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定了嗎？”婉蘇忍不住插嘴問道。只因?qū)﹃P(guān)碧兒印象不錯，又是經(jīng)歷過事情的。

    “**不離十，只差換庚帖了吧。姓鄺的得了門好親，怕是要拿喬一番。”古陣邊喝邊對芷草說：“你同小婉去里間坐坐，不必拘著，不是有果子嗎？吃著玩吧?！?/br>
    古陣這人算是官二代中的好人，沒有壞心眼兒也樂于助人，對待下人也不是那般苛刻。芷草臉一紅，扭捏道：“奴婢要伺候少爺您?！?/br>
    “去吧，這兒沒你的事了?！惫抨囷@見是想同冷臨說話，芷草倒也通透。

    婉蘇這才同芷草進(jìn)了里間，還自覺關(guān)上了房門。本來不認(rèn)識，先前又是那般，自然有些尷尬。

    “芷草jiejie，這是少爺叫帶來的荷花酥，你嘗嘗?！蓖裉K首先打破僵局，遞給芷草一塊糕點(diǎn)，笑道。

    芷草也算找回了些顏面，又見自家少爺待這姑娘也不過爾爾，便笑著接了。先前總聽古陣提起這位小婉姑娘，還道是會威脅到自己呢，是以芷草才全身戒備。

    “小婉meimei，你也吃?！避撇菪χf給婉蘇一塊糖糕，兩人又坐著無語了。

    婉蘇搜腸刮肚，卻找不出什么來攀談。詩詞歌賦，莫說自己也不在行，便是芷草想必也不定會識得幾個字的；女紅針黹，不提也罷，婉蘇不想丟臉；廚藝，婉蘇不想再次挑起戰(zhàn)火，正思索間，那邊芷草開了口?！靶⊥駇eimei，你伺候冷大人多久了？”

    “沒幾個月，我是剛來的，還有好些不懂，望jiejie指教一二?！蓖裉K誠心說道。

    “細(xì)心吧，我家少爺不是計較人，是以我們府上人的日子都好過，我也不了解冷大人，不過看著也是和氣的?！避撇葸@話說差了，冷臨不是和氣，是根本就沒要求。人都說沒要求的，其實更難伺候，這可不，平日里散漫慣了，這般遇到專業(yè)丫頭，自己就丟了大臉了。

    “jiejie伺候古大人多久了?！焙貌蝗菀渍业絺€話題，婉蘇便也問道。

    芷草微微低了頭，好似羞澀地說：“我從進(jìn)了古府，先是跟著府里的mama學(xué)了兩年，十歲上便進(jìn)了少爺?shù)脑鹤印Ｉ贍數(shù)骄┏莵?，mama便將我也撥了來，一直在，少爺屋里的?！?/br>
    嗬，通房丫頭！婉蘇不禁往后錯錯身子，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似不知該說什么了。

    婉蘇正沉默間，聽那丫頭又說：“meimei可知我家少爺在外，想必是忙的?！?/br>
    婉蘇一聽這話，便知這小丫頭在套話，于是說道：“我也不常見古大人，不過跟著我家少爺見著古大人的時候，都是忙的。他們辦起案子來都是整夜不睡的，古大人也都是獨(dú)自一人，不見帶著什么人?！?/br>
    芷草似乎松了一口氣，略微抬頭，忽地握住嘴巴似要嘔吐狀。

    第五十章 夜半兩人私語時

    第五十章夜半兩人私語時

    婉蘇一驚,莫非沒喝避子湯！

    “jiejie，你沒事吧？那個,癸水來了嗎？”婉蘇心道若是有喜了，可得趕緊知會古陣的。

    芷草臉一紅，小聲道：“meimei萬不可同我家少爺講,免得……啊，我近幾日只不過有些身子不適罷了?！?/br>
    婉蘇見芷草的顏色,以為其害羞不好承認(rèn),便也不再說什么。芷草偷眼瞧瞧婉蘇神色，忙低了頭暗自得意,古陣從不碰自己,這叫她心里很是不安,心里不安，看哪個都像是自己的敵人。

    婉蘇沒有多想，暫不說那兩個在外飲酒加低語的人，再說這芷草，身子不適還跟著古陣出門，怕是很珍惜這機(jī)會的。古陣不是不通情理的，定是芷草隱瞞了自己的情況。

    芷草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古陣提高了聲音說要散了席，這才起身出去。

    收拾了一應(yīng)物事，大著舌頭的古陣便由芷草扶著離開了，婉蘇推開窗戶散散酒氣，又吩咐小二打了熱水來，這才準(zhǔn)備伺候冷臨洗漱。

    平日里都是將水備好了，冷臨便關(guān)起門來自己收拾的，此番就一個屋子，再躲到一邊袖手旁觀也有些不像話，婉蘇便自覺地拿著香胰子站到一邊。

    冷臨難得有清閑的時候，喝了些酒身子有些燥熱，便低頭洗臉。

    本是在背后的頭發(fā)跑到前面，垂到水盆里。婉蘇忙伸手?jǐn)n住，免得沾濕了。冷臨洗好了，瞧見婉蘇如此有眼力見，笑道：“你做得很好，不比那芷草差，也累了吧？快洗洗吧?！闭f完指著另一盆水說道。

    婉蘇曉得冷臨是不想自己難堪，怎么比，芷草都比自己專業(yè)，便笑道：“奴婢領(lǐng)少爺?shù)那?，若有需要，此后也會安慰少爺?shù)?。?/br>
    冷臨拿巾子擦臉，不叫婉蘇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后又端起水盆放到外間床前，坐下后說道：“你睡里間，我在這兒，門上好插，外頭不比府里。”

    婉蘇聽了結(jié)結(jié)巴巴說道：“這怎使得，都是少爺睡里間，奴婢睡外間的，半夜起來上水也方便?！蓖裉K說這話有些心虛，冷臨從不需要人半夜伺候的，想到這點(diǎn)自己還真是幸運(yùn)，基本都是好眠一夜的。

    “去吧，端了盆子進(jìn)去洗?！崩渑R說完便解開綬帶。“換洗的衣衫留下便是，我自己來。”

    畢竟不想爬主子的床，婉蘇便借機(jī)會應(yīng)了，找出帶來的里外衣衫，放到床上后便端了自己那盆水進(jìn)了里間。猶豫一下還是將門插好，這才吐吐舌頭洗臉洗腳。

    忽地躺在床上，只覺得這一整日的顛簸，骨頭都快散了?；顒踊顒硬弊樱裉K既覺得幸運(yùn)，又有些不安。

    凡事有了例外，便有不安的因素，便有了隱患。在這里，奴婢就是奴婢，冷臨此番待自己，婉蘇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若說起初還覺得幸運(yùn)，隨著時間的推移，此時也有些忐忑了。

    婉蘇雖然不是封建思想，但也知道這里人的思想，總是心里沒底。

    懶得下地，便用腳將水盆踢開一些，又拿出換洗的褻衣等物，一一換上。若說這副身子還真是上等，皮膚如細(xì)膩白玉，胸前更是真人不露相。正欣賞著自己的驕傲，便聽隔壁有怪聲音，婉蘇細(xì)細(xì)聽去，哼哼唧唧地愈發(fā)強(qiáng)烈。

    婉蘇臉一紅，便知是有人行那事，隔壁不就是鄺貴這廝嗎，還真是一日都閑不住。想起關(guān)碧兒，婉蘇不由得為其擔(dān)憂。

    那鄺貴明顯是瞧不上關(guān)家的，這般死乞白賴地結(jié)親，關(guān)碧兒的婚后生活可想而知。聲音越來越大，婉蘇聽到外間有了聲響，忙光腳下地查看門栓，確定插好之后這才嚇得又穿回中衣，套好了外衫拉過被子躺好。

    雖說冷臨不是那樣的人，但聽了隔壁的聲音，難免心里沒有躁動。婉蘇回想一下，冷臨應(yīng)未喝多，如此便無什么大事，不過還是謹(jǐn)慎些的好。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倒不是這廝多厲害，只不過是中場休息太多，將戰(zhàn)線拉長了。

    “小婉，夜里吃了酒有些不適，我去外頭吹吹風(fēng)，你待會兒將門插好，若非我叫門，不要開?！甭犞抢渑R的聲音，走到門口后交代一句便走開。

    “曉得了。”婉蘇弱弱應(yīng)了一聲，聽得開門的聲音，這才趕忙出了里間，將外間大門插好。

    地上有些涼，婉蘇又趕緊跑回里間穿鞋子，黑暗中不小心踢到了水盆，疼得抱住腳趾坐到床上長大了嘴巴干嚎。

    這一聲響不小，隔壁似乎被打擾了，叫罵了一聲后便沒了動靜。不多時又聽到那廝似乎出了大門，走到廊子盡頭大喊道：“上水來，來一壺?zé)崴　?/br>
    底下的小二聽了忙應(yīng)著，慌忙提了水壺上樓，那鄺貴腳步不穩(wěn)又走回來，竟踢起婉蘇的門，邊踢邊說：“小賤人，關(guān)勞什子的門，爺還沒走遠(yuǎn)呢?！?/br>
    鄺貴喝多了，這客棧的門又是大同小異的，認(rèn)錯了也不足為奇，婉蘇背靠著門板，心道這么踢下去可別踢壞了，忙道：“您叫錯門了，在隔壁?！?/br>
    鄺貴此時酒醒了一些，聽得婉蘇的聲音，便知是個女子，yin心又起?！澳募业男∨?，開門給爺瞧瞧。”

    婉蘇不語，心跳得厲害，此時卻聽門口有人說話，正是冷臨?！拔业难绢^。”簡明扼要，語氣生冷，估計臉色也是駭人的。鄺貴回頭看了果然沒搭話，只罵著后上來的小二?！鞍€門都一樣，叫爺怎么認(rèn)，滾！”

    那小二放下熱水便下了樓，鄺貴屋里的丫頭估計也起身了，屋里一陣嘩嘩的水響，外加嬉笑聲。

    婉蘇打開門，見是冷臨，便側(cè)身讓開。

    “無事了，我再去外頭走走?！崩渑R說完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奴婢同少爺一起吧。”婉蘇不敢自己待在屋子里，眼巴巴看著冷臨。

    冷臨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往前走，待婉蘇關(guān)好門跟上自己。二人一路走下樓梯，下到院中的天井，又沿著另一側(cè)樓梯往上走。

    黑漆漆的一片，這側(cè)的屋子多是緊閉著門，沒有光亮?！吧贍?，這里沒住人嗎？這幾天來大興的人可是夠多的?！?/br>
    “這是庫房，不住人的?！崩渑R邊說邊回頭，看向?qū)γ孀约悍块g，直到走到一處平臺，這才回身真好。

    婉蘇也跟著站過去，兩人看著對面自己房間和鄺貴房間看去。原來他方才出來也是在此處，視線一直沒離開房間，待看到鄺貴出來及至撒潑，這才趕回來的。

    今晚夜色皎潔，傍晚時的烏云已散盡，硬是沒下成雨，竟有些透凈。樓下仍不時有來詢問的客人，可惜已經(jīng)住滿，只好敗興而歸，再去尋找新的落腳地。

    留下的客房內(nèi)多半熄了燈，想是累了早早歇下。古陣的屋子只燃著一盞小燈，應(yīng)是外間的芷草備著的，以備半夜伺候主子之用。

    站了能有半個時辰，冷臨竟紋絲未動。婉蘇想著那鄺貴也該收兵了，便道：“少爺，回去嗎？”

    “你先回吧，我再待會兒?！蔽⒉豢陕劦膰@氣聲，婉蘇總覺得冷臨一直都沒快樂過，時時都是低沉的，孤寂的。

    怎能再走，便四下找找可坐之物，卻沒合適的。

    “你在找什么？”冷臨回頭，見婉蘇不老實地前后看看，便問道。

    “找個椅子給少爺坐，這庫房門都是鎖了的，不知都是什么金貴物?！蓖裉K試著推一扇門，雖沒鎖著，但不知被什么頂住了，想來里面堆了太多東西。

    又換了一個庫房，推開后，借著微弱的燈光摸到一張凳子，搬過來給冷臨?？粗裉K忙忙活活的樣子，冷臨心內(nèi)不由得暖暖的。以往心里有事時，都是自己一個人找了清凈地，一坐就是一夜，此時有了婉蘇的陪伴，似乎也沒那么難過了。

    “我不累，你坐吧?！崩渑R搖搖頭，見婉蘇已將那凳子擦干凈。

    “都擦干凈了，少爺坐吧?！蓖裉K笑道?！芭九莶韫Ψ虿患败撇輏iejie，旁的也會多長些眼力見的?！?/br>
    “你很好，比他們的丫頭都好。”冷臨笑著安慰，因日里看到那老者想起冷管家，此時心情還有些低落，于是沒了話，默了半晌才問道：“小婉，你此前是在哪個府上的？”

    冷臨本是沒話找話，婉蘇心里卻一驚，斟酌說道：“是在城西李府的?！?/br>
    “跟著什么人的？”冷臨見婉蘇忽地不似以往般活潑，不由得回頭問道。

    “跟著李家夫人的?！表斄四侨说娜保匀痪偷萌P接受那人的身世，婉蘇微微抬起頭，不知冷臨為何會突然問起。

    “爹娘呢？”冷臨只盯著對面看，低低問道。

    “不曉得了，賣了奴婢之后就找不到了?！蓖裉K低低說道，盡量使得自己看起來傷心些。

    果然，冷臨垂了眸子，仿佛下定很大決心似的，說道：“我那日的話，不是說說的，你若真的想回去尋爹娘，我自給了你身契，也會幫你尋到他們?！?/br>
    冷臨不是沒看出來，婉蘇總是擔(dān)心自己命運(yùn)坎坷。她倔強(qiáng)，卻不得不屈服于主仆尊卑的規(guī)矩；她堅強(qiáng)，卻總是擔(dān)憂落得貞娘下場。

    “少爺，只要少爺不隨意發(fā)賣了奴婢，或是像貨物一般同人家交換，奴婢是真的愿意跟著少爺?shù)摹Ｖ劣谖夷羌胰?，既然賣了我一次，我若回去了，還會被賣第二次，奴婢不想回去了?！蓖裉K可不想冷臨好心辦壞事，若是自己真的沒了這冷府做遮陽傘，不定會什么下場，或許很快就會被仇家發(fā)現(xiàn)。

    第五十一章 無眠之時靜習(xí)字

    第五十一章無眠之時靜習(xí)字

    “我曉得,這世間女子難?！崩渑R微微嘆口氣，想起自己母親,雖然從未有人同自己說過，但想起兒時的蛛絲馬跡，冷臨覺得她就是個既可憐又可恨的女子。

    本是平平靜靜住在一個小宅子里,母親去世不久后，不知來了一群什么人,自己只能同冷管家?guī)е鴥H有的家當(dāng)離開。

    依稀記得那群人罵罵咧咧,什么外室的雜種，句句不堪入耳。兒時的自己還不甚明了,直至今日細(xì)想起來,如若那群人說的是事實,自己還真是不該存在的。

    “小婉，你對男人置外室，養(yǎng)私生子如何看？”冷臨忽地問道。

    婉蘇聽了一愣，心里轉(zhuǎn)了幾百個彎，覺得冷臨可能就是這假設(shè)命題中的一員，便小心說道：“這事兒，只能怪男人?！笨蠢渑R的年紀(jì)也不像有私生子的，且平日里幾乎沒有這些腌臜事，莫非他是私生子！婉蘇腦子一驚。

    冷臨微微挑眉，側(cè)頭看去，饒有興致問道：“細(xì)細(xì)說來。”

    “娶沒娶正頭夫人，正頭夫人答不答應(yīng)進(jìn)門，外室興許不曉得，可男人肯定是曉得的，曉得了還做那些事，豈不是知錯還犯錯？”婉蘇斟酌用詞。

    冷臨不語，回想起兒時的記憶。冷臨不氣那派了人來驅(qū)趕自己和冷管家的夫人，也不氣聽了人兩句好話便被蒙騙的母親，只氣那明明有正頭夫人卻還在外勾搭的男人。

    冷臨不再說話，只一動不動盯著前面看，半晌才說道：“回去吧?！闭f著起身往樓下走，婉蘇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也慌忙跟上，下樓時踩空了一階，險些跌倒。

    冷臨有些不好意思，忙慢下腳步回頭等，待其摸穩(wěn)了扶手后，這才一起走下樓梯。正走到天井處，見鄺貴下了樓，穿著一身嫩綠色的新衣，帶著一個小廝便出門了，不知去何處。多半又去何處喝花酒，這種人的夜生活不會僅限于此的，婉蘇腹誹著，便跟著冷臨回到自己房間?？偹隳馨卜€(wěn)睡覺了，婉蘇巴不得他早些走。

    這么一折騰，兩人都沒了睡意，婉蘇回房將水盆處理好后，見冷臨擺出了筆墨紙硯，不知在寫些什么。

    “少爺？都這時候了，還不歇著？”婉蘇湊了過去問道。最近自己學(xué)習(xí)**很強(qiáng)，已經(jīng)識了許多字，見冷臨寫寫畫畫就想湊上前去。

    “沒了睡意，你呢？若不困的話過來，我考校考校你的學(xué)問?！币酝?dú)自一人時，都喜歡一人待在書房，不知何時起，竟覺得身邊有個人也不錯。

    “奴婢哪有什么學(xué)問，不過是剛認(rèn)了幾個字?！迸居行├?，不過看冷臨今天好似尤其低落，便不忍一人回房睡覺，留下來說說話也好。

    “那昨日教你的幾個字，可還記得？”冷臨將紙張拿出來，指著上面的幾個字問道。

    “小、婉?！边@兩個字是自己的名字，婉蘇有一定功底，自然記得清。又指著另外兩個詞說：“冷清、臨間。”

    婉蘇說完有些尷尬，余下兩個詞包含了冷臨的名字，此時說出來有些不自在。昨日冷臨是教了自己好些字詞的，此番恰好拿出這兩個，不免很應(yīng)風(fēng)景。

    冷臨也是無意的，說完了才感到有些不妥，再看婉蘇一臉不在意，還大大咧咧地說道：“少爺，這是您的，對了，您的字呢？人家都有表字的?！?/br>
    “督主給過，許久不用忘記了?！崩渑R說道，見婉蘇沒有害羞，便也放了心。

    婉蘇也是強(qiáng)裝未覺，又連著辨了幾個字，得了冷臨不少夸獎。想著叫其心情好些，故作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