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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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九九啊,聽說了,掉進河里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上啦!” “那可不?青山的紫陽老道士親自去做法事,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 “怎么著啊?”柳九九湊進人群問道。 “那妖孽太厲害,一口氣將老道給吹出了九歌館?!?/br> 柳九九摸了摸自己的嘴,她一口氣連雞蛋都吹不動,這些人吹牛好歹打個草稿好嘛?柳九九抬頭望天,被這謠言氣得淚眼汪汪,她插話道:“我咋覺得老板娘是天仙下凡???不然早把老道給了吃了吧?” 柳九九這話一出,扎堆兒聽八卦的街坊鄰居感受到了她不一樣的畫風(fēng),紛紛扭過頭看她?!澳阏l???” 有精明人一把扯掉柳九九的面巾,她那一張白嫩嫩的包子臉暴露無疑。眾街坊看清柳九九那張臉,嘩然一聲齊刷刷跳開。他們認出是柳九九,沒給柳九九解釋的機會,全部一溜煙跑了。 柳九九心中淤塞,垂頭喪氣回到九歌館。 土豆手撐著下巴在柜臺上打算盤算賬,糯米拿著雞毛撣子在桌椅上掃灰塵。柳九九垂頭喪氣拉了根條凳坐下,打量了一眼九歌館發(fā)愣,以前生意多好???自打那老道妖言惑眾之后,她這九歌館幾乎沒了生意。 柳九九無淚哽咽,垂頭喪氣回到廚房開始搗騰晚飯。 她心塞的無以復(fù)加,只要進廚房做排骨安慰自己。廚房有糯米買的新鮮排骨,她挑了一塊肥瘦適宜的,夾帶著一腔憤怒將排骨拋向空中,空中頓時折射出幾道刺眼白光,少頃,一段段均勻的排骨齊刷刷落在了青瓷餐盤中。 柳九九調(diào)好醬汁開始下鍋做糖醋排骨,恰巧這時候千里之外的周凌恒也在吃排骨。 一個在做排骨,一個在吃排骨。兩人再一次可以聽見對方說話。 柳九九聽見周凌恒很嫌棄說道:“這排骨不好吃,給朕換掉?!?/br> 本來柳九九心情還很低落,聽見姓鄭的聲音,登時兩眼放光,她一邊煸炒排骨一邊對著大鐵鍋脆生生大喊:“大哥!” 周凌恒正要跟御廚和小安子發(fā)火,就聽見柳九九脆嫩的聲音。這聲大哥叫得周凌恒心坎一軟,他放下筷子,望著御廚的方向笑著回應(yīng):“呦,鏟鏟姑娘啊?!?/br> 小安子看著陛下對著御廚笑得那個蕩漾,一張臉變得青黑,就跟吃了幾斤狗屎一般。 御廚臉上更加不好看,他長得如此彪悍,胡子拉碴,皇帝陛下咋叫他“鏟鏟姑娘”呢?而且陛下的表情還那么的蕩漾,聲音還那么的…… 柔情似水? ☆、第4章 憂傷皇帝 御廚眼中飽含淚水,他跪在琉璃地上眼巴巴望著周凌恒,忙道:“陛下,小人不是姑娘,小人的小名兒也不是‘鏟鏟’,是‘鍋鍋’?!?/br> 小安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意識到自己事態(tài),他忙用下巴抵著鎖骨中間位置,攥緊拳頭讓自己給憋著。 周凌恒瞪了眼御廚,一臉不快地看著他:“朕,跟你說話了嗎?”還“鍋鍋”,鍋他個大黑狗啊! 御廚怔住,有片刻的茫然:“陛下您不是在跟我說話?” 周凌恒抬腿一腳將這新來的御廚給踹開。這廚子,排骨做的難吃也就罷了,還這么厚臉皮跟他搭話? 再一次跟鏟鏟姑娘對話,他心情不錯,便沒有為難御廚。他為了不讓人覺得他是瘋子,屏退左右開始跟柳九九對話。 周凌恒問她:“鏟鏟姑娘,近來可好???” 柳九九對著一鍋排骨表示滿腹委屈,她帶著哭腔道:“回排骨大哥,我最近一點都不好!”于是柳九九將妖道如何污蔑她名聲的事兒一一告訴了周凌恒。 大抵是因為對方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故此她跟周凌恒吐起苦水來無所顧忌。周凌恒覺得鏟鏟姑娘是真性情,什么都講給他聽。 包括她是如何將老道踹下樓梯,又是如何將老道嚇唬走,又是如何扮成老太婆上街探聽消息,最后又是如何將圍在一起八卦的眾街坊給……嚇走。 周凌恒覺得這姑娘不僅直性子真性情,還特別與眾不同。柳九九年紀(jì)不大,卻做得一手好菜,刀法如神,最愛做的菜是糖醋排骨,最拿手的菜也是糖醋排骨。 柳九九一邊涮鍋一邊跟他說:“排骨大哥,我跟你講。這糖醋排骨是很講究的,出鍋時撒一把芝麻那才叫一個香?!?/br> 周凌恒一拍大腿:“你做糖醋排骨也喜歡放芝麻?巧了,我最討厭誰做糖醋排骨不放芝麻?!?/br> 柳九九發(fā)現(xiàn)自己跟周凌恒聊起話來特別投機。從排骨選料談到排骨的做法,以及怎么調(diào)醬汁兒。周凌恒十指不沾陽春水,他不會做,但他會吃,他忙拿了紙筆將柳九九說的方法給記錄下來,欲交給御膳房那群飯桶研究。 兩人從排骨聊到京城繁華,周凌恒提議:“鏟鏟姑娘,你在柳州城壞了名聲,不如來我們京城?京城人杰地靈,你的廚藝若是真好,定能賺得金銀滿缽?!?/br> 柳九九捏著下巴思量,覺得周凌恒這個提議可行。京城雖然有狗皇帝,但好歹人杰地靈,遍地富豪;然而她現(xiàn)在在柳州城沒什么生意,長期以往她帶著土豆糯米……可能會被餓死。 柳九九將排骨端起來,她跟周凌恒說話說得太過投入,糖醋排骨……又涼了。 她“呀”了一聲:“排骨又涼了……”排骨要趁熱吃,一旦涼了便那沒那么酥脆。 “排骨又涼了”這句話剛落,周凌恒還來不及問他什么時候來京城,兩人之間便斷了聯(lián)系。周凌恒發(fā)現(xiàn),上一次也是因為柳九九說了句“排骨涼了”兩人之間才斷了聯(lián)系。他琢磨起上次兩人千里傳音的情景,似乎……也同這次一樣,一個在吃排骨,一個在做排骨。 周凌恒將這前后因果理了一番,斷定只有在吃排骨的時候才能跟柳九九隔著千里“對話”,且有時間限制。一旦柳九九那邊排骨涼透,他們二人之間的聯(lián)系便會斷掉。 如此,周凌恒再也不管皇宮御廚手藝如何,糖醋排骨做的好不好吃,每一頓必少不了糖醋排骨這道菜。 但之后幾日,他都沒能再聽見柳九九的聲音。周凌恒每日被國事天下事擾得頭疼,食之無味,寢之無眠。 等到第七日。小安子正替他往碗里夾了一塊糖醋排骨,他耳中便傳來柳九九慵懶的哈欠聲“排骨排骨,糖醋排骨……” 柳九九今個兒心情好,九歌館總算有客人上門光顧。而且那位客人不看菜單不問價錢,握著一把劍飄進九歌館,在最里處的桌子坐下;繼而將手上的劍往桌上一拍,冷酷吩咐柳九九:“老板娘,把你們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來!”末了,掏出一錠金子擱置在桌上。 糯米拿過金子咬了一口,扭過頭低聲告訴柳九九:“小姐,金子是真的?!?/br> 柳九九二話不說跑回廚房,開始做九歌館的招牌菜——糖醋排骨。 周凌恒再一次聽見柳九九的聲音,欣喜萬分:“鏟鏟姑娘!” “排骨大哥?”柳九九好奇,“怎么我每次做糖醋排骨,都能聽見你說話?其它時候就不成?” 周凌恒將自己理出來的想法跟她說了一遍。柳九九細細一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排骨大哥,我今天心情好!你給我唱個曲兒?” 柳九九好久沒這般高興過,她聽說京城的曲兒特別好聽,“咿咿呀呀”很有韻味。她一直想聽,但一直沒有機會。 “……”周凌恒滿額黑線,“唱曲兒?” 他堂堂九五之尊,這丫頭竟吩咐她唱曲兒?!這姑娘膽子挺肥實啊。 柳九九抓了一把鹽灑進鍋里:“你不會唱就算了,看來你們京城也有不會唱曲兒的無能之輩嘛?!彼底浴昂吆摺币宦?,以為周凌恒不會聽見。殊不知周凌恒不僅聽得清楚,還能感受到她的小情緒。 更奇怪的是,柳九九被鍋里濺起來的熱油燙了手背,疼得“嘶”一聲;周凌恒的手背也跟著一陣*辣地疼。 柳九九覺得奇了:“我被熱油燙了手,你能感覺到?” 周凌恒也覺得納悶:“好像能?我擰一下自己大腿,你感覺一下——”語罷,周凌恒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問她:“你疼不疼?” 柳九九回答:“不疼,一點都不疼?!彼龜Q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還沒來得及問周凌恒疼不疼,耳中便傳來周凌恒的慘叫聲。“死女人你對自己下手輕點兒!” 柳九九的語氣很無辜:“我……很輕啊?!?/br> 周凌恒大腿那一片火辣辣得疼,他有點小崩潰,忽地感受到了老天對他的不公平。他跟這女人心靈相通時,這女人受的皮rou苦痛他能感覺到,似乎……他所受的痛苦,比這女人所受的痛苦還有多幾分? 可怕,這太可怕。 若這女人在跟他心靈相同時抹脖子切腹,他豈不是要疼死? 周凌恒腦中有片刻空白,他神色一沉,雙眸變得陰鷙冷厲;他忽然覺得這女人和他之間沒了樂趣可言,似乎柳九九的存在成了他的威脅。 柳九九隔空感受到了周凌恒的壓力,她道:“排骨大哥……你沒事兒吧?” “沒事?!?/br> 他的語氣明顯沉了幾分,讓柳九九好不習(xí)慣。 土豆糯米見小姐在廚房半晌不出來,便去廚房催她。兩人在窗戶外偷窺廚房內(nèi)的柳九九,發(fā)現(xiàn)柳九九又在對著一鍋排骨自言自語…… 柳九九感覺到周凌恒心情不佳,她暗自思量,好歹兩人緣分一場,她總得安慰他一下吧?她本著義氣二字,開始安慰周凌恒,“排骨大哥,您別覺得壓抑,我做排骨的時候是不會掐自己大腿,平時也極少會讓熱油傷到自己。排骨大哥,您要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我會很過意不去?!?/br> 周凌恒有點不想理這個女人。 憑什么心靈相通時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的痛苦,而這個女人卻感覺不到他的痛苦?這也忒不公平了!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兩人的耳中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柳九九覺得氣氛尷尬,她說:“不然……我給你唱曲兒吧?我唱曲兒也不錯的……”她話音剛落,便舉著鍋鏟在灶臺前扭起腰肢兒,開口唱戲曲《拜月亭》。 柳九九五音不全,唱出來的曲兒就跟念經(jīng)似得。 壓抑的周凌恒抬手扶額,“得,你別唱了,讓我靜靜。” 柳九九“欸”了一聲,旋即停下,抓了一把芝麻灑進鍋里。 廚房外的糯米土豆瞧見柳九九對著一鍋排骨自言自語,還叫什么“排骨大哥”,當(dāng)場石化。 糯米:“土豆,小姐身上的妖孽越來越厲害了啊?” 土豆摸著下巴替柳九九辯解:“什么妖孽,我看是那老道胡說八道?!?/br> 糯米:“那你怎么解釋小姐對著一鍋排骨說話? 土豆:“大概是為了跟排骨培養(yǎng)感情,這樣做出來的糖醋排骨更好吃吧?” 糯米:“那你怎么解釋小姐對著一鍋排骨跳舞唱曲兒?” 土豆:“……大概是為了滿足排骨的需求?” 糯米再無言跟土豆對答,土豆現(xiàn)在是越來越會強詞奪理。排骨……需要什么需求? ☆、第5章 臥虎藏龍 九歌館炊煙渺渺,廚房內(nèi)的柳九九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翻炒著鍋中翠綠的青菜。糖醋香和煸炒素菜的清香從窗戶縫隙里飄出去,饞得土豆糯米垂涎三尺。 乾極殿內(nèi)的周凌恒坐在楠木雕花椅上,手撐著額頭,心情低落。作為九五之尊,感知竟被一個女人給牽制?當(dāng)真讓他郁悶不已。 周凌恒說想要靜一靜,柳九九當(dāng)真閉了嘴不再說話。她哼小曲兒的聲音很小,但在周凌恒耳中她的聲音非但不小,還十分刺耳。 他有點抑郁,揉了揉太陽xue想張口叫柳九九閉嘴,可他這會兒郁悶地連話都說不出了。排骨不涼,兩人聯(lián)系不斷,周凌恒這會巴不得他跟柳九九的聯(lián)系趕緊斷,巴不得柳九九以后都別再做排骨……萬一下次心靈相通時,柳九九拿刀抹了自己脖頸,那他……豈不是也要跟著她一起疼? 柳九九聽著周凌恒唉聲嘆氣,努嘴表示好無奈。這個男人真是矯情,這么擔(dān)心做什么?不就是能在心里想通時感覺到她的疼痛嗎?這有什么? 她又不會在做排骨的時候拿菜刀抹自己脖子…… 柳九九這邊青菜剛裝盤,那邊蒸籠里的粉蒸五花rou便好了。柳九九打開竹蒸籠,一股熱氣氤氳而開,粉蒸rou的香味兒斥進她的鼻腔,這種菜香讓作為廚子的她相當(dāng)滿足。 蒸籠最下一層,是一只紫砂燉盅,里邊是野菌肘子;野菌肘子經(jīng)過幾個時辰燉煮,皮rou已經(jīng)軟爛,濃郁的鮮湯香味四溢,鮮美的。 她將三菜一湯放入托盤,撩起袖子蹲下身將灶內(nèi)沒有燒完的柴火取出來,戳進灶灰里將火頭熄滅,起身端起托盤,眼睛直勾勾看著門對周凌恒說:“排骨大哥你先靜一靜,我去給客人送菜。” 周凌恒沒有應(yīng)答,他只想靜靜。 柳九九打開廚房門一出來,便看見糯米土豆在院子里打太極。她覷了一眼古怪的二人,問道:“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糯米用胳膊肘子撞了一下土豆的腰,土豆忙支支吾吾道:“那個……我們就是來看看您菜做好了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