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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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誰?” 眾人沒人吭聲,各自面面相覷了一會,徐西臨心想:“不會吧?” 他翻開方才隨手接的牌一看,果然,又中了招,吳濤也愣了一下:“怎么又是你?” 徐西臨二話不說,一躍而起:“今天就先玩到這吧,我們先走了?!?/br> 吳濤迅速反應(yīng)過來:“門堵住,不許跑!” 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才不管他們暗潮洶涌,立刻一擁而上地堵住了門,老成和吳濤一左一右地押住徐西臨。 吳濤:“要打此路過得留下買路財,玩完這把就讓你倆走?!?/br> 老成:“說得對,圣旨呢?” 徐西臨簡直想糊老成這二百五一臉,狗屁不懂,什么哄都起。 吳濤說:“老k坐在那,黑三把手機調(diào)成振動,從老k的左褲腿塞進(jìn)去,再從右褲腿拿出來,必須得從前面走,中間停留滿三十秒,姥爺負(fù)責(zé)連續(xù)打電話?!?/br> 徐西臨:“……” 這就是故意玩人了,他看了竇尋一眼,也不知道竇尋是氣壞了,還是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個玩法,面無表情地拎著兩個書包站在那。 徐西臨:“濤哥,玩歸玩,得適可而止?!?/br> 吳濤心里一直很討厭徐西臨護著竇尋,在他心里,跟竇尋的過節(jié)壓根就沒翻頁,只是平時不好光明正大地找回來,總算找到個挾私報復(fù)的機會:“這才哪到哪?團座,今天就玩這么一會,你可都沒勁兩次了——你要真那么偏向他,不玩‘過橋’也行,要不然你們倆就‘法式’四十秒,掐點計時?!?/br> 徐西臨也有點火了。開玩笑鬧著玩他是不在乎的,但是惡意的針對就很沒意思了。 吳濤得意洋洋:“這回不許借位,我們都看著呢,你自己選?!?/br> 老成可能喝多了,丁點看不懂人臉色,屁顛屁顛地在旁邊傻樂:“選選選!” 徐西臨:“……cao?!?/br> 竇尋傻了吧唧地站在旁邊,徐西臨懷疑他可能都沒聽懂“法式”什么意思——竇尋平時的消遣是出門跑步或者窩在家里看各種不知所云的書,偶爾上網(wǎng)跟人下下棋,連電視都不看。 徐西臨遞給竇尋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竇尋滿臉莫名其妙。 徐西臨:“親完就走,說好了?!?/br> 吳濤雙手抱在胸前,高高地挑起眉。 徐西臨拽過竇尋,蜻蜓點水地在他嘴唇上蹭了一下,一觸即放:“行了吧?走?!?/br> 竇尋:“……” 他保持著面無表情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四肢都僵硬了,一手拎的書包差點掉在地上。 “慢著!”吳濤對徐西臨的偏袒不滿到了極點,“法式呢?四十秒呢?老徐你別他娘的裝純行嗎,在網(wǎng)吧看片的時候就你純潔地蒙著眼嗎?” 有個女生竊竊地笑:“哦?看片?” 很快被注意到氣氛不對的同學(xué)拉了一把。 吳濤囂張地拿著麥克風(fēng)大聲說:“誰給我塊表?” 老成本來想摘下手表遞過去,被余依然悄悄按住了。 竇尋根本沒聽見別人說什么,他還沒從剛才的冰凍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 徐西臨忽然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竇尋的眼珠輕輕地動了一下,隨后他腦子里“嗡”一聲,眼睛瞬間睜大了三圈,嘴里送進(jìn)了一個溫?zé)岫彳浀臇|西,嚇得他一動不敢動,一股冰紅茶的味道逐漸彌漫開,自口至鼻,讓他的嗅覺和味覺串通一氣地短了路。 徐西臨什么時候從他手里拽走的書包,什么時候拉著他離開的包房,什么時候坐上的出租車,什么時候到的家,竇尋一概是印象模糊的。 直到半夜三更,他已經(jīng)安全到家躺回了床上,竇尋突然詐尸一樣地爬了起來,鉆到廚房,扒開冰箱,拎出一瓶冰紅茶喝了。 冒著白霜的飲料從喉嚨冰到了胃里,除了涼,什么味都喝不出來。 竇尋打了個寒噤,砸吧了一下嘴,心想:“我有病嗎?” 第17章 萌生 頭天晚上雖然玩瘋了,但竇尋還是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早早起床,rou體是起了,不過他的三魂七魄還掛在七竅上,飄飄忽忽地下了樓,迎頭遭到徐外婆的一頓嘮叨。 徐外婆嘮叨起人來絕不讓人煩,她語氣不徐不疾的,音調(diào)好像說戲詞里的念白,不帶一點煙火氣:“你mama昨天晚上打了兩個電話來問,啊喲,哭得來亂七八糟的,我也沒聽清楚是什么事。你說說你,哪能不跟mama講好就跑掉呢?唉,外婆都不曉得你們兩個啥辰光回來的,現(xiàn)在外面那么亂,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大半夜的不回家,碰到壞人哪能辦啦?還有這個小臨啊……你看看他,也太不像話了,明年就讀高三了,睡到現(xiàn)在動都不動一下……” 竇尋胡亂地應(yīng)了幾聲,沒著沒落心思短暫地在祝小程身上停留了片刻,問:“那我媽今天會過來嗎?” 徐外婆愣了一下。 竇尋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哦,明白了?!?/br> 祝小程出國十年,與她“紅顏薄命”的孤苦為伴,每天顧影自憐已經(jīng)是繁忙非常,兒子又怎么顧不上呢? 那十年都顧不上,別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老大不小主意正了。 昨天出了那么一檔事,祝小程大概正忙著跟竇俊梁互相推諉責(zé)任,是沒空跑來和他溝通高考問題的。 何況恐怕祝小程也知道,竇尋的事,她以前從來沒有管過,眼下恐怕也管不了,因此缺少干涉的底氣。 竇尋食不甘味地吃完早飯,在徐外婆有點擔(dān)心的目光中上了樓:“愛來不來吧,我去叫徐西臨起床?!?/br> 他輕輕地把徐西臨的房門推開一條縫,一股陰森森的冷氣立刻滲了出來,竇尋感覺自己是推開了冰箱門——徐西臨滿身臭毛病,從來不懂“節(jié)約”為何物,夏天屋里空調(diào)永遠(yuǎn)都是十六度,他自己穿著春秋時候的長袖睡衣,在棉被里縮成一團,只露出腦袋上一團亂七八糟的毛,可能是想修煉成企鵝。 竇尋躡手躡腳地鉆進(jìn)屋,站在徐西臨床邊,低頭打量了他片刻。 徐西臨半張臉都縮在被子里,臉?biāo)糜悬c發(fā)紅,地震也吵不醒。竇尋很少這樣專注地打量徐西臨,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這張臉仿佛天生是為了討人喜歡長的,閉起眼睛也好像含著笑,一頭亂毛攤在枕巾上,柔軟極了。 竇尋忽然莫名其妙地很想伸手摸一摸。 他是個行動主義者,想到就做,小心翼翼地將手指插進(jìn)徐西臨的頭發(fā)中間。 徐西臨的短毛被空調(diào)吹了一宿,摸起來不帶體溫,像冰冷的緞子,手感異常的好??上е挥泻芏痰囊唤兀陨砸粍?,它們就輕柔地從竇尋的指縫中掉了出去。 徐西臨被自己的頭發(fā)掃得有點癢,把臉往枕頭上埋去,鼻尖還很膩歪地在枕頭上輕輕蹭了一下。 竇尋愣愣地盯著他鼻梁的側(cè)影足有半分鐘,方才意識到自己在發(fā)呆,臉上升起一點無措。 他的手指在身邊蜷縮了幾次,終于還是沒有推醒睡著的人,竇尋在床頭徘徊了一陣,默默地拿起空調(diào)遙控器,把室內(nèi)溫度調(diào)成了三十度,像來時一樣警惕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二十分鐘以后,睡在一團棉花里的徐西臨被活活熱醒了。 他目光呆滯地爬起來,一腦門起床氣,先自己跟自己發(fā)了一通脾氣。他把睡衣的上衣扒了摔在床上,光著上身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fā),半天才察覺到把他吵醒的罪魁禍?zhǔn)资菧囟?。徐西臨抓過空調(diào)遙控器一看,炸了。 不用說,這么缺德的事除了竇尋,別人也干不出來。 徐西臨胡亂把脫下來的睡衣抓過來,擦了一把身上的汗,把肩上一甩就準(zhǔn)備沖出去跟竇尋算賬,可是手剛一放到門把手上,他的腳步忽然停下了。 頭天晚上的記憶緩緩回籠,徐西臨輕輕地眨巴了一下眼。 隨后他不怎么自在地干咳了一聲,反鎖上門,自己默默刷牙洗澡換好衣服,拾掇干凈了,才若無其事地出了屋。 徐外婆的老收音機里咿咿呀呀地唱著不知道什么東西,都是退隱光陰的昆山腔,當(dāng)年曲高和寡不肯低就,縱然后來放下身段,憑著人們一改再改,也依然是無濟于事,如今只能在老太太落滿塵灰的收音機里一露真容。 徐西臨扒在欄桿上聽了一會,沒聽出什么意味來,他下樓隨便吃了點東西,又給豆豆抓了一把狗糧。往常周末,徐西臨早就叼了早飯就跑回樓上了——樓下只有阿姨外婆和狗,沒人跟他玩,可是這天,他卻無所事事地圍著徐外婆打起轉(zhuǎn)來,想起上樓面對竇尋就有點犯怵。 “不就是親了一口么?”徐西臨默默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他又不是女生,有什么的大不了的?!?/br> 徐西臨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可兩只腳卻背叛了理智,死活挪不動路。這簡直就像怯場的人一樣,就算每次上臺前,都很有理智給自己分析一通“沒什么好怕的”,一上臺還是會哆嗦。 他在小黃片里觀摩過好多動作片教程,過程已經(jīng)十分熟悉,然而體會卻只能靠飛翔的想象力,頭一次真真切切地實踐一次,居然是從竇尋身上。 徐西臨手腳沒哆嗦,心里卻在打擺子,他很慫地在樓下磨蹭了一會,自己發(fā)愁地拍起了籃球。 他拍得太擾民,還被外婆訓(xùn)了:“小臨,你要玩球就和小尋出去玩,不好在屋里亂拍的!” 徐西臨半死不活地拿著球在食指上轉(zhuǎn),學(xué)著外婆的口音喊了回去:“曉得啦——” 話音剛落,他一抬頭,目光正好與二樓樓梯上的竇尋撞了個正著。 徐西臨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微微躲閃了一下,隨即又納悶地想:“我躲什么?” 竇尋喉嚨有些發(fā)緊,抬了一下手,咳不出來,又放下了,他干巴巴地說:“你們這周訂正出來的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答案借我看一下?!?/br> 徐西臨“哦”了一聲,悶頭抱著球跑上樓了。 二樓兩個房間中間有一片類似起居室的開放小空間,放了一套沙發(fā)和幾個書柜,變成了兩個人回家一起寫作業(yè)的公共空間,其中,有個角落是“風(fēng)水寶地”,旁邊不單有個小墩子可以搭腳,還能伸手夠著書柜下面的小冰柜,直接掏飲料喝。 往常,徐西臨跟竇尋總都要為了搶占風(fēng)水寶地互相掐一小架,先到先得。 可是這天竇尋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癡呆病發(fā)作一樣站在“寶座”旁邊傻等,拿了徐西臨遞過來的習(xí)題答案,就很乖地讓到了一邊。 徐西臨從來不知道這貨字典里還有“謙讓”倆字,被他弄得也不太好意思坐了。 于是幾分鐘以后,兩個人空出了寂寞的“寶座”,各自占了長沙發(fā)的一個角,互相之間既沒有閑聊,也沒有嗆聲,在一片詭異的和平中,安安靜靜地把作業(yè)寫完了,效率居然還挺高。 豆豆被樓上難得的靜謐氛圍吸引,溜達(dá)上來巡視了一圈,趴在書桌下面睡了,它渾身白毛一起一伏的,分明是一張尖酸刻薄的癟三相,然而看久了,居然也能看出一點可愛來。 徐西臨無意間抬頭,發(fā)現(xiàn)竇尋也在看自己,他想了想,從旁邊抓起一袋巧克力扔了過去。 徐西臨將醞釀了半天的話吐出來:“昨天吳濤那小子挺不是東西,你別往心里去?!?/br> 竇尋分外好說話地?fù)u搖頭,隨后總算是有一次跟上了反應(yīng),試探著沖徐西臨笑了一下。 徐西臨認(rèn)識他半年多,鮮少能撈到幾次好臉,當(dāng)場給嚇了一跳,嚼巧克力的牙一下啃到了舌頭,疼得眼淚快出來了。 竇尋覺得自己本該心情低落,他剛剛放棄了一次高考,即將面臨一大群老師家長的質(zhì)詢,而祝小程和竇俊梁也再一次用行動證明了,他在他們眼里什么都不是的事實。 他成績優(yōu)異,可是不知道優(yōu)異有什么用,因為自己沒有什么目標(biāo),也沒有人期待他的任何成績。 可是竇尋神奇地沒有感覺低落,他的思緒在那些麻煩與孤獨上短短地停留了一下,很快就輕快地滑開了,這有一點像他偷偷抽第一根煙時的感覺——有一股來路不明的外力把他從低落的情緒里撬出來,在他心里注入了一股毫無邏輯、毫無事實支撐的期待,像是有什么很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一樣。 盡管理智告訴他這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末。 期待感是精神毒品,竇尋飄飄忽忽地過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徐進(jìn)女士拖著一個巨大的旅行箱回來了,簡單休整過后,她開始騰出手來對付自家“一加一大于二”的兩個熊孩子。 第18章 分岔 徐進(jìn)女士的書房整潔得近乎嚴(yán)肅,跟她有時候滿嘴跑火車的性情有一點不符,所有用過的文件和紙制材料,她都會分門別類放好,書柜里整齊的書和各種法學(xué)典籍排列得有點強迫癥的意思。 徐進(jìn)坐在書桌后面,跟竇尋隔著一張寬大的實木桌,像是接待客戶一樣。 “坐吧,”徐進(jìn)戴上淺度數(shù)的眼鏡,透過薄薄的鏡片打量這少年,她想不通祝小程和竇俊梁那兩個貨的基因碰撞出了什么意外,居然生出了這么一個孩子,“昨天的事,我聽你們老師和你媽說了?!?/br> 竇尋見她又要來一輪口感熟悉的鞭笞,頓時索然無味地低下頭,擺出“我主意已定”的姿態(tài),裝起死來。 誰知徐進(jìn)漫不經(jīng)心地說:“推遲高考這個事,總體來說沒他們想的那么嚴(yán)重,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加分不能用確實有點可惜,不過認(rèn)為高考里多十分就能改變命運的人,這輩子估計也就這么點出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