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他是個陰人,出入內宅自然無礙,且這般說辭也叫眾人無法推辭,因此,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追著鐘離疏進了二門。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因為最近林敏敏一直是住在游艇上,為了她的安全,這游艇早就被好幾根纜繩牢牢綁在船塢邊上。 等眾人追到船塢時,就只見鐘離疏抱著林敏敏,坐在游艇甲板上的椅子里。經過剛才那么一番哭鬧折騰,明明才剛剛睡醒的林敏敏此時又困倦起來,正神情蔫蔫地靠在鐘離疏的懷里打著盹。 聽到身后亂哄哄的腳步聲,鐘離疏驀地一回頭,那細瞇起的利眼,頓時瞪得眾人原地站住,誰都不敢靠前了。 這時,莫大柱領著太醫(yī)也過來了。林敏敏睜眼看看那個太醫(yī),卻是認出,這正是當初和景王聯手的那個老太醫(yī),不由把臉一扭,埋在鐘離疏的懷里嘟囔道:“不看太醫(yī)。” “好,我們不看太醫(yī)?!辩婋x疏溫柔搖晃著她,像哄孩子一般哄著她,又道:“你困了,睡吧,我抱著你呢?!?/br> “嗯?!绷置裘舸饝宦暎愫仙涎鬯?。 直到這時,鐘離疏才向著老太醫(yī)打了個手勢。早已榮養(yǎng)了的老醫(yī)正不禁一陣搖頭,只得就著鐘離疏的懷里替林敏敏把了脈。 鐘離疏緊張地盯著老太醫(yī)的臉看了半天,就只見那老太醫(yī)一會兒捏著胡子搖頭晃腦,一會兒又是皺眉,一會兒又是揚眉,直搞得他一顆心七上八下不得安生,老太醫(yī)這才睜開一只眼看看他,然后嘿嘿一笑,剛要開口說話,鐘離疏卻是忽地伸手一揚,示意他不要出聲。 望著懷里的林敏敏,他不禁一陣糾結,有心想要放下她,又怕她醒來看不到自己會再次變得不安,可不放下林敏敏,他又怕太醫(yī)說話的聲音會驚醒了她。 正糾結間,就見那老太醫(yī)忽地從懷里掏出一盒銀針,拿過林敏敏的手就在她的xue道上扎了幾針,然后抬頭笑道:“現在侯爺可以放下夫人了,不到明天夫人應該不會醒?!?/br> 頓時鐘離疏目露兇光。老太醫(yī)趕緊一搖手,“侯爺可別不識好人心!夫人前些日子太過耗費心神了,如今本該多休息才是,睡覺只會對夫人有好處?!?/br> 鐘離疏這才放下心來,將林敏敏送進艙房。轉身出來時,只見老太醫(yī)已經開好了藥方,正對莫mama等人說道:“這懷孕之人原本就容易焦慮,偏又叫她遇上這些糟心事。好在如今侯爺回來了,以后只要多順著她,慢慢開解于她也就好了?!?/br> 那秦公公聽了,忙上前道:“既然如今夫人已經睡下了,侯爺還是趕緊跟老奴進宮去一趟吧,皇上那里還等著呢?!?/br> 頓時,鐘離疏又再次糾結了起來。他不放心林敏敏一人在家,偏這老太醫(yī)的一句“糟心事”,不由就叫他想起林敏敏最近所遭遇的那些事來。而,且不說這皇帝和太子的打算,就沖著魏王的無禮,他也需得進宮去替林敏敏和自己討個公道! 想來想去,他忽地一把揪住老太醫(yī),道:“無論如何得麻煩老醫(yī)正留下來幫我照看一二,等我回來一定重謝。”說著,便喝命莫大柱招來侍衛(wèi)隊,將船塢團團圍了起來。 看著和秦公公一同離開的鐘離疏,老太醫(yī)不由就是一陣哭笑不得,摸著鼻子道:“還以為咱們大周朝最不講理的人是景王那個小混球呢?!?/br> *·* 林敏敏醒來時,本能地一驚,才剛要抬頭確認一下四周,忽地就看到鼻尖前鐘離疏的臉。 而,就在她睜眼的瞬間,鐘離疏的眼也睜開了,緊張地望著她道:“怎么了?” 林敏敏看看鐘離疏,再看看那光線幽暗的船艙,不由松了口氣,“沒什么?!闭f著,她伸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轉眼便又睡著了。 望著她的睡顏,鐘離疏則是默默一嘆,將她往懷里又摟緊了一些。 就這樣,在鐘離疏的看護下,林敏敏吃了睡睡了吃,整整又過了三天這樣的豬日子,然后,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她忽地就睡飽了。 睜開眼,就看到鐘離疏仍像三天前一樣,將她抱在懷里。只是,那緊閉著的鳳眼下卻是印著兩道隱隱的青影。林敏敏不由眨巴了一下眼,抬手摸向他的臉。 她才剛一抬頭,鐘離疏就醒了,身子一晃,險些從床上掉下去。 卻原來,這船上的空間有限,且那床鋪原本就只是為了鐘離疏一個人設計的,如今硬是擠了兩個人不說,偏林敏敏還懷著身孕,鐘離疏怕擠著她,所以有大半個身子是懸在床外的。 林敏敏及時一把抓住他,低頭看看他那狼狽的模樣,忽地就是一陣哈哈大笑。 她的笑聲傳到船艙外,莫mama不由就和彎眉對視了一眼。仔細想來,從侯爺出使后,似乎就沒再聽到過夫人的笑聲了呢。 而林敏敏的笑聲,也令鐘離疏一陣心潮起伏。如今已是深秋,眼見著就要入了冬,這船上到底不比正院上房溫暖舒服,“這床也太小了,”他盯著她的臉,小心翼翼抱怨道:“我們搬回正院去好不好?” 林敏敏看看他,又抬頭看看這狹小的船艙,點頭道:“是呢,對于你這么個大個子來說,這里還真太小了?!?/br> 從那一天起,林敏敏的焦慮狀況果然漸漸好轉了起來。只是,從頭至尾,她都不曾向鐘離疏打聽過他是怎么脫險的。于是鐘離疏便知道,其實在她的心里還是藏著緊張情緒的。 進了冬月,林敏敏的孕期也進入了第六個月份。某一天,正由鐘離疏扶著,在后院的樹林里散步的林敏敏忽地“哎呦”了一聲,捂著肚子愣在那里。 她這一發(fā)愣,卻是把鐘離疏給嚇壞了,趕緊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就往正院跑,一邊連聲叫道:“快叫老醫(yī)正!”一邊又焦急地問林敏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樣了?” 林敏敏被他這突然的舉動給驚著了,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趕緊揪著他的衣領笑道:“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見她臉上掛著笑,看著不像是哪里有事的模樣,鐘離疏這才鎮(zhèn)定下來。林敏敏雙腳一落地,便拉起鐘離疏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道:“剛剛好像是寶寶踢了我一下呢?!?/br> “什么?!”鐘離疏一怔,干脆直接半跪在林敏敏的面前,將耳朵也一同貼上她的肚子。 只是,二人屏息靜氣等待半天,肚子里的寶寶卻是再也不肯弄出什么動靜來了。 見他一臉失望,林敏敏忍不住以指尖撫過他的美人尖,才剛要安慰他兩句,就見一個婆子過來稟報,說是趙老太君來了。 這老太君已經有整整一個月不曾來侯府了。可顯然,這一個月的時光也沒讓她有任何的修身養(yǎng)性,才一看到林敏敏,她就皺著眉頭直言不諱道:“怎么搞的?你這哪里像是懷孕六個月的模樣?肚子也太小了!”又打量著林敏敏的臉道:“都說女孩打扮娘,男孩糟蹋娘,看你現在這丑樣子,定然是個男孩?!?/br> 她的直言不諱,倒是第一次令林敏敏在意起自己的模樣來。若不是老太太還坐在那里,她當即就要回房去照鏡子了。 雖然老太太也聽說了林敏敏如今思慮過重的事,可到底本性難改,既然不能教訓林敏敏,便掉頭把鐘離疏揪到一邊給教訓了一通,直教訓得鐘離疏一陣氣惱。老太太前腳剛出門,他后腳就下令,不許任何人再來打擾林敏敏。 等他轉回屋里,就只見林敏敏站在穿衣鏡前,前后左右地照個不停。 這還是林敏敏第一次注意到,如今的她果然變得很丑,膚色暗黃不說,臉頰上還有斑,連原本最為鐘離疏所鐘愛的烏黑長發(fā),如今也失去了光澤。 再看看她的肚子。雖然這是林敏敏第一次懷孕,可看著那從背后看去,幾乎都看不出她懷孕的肚子,她也感覺這肚子好像是小了一些。 見她皺眉望著鏡子,她身后的鐘離疏不禁一陣焦灼,生怕老太太的話刺激了她,又叫她掉進之前那種焦慮狀態(tài)里。 果然,看到他,林敏敏愁眉苦臉道:“我現在是不是真的很丑?” “哪里?!你聽那死老太婆胡扯!你在我眼里,是這世上最漂亮的人兒!”鐘離疏自然是向她百般保證。 可不管他如何保證,林敏敏這顆愛美的女人心仍是被刺激到了,忙喊著彎眉等人過來幫忙,直把那幾個丫環(huán)支使得一陣團團轉,一會兒叫著要做面膜,一會兒又想著寶寶,叫人去端她最討厭喝的羊奶。正折騰著,meimei來了。 原本林敏敏多少還有些擔憂這小丫頭會對她懷孕的事有什么想法,可事實卻是,meimei只要一想到她會升格做jiejie,早樂開了花。雖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撲到林敏敏的身上廝纏,可每次只要一見到林敏敏,她仍是會毫不猶豫地撲過去,將耳朵貼在林敏敏的肚子上,跟未來的弟弟好一番親熱。 而這次也不例外,跨進門來,她仿佛沒看到七叔一般,直接就撲到林敏敏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在林敏敏的肚子上,才說了一句:“今天弟弟乖不……”便忽地一抬頭,一臉震驚地望著林敏敏。 林敏敏也是驚訝地低頭望著她。剛才鐘離疏抱著她半天都沒能聽到的動靜,居然被這小丫頭給碰上了! “這、這、這……”小丫頭結結巴巴道,“他,弟弟他,好像在動……” 林敏敏點點頭,抬頭望向鐘離疏。 鐘離疏忽地一瞇眼,不客氣地把meimei往旁邊一扒拉,巴巴地貼上林敏敏的肚子。 再一次,半晌,肚子里的寶寶都沒有反應。 頓時,鐘離疏惱了,扭頭瞪著meimei。 meimei被他這兇惡的眼神瞪得一陣畏縮,忙跑到林敏敏的腿后,抱著林敏敏道:“七叔瞪我做什么?明明是你太兇了,弟弟才不喜歡你的!” 這句話,卻是叫鐘離疏郁悶了好半天。 晚間,臨睡前,鐘離疏仍是一臉不甘心地貼在林敏敏的肚子上,連哄帶勸地跟寶寶說了半天的話,不想寶寶竟一點都不買他這親爹的賬,就是不搭理他。 半晌,鐘離疏沮喪地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林敏敏求安慰道:“他不會真是不喜歡我吧?” 他這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就逗笑了林敏敏,“他敢不喜歡你!你可是他的親爹。他不喜歡你,我就不喜歡他!”如此好說歹說,總算是安撫了鐘離疏那顆受傷的心。 “對了,”望著仍固執(zhí)地趴在她肚子上的鐘離疏,林敏敏忽然道:“都忘問你了,如今外面怎么樣了?當初不是說‘遠揚號’出事了嗎?你怎么比別人都早回來了?” 這是他回來后,她第一次主動問及這個問題。頓時,鐘離疏抬頭看向她,“你……你肯問這些事了?” 林敏敏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拉起他的手,將他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道:“之前不問,是因為一想到那些事,我這心里就是一陣發(fā)慌。現在好了,我已經好幾天都沒有這種心慌氣短的感覺了。不過,”她以另一只手摸著他的下巴,挑眉道:“你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以后再也不許丟下我,就算你要出海打仗,我也要跟著你?!?/br> “嗯,”鐘離疏湊過來,在她額頭印下一吻,道:“我答應你,以后不管去哪里,我們都在一起。” 直到這時,林敏敏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皇帝已經病愈上朝了。而叫她大吃一驚的是,太子仍是太子,那個魏王卻已經被貶為庶人,如今正在大理寺聽審。 “怎么回事?!”林敏敏問。 “這二皇子早跟西番的一些勢力有勾結,‘遠揚號’就是他派人破壞掉的,他想以此把大周給拖進戰(zhàn)爭里去?!辩婋x疏道。 卻原來,當初皇帝的病就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嚴重,他之所以把太子扣在身邊,而放魏王出來攪風攪雨,并不是像眾人所猜測的那樣,是想要換太子,而是想著一石數鳥。 這些年,圣德帝在培養(yǎng)太子的同時,其實也一直在重用著二皇子。只是,漸漸的他就發(fā)現,這位二皇子有了一些不該有的野心。加上最近太子也有些貪功冒進,老皇帝便覺得,與其言傳不如身教,趁著自己還活著,還能替太子善后,他便設計了這么個圈套。想著一來,趁機□□一下自己欽定的這個繼承人;二來,警告并打壓一下野心勃勃的二兒子;三來,同時還能借著魏王的手,解決幾件他不方便出頭的事——比如說,重新分化西番航線的份額。 鐘離疏不愧是個老水手,對危險有著比別人都要靈敏的直覺。當初“遠揚號”才剛一出航,他就感覺到身邊似有什么不對勁。第一次京城流傳“遠揚號”出事的消息時,其實就是因為鐘離疏的警惕,才叫那些人的計謀沒有得逞。只是,到底是有心算無心,在回程的途中,他們到底還是遭遇了黑手。 因為阿樟的水性不好,鐘離疏為了救阿樟,便被海浪沖得遠離了眾人。也幸虧他們運氣爆棚,竟被路過的自家船只給救了起來。而鐘離家有一套自己的消息傳遞方式,于是鐘離疏一上船就知道了京城的事,再聯想著出使前后的一些蛛絲馬跡,他頓時不放心起來,所以才沒有就近靠岸,而是直接駕船回了京城。 “就是說,”林敏敏皺眉道,“打壓船隊的事,其實是皇帝下的手?!” 鐘離疏一搖頭,“他倒是沒下手……” “更正一下,”林敏敏氣呼呼地一抬手,“是他指使的?!?/br> 這個詞,頓叫鐘離疏不好反駁了,只得苦笑道:“當初他曾金口玉言許諾過我,所以不能做出那種出爾反爾的事。但對于整個大周來說,西番航道上只有我一家獨大,確實不是件好事?!?/br> 林敏敏不滿地嘟囔道:“你還替他說話!他有什么想法,難道不能直接說嗎?!竟搞出這么一套……”她忽然一瞪眼,“那碼頭的火災……” 鐘離疏再次搖頭,“其實二皇子一直想要染手西番航線,皇上只是利用了他這一點罷了,卻是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那些事來?!鳖D了頓,他又道:“其實可以看得出來,皇上心里也挺后悔的,如果不是他的縱容,二皇子不會走到這一步?!?/br> 林敏敏才不關心那個該死的政客皇帝是否為了兒子心疼,只問道:“那我們家的船隊怎么辦?” 鐘離疏先還垂著眉眼扮苦相,可看著林敏敏似又要擔憂起來,他趕緊一改面容,挑著鳳眼坦白道:“反正那損失的四成是要不回來了,所以我干脆就大方了一回,把那四成獻給了朝廷。不過,我提了個建議……”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又道:“敏敏,以前你說過,想去西番看看。如果有這樣一個機會,你想去嗎?” “當然想!”林敏敏用力一點頭,閃亮著雙眸道:“我早想去看看你說的那些國家了,去看波斯舞娘,看西班牙斗牛,看加勒比海盜!” 鐘離疏不由就是一瞇眼,他早就忘了他都跟林敏敏胡吹過哪些事了,可加勒比海盜……他也有說過嗎?! 他搖搖頭,轉回正題道:“西番諸國在我大周都設有公使館,但我們大周在西番卻是沒有,所以我就建議皇上,在西番設立一個總館……”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看向林敏敏。 林敏敏道:“也就是說,你拿四成的航道,換了個公使的頭銜?” 鐘離疏點點頭,正待要解說清楚,就只見林敏敏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閃亮著眼眸道:“什么時候走?!這一回打死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大使?。∫宦烦院韧鏄?,還能享受特權!最主要的是,還能遠離這齷齪的朝堂政治! 興奮之下,林敏敏卻是沒注意到,她把這些話全都說了出來。 鐘離疏不由就是一挑眉,才剛要問她是怎么知道這公使的特權的,卻不想一直放在林敏敏肚子上的手掌下,似有個氣泡翻動一般,忽地就是一跳。 這一跳,直驚得鐘離疏跟著也是一跳,如觸電般高舉起手掌,呆呆地望著林敏敏。 “他……他?!”他不確定地問道。 林敏敏笑瞇瞇地沖著他一點頭。 頓時,鐘離疏呆住了。半晌,才忽地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過來,又小心翼翼跪坐在林敏敏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將手和臉全都貼在林敏敏的肚皮上,小心翼翼地道:“嘿,兒子?!?/br> 林敏敏立馬不滿道:“你怎么知道是兒子?” 鐘離疏從善如流,笑瞇瞇地改口道:“嘿,閨女,我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