我讓人用小火燉了一晚上,這會子還是熱的呢,你快趁熱喝?!标懨鬏嬉贿呎f著,一邊已接過丹青遞上的碗倒了半碗湯遞給他。 凌孟祈接過喝起來,待喝完湯后,借口讓虎子帶丹青下去清洗食盒,將二人都打發(fā)了,才與陸明萱道:“我以為你昨日就要來呢,誰知道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沒見你來,才知道你怕是不能來了,晚間連覺都沒能睡好,幸好你今日來了,不然我今晚也別想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