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祁連:“不會,權(quán)當休息,跟你在一起很開心,心情好?!?/br> 江曉媛:“……” 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感覺這話仿佛聽起來有別的意思,偏偏祁連的態(tài)度無比自然……又不大像有什么別的意思。 祁連這個人有時候有話不說話,十分模棱兩可,弄得江曉媛總在“自己想多了”“沒想多”兩極間來回徘徊,心如乒乓球。 祁連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兀自說:“其實有時候我也想,要是我是你,也許真沒有你混得好?!?/br> 江曉媛打了個哈哈,因為感覺這只是句客氣的恭維。 她不愛打聽別人的事,不了解祁連的來龍去脈,僅就她所接觸的表層來看,她有種祁連無所不能的錯覺。 他應(yīng)該比她大幾歲,可是江曉媛覺得自己再老幾歲,也不見得有那種強大得游刃有余的氣場——光是不管跟什么人都能說上話這一點,她就做不到,不然在陳老板的美發(fā)會所里也不會把人緣混成那副德行。 江曉媛:“沒有,我差得遠……其實剛才跟那個范什么的說話,我現(xiàn)在背后的冷汗都還沒干……每次碰到這些比我年長,或者看起來比我氣場強的人,我其實心里特別緊張?!?/br> 甚至一開始她沒有意識到蔣博是個慫貨的時候,和蔣老師匯報工作時手心都會出汗。 祁連:“正常,人都怕自己不了解的東西,熟了就好了?!?/br> 道理是沒錯的——比如江曉媛在熟了以后,對蔣太后就再沒有一點畏懼之情了。 江曉媛:“可我不可能在剛見面的時候,就看透那些比我年長、比我有閱歷、比我權(quán)力大城府深的人啊?!?/br> 祁連:“所以你的反應(yīng)是正常的,大家都一樣,不用太在意?!?/br> 江曉媛脫口說:“我看你就沒有?!?/br> 祁連沒有立刻回答,他側(cè)對著江曉媛,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路面,除了這份專注的眼神,看不出他臉上流露出一丁點的喜怒哀樂。 就在她覺得他不打算回答的時候,祁連說:“因為我了解?!?/br> 江曉媛很想問問他為什么會了解,但是有一瞬間,她莫名地有種感覺,知道祁連不太想說,于是識趣地閉了嘴。 第二天早晨,江曉媛拎著一打煎餅,準時到工作室查看裝修進度,意外地發(fā)現(xiàn)蔣太后居然也在。 蔣博額頭上的傷已經(jīng)把紗布拆了,只能看見額頭上有一道淺淺的血印,他稍微整理了一下發(fā)型就給遮住了,人依然是那副鬼樣子,外人看不出有什么分別來。 他拿著一塊手絹捂著鼻子,正在跟裝修隊的師父說什么。 江曉媛一進門,手中雜糧煎餅霸道的氣味一下充斥到整個屋里,將裝修材料的味道都打敗了,并透過脆弱的手帕,不依不饒地鉆入了蔣博的鼻子中。 被驚動的蔣太后回頭看了江曉媛一眼,雙目像是要化成兩把鄙夷的小鋼錐,戳入江曉媛手中的煎餅上。 江曉媛沒搭理他,心說:“這白眼狼,這么快就忘了救命之恩了么?” 工程隊的師傅們卻樂呵呵地迎了上來,熟稔地從她手里拿走早飯。 江曉媛:“蔣老師,吃嗎?” 蔣博把他蒼白柔弱的脖子往后一仰,仿佛江曉媛手里遞出的不是一塊質(zhì)樸的煎餅,而是一顆手榴彈。 他用兩根高貴的手指頭將那玩意從江曉媛手中奪下來,順手塞給旁邊的工人師傅,開了尊口:“像你這種身高體重的女孩子,一天的基礎(chǔ)代謝才能用完一塊半煎餅的熱量,你就吃吧,胖死你?!?/br> 江曉媛皮笑rou不笑地說:“老板,拉磨的驢靠基礎(chǔ)代謝是活不下去的?!?/br> 她出于一種什么樣的自嘲情cao,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比作一頭驢?蔣博有些難以理解,他撇過頭咳嗽了兩聲:“走,跟我出去?!?/br> 江曉媛敏銳地從他的話音里聽出了“要請客”三個字,二話沒有,高高興興地就跟著走了。 兩人十分有默契,剛開始,誰也沒有提頭天晚上在別墅區(qū)發(fā)生的事,都在努力淡忘——有時候知道了別人的黑歷史也是一種負擔,反正江曉媛眼下是恨不能失憶忘干凈。 蔣博偶爾會搭配一些假名牌糊弄別人,但不太肯降低自己的實際生活質(zhì)量,把江曉媛帶到了附近一家五星酒店的餐廳里。 江曉媛手上還殘留著煎餅的余香,已經(jīng)毫無障礙地將陪伴了她多日的“老情人”丟在了一邊,不客氣地點起了西式早茶。 點完她將菜單往旁邊一搭,打發(fā)了服務(wù)員,從脖頸子到腳脖子,扭著標注的幾道彎,用名媛淑女的坐姿笑不露齒地問:“蔣老師,您說事。” 蔣博:“……” 他覺得對面那女的笑得有點只黃鼠狼。 蔣博清了清嗓子:“關(guān)于工作室……” “哦,”江曉媛立刻展開匯報,“基本準備得差不多了,我那天換一個名字,改成‘涅槃工作室’,是不是比較有文藝范?” 蔣博擺擺手,干咳了一聲:“叫什么倒不重要?!?/br> 江曉媛正襟危坐地準備聆聽大老板關(guān)于未來事業(yè)經(jīng)營的戰(zhàn)略性意見。 結(jié)果大老板說:“我那天說的話都是扯淡的,以后工作室怎么經(jīng)營,還得好好規(guī)劃一下?!?/br> 江曉媛心生不祥的預感:“……哪句是扯淡的?” 蔣博:“哪句都是,從所謂的‘影視基地’到‘自己的客戶資源’,實話告訴你,‘影視基地’的鬼話是我編的,至于資源……我現(xiàn)在手里的客戶資源,基本上還是和……和她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完全脫開的話,可能就不剩什么了。” 江曉媛:“……” 蔣博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低頭看著自己干凈圓滑的指甲,他有些艱難地開口說:“我如果早有那樣的準備,就不會……” 服務(wù)員跑來上菜,蔣博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地壓了壓自己的下巴,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不過江曉媛已經(jīng)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是,蔣博如果有那樣的心——他就不會一開始萬念俱灰地對江曉媛說自己要走。 不會從學校辭職。 也不會窩窩囊囊地被關(guān)在一個小黑屋里,等他窮大方傻大膽的助理去拯救。 江曉媛愣了片刻:“那封邀請函也是……” “哦,那倒不是,是有一次一個朋友接了個影視活,臨時去不了讓我頂了一下,偶然在那邊認識的?!笔Y博說,“算不上什么交情,可能給認識的都發(fā)了一份,也就客氣客氣?!?/br> 江曉媛肝顫地問:“那請問你是怎么決定要自己開工作室的呢?” 蔣博揉了揉眉心:“你當時……拿著那張邀請函追出來,跟我說自己的心血只有自己知道,回去以后她又不斷地逼我,兩邊的原因都有吧。” 江曉媛面無表情地說:“你要是敢說自己只是一時沖動,我現(xiàn)在就用餐刀捅死你?!?/br> “那倒也不完全是,”蔣博頓了一下,“學校那邊……校長夫人是她的熟人,現(xiàn)在既然跟她翻了臉,那邊我可能以后也待不下去了,只有自己單干?!?/br> 怪不得他當時說請個助理就請個助理,鬧了半天是關(guān)系戶! 她還以為是蔣老師業(yè)務(wù)特別精通的緣故,果然是太天真了。 江曉媛感覺自己的胃口都被這個噩耗傷害了,他們征服亞洲的路途還沒起航,先自行摔了個大馬趴。 她嘆了口氣:“還有什么困難,你一并說了吧?!?/br> 蔣博:“這些年我大部分的財產(chǎn)都是她把著的,給你的那張卡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私房錢,工作室前期籌備都可能有點緊吧……回頭你把裝修的造價預算讓我看一下,裝修費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搞不好不夠?!?/br> 江曉媛:“……” 蔣博在她要殺人一樣的目光下,好像一瞬間又披上了他那怯懦的殼子,他微微避開了江曉媛的眼神:“對不起,我事先沒有準備好,要是你想去別的地方,我還可以想辦法托我的幾個朋友幫你推薦一下……” 江曉媛“啪”一聲把手里的餐刀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窮成這樣,你還要來吃這個!” 蔣博:“……” 江曉媛:“服務(wù)員,后面沒上的不用上了,退掉吧,我們趕時間!” 這混賬敗家玩意兒! 別人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曉媛發(fā)現(xiàn)落到她自己頭上,總是“柳暗花明好像又一村,過去一看,還他媽是山窮水復”! 日子沒法過了。 ☆、第51章 事已至此,還能怎么樣呢? 江曉媛從兩眼一抹黑的狀態(tài)里清醒過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蔣博拎到了路邊一家“便民”早餐店:“兩碗餛飩?!?/br> 蔣博這個少爺看了一眼黃橙色的塑料碗,發(fā)話說:“我要吃干的,我不想用他們的碗喝湯?!?/br> 江曉媛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自作主張說:“一碗餛飩,給他拿兩個燒餅?!?/br> 服務(wù)員打著哈欠溜達過來,半死不活地說:“rou燒餅一塊二一個,椒鹽燒餅八毛,要什么的?” 江曉媛不假思索:“椒鹽!” 蔣博:“……” 這翻天覆地的造反行徑讓蔣老師猝不及防,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的蔣博沉靜地思考了片刻:“江曉媛,你翻天了嗎?” 江曉媛有滿腦子天馬行空的設(shè)想,她早晨來工作室的路上還想得好好的。 過一陣子等工作室的前期工作都落定了,就跟著蔣老師出國進修,修三四個月回來,正好能趕上報考來年的高級化妝師考試,等她拿到職業(yè)資格,工作室差不多也可以走上正軌了,他們可以一邊招兵買馬,一邊擴大市場……順便做一些化妝品代購生意,等代購平臺成熟了,就能借機推出自己的產(chǎn)品。 十年八年的,只要用心做,她覺得自己也能打拼出一個“聲色”。 如今這些設(shè)想統(tǒng)統(tǒng)被“沒錢”倆字傷得體無完膚,江曉媛感覺自己橫掃亞洲的夢想搖身一變,化成了白日夢,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但她不甘心讓亞洲第一的一腔熱血肝腦涂地,只好一邊憤恨地修改著未來的規(guī)劃,一邊狠狠地咬了一口剛出鍋的餛飩。 ……牙根都給燙麻了。 江曉媛想,現(xiàn)在其實錢還不是最重要的,實在不行還能借,最重要的是資源和口碑,這一行競爭壓力很大,這個口碑和人路到底怎么弄來? 事實已經(jīng)證明了,江曉媛在市場營銷方面完全是個外行,當街發(fā)傳單之類的事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一來沒人會去看,二來是對自己的目標客戶群界定不清…… 蔣博雖然事兒多,但燒餅上來的時候倒是也沒說什么,接過來咬了一口,他自嘲地說:“我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吃一頓一塊六的早飯?!?/br> 江曉媛正在逐條刪改自己腦子里那些不靠譜的營銷策略,漫不經(jīng)心地接了一句:“我以前家財萬貫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會有站大街發(fā)傳單的一天?!?/br> 蔣博聽了一愣。 江曉媛話一出口,才感覺自己說漏嘴了,話風立刻轉(zhuǎn)了回來:“逗你玩的,我也就做夢的時候家財萬貫過?!?/br> 她長著一張文靜秀麗的臉,私下里其實對熟人也經(jīng)常滿嘴跑火車,蔣博沒往心里去,只是接住了她“發(fā)傳單”的話音,說:“也沒到那種程度,車到山前必有路,雖說我好多大客戶跟她有關(guān)系,但是我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哪怕是人情往來,也多少有一些資源,大客戶可能一時半會有困難,但我要是稍微降一點價,不出名的十八線藝人的活還是有的?!?/br> 江曉媛悶悶地“嗯”了一聲。 蔣博:“至于錢的問題,你不是說還有投資人呢嗎?” 江曉媛滿腦子亂麻,急于扒拉出一條全新的道路,聞言沒好氣地說:“首先,你要做出一個一看就能賺錢的東西,才好意思去厚著臉皮找投資人,什么也沒有就去空手套白狼算什么?找人扶貧?再說,我看你不一定靠譜,投資人是我朋友,我不能坑他?!?/br> 蔣博面無表情地揮舞了一下手里的燒餅:“你坑我的時候怎么從來不講感情?” 江曉媛面不改色:“就憑別人長得比你帥。” 蔣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