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讓你如愿的！”她狠狠道，“諶凌煙，薛驍他是我紫千的男人，你永遠搶不走，就算是死，他也不能和你死在一起！”

    “西南的瘟疫已經(jīng)快要蔓延到京城，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彼毖缘?，“我問過太醫(yī)，赫顛的及艾草是治療此次瘟疫的主要藥材。”

    紫千的臉色漸漸恢復如常，嘴角一絲冷意：“你憑什么以為，我會幫你？我們是敵人?！?/br>
    她一笑，“我們之間確實有過恩怨，你恨我，我知道。但是今天我不是為了自己來的?！?/br>
    “為了薛驍？為了大薛？”紫千不屑道，“赫顛與大薛，也算不得是盟友?！?/br>
    “我只是來告訴你，瘟疫已經(jīng)快要到京城，近日已經(jīng)有報，臨近京城的隴州城已經(jīng)有人染上疫病，很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京城?，F(xiàn)在最危險的應該是皇上，他身上受了傷，是最容易染上疫病的?！彼牡子幸唤z寒意，努力維持著嘴角的那抹笑意，“也許大薛的滅亡是你愿意看到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人愿意看到的?！?/br>
    她已經(jīng)掀起裙擺邁步超前走去，心卻普通通跳的厲害，只覺得一個不小心，那顆心就要從心眼里跳出來一般。大殿里四處飄散著果酒與熏香的味道，奢靡而浮華，她的腳步放的輕緩，卻不得不裝作無意的樣子。

    “我也不愿意看到?！?/br>
    她的腳步乍然停住，忍了片刻方才轉(zhuǎn)臉看她，紫千已經(jīng)端端站立在那里。一雙眼里滿是不屑，頷首看著她，“一個被瘟疫滅亡掉的王朝，赫顛占領了也算不了什么！”

    她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轉(zhuǎn)身離開。

    朱墻雕花的廊檐下是祥云飛鶴的圖案，寓意如意闔合。紫千的聲音自屋內(nèi)傳出來——“諶凌煙！”

    她站住腳步，靜靜將話聽完，“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

    阡陌宮的廊檐這樣的長，像是永遠也見不到盡頭一般。她伸手扶了扶頭上的鳳釵，那鳳釵下是十二串金絲穿成的碧璽明月珠子，沉重地壓在發(fā)髻上。像這么久以來，走過的路。

    也許，這樣的沉重可以卸下來了。她想著，卻不再如從前那般雀躍歡喜，像是重獲了自由。而也許以后，可能再也沒有自由。

    后宮深深，梧桐葉子已經(jīng)開始泛出微微的黃色。她突然想起某一年的這個時候，也是這樣的秋意濃厚，廣陵府后院的梧桐樹下，她的三哥諶洛值就坐在樹下?lián)崆伲锹晿肥撬龔奈绰犨^的曲子，卻極其的熟悉。許久以后他聽見街上的孩童唱著歌謠方才明白過來。那是專門為歌詠她的歌謠譜的曲子，諶飛。

    它對應的歌謠，是薛驍曾經(jīng)向他唱過的。那是她第一次聽他唱歌，一首歌謠，能被唱的那樣深情而輕柔。

    “諶飛諶飛，瓊?cè)A茂兮，慢行慢行，春色廣陵……

    諶飛諶飛，誰家棲息，且停且停，但看銜泥?！?/br>
    廣陵曾有過那樣美麗的春色，有過那樣美麗的諶家四小姐，還會不會再有？

    裙裾順著灰青色的地磚摩挲過，像是就要將這一步跨過去。她回頭仰望了望那顆遮天蔽日的梧桐，默默無語地轉(zhuǎn)身離開。

    折子一直撒到寢殿門口，她彎下腰，一路將折子一個個撿起。這樣走著，也能一直能走到他跟前，也許，這是一條最容易走的路。就這樣想著，手已經(jīng)被他握在手里。

    “皇上累了?！彼p聲道，順勢跪坐在他的座位旁。天氣漸冷，他著身月白色鑲杏色邊的袍子，衣襟上有一圈杏色的流蘇，將他整個人襯得愈加俊朗。她看的有一絲怔忪，心底突然閃過一絲難過。

    他將她攬在跟前，她小心地靠在他的胸口，生怕碰著了他受傷的地方。他將下巴在她的發(fā)絲上摩挲著，只默不作聲。

    怎會不累呢，定是政務令他焦心，此時內(nèi)憂外患的形勢，換做誰，不累呢？

    “皇上看折子累了，臣妾妄上，且替皇上代為披閱？”她小心翼翼道。攬在肩頭的手緊了一緊，“煙兒。”他嘆息，“朕的這個皇帝，當?shù)氖遣皇呛懿缓?？?/br>
    “皇上千秋鼎盛，怎會說此番話？”她抬頭看他，神色堅定地，“君者必為國之勞心傷神，此乃天命所使。皇上是天子，一切的困難都會過去的?！?/br>
    他神色有些喟然，緊緊握了她的手，“煙兒何必這樣安慰我?！烀?？天命是不愿意我來掌管這個天下罷了。”

    她一時不知如何再去安慰，只將臉貼在他的手背上。

    “過幾日就是皇上的千秋節(jié)了?！彼蝗坏溃盎噬险f過那天也是臣妾的生辰。能與皇上生于同日，是臣妾的福祉，臣妾也想向皇上討一樣禮物?！?/br>
    他滿口答應道，“你說?！?/br>
    “晉千妃為皇貴妃，有協(xié)理六宮事務之權。”

    他一愣，繼而雙手托起她的臉，一雙眼深深地看她，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煙兒要討的禮物，就是讓另一個女人晉封為僅次于皇后位置之下的皇貴妃？”他不可思議道，“煙兒可知道，皇貴妃的稱號，代表著什么？”

    她微微一笑，點點頭?！俺兼詾榛屎笾掌穑罡辛鶎m事務之繁瑣，上到先皇太妃的北六宮，下到親王覲拜，無一不經(jīng)臣妾之手而過?！彼鋈恍α诵Γ俺兼雽m數(shù)年，向來不愛參與這般事宜，皇上也是知曉的?！?/br>
    他沉思不語，只垂眼看向她，一雙眼深地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她一慌，搖了搖他的手，“皇上——”

    他登時變的吃驚，向來沒見過她這般撒嬌的模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去回應。隔了好一會方才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只知曉，公主宮內(nèi)有一個永隆公主，入宮兩年，竟不知東宮的路怎樣走?！?/br>
    她臉一紅，“皇上還記得這樣的事情?！彼龔那肮皇翘粏柺朗铝诵?，怨不得太后那是總是對著她嘆息，而如今，她即便是問一些事情了，那又如何呢？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柔和，像是方才滿地奏折的情緒絲毫未曾出現(xiàn)過，“我從前也是費盡心思，想知道在宮中萬千寵愛的煙兒，究竟送什么能博其一笑，竟一直沒有送對過東西。這是煙兒第一次與我討禮物，可是我卻不能給?！?/br>
    她眉頭微蹙，“為什么？”

    “赫巔公主入朝，后患無窮。煙兒，你忘了曾經(jīng)怎樣告訴過我，現(xiàn)在你是忘了嗎？”

    沒忘，可是如今，只能以她作為解救西南瘟疫的救命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