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的記憶里雖然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關(guān)于云末的，但潛意識中不希望他成為自己的沙華。

    她害怕，等有一天，自己想起了往事，如果那個人真是自己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個的時候，卻已經(jīng)生生世世再不能相見。

    只是短短的猶豫間，泉水中的血污之氣已經(jīng)漫上了半空。

    鬼刀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

    如故笑嘆，“罷了，你布陣吧?！?/br>
    別說她腦子空空，沒有情人，就算有，也不愿意害了人家。

    如今不如盡人事，聽天命。

    鬼刀看著如故，眼里慢慢凝了水氣，“固然沒有沙華，我也會盡自己之力，讓你盡可能長久地活下去。”

    曼珠只要有足夠的靈氣補(bǔ)充，就能活得長久。

    如故笑笑，她并不奢望。

    何況化為曼珠，都會被封了情脈，無心之花，活得太久，也會無趣。

    鬼刀向容瑾行了一禮，“鳳君，對不住了?！睂幉鹗鶑R，不拆一樁婚，他這么做是生生的拆散了如故和容瑾。

    “無妨。”即便是如故不化回真身，他與她也是有緣無份。

    “那麻煩鳳君退后?！?/br>
    容瑾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毫無猶豫地走開。

    如故笑了，最無情的應(yīng)該不是曼珠，而是她的鳳君。

    不過這樣很好，起碼鬼冀和鳳冀家族之間的恩怨也算就此了結(jié)，從此三生界將歸于平靜。

    幽幽的綠光凝成球形的陣勢，把如故團(tuán)團(tuán)圍住。

    就在如故想閉眼的時候，卻見容瑾緩步進(jìn)陣，站上沙華的位置。

    如故驚了，鬼刀呆了。

    “為什么？”如故突然覺得喉間卡得厲害。

    “你不是想和我生生世世再不相見，這樣就再不會相見。”

    如故望著他精致的容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容瑾凝看著如故，或許是上天對他過去無能的懲罰，如果當(dāng)年他不顧一切，毅然帶了她離開，他在她心里或許也不至于什么也不是。

    夫妻本是同命鳥，這樣雖然永世不得相見，但終究是與她一脈相生，血脈相連，還有什么比他們更親密？

    這樣也好——

    在與他血脈相生的一瞬間，如故看見了他深埋在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

    徹底地呆住。

    容瑾生出來的時候，并不像其他儲君那樣眾星捧月，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他的母親臨產(chǎn)時，正好父親病逝，按照父親的遺愿，在孩子長大以前，由皇叔暫時代管朝中事務(wù)。

    皇叔狼子野心，等了這么多年，才等到大權(quán)到手，又豈能再拿出來。

    容瑾的母親生了一對雙生子，長子出生就出現(xiàn)智障的表現(xiàn)，她看出皇叔的野心，怕他以皇子智障為借口，廢了儲君之位，在忠仆的幫助下，瞞下了一個兒子。

    健康的容瑾成為皇叔心里的刺。

    但前尊主死前，是當(dāng)眾宣布的遺詔，他如果就此除掉容瑾，只會引來公憤。

    于是，暗中把容瑾母子幽禁，不給吃食，任他們自生自滅。

    容瑾母子三人，全靠著忠仆偷偷送水送吃的，才勉強(qiáng)活命。

    在這樣環(huán)境中長大的容瑾，對鬼冀家族沒什么深仇大恨。

    冷厲滅了鳳冀家族，鳳冀家族被屠殺，皇叔死了，容瑾得了自由。

    但冷厲千不該萬不該殺了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和智障的哥哥，還有一直偷偷給他們送吃食的忠仆。

    容瑾小小年紀(jì)就成了孤兒，到處乞討為生，受盡了各種欺負(fù)。

    下層的生活，有一個好處，就是消息靈通，可以知道許多上面的人不能知道事情。

    他由此聽說了如故被九重山妖魔劫持的事。

    于是一個人去了九重山。

    九重山雖然是個兇險的地方，但他這樣的小乞丐，還入不了大妖魔的眼，而小妖小魔，他自己可以搞定。

    在九重山徘徊了好些日子，知道九重山根本沒有人去劫持過三生界的水明珠，反而有人丟了個小女嬰進(jìn)九重山，那女嬰十分有靈氣，是各妖魔想得的美味。

    只是那小女嬰被一個叫云末的邪煞得去，死死護(hù)著。

    他暗中查探到那個叫云末的邪煞的行蹤，總算是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他的水明珠。

    那時云末正在和人打架，一點(diǎn)點(diǎn)大的女嬰被他背在背上。

    九重山的血煞之氣比三生界更濃，如故長到三歲，體內(nèi)滿滿的毒素，如果再不解掉，她活不久了。

    云末像是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diǎn)，大清早抱著如故去到一個極兇險的地方。

    容瑾知道那個洞子最里面，封著一頭萬年花妖，那頭花妖的內(nèi)丹可解百毒。

    但它修為十分厲害，由天上數(shù)十個厲害的神仙聯(lián)手才把它封住，所以即便是她的內(nèi)丹再珍貴，天地間也沒有敢打它的主意。

    云末這次，真是走了險棋。

    云末在洞口一棵野果子樹下設(shè)了石陣，把如故放在陣中。

    樹上落下的野果子，能讓她勉強(qiáng)充饑，不至于餓死。

    他輕無如故的泛青的小臉，憐惜道：“如果我能活著出來，你身上的毒自然能解，如果我死在里面，也就沒有人再能護(hù)著你，你也只能隨我一起在黃泉路上走一走了?！?/br>
    容瑾雖然不喜歡云末這樣碰他的水明珠，但對云末卻也有些感激。

    等云末進(jìn)了洞，他靠近石陣，只得三歲的如故軟軟地趴在地上，體內(nèi)的毒讓她痛苦的瑟瑟發(fā)抖。

    他拼著被陣波刮傷手臂，伸手進(jìn)陣，把如故翻了過來，月光下看清她在地上蹭得臟兮兮的小臉。

    懷中抱著一個還沒太成熟的野果子。

    這就是他的水明珠，他的妻子。

    其他水明珠，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而她卻一邊忍受體內(nèi)毒素引起的痛楚，一邊靠著這樣苦澀難咽的果子為生。

    小如故縮成一團(tuán)，小小的身體不住發(fā)抖，漸漸地終于受不了那痛，哭了出來，聲音也不像尋常小孩子那樣洪亮，而是低低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嗚咽。

    她太虛弱，而且怕哭得厲害了，引來其他厲害的妖魔，所以才會是這樣柔弱無助的聲音。

    那聲音像一把劍直刺進(jìn)他的心里。

    他聽說，鳳君要和水明珠在一起，才能化解她體內(nèi)的毒。

    他是鳳君，身上靈力不是尋常人可以比，但他終究只是一個孩子，自身難保，如果破了石陣，如故失去了石陣的保護(hù)，結(jié)果只能是他和如故一起被妖魔吃掉。

    于是他咬破了手指，放到她嘴里。

    她病得已經(jīng)有些迷糊，但有東西入進(jìn)嘴里，卻本能地知道吮吸，幾滴血下去，她抖的不再那么厲害，慢慢地睡了過去。

    他開始的時候，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但見她不再抖了，心想這樣是對的。

    拽著她身上的獸皮，把她拽到石陣邊上，用袖子擦去她臉上的泥塵，看見她秀麗的眉眼，十分可愛討喜的模樣。

    這么漂亮可愛的孩子，冷琴居然舍得丟掉。

    那一晚，他趴在石陣外，和她隔著陣睡了一夜，在她被痛醒的時候，他便輕拍著她，哄她入睡。

    在她被痛醒的時候，盯著他仔仔細(xì)細(xì)地看，是孩童不會掩飾的警惕。

    直到確認(rèn)他對她沒有惡意，才終于閉上眼，沉沉睡去。

    容瑾的年齡，還沒到可以懂得夫妻是怎么樣的年齡，但他生下來就被冠上鳳夫之名，知道自己是要陪伴鳳女過一生的人，他和鳳女之間，就如和母親，和哥一樣，親不可分。

    可是，他是也的鳳夫，她卻不認(rèn)得他。

    而且她除了云末，誰也不信任。

    他看著她熟睡的小臉，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雖然還不懂得男女之情，卻已經(jīng)感覺到，本該屬于他的位置，卻另一個人占據(jù)了。

    他知道，他應(yīng)該回到自己的位置，讓她知道，他們才是親密不可分割的。

    但他環(huán)望四圍，就在不遠(yuǎn)處，還趴著一只隨時可以隨他們性命的野狼精，如果她跟著的不是云末，而是他，他們兩個早就不知是哪頭妖獸的一頓美餐。

    他嘆了口氣，想這些沒用的做什么？

    能活下去，才最重要。

    后來的日子，看見她再次痛苦地發(fā)抖時，又再咬破手指喂她。

    沒事的時候，就在附近摘些不那么苦澀的果子喂她，也喂自己。

    這樣一過就是兩年半，他不知道云末這兩年半，在石洞里是怎么過的，但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他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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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大結(jié)局（中）

    因?yàn)槿绻颇┧懒?，石陣也會隨之消失，可是兩年半來石陣一直沒有消失，只是時強(qiáng)時弱，弱的時候幾乎一碰就能破去，可見他在里面也是幾經(jīng)生死。

    好在云末進(jìn)洞前，在石陣外種下了氣味刺鼻的臭果，那難聞的味道可以掩去如故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味道，不會引來妖魔，而且妖魔害怕食人妖的煞氣，不敢靠近洞口，這地方還算安全。

    這兩年半中，如故體內(nèi)的毒薄弱的時候，也會睜眼看他，會對著他笑。

    漸漸地，他意識到，他的血雖然可以消除她體內(nèi)的毒，但這消，那長，她體內(nèi)的毒，永遠(yuǎn)去不掉，這樣耗下去，沒有一點(diǎn)用處。

    他得強(qiáng)大，無論是家仇，還是帶如故離開這鬼地方，他都需要無比的強(qiáng)大。

    強(qiáng)大到可以報仇，可以帶她離開九重天。

    這時的他，沒有云末的那身本事，不能像云末一樣，靠著四處殺伐讓自己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