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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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嘩嘩——” 輕微的聲響響在耳畔,她抬眸看去,卻見顧惜若正怡然自得的抖動著手里的紙張,懶懶掀起眼角,瞥過那紙上的字跡,似笑非笑,“這就是你給我的結果?” 佘映情低頭,看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想到方才自己連她是怎么出手的,都沒能看清楚,心中不免升騰起一股挫敗感。 她捏了捏掌心,不屑的冷哼了聲,眉線妖嬈,朱顏微慍,看起來也是別有一番風情,“諶王妃,我辛辛苦苦給你弄來這東西,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不這么對你,還指望我能怎么對你?”顧惜若看著她,眸光里盛滿的鄙夷,此刻毫不客氣的傾倒出來,“咱們是各取所需。你幫我找到我想要的東西,我給你提供吃住,而且還是長期的,這算起來,應該不算是過分的吧?” 佘映情沒趣的癟癟嘴,從袖子里掏出一方錦帕,嫌棄的擦了擦原先拿紙的兩根手指,仿佛那東西有多骯臟似的。 顧惜若嘴角抽搐了下,盡管才說過很不客氣的話,可對于彼此來說,這樣的言語無關痛癢,誰都不放在心上。 她輕笑出聲,螓首微垂,將那張紙又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才慢慢疊好,捏在了手掌心,似笑非笑。 “你的動作那么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彼浇青咧荒ㄐσ?,眸光閃爍如暗夜辰星,熠熠生輝,明粲奪目,教人移不開視線,“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從他的口中得到這東西的?確定是真的么?” 佘映情橫了她一眼,眉線剎那間略顯剛毅,冷哼著道:“怎么得到的,你就不必管了。橫豎這是在他最無防備的時候問的,自然不可能會作假?!?/br> 更何況,這個時候才來問她,是真是假,又有何意思? 就算是假的,她也不可能再去問一次。 顧惜若挑挑眉,眼尖的發(fā)現(xiàn)她耳根處的一抹紅色,穿透力極強的目光在那優(yōu)美纖長的頸項處溜了一圈,待見到一小小的紅痕時,嘴角又不著痕跡的抽搐了下。 說佘映情是個奇葩,還真是沒錯! 居然能夠想到在那樣特殊的情況下套話,也難怪她會說,那男子不會有任何防備。 言外之意,竟是如此。 她走出門,將手里的紙張遞給青冥,并吩咐他去找季曉瀾,務必要將那所謂的解藥制作出來。 青冥見她神色嚴肅,心知此事關系重大,連忙快步離開。 再回到房間時,佘映情已經(jīng)悠然坐在椅子上,翹著個蘭花指,悠哉游哉的喝茶,好看的眉線微微彎曲,匯成兩彎妖嬈流轉的弧線,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她啞然失笑,靜靜的看著某個怡然自得的女人,淡淡道:“看你這模樣,似乎還想跟我閑話家常了?” 佘映情沒好氣的瞪了瞪她,鄙夷的癟嘴,“誰喜歡跟你閑話家常了?別把自己的身份抬得太高,否則會失望的。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你如此聰明,該懂得其中的道理?!?/br> 顧惜若聳聳肩,報之一笑,坐在了她的對面,端起手邊的茶盞,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你和孟昶毀壞王府花草屋頂?shù)氖聝?,我也不繼續(xù)追究了。只是,你是否也該跟我解釋清楚其中的因果緣由?” 橫豎現(xiàn)在她有空,聽聽所謂的前塵往事,也未嘗不可。 想起上次,她將佘映雪吊起來時,似乎孟昶還專程來找過她。若非被佘映雪的事情絆住了腳步,后又被蒼帝召進宮中,此刻她也不會對孟昶的來意心存疑惑。 想要直接問,終究是身份有別,無從開口。 不問,隱約之中,又覺得孟昶的來意與玉靜瑜有關。不然,她還真是想不出來,孟昶一個大男人,來找她這個有夫之婦,到底有什么好商量的。 佘映情見她神思恍惚,眸光微微閃爍了下,妝容精致的臉上劃過一抹深思。 下一瞬,她卻霍然起身,悠然自得的撣了撣衣裙,攏著袖子,斜睨著她,神色略顯古怪,“之前,我還有想要告訴你的心思,只不過現(xiàn)在嘛,你的態(tài)度如此不好,我這心思也瞬間沒了。等我何時有了這興致,再跟你說吧。告辭!” 語畢,她就徑自離開了。 顧惜若猛然回神,頓時哭笑不得,望著那一步三扭的曼妙腰肢,忽覺這個世上的奇葩還真是挺多的。 感慨之余,她也沒有繼續(xù)追究,更沒了往床上一躺好生歇息的心思,命人進來,給她整理好著裝,就擺出陣仗,往驛館而去。 自從佘映雪被她吊在諶王府的門口上,她就不再去考慮可能會面臨的問題。橫豎她的身份擺在那里,想要解決什么,也算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如今,朝堂內(nèi)外,一片平靜。 又或許,平靜只是一種表象,隱藏在其下的波浪,遠比她想象的,要洶涌澎湃得多了。 她無心理會,唯一關注的,只是東梁國那邊的動靜。 佘煜胥來了那么一出后,佘映雪和佘煜霖的處境,也是可想而知。 且不說,對方和他們之間的種種糾葛,單是陰差陽錯被佘煜胥連累,也足可以讓他們失去任何可以談判的籌碼。 如今這種處境,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可以看得出,最保險的方法就是乖乖的待在驛館里,一旦走出驛館的大門,說不定就會成為蒼京百姓菜葉下的冤魂。 也就只有佘映雪那般不知死活的人,才會在這個時候招惹上她。 若說此前,她對身懷有孕的佘映雪心生怨憤,甚至在將她吊在諶王府大門上方時,隱約還有一些愧疚。 不過,在歷經(jīng)了如此多的事情后,她也想明白了,就算佘煜胥所做的事情,牽連到了佘映雪和佘煜霖等人,那又怎樣? 人和人之間,怎么都沒有干凈的關系存在。 再者,佘映雪本就不是無辜的。 她可沒忘記,東梁國使臣進入蒼京的目的,更沒忘記,當初佘映雪是如何挑釁她,如何想要插足到她和段天諶之間,如何不知廉恥挺著別人的孩子侮辱段天諶的清譽。 以前是她太傻,才會擔憂這個那個,害怕自己的囂張狂妄傷到了無辜的人,讓自己陷入所謂的“良心”當中,而今猛然意識,才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是太嫩太天真。 走在這條路上,注定需要舍棄很多東西。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此二者之間的界限,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顧惜若悠悠發(fā)出一聲嘆息,綿長細微,如屋檐下?lián)u晃的秋雨雨絲,微風拂過,斷成一段一段的,支離破碎。 “王妃,咱們?yōu)楹我绱舜髲埰旃牡模繘]這個必要吧?”看著掀起簾子,好奇的望著車外景象的顧惜若,青冥打馬到車旁,頗是不解道。 顧惜若抿唇噙笑了下,掩不住那份炫目動人的狡黠,“有沒有必要,咱們說了不算。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擺在臺面上,讓旁人看的,咱們只需要稍微演繹,就收獲頗豐。如此劃算,又何樂而不為呢?” 青冥眉心一跳,直覺上,并不認為這就是王妃的真心話。 他雖是小小的屬下,可也從往日的相處中,覺察到這個王妃的喜好——平生最討厭的,便是做戲和做戲的人。 如今,她又怎么會去做令自己討厭的人? 顧惜若淡淡瞥過他疑惑不解的神色,繼續(xù)道:“青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我們可能覺得為人所不齒,不屑于去做,卻也不得不去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之前那樣過得肆無忌憚,也不是所有的時刻,我都能活得那么肆無忌憚的。之前的事兒,或許錯不在于我們。可難保佘映雪不會發(fā)瘋,不管不顧的咬死咱們。到時候,我被她潑了臟水,豈不是很冤?另外,一旦此事被有心之人加以渲染并利用,將佘映雪懷孕的消息散步出去,到頭來,你可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后果?” 怎樣的后果? 青冥還是沒跟上她的節(jié)奏,控僵的手緊了緊,私心里覺得王妃真是杞人憂天。 此等事情,就算是散播到蒼京的每一處角落,眾人的視線也只會停留在“東梁國公主未婚先孕不知廉恥”的真相中,其他的,誰還會去關注? 要他說,就該將這消息盡快散播出去,讓蒼京百姓的口水淹沒掉那個沒臉沒皮的東梁國公主,然后王爺和王妃就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最好再生幾個小娃娃,羨煞他們這些沒成親的可憐屬下。 可是,青侍衛(wèi),你確定小娃娃生出來后,還有你們這些可憐屬下的存在之地么? 許久沒見到他回答,顧惜若狐疑的瞅了瞅他,繼而淡淡道:“我實話跟你說吧,若是那消息散播出去,旁人或許會為佘映雪未婚先孕所不齒,可一旦被有心人引導,眾人的注意力就會轉移到其他的問題上?!?/br> “嗯?什么問題?”青冥后知后覺。 顧惜若忽而失笑,無奈搖頭,平靜的敘述著,“比如說,佘映雪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諶王妃,值得對方對一個弱女子下如此毒手。又比如說,諶王妃此舉,究竟是出于本心,還是背后有人授意?若是出于本心的惡念,那么將來你家王爺那啥啥后,就給那些有心之人留下了把柄,于咱們不利。若是背后有人授意,那情況或許就變得復雜了??刹还苋绾?,咱們都是吃虧的那一方?!?/br> 青冥卻不這么認為,“王妃,屬下記得您說過,名聲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計較也罷。如今又何必在意旁人如何說?再者說了,以王爺手中握著的權勢,看誰不順眼,直接滅掉誰,不就可以了嗎?” 顧惜若冷汗滴滴,內(nèi)心里卻是懊惱不已。 她錯了,錯在不該給這只灌輸這么多“先進”的思想,導致現(xiàn)在說起“名聲”這回事兒來,他比自己都要看得開看得淡定。 可是,哥們,你確定你家王爺手中的權勢已經(jīng)大到能夠鎮(zhèn)壓百姓輿論的地步了么? 她偏著頭,努力的想了想,還是覺得很有必要扭正青冥這只的思想,否則將來被這只拖了后腿,可就后悔莫及了。 “青冥啊,以往我的確那么想過,那時候年少輕狂不懂事啊,說出來的話,自然也不能任何時候都當真。從今天開始,你就把這話給我忘掉,一言一行皆要聽我的指示?!?/br> 說著,她就仰起頭,葡萄般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仿佛蟄伏在暗處里的小獸,遇見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瞅準時機就會蹦出來,那么的出其不意。 青冥抬袖,擦了擦額頭上莫須有的冷汗,只覺王妃這個模樣,大有往“jian詐”路上一去不復返的趨勢。 忽然之間,他說不出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說了那么多,顧惜若似乎也有些累了,輕輕放下簾子后,就抱著枕頭,懶懶的躺了下去,扯起身側的軟被,瞇著眼,看著那厚重的車簾出神。 似乎冬天漸至后,懶惰的毛病也逐漸養(yǎng)成,縮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偶爾看看書,下下棋,再不濟,也可以拿某個尊貴的王爺開玩笑。 似乎,日子過得倒也還隨心所欲。 當然了,若無這些煩心事,就更美好了。 想著想著,她兀自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不多時,就歪著身子抱著小枕頭睡了過去。 …… 再醒過來時,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后。 顧惜若揉了揉雙眼,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待胸腔中那股積郁的悶氣悉數(shù)散去后,她才弓著身子,撩起車簾,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見她出來,青冥頓時長舒了一口氣,笑瞇瞇道:“王妃,您可終于醒了。屬下都叫你叫了好久了呢!” 顧惜若忍不住蹙眉,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幽怨? 她不過是睡個覺而已,總有睡醒的時候,不至于這樣守著吧? 看了看面前安靜挺立的驛館大門,她眸光閃了閃,撩起裙擺,跳下了車門,靜靜站了好一會兒,才抬步往里走去。 潛意識里,誰也沒有覺察此舉有何不妥,似乎更忘記了,如今這個驛館并非是王府,拜訪之前應提前稟報的事實。 一路暢通無阻,偶有下人遇到聲勢浩大的隊伍,也立即退到路旁,恭敬的跪地參拜。 顧惜若目不斜視的走過,以往還對此番類似于資本家剝削人的無恥行徑頗為不齒,可在經(jīng)過那么多次的熏陶之后,她也終于習慣了這樣高高在上的感覺,也終于融入了這個世界森冷殘酷的游戲規(guī)則里——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應該說,不管是在哪個時空里,這樣的游戲規(guī)則從來都不是空話。 或許有朝一日,她有足夠的能力去改變,甚至去制定屬于自己的一套規(guī)則;可在沒有那樣的能力之前,她不介意借些外力,讓自己變得更為強大,也讓自己提前習慣這樣的環(huán)境。 順著驛館下人的指引,顧惜若一行人終于停在了一處古雅的院落前。 院前菊花盛開,香氣襲人,古樹枝椏靜默伸展,在以湛藍高遠的天際蒼穹作為背景時,儼然一副靜美優(yōu)雅的山水墨畫。 顧惜若幾乎從來不注意身邊的景色如何變幻,就算是上次被段天諶牽著手,悠閑的漫步在王府花園里,諸般景色依舊不入她的眼。 可不知為何,此刻在看到面前這簡單的畫面時,她卻是史無前例的發(fā)起呆來,連佘煜霖走到院門前相迎也不曾發(fā)覺。 “王妃,王妃……”青冥湊到她身旁,低聲喚道,見她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聲音不由得拔高了起來。 顧惜若驟然回神,短暫的怔愣后,明亮的眸子里清明一片,稍上前一步,一手負于身后,沖佘煜霖微微頷首,“三皇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br> “見過諶王妃?!辟莒狭匾菜闶亲R趣之人,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與眾不同,并沒有給她什么難看的臉色。相反的,在見識過她刁鉆古怪的行事風格后,此刻擺上來的笑臉,別提有多真誠絢爛。 顧惜若見狀,對這個東梁國三皇子又多了幾分別樣的看法。 怎么說,佘映雪也是佘煜霖同父異母的meimei,在她對他的meimei做下那等近乎冷酷的事情后,他還能如此處之泰然,那么,此人不是冷血無情不顧念血緣之人,就是表里不一的偽裝本事很好。 可不管怎樣,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任何異常的情況,都值得她去注意并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