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納一下，也就是擁有越多的人，越害怕規(guī)則被破壞。越是一無所有的人，他們對于規(guī)則的敬畏心就越小?！?/br>
    “一個可以放置私有物的柜子，哪怕再小，它代表的含義卻是不一樣的。我不是說軍隊式的管理有什么不好，如果只是以培養(yǎng)紀(jì)律性和服從性作為目的，這種方式是極有效的。不過，如果是要糾正一個人的觀念想法，這種方式顯然有些不適合?！?/br>
    “一旦刑滿釋放之后，在犯人建立起新的生活聯(lián)系之前，他們很可能會因為巨大的落差而選擇放棄重新建立生活聯(lián)系，積攢財富，而直接再次犯罪，快速滿足*所求?！鳖櫿檎f道，“要改善這種情況，我們就要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觀念上讓他們認可‘合法所得的私有財產(chǎn)是受法律維護的’，并不只是讓他們理解到侵犯私有財產(chǎn)可能會導(dǎo)致的懲罰與損失，也要讓他們感受到守法能夠得到的好處……關(guān)于這方面我也有些想法，詳細內(nèi)容之后再說。二就是建立和維持他們與外界的生活聯(lián)系，包括但不限于學(xué)習(xí)，工作，感情方面……重點是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未來是有希望的?！?/br>
    所長問道：“教育和工作方面我多少能理解，但是感情方面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們還能幫他們找對象？”

    顧臻回答道：“不，純粹只是和外界的感情交流。比如說您可以一個月安排一次義工活動，讓這些孩子給孤兒院或者其它慈善機構(gòu)進行了小物件的制作，然后讓慈善機構(gòu)方面根據(jù)編號一對一地回返信件?！?/br>
    座下的人聽了，細細思索，頓覺其中奧妙。所長更是一拍手，說道：“這主意妙??！還有嗎？”

    顧臻說道：“細節(jié)之后回頭再商量，我一個人的主意有限，具體方案到時候會有心理師組成小組慢慢制定?？傊壳暗闹饕较驎呵叶檫@個，柜子和其他細節(jié)方面，兩位能夠配合嗎？”

    李會生說道：“柜子方面我們回去討論一下，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問題。還有其他細節(jié)的話，你們最好一一列出來，我們回頭開會可以一條一條地討論，討論完了再回復(fù)你，也免得浪費時間?！?/br>
    顧臻點了點頭，說道：“具體需要配合的細節(jié)內(nèi)容我們這邊也需要商量一下。整理出來之后，周一交給你們可以嗎？”

    刨去周末兩天，這個速度可以說是非?？炝恕＠顣匀皇菦]什么意見，開口應(yīng)了。

    之后顧臻晚上回家已經(jīng)是九點多了，顧深在保溫柜里面放了飯菜正等著他。顧臻其實已經(jīng)跟著其他人簡單地吃了晚餐，不過不想拂了顧深的好意，還是陪著她吃了兩口夜宵。

    進餐途中，顧臻收到了《無罪論》導(dǎo)演的電話，對方開門見山就說了黎凌愿意自降片酬出演《執(zhí)著的約定》，頓時讓顧臻大感意外。

    顧臻想了想，說道：“《星語者》的片酬都快接近九位數(shù)了……”

    導(dǎo)演的心情很好，回答道：“商業(yè)片和文藝片的標(biāo)準(zhǔn)不一樣。黎凌看了劇本，說是很喜歡故事和人物的挑戰(zhàn)性……《星語者》商業(yè)性質(zhì)太重，肯定沒法競逐明年的金薔薇，所以黎凌愿意參演《執(zhí)著的約定》也不奇怪。要我說，這才是有追求的演員……”

    這家伙最近自我膨脹得厲害，簡直恨不得自詡是新一代的電影之父……在他看來，黎凌愿意演他的戲不是給他面子，而是慧眼識珠。顧臻握著手機撐著聽完了他的一長串夸贊連帶自夸。

    電話接完，顧深探頭問：“誰的電話？《星語者》怎么了？”

    顧臻問她：“你把劇本給黎凌了？”

    顧深嘿嘿傻笑。

    顧臻說道：“如你所愿，你們又有合作的機會了。”

    顧深看了他一會兒，有些試探味道地問道：“阿臻你是不是有點不高興？因為我沒有預(yù)先跟你商量就找了黎先生？”

    顧臻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回答道：“你想太多了。你能演想演的戲，能和喜歡的演員搭檔，對我來說也是令人高興的事情。”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每個人都有為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做決定的權(quán)利，也應(yīng)該為之做出嘗試?！?/br>
    “你能說動黎凌，我只能說……深深，干得好！”

    顧深頓時露出燦爛笑容。

    而后的周六上午，顧臻同人開了一上午的會，主要是討論針對少年犯人的心理改造問題。周日上午他則一直在整理文件和撰寫報告，直到中午的時候才停下。

    然后他打開了食譜，開始制作點心。

    點心制作好之后一個多小時之后，季微白準(zhǔn)時來到。門鈴響起的時候，顧臻抬頭看了一眼時鐘，發(fā)現(xiàn)是正好下午兩點，時間相差不到十五秒鐘。

    顧臻開了門。

    季微白站在門口，穿了一身極為時尚的灰黑色呢子大衣，神態(tài)略有些嚴肅地望著顧臻。

    “進來吧?！鳖櫿檎泻羲M門。

    這還是季微白第一次進顧臻的公寓。

    他只是快速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就收回了目光。

    而后顧臻引他走到客廳的沙發(fā)坐下，給對方和自己各自泡了一杯茶，就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吃了多久的dr.唯心主義？”

    季微白驚愕地看著他。

    半晌，他才回答道：“……也就幾個月吧。”

    幾個月是幾個月？顧臻有些暴躁地想道，不過也聽出來對方似乎不想承認具體的服用時長，便轉(zhuǎn)而說道：“這藥物雖然不上癮，但是也不排除會因為服用太久而沉迷其中，心理上產(chǎn)生依賴性。你還是少吃點比較好。”

    季微白低下頭，聲音有點低地回答道：“我最近都已經(jīng)沒怎么在用了?！?/br>
    顧臻頓時有點意外，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產(chǎn)生這樣的心理變化。然而這也終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沒有再糾結(jié)下去，而是進入了正題。

    “季微白……你服用dr.唯心主義的這段時間都夢見了什么？關(guān)于之前針對祁則晟開車帶我去哪里的話，是不是服用藥物之后夢見的？”

    那一瞬間，季微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第94章

    季微白之前還一直在遲疑怎么樣跟顧臻說夢境的事情,卻沒聊到顧臻會開門見山就是這么一句。

    他遲疑半晌,才開口說道：“……你怎么知道我服用了dr.唯心主義？”

    顧臻說道：“難道你沒有？”

    “……是?！奔疚壮聊藬?shù)秒,才回答道。

    但是他馬上又開口辯解道：“但是我之前跟你說的內(nèi)容，跟dr.唯心主義沒什么關(guān)系?！?/br>
    顧臻說道：“怎么會沒有關(guān)系？如果沒有關(guān)系,你就不該會夢到我的事情。”

    “就算沒有dr.唯心主義,我也一定會夢到你的,顧臻?！奔疚淄蝗簧駪B(tài)激烈地回答道,“那是因為我想要夢見……跟藥物無關(guān)?！?/br>
    顧臻被他突然的激動驚到，半晌都沒能開口說話。

    最后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是不是和藥物有關(guān)的問題我們暫且先不討論,總之你先告訴我夢到了什么?！?/br>
    季微白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夢見祁則晟和你一起開車出去,然后我去追你們的車，追到的時候你一身血淋淋地倒在他身上?！?/br>
    ……這是那時候的事情。

    那天祁則晟在計劃書上挑了半天刺,顧臻就知道對方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那時他正因為王雨薇的出現(xiàn)和挑撥被煩得焦頭爛額,完全沒心情跟祁則晟糾纏,可惜他們兩之間的主動權(quán)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顧臻手上過,所以如果祁則晟堅持要找麻煩，顧臻就算精神再疲憊心情再不耐煩，也只有接著。

    那段時間的事整個對顧臻來說都糟透了，王雨薇做事沒有底線，季父卻只把她當(dāng)做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三番兩次幫她給顧臻添亂。如果不是季微白在立場上態(tài)度足夠堅決，顧臻很有可能當(dāng)時在集團中就變得使喚不動人。

    但是即使如此，大大小小的麻煩也著實不少。

    其實王雨薇本身并不是很厲害的人物，她的棘手之處就在于背景和季父季母的支持。當(dāng)時如果顧臻心狠點，針對她的性格弱點設(shè)計幾個小陷阱，基本上輕輕松松就可以整得對方翻不了身。

    之所以沒有那樣做，不過是因為考慮到這樣的做法太過刻毒……顧臻并不想把這種手段用在季微白的親人身上，更不希望讓季家父母因此而記恨上他。

    于是過多的顧忌難免令他縛手縛腳，因而心力交瘁。

    偏偏這個時候祁則晟還來火上澆油。他之前已經(jīng)試圖挑撥顧臻好幾次，問他“你為季微白這樣忍耐，值得嗎？”顧臻就回答他：“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br>
    這樣爭論了幾次，祁則晟的耐心似乎也差不多快到了極限。那天他挑刺挑了個把個鐘頭，顧臻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則晟便懶洋洋地說道：“哎呀，看文件看得頭疼，陪我出去兜個風(fēng)吧?！?/br>
    顧臻嘆了一口氣，說道：“……祁老板，我很忙。”

    祁則晟卻并不為所動，只帶著點看上去有點譏諷的笑意說道：“有什么事比陪客戶更需要你忙的？”

    顧臻只好答應(yīng)陪他出去兜個風(fēng)。

    他交代了助理幾句話，便跟著祁則晟上了車——顧臻猜到了對方應(yīng)該是有話要說。

    結(jié)果上車之后，祁則晟就開口說道：“你說你這樣子，活得快活嗎？”

    顧臻聽著這具有鮮明指向意味的開場白，無奈之下，吐槽道：“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你只要開口，我就差不多能猜到你接下來會說什么了？我還想問你這樣子活得快活嗎？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地給微白添堵之中？”

    祁則晟頓時沉了下臉，說道：“別胡說！我可沒有特意想找他麻煩?！?/br>
    這話連鬼都不信。

    顧臻便挑挑眉，說道：“那你繼續(xù)說?！?/br>
    祁則晟不帶愉悅味道地哼笑了一聲：“你知道嗎？這半個月你在忙著應(yīng)對季家和王家刁難和主持項目的這段時間里面，季微白跟王雨薇約了幾次會？”

    “那不叫約會?！鳖櫿樵频L(fēng)輕地回答道。

    “那不叫約會叫什么？”祁則晟笑道，“孤男寡女，四處游玩……”

    顧臻打斷他：“微白根本對她沒有任何意思。如果可以選擇，他大概還寧愿跟我換一下位置……你知道的，他討厭女人?！?/br>
    祁則晟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對他倒有信心?！?/br>
    “當(dāng)然?！鳖櫿楹敛华q豫地回答道。

    祁則晟見他這樣坦然而肯定，神態(tài)突然變得有些微妙，問道：“你對他有信心，卻不知道他對你是不是也有同樣的信心？”

    顧臻聽了，心頭一動，瞇起眼睛望著對方，問道：“什么意思？”

    祁則晟笑道：“你要知道，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跟季微白說你的壞話——他的父母，親戚，朋友，還有一個每天對他賣嗲的女人……你確定他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顧臻頓了一下。

    祁則晟又說道：“季微白的性格，你比我要清楚。沒錯，他對你的感情很深，本人也是個長情的人，而且又討厭女人……你確實沒有什么必要擔(dān)心王雨薇那女人把他勾搭走。那女人和白莎莎差不多蠢，季微白要是這樣也能上鉤，那也不是季微白了?！?/br>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王雨薇也許不能影響季微白，但是她能影響季家伯父，季家伯父能影響季家伯母……而季家伯母，你覺得她夠不夠做你的對手？”

    顧臻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說道：“季夫人一直都是個明白人，她自己會有妥當(dāng)?shù)呐袛嗟??！?/br>
    祁則晟說道：“萬一她的判斷……是和你對立的呢？你要指望季微白在你們的沖突中站在你這一邊嗎？你覺得……可能嗎？”

    顧臻緊皺眉頭，略帶不滿地望著他。

    祁則晟的聲音卻放柔了許多，說道：“你別這么看著我。葉書，你應(yīng)該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的?！?/br>
    顧臻回答道：“是嗎？沒看出來。”

    “不要和我抬杠。”祁則晟說道，“至少在目前你所有的對手里面，我要比你的同事，朋友，上司都可信一些吧？或許，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也許我比季微白還可信那么一點?！?/br>
    顧臻回答道：“你說的都不過只是假設(shè)而已。”

    祁則晟說道：“但是這假設(shè)幾乎就是可以預(yù)見的未來?！彼恼Z氣加重了一些，“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還要堅持下去——季微白根本就沒有辦法為你做些什么，他能夠給你的，我都能給你，而且更多……至少在我這里，你不會遇見‘王雨薇’一類的人物，也沒有需要和對方的父母一起被選擇的憂慮——”

    顧臻卻開口快速地說道：“我也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撬季微白的墻角。祁則晟，不管你和季微白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總歸已經(jīng)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嗎？把精力浪費在這種事上面？”

    結(jié)果卻見祁則晟猛然砸了一下方向盤，猛然大聲道：“我說了！我沒有在撬季微白的墻角！”

    顧臻被他猛然抬高的聲音給驚了一下，靜默了好幾秒鐘，才開口問道：“不是在挖墻腳，那你這是在干什么？別告訴我你想說你愛上我了？”

    祁則晟的聲音有點干澀，聽見他這樣問道，忍不住就回頭看了顧臻一眼。他對上顧臻譏誚的眼神之后，皺緊了眉頭，瞪了顧臻一眼，才說道：“是啊，我愛上你了。所以，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

    顧臻翻了個白眼：鬼才會真的去考慮，除非他想落得跟白莎莎一樣的下場。他開口正想拒絕，結(jié)果卻聽見祁則晟放軟了聲音，帶著哄騙意味地再次開口說道：“這樣吧，我跟你做個保證。只要你答應(yīng)跟我，我之后就再也不找季微白麻煩了。你看，這個交易劃算吧？”

    顧臻回答道：“不劃算。我拒絕。”

    祁則晟頓時陰了臉，語氣也沉了下來，說道：“你再考慮一下？”

    “沒什么好考慮的?！鳖櫿榛卮鸬?，“祁則晟，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所以不會上當(dāng)?sh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恨季微白，還是其實是太過在意他……但是真的，夠了。以后不要再跟我說這種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