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戴上手套之后,再低頭瞧那兔子,看著那兔子圓圓地睜著兩只紅色眼睛,就那么滴溜溜地望著他,那樣子好像在提防著:永湛,不許看什么美人兒啊。 他凝視著那手套上的兔子,輕輕摩挲著,就這么望了很久后,終于滿足地溢出一絲嘆息。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邊關(guān)眾將都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他們那位永遠(yuǎn)古井無波喜怒不行于色高深莫測的容王殿下,當(dāng)他穿著一身玄鐵戰(zhàn)袍,清冷凜冽地站在軍機(jī)大營的時候,手上戴著的,仿佛是一對手背上繡了兔子的手套。 還是老胖老胖的白兔子! 眾位將領(lǐng)面面相覷,可是沒有人敢在容王面前露出半分驚訝的神色。 他們只是在議事結(jié)束后,一股腦跑過去圍追堵截鎮(zhèn)南侯顧松了。 “喂,你到底說說看,那兔子是你meimei繡的吧?”其中一個直接跑過來這么問。 另一個把他推到了一旁,興趣味濃地道:“說什么你meimei啊你meimei的,那是王妃!來,顧松你趕緊說說,王妃娘娘可是會繡那個胖乎乎的白玩意兒?” 還有的直接問:“嘿嘿,顧松,你meimei可真了不得??!” 大家有志一同地想起大軍出發(fā)前,容王脖子上那可疑的紅痕。 真是可憐的容王殿下,在外面分明威風(fēng)凜凜,哪個敢多看他一眼,結(jié)果在家里竟然被女人這么“欺凌”。 顧松被這七嘴八舌的疑問給弄得很是無語,雖然是他meimei吧,可是他一個沒女人的單身漢,這群人請不要用那種曖昧地語氣詢問這個那個好不好?。?/br> 半響后,顧松黑著臉,沒好氣地吼道:“有本事回家抱女人,沒本事就在這里好好打仗!別問東問西,小心容王知道了,一個個把你們軍法處置!” 可惜這群家伙全都是往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平時粗話玩笑也沒少說,此時顧松吼叫一句算什么,于是大家看著臉紅的顧松,越發(fā)哈哈大笑起來。 沒過幾天,容王自然知道自己的兔子手套好像已經(jīng)傳遍軍中,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戴著那個手套淡定地翻著羌國地勢圖。 他是頭也不抬臉色也不變一下,淡淡地挑眉:“這幾日羌國也沒什么動靜,到底是太閑了吧。傳令下去,從今日起,三更起來練兵,一直練到日頭起時,不準(zhǔn)停歇?!?/br> 這個命令一傳出去,頓時軍中叫苦連天,哀嚎不已。本來每日的訓(xùn)練就極為辛苦,如今卻是雪上加霜,偏偏這容王一副冰冷的面容,那是誰也不敢去質(zhì)疑的! 而此時,好死不死地那位督軍大人又來求見,此時的督軍大人愁眉苦臉,一進(jìn)來就噗通跪在那里:“容王殿下,求您收回成命吧!那美人兒,我實(shí)在是消受不起啊!” 原來這督軍大人的夫人嫉妒成性,偏偏這夫人早年對督軍大人有恩,是以督軍還真是個怕夫人的,他懼內(nèi)。他那夫人自從見了那美人兒,是大鬧不已,分明是不想過日子了??墒悄敲廊藘阂彩俏煤?,我原本想跟著容王那俊美少年,如今卻要跟著一個胡子都半白的老頭子,都能當(dāng)她爹了。她也開始和督軍夫人鬧騰,左右她雖然是個妾,可卻是容王送來的,別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樣。她豁出去鬧騰一番,也好讓人看看她不是那好欺負(fù)的! 這么一來,督軍大人從中間可是當(dāng)了夾心餅,兩邊不落好,一回到家就雞飛狗跳,日子都不是人過的。 此時他苦著臉跪在容王面前:“殿下,我那婆子她是個鄉(xiāng)野村婦,妒性極強(qiáng),人也潑辣,奈何她昔日對屬下有恩,屬下也不好說她什么,這些年一直忍讓,倒是把她慣出這等性子來!殿下,那美人兒自從來了后,我這耳根沒一天清凈,不是吵鬧不休就是摔盤子砸碗的,再這么下去,我這命怕是都要保不住了?!?/br> 容王聽到這話,冷冷地一挑眉,嘲諷地道:“督軍大人,你可聽說過一句俗話?” 督軍大人一愣:“敢問殿下,是什么俗話?” 容王低首盯著那敵國地勢圖,頭也不抬,淡淡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這位督軍大人,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回味那句話,夜不能寐地想啊想的,終于有那么一天,空中響起一道雷,他恍然大悟:原來這容王也是個懼內(nèi)的??! ***************************** 遙遠(yuǎn)的燕京城里,這天氣越來越炎熱了,眼看著夏天就要到了。 阿宴每隔十幾天,就能收到容王的家書,家書里大多是說起日常飲食起居等事兒,畢竟軍務(wù)大事那也是機(jī)密,到底不適合在家書中提及。不過根據(jù)偶爾他行文中的言語,以及從外面聽說的動向,隱約可以猜到,如今外面這仗正打得激烈呢,好像是羌國被誘入了大昭境內(nèi),然后容王設(shè)下了一個埋伏,降服了羌國十萬大軍。 不過那羌國自然是不服,于是糾結(jié)兵力再行攻打,最近一兩個月一直在纏斗,只是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 阿宴將那些家書一個個都放平,整整齊齊地摞在那里,有時候想他了,就拿出來看看。看著那柔情繾綣的字跡,想著他在百忙之中寫下這些書信的心情,不免心里柔腸百結(jié)。 今生今世,她何其有幸,得一個如此夫君把她記掛和疼寵,又得一個如此夫君,能值得她這般纏綿記掛在心間。 每每一個嘆息,是滿足,也是幸福。 在這充斥著慢慢思念的時候,阿宴就摸摸肚皮兒。 如今阿宴的肚子已經(jīng)大了起來,也早已感覺到腹部的胎動了。小家伙挺活躍的,愛踢人,有時候甚至能在肚子上踢出一個偌大的包。 她好奇,就用手去摸那包,誰知道小家伙也是個敏感的,她剛碰到那包,小家伙就迅速把那手腳縮回去了。 她此時笑望著那些家書,撫摸著肚子里的小家伙,柔聲道:“娃兒,你瞧,這是你父王寫的信,他在外面打仗呢。等他打了勝仗歸來,你就能看到他了?!?/br> 一時又有些擔(dān)憂和期盼,想著永湛的信里,可是從未提過什么曼陀公主呢,不知道這曼陀公主這一世是否也會隨羌國大軍出征,從而在沙場上遭遇了永湛。 阿宴這么一思量,便忍不住在家書里這么寫著:“沙場之上,可不要亂看,只記得打仗殺敵就是了。” 說完這個,她想著也不知道上一世曼陀公主遇到了永湛,到底是怎么個情景。按理說永湛是一軍之主帥,也不至于上陣殺敵??? 她摸著肚子,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半響后,終于靈光一閃,有了一個主意。 她決定再做一個口罩,就那么罩在臉部,一來可以擋住北方的風(fēng)沙,二來嘛,再也不要讓那曼陀公主看到容王俊美的面容! 一不做二不休,她說做就做。開始找來上等的紗布,又估摸著尺寸裁剪了,縫制起來,又是一陣一陣地細(xì)細(xì)縫。 做的時候,考慮到只讓容王一個人戴這個,有點(diǎn)太扎眼,于是她就干脆做了兩個,容王一個,哥哥一個。 鑒于這次是戴在臉上的,她選用了玄黑色的紗布,一連疊了四層,這次也不繡花兒,免得臉上一朵花也不好看。 于是很快,阿宴的這紗布口罩就這么送到了容王手上。 ☆、106|102.99.8.14 這個口罩送到了容王手中的時候,也恰好了,顧松正好被叫過來商議接下來的戰(zhàn)事。 如今已經(jīng)殺了這么幾場,又降服了羌國十萬大軍,此時容王和顧松身上都帶著凜冽的煞氣,那是沙場上見慣了血?dú)夂螅鼐驼慈旧系?,藏也不藏不住的煞氣?/br> 容王這幾日,眸中是越來越冷,只除了想起阿宴的時候,神色還能有幾分暖意。 他挑眉淡掃過自己那大舅子,道:“這是阿宴做的,給你的?!?/br>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把一個用紗布包著的口罩推到了顧松面前。 顧松皺著眉頭,拿起那口罩拆開來,一看之后,他濃眉皺得更緊了:“這是什么玩意兒啊?” 容王眸中沒有任何起伏,聲音越發(fā)冷了下來;“是口罩,戴臉上的。” 顧松嫌棄地看了看:“我不想戴這么個玩意兒,戴上這個出去,還不被人圍觀笑話??!” 他好像倒是看到邊塞那里確實(shí)有人戴著這種口罩,可那一般是女子,大老爺兒們的糙漢子,沒事戴這個干嗎? 容王一聽這個,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也沒說其他,只是淡淡地命令道:“戴上?!?/br> 只有兩個字,可是那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顧松一愣,看著容王半響,嘴巴微張,最后終于點(diǎn)頭:“行……我戴……” 最近仗打多了,每天都是尸橫遍野的,這人心里也都火氣大,如果他真惹了這當(dāng)大將軍的妹婿不高興,保不準(zhǔn)他讓自己干什么呢,顧松還是有些怕的。 于是很快,軍中諸將都發(fā)現(xiàn),鎮(zhèn)南侯顧松和他們的大將軍容王殿下,都戴上了口罩,行軍的時候把大半張臉蒙住了。 眾位將領(lǐng)默默地看了一眼,不過沒人敢吭聲,也沒人敢笑什么。 上次的教訓(xùn),他們還記得呢,那是刻骨銘心?。?/br> 而顧松所不知道的是,就是這個口罩,帶他走向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命運(yùn)。 那一天,顧松在一處山谷遭遇了敵人的小股部隊(duì),他見此情景,便當(dāng)即令下,命人阻截,矢志要將對方拿下。誰知道待走近了一看,對方雖然身披戰(zhàn)甲,卻看起來竟然是個女子。 據(jù)說你在戰(zhàn)場上遇到三種人是需要格外小心謹(jǐn)慎的,一種是出家人,比如尼姑和尚,一種是小孩,還有一種是女人。這三種,原本不該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的,可若是出現(xiàn)了,必然說明他們身懷異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顧松怎么說也是跟隨容王在沙場上歷練出來的,此時見了這一名女子穿著戰(zhàn)袍帶著一眾兵馬,當(dāng)下就冷沉沉地道:“諸位小心,務(wù)必一擁而上,將此女子拿下!萬萬小心,莫著了什么暗器!” 眾屬下聽令,當(dāng)下在顧松的帶領(lǐng)下,驟然沖出,一時之間,山谷之中喊殺聲不絕于耳,廝打砍殺刀光劍影。 這女子一回首間,峨眉高聳,英氣中透著艷麗,她見了顧松,冷笑一聲,語氣中頗為鄙?。骸斑@里哪里來的鼠輩,堂堂大將軍,竟然戴著女子一般的口罩,真真是藏頭藏尾,莫非你也和我一般是女兒身!待我擒下你后,扒掉你的口罩,看看你是何等人也!” 說著,她就□□一挑,上前沖向了顧松,那個架勢,還真是要拿下顧松,矢志扒下他的臉一看究竟! 顧松哪里受得住一個女子如此侮辱于他,當(dāng)下橫眉冷豎,沖殺過去。 一場廝殺,就此拉開帷幕。 **************************** 當(dāng)阿宴的哥哥在沙場廝殺的時候,她正品著宮里送來的稀罕水果。這些水果都是從南方特特地快馬加鞭送過來的,是北方不曾見過的稀罕玩意兒。別說尋常人,就是以前敬國公府里,怕是也吃不到的。 畢竟送過來就那么一點(diǎn),那都是給皇宮里御用的。 如今因著容王不在,遇到什么下面進(jìn)貢的稀罕玩意兒,皇上都是特意命皇后那邊留出來一份好的,專程派人送到容王妃這邊,供容王妃享用的。 譬如前幾日,有東邊善于織錦的云來縣,供奉了一匹罕見的紅錦,好像叫什么瀲霞余暉的,那錦展開來后,你仿佛能看到上面的落日余暉,映襯得周圍的一切都帶著幾分米分澤。據(jù)說這紅錦是當(dāng)?shù)匾环N叫血絲的蠶產(chǎn)出的蠶絲織就的,只可惜那種血絲蠶極難養(yǎng)活,這是集了一縣之力,才能收集蠶絲織成了這一匹瀲霞余暉。 而更絕妙的是,此時正值盛夏,炎熱無比,可是這料子卻通體透著一股涼爽,若是用這料子做成衣裳,那怕是再也沒有悶熱之感,反而自能夠消暑解熱。 這匹錦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倒是贊了幾句,后來便道:“送到皇后那里吧?!?/br> 不過他隨即又補(bǔ)了一句:“告訴皇后,看看哪里需要,自去著人送去?!?/br> 皇后得了那瀲霞余暉,一看之下,眼前便是一亮,當(dāng)時恰好貶為了昭容的凝昭容也在。 最近這些日子,凝昭容的肚子大了,人也漸漸學(xué)乖了,每每和自己這當(dāng)皇后的jiejie說句好聽的話,兩姐妹也好了起來,于是凝昭容便時常來皇后這里閑坐。 此時凝昭容看了這瀲霞余暉,那紅艷艷的料子,就如同流動的胭脂一般,波光瀲滟,光澤照人。她頓時錯不開眼了,她撫摸著大肚子站起來,走到那瀲霞余暉前,忍不住贊嘆道:“這料子可真好,又軟和,又好看,還涼爽得很?!?/br> 一時望著那料子,她輕輕撫摸著,想著若是做成衣裳,穿在她身上,那該是怎么樣的萬眾矚目?。?/br> 可是皇后盯著那瀲霞余暉看了半響后,終于咬牙道:“這個你就不要動了,著人給容王妃送過去吧?!?/br> 這話一出,凝昭容便皺起了眉頭:“為什么要給她?” 皇后眸中沒有笑意,可是唇邊卻泛著笑:“沒什么,就是要給她。” 凝昭容依然無法理解:“既然只得了這一匹,那自然是要留在宮里的,難不成皇后不能用的東西,她阿宴一個區(qū)區(qū)王妃,竟然也敢用?便是她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從此折損了你的面子,難道她就覺得臉上好看了?” 皇后依然在笑,笑得有幾分涼意:“可是這是皇上的意思?!?/br> 這種布料的事兒,皇上自然是不好說送到容王妃那里,到底是顧忌著呢。做弟弟的容王不在,做大伯的皇上總不能直接給容王妃送衣服料子啊,于是他就命人送到自己這里,讓自己送過去。 她想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說是看看哪里需要,便送過去。其實(shí)容王妃如今懷著身子,這有身子的人都怕熱,又特意說起這瀲霞余暉能夠消暑,可不是要把這料子送到容王妃那里去么?!?/br> 凝昭容一聽這個,眉頭都打成了結(jié),眼圈都紅了,她委屈地道:“難不成我不是懷著身子嗎?她阿宴便是懷著身子,那也是容王的子嗣,生下來是個小王爺或者個小郡主,可是我的呢?我這可是皇上的親生孩兒??!若是男兒,那便是一國儲君,若是女兒,那也是一國公主,金枝玉葉!難道我腹中的胎兒,不比她的金貴千萬倍?” 此時皇后唇邊都泛著苦澀,她只好解釋道:“你不懂,皇上這個人,從來是寧愿委屈了自己,也要顧全他那弟弟的?,F(xiàn)在容王不在燕京,出外拼搏征戰(zhàn),他自然是半分都不會委屈了容王妃的?!?/br> 凝昭容當(dāng)即就想蹦起來:“不委屈她,難不成委屈我?” 皇后淡淡地掃過自己的親妹子,道:“你就是受些委屈,又能如何?” 凝昭容聽到這個,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