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說起來燕西的朋友,白紹儀和清秋一致認為燕西的朋友雖多,只有這個謝玉樹是個最靠譜的人。他出身一般人家,家境和燕西那些豪門子弟比起來就寒酸的很了,可是謝玉樹和燕西他們在一起,并沒特意巴結(jié),也沒自慚形穢,他真誠熱情,待人都是極好的。燕西雖然紈绔習氣重,可是誰也不傻,燕西自然分得出來誰是真情誰是假意,他倒經(jīng)常對謝玉樹說真心話。兩個人關(guān)系不錯,謝玉樹常來金家走動,和金家的幾個少爺小姐都認識。 “你畢業(yè)就來了上海,如今看起來很果真是長進了。我只聽燕西說你在外資公司高就,是哪一家公司啊?!卑捉B儀熱情的對著謝玉樹打招呼,紀家是上海的首富,今天來做客的都是上海有名的人物,沒想到謝玉樹沒有背景卻能很快的闖出一番事業(yè)來。 謝玉樹早也不是寒酸的窮學生了,他西裝筆挺臉上已經(jīng)有了生意人的圓滑,可是在謝玉樹不經(jīng)意看向梅麗的時候,他的眼神還是和以前那樣清澈。白紹儀和清秋早就把兩個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夫妻兩個相視一笑,清秋對著梅麗道:“我還以為你覺得沒趣跑了呢。你剛來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迷路了怎么辦?路上遇見點事情怎么辦?” “其實這里是租界晚上出去還算安全,紀家一向待客周到,見著梅麗出去也會叫車送她的。我如今在美孚石油做個經(jīng)理,也不過是混日子罷了?!敝x玉樹剛才從梅麗的嘴里知道了金家的事情,知道她是跟著表哥表嫂來上海躲麻煩的,生怕清秋和白紹儀責備她。 清秋對著梅麗別有意味的一笑:“看看,我們梅麗也有了護花使者了。我哪里敢教訓她。真的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我們梅麗一直悶悶的我是吧辦法使盡了也不能得大小姐一笑,今天她遇見你立刻是轉(zhuǎn)晴天了。梅麗在上海真的是沒有認識的人,我整天在家拖著個孩子也不能帶著她出去。還請謝先生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閑了帶著我們梅麗出去走走?!?/br> 謝玉樹話一出口已經(jīng)覺得失言了,又被清秋打趣,頓時臉上漲得通紅,結(jié)巴的解釋著:“我沒別的意思,其實八小姐一直和我說白先生和白太太對她極好,比親哥哥親jiejie還好呢。好啊,我最近有年假還沒休息,上海玩的不地方不少,我做向?qū)??!?/br> 梅麗紅著臉,有些掛不住,嬌嗔的和清秋抱怨撒嬌:“清秋嫂子你再說我可要生氣了?!?/br> “是謝先生,我們好久沒見了。真的沒想到你也來上海了,戴維和你太太也來了。你們是六小姐的主賓 ,我早就該過來和你們打招呼了,可惜被一點雜事纏住腳了。”趙一涵端著一杯紅酒笑瞇瞇的過來。 ☆、第九十七章 再次和趙一涵面對面,清秋心里無來由的輕松起來,以前的戒備嫉妒緊張吃醋都不見了。眼前的趙一涵,人還是那個人,可是氣質(zhì)神態(tài)完全不一樣了。她再也不會看似自然其實刻意的展示著女性的柔美,對著男士們巧笑嫣然。再也不會迎合別人的意思,做出來溫柔大方的樣子,也不會忽然咯咯的笑起來,吸引別人的眼光?,F(xiàn)在的趙一涵沒了以前刻意的裝飾打扮,只是穿著合體的裙裝,頭發(fā)在頸后挽成個發(fā)髻,竟然再無一點珠翠首飾。 “原來是趙小姐,你不是去俄國深造了?這快就學成回來了?”清秋平靜的對著趙一涵一笑,寒暄著。清秋內(nèi)心暗自吃驚,她竟然平靜的對著趙一涵大招呼,放在以前真的不可想象。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確的,清秋的第六感告訴她,趙一涵已經(jīng)完全放下對白紹儀的執(zhí)念了,她身上的棱角和銳氣被磨掉了。這個洗盡鉛華,沉淀了焦躁的趙一涵還是個不錯的人。 趙一涵對著清秋淡定的態(tài)度也是一驚,白紹儀對著趙一涵點點頭,忽略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吃驚:“就是啊,俄國那邊的大學也不錯,就是氣候太嚴寒了。你是回來度假的么?” “我覺得在那邊學校學的都是書本上的東西,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幾乎都在讀書中度過的,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讀了那么多書是為了什么?再接著把自己的大好年華浪費在書本里面么?我當初是為了讀書啊。在俄國幾個月我想清楚了,我讀書是為了追求新思想,過另一種人生。我在那邊讀了一本小說,終于明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程的意思。有些東西是不能光讀書就明白的。我現(xiàn)在在廣州做事情,在那邊婦女部任職。這一次來上海是接幾個俄國客人去廣州的。我多少在學了點俄語 ,可以叫俄國客人們交流,路上也方便點。明天我就要回廣州了?!壁w一涵微微的側(cè)下頭,眼光落在很遠的地方。 這又是個一個趙一萍了!好在不太偏激,按著趙一涵不服輸,敢闖敢干的性子,拿去廣州才算是得其所哉了?!澳愕故强粗孕帕?,我想趙老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會欣慰的,對了你哥哥也在那邊,你和他聯(lián)系了吧?!卑捉B儀忽然想起趙忠恕也在廣州似乎也不錯,暗想著趙忠恕和趙一涵兄妹兩個從小吵到大,現(xiàn)在他們都是一個陣營里面的人,總算是兄妹兩個意見統(tǒng)一一次了。他們?nèi)绻軗炱鹦置们檎x也是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誰知趙一涵聽著白紹儀提起來趙忠恕臉上神色一僵,她抽下嘴角,生硬的擠出來一句話:“你有什么事情直接給他寫信吧。我不是信差?!?/br> “可不是紹儀要抓信差,只是我們過幾天要回揚州老家,想問一聲,你們兄妹有什么要話要帶給老家的人。不過看起來你們都成了大忙人,就不打攪你們了?!卑捉B儀沒想到趙一涵直接表示自己和趙忠恕不熟,未免有點尷尬,清秋忙著出言解圍。 “我和我哥哥一向是意見不合,你們也別介意。我沒什么話要和老家的人說,至于別人我也不清楚?!壁w一涵對清秋點點頭,口氣淡漠。 清秋皺下眉,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我們在路上遇見了令妹,雖然這是你們家的事情,可是畢竟是一母同胞,你若是有機會見著她還是勸勸她吧。” 提起來meimei,趙一涵眼神變得復雜起來,但是她很快恢復了正常,依舊冷淡的說:“她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我也不封建大家長,還能把她拴一輩子。我大概猜出來她如今的處境。人生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不狠狠地摔個跟頭,走點彎路也不會長大的。我早就沒了她的消息,不過還是要謝謝您幫助她?!壁w一涵似乎猜出來小妹的處境,她神色復雜,還是對著清秋道謝。 清秋忽然想起來以前趙一涵和歐陽于堅的關(guān)系,一時有些尷尬,親姐妹兩個和一個男人牽扯不清,雖然她不知道趙一涵是什么想法,換成她在趙一涵的位子上,也是不想聽見關(guān)于meimei和前夫的一切消息吧?!芭叮矝]什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應(yīng)該沒事了?!鼻迩飳擂蔚幕貞?yīng)著,竟然實在無話可說了。 “我的meimei,我很清楚她的性格。你們外人只看著她不多說話,從來不當著人前面說半個不字,只以為她是個甜蜜柔軟的性子。其實我這個meimei心里有主意著呢,以前是年紀小,沒多少見識。別人說什么她只能聽著,現(xiàn)在她也是個大人了,主意拿的正正的。你知道我和我meimei的事情,其實也沒什么難為情的,我都不介意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了。當初的事情無法說誰對誰錯,只能說我們兩個因為誤會而在一起,因為了解分開。我們?nèi)齻€人現(xiàn)在求仁得仁對彼此都沒埋怨了?!壁w一涵平心靜氣的和清秋說了一堆話,清秋也平和認真的聽著趙一涵的傾訴。她們兩個誰都沒想到,她們能平相處。 “感情的事情很難說誰對誰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你明天要啟程去廣州,若是方便我們?nèi)ニ退湍恪!鼻迩锵胫w一涵一個女孩子獨自在陌生的城市奮斗,可是個可憐的人。 趙一涵默默地看著清秋一會,她上下審視著清秋,仿佛像不認識她似得。清秋也不是沒被趙一涵審視過,不過以前她對清秋審視也好,偷窺也好,都帶著比較較量的意味。這次趙一涵的眼神卻不同以往,她看清秋的眼神沒了嫉妒和比較,反而是頗有點欣賞的意味。清秋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起來,暗想著這個趙一涵真的叫人捉摸不透,她沒了以前的驕嬌二氣,和輕浮,反而是叫人不習慣了。“哦,若是不方便也就算了。橫豎大家還有見的日子呢?!鼻迩镆詾槭勤w一涵還對著她存戒心,忙著解釋。 “我以前是被虛榮心給蒙住了雙眼,把自己的錯誤都歸結(jié)在別人身上。你確實是個值得戴維鐘愛一生的女子。你們的性格真的很適合。我是來接外國客人去廣州的,隨身的行李很少,我是在外面漂泊習慣的人,一個人能應(yīng)付的來。我聽說你們得了個小公主可惜竟然沒時間去看看她了。我想你們的女兒肯定會很漂亮,因為她的父母就是一對璧人。”說起孩子趙一涵的眼神和語調(diào)不自覺的變得很溫柔起來,在身邊圍著一群有目的的人,說著虛情假意的奉承話,趙一涵的眼光落在一邊白紹儀和清秋身上。 夫妻之間是否和睦是無法瞞住的,看著白紹儀和清秋兩個人一些細微甜蜜的小動作,再想起自己這些年一步錯不不錯,趙一涵忍不住感慨起來自己當時真的太糊涂了。放下以前的偏執(zhí),她覺得清秋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子。 “表哥你怎么了?”梅麗正和謝玉樹說的高興,卻被白紹儀給抓過來?!澳銈€沒良心的小東西,你快點把你嫂子叫過來!”白紹儀氣的作勢要敲梅麗的額頭,他簡直要以為是做夢,清秋和和趙一涵竟然相談甚歡,她們兩個不是——白紹儀實在沒勇氣上去把清秋拉走,可是又擔心趙一涵別是換了花招,在清秋跟前詆毀自己。他想了半天只好叫梅麗去把清秋拉走。 “哎呀,我看你是多心了,清秋嫂子和那個什么趙小姐不像是在別苗頭的樣子。她們和好了,你不是最大的受益者么?”梅麗懵懂的看一眼清秋和趙一涵,認為表哥是杞人憂天了。 這個孩子一點也不可愛了!白紹儀瞪一眼梅麗,催著她去把清秋叫過來。那邊趙一涵早就看見了白紹儀的小動作,她一笑對著清秋道:“你還是過去吧,再不然白紹儀真的要維持不住紳士風度,要當著眾人的面前抓狂了。我們總是有再見的機會的。我有句話和你說,小心歐陽于堅,他太偏執(zhí)了,會做出來很偏激的事情。你和紹儀和我不一樣,我一個人無牽無掛,沒有誰能威脅我。可是你們有家庭有孩子,總要考慮的多些?!?/br> 清秋想起來剛到上海那天看見歐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看著趙一涵一臉嚴肅:“我看你們支持的主義是一樣的,怎么成了這個樣子。謝謝你提醒,我其實來上海的當天就看見他了,真是叫人為你meimei不值得?!?/br> “我們的信仰不完全相同,我只是認同一部分思想,可能在骨子里我還是個保守的人。你是知道的,為了團結(jié)革命,我是雙重身份的,兩黨都加入了。歐陽這個人怎么說呢?太理想主義了,他們黨內(nèi)不少人都不贊成他的激進。”趙一涵端著手上的酒杯,細細端詳著酒杯中澄澈的酒液:“我離開他實在是對他已經(jīng)完全失望了,一個只會推卸責任的人,是不能做依靠的?!?/br> 清秋想起歐陽的糾纏,她感同身受的嘆口氣:“道不同不相為謀。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倒是提起來你的煩心事了?!?/br> “我是在后悔,為什么當初沒早明白,白走了很多的彎路。若是我早點認識你,也不會白尋許多煩惱了。”趙一涵說著對清秋一笑,轉(zhuǎn)身和別人寒暄去了。 回家的路上白紹儀一直鬼鬼祟祟暗中窺探著清秋,梅麗瞟一眼表哥又看看表嫂,唯恐天下不亂的爆料:“清秋嫂子你不知道,表哥見著你和趙家小姐說話,急的跳腳要我把你找回來呢?” ☆、第九十九章 清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上已經(jīng)是濕漉漉一片了,忙著拿著絹子胡亂擦了臉,掩飾著說:“沒什么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也不知怎么的就傷感起來?!?/br> “這個宅子是上一代人置辦下來的,咱們家的老根子不在揚州城里,卻在揚州城外面莊子上。揚州這個地方自古是富商云集,以鹽業(yè)興盛的??上У搅饲俺笃?,鹽業(yè)衰微,那些鹽商們都逐漸的沒落了。這個宅子據(jù)說是揚州最有名的鹽商家的一半宅子,再往前推還曾經(jīng)是鹽政衙門的后宅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無從考證,不過里面花園庭院確實精致生,還而且不俗?!卑追蛉藢χ眿D說起來宅子的歷史。清秋控制住了情緒,有些歉疚的說:“我真是個沒見識的,好好地哭什么?” “你說到了門前忽然心里有種熟悉的感覺,那就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你要做我們家的人。我們要在這里住上幾天呢,你有的是時間在這里逛逛,可能紹儀對著這里都生疏了,我記得我們走的時候紹儀還是個幾個的孩子呢。好像是剛開蒙沒多久。”白夫人說著大門打開,早有白家的下人聽見消息忙著出來迎接。 白家人口真的不興盛,這個宅子是當初白文信的父親購置的,他本來是個做絲綢的商人,雖然祖上做過不小的官員,奈何他性子耿直不喜歡官場上趨炎附勢的一套。在翰林院混了幾年也不能得一個實缺,又不肯拿著銀錢走動關(guān)系。他干脆接著丁憂的借口回家了,那個時候上海早就開埠,常州蘇州也跟著商業(yè)興盛起來,他做起來蠶絲和茶葉的生意,用這些東西換了洋布和肥皂火堿什么的外洋的東西。一來一去家業(yè)興盛,也不想在官場上苦熬資格了,家里發(fā)達起來,他還不忘讀書的傳統(tǒng),因此白文信和白雄起的父親還是科舉出身。 白家老太爺在大兒子中舉,又生了小兒子后,為慶賀雙喜臨門,決定搬到揚州城常住著。正巧趕上這個宅子出賣,他看了房子,覺得這處宅子地段好,很寬敞,以后兩個兒子成家立業(yè)都能住下,而且最難得是這個宅子庭院房舍處處帶著雅致,不想生一般鹽商的宅子,只一味的炫富,庸俗喧囂,艷俗不堪。因此白家老太爺也沒怎么講價錢,直接花了幾萬銀子購置下來這個宅子,又修整一下,就把家安在了揚州城里面了。 清秋跟著眾人慢慢的走著,到底是滄海桑田 ,很多地方都變了。白家的宅子現(xiàn)在是白文信和白雄起叔侄兩個共有的,白夫人指著一個雕花門說:“東邊的宅子是繡珠家的,咱們家在西邊,雖然算是分家了可是你知道的,咱們兩家全在外面,沒有徹底隔斷了。大家還是一個大門進出,算是一家人。后面的園子也是沒分開的。你和紹儀就住在他以前的院子里,那個地方很安靜,算是最好的一處了?!?/br> 白文信和侄子一家很親近,加上他們都是闖出來點名堂的人,自然不會小家子氣的為了個祖?zhèn)飨聛淼恼咏锝镉嬢^,拿著墻隔出來兩家子。因為白家的人丁少,白文信多年一直在外面,這個宅子也就是幾個老家人在看著。好在他們時常修整著,白文信他們一行人忽然回來,也是五位齊全,房子家具都是現(xiàn)成預備好的,只要稍微的清掃,能立刻住在里面的。 看管房子的老金親自端著個茶盤里面放著四杯茶進來,白文信見著老金戲謔的笑道:“你個老貨,我離開揚州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一轉(zhuǎn)眼二十多年了,你怎么還是沒變樣啊。莫非你是偷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不成?你叫人來端茶就成了,還親自端來。我可不敢喝你端來的茶!你這樣端著盤子進來嚇我一跳,還以為是去別人家做客呢?!闭f著老金也笑了,他還是很堅持的給白文信親自遞上一杯茶:“老爺只拿著我取笑,您是可憐我,看著我老了。我哪能就順桿爬,忘了自己的身份。這些年,我倒是過得好,守著個大宅子,不缺吃不缺喝,每天掃院子還叫什么事情。倒是想著老爺在外面不知道幾千里幾萬里遠的地方。若是老太爺見了今天家里熱鬧起來,一定會高興地?!闭f著老金給白夫人端茶。 白紹儀看著老金還要給自己親自上茶,忙著站起來自己接過來:“我可不敢叫你給我上茶,記得小時候我叫你給我撿掛在樹枝上的風箏,對你直呼其名被母親聽見了我是被一頓好揍。金叔是跟著我祖父的人,您在白家的時候還沒有我呢?!?/br> 老金上下看著白紹儀,忍不住拉著他的手對著白文信說:“沒想到少爺都長大了,我怎么只覺得少爺還是這么高,滿院子跑的孩子呢,一轉(zhuǎn)眼就成了大人了。少爺和老太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聽說少爺是在外洋什么大學上學的,如今沒科舉了,大學生就是個舉人出身?,F(xiàn)在都是洋的好,從外國上大學回來也該是探花了?!?/br> 聽著老金的話,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大家都忍不住莞爾一笑?!斑@個是我媳婦,這個老金可是家里的老人,他是跟著曾祖父身邊的,后來一直跟著祖父身邊辦事?!卑捉B儀看著老金從進來就悄悄地看著清秋,笑著把老金的來歷和她說了。 清秋看剛才老金和白家人相處的情景就知道這個人肯定是白家體面的老家人,她謙遜的站起來,暗戀笑容的和他問好。 “哎呦,不敢當。我一個做粗苯活的哪敢叫少奶奶給我問好!”老金到底是上年紀了,他站在清秋跟前瞇著眼仔細打量著這位少奶奶。從白文信一家人剛進來,就有人和老金說少奶奶長得和天仙似得,比畫上的人還美呢。現(xiàn)在老金能仔細的打量這位大家嘴里不可方物的少奶奶,他仔細盯著清秋看一會,忽然臉色一變,喃喃自語著:“怎么是長得一樣呢?莫非是我真的遇見了神仙了?” 白紹儀沒聽見老金的話,以為是老金上年紀犯糊涂:“你說的大學生是舉人,金叔,你可不知道,我媳婦可是個大學生,你今后要給家里寫信就叫清秋幫著你?!闭f著白紹儀給清秋一個安慰的眼神,意思是說老金上年紀,說了什么話別在意。 聽著白紹儀的話,老金更是吃驚,他使勁的盯著清秋,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這是咱們家祖上積德,少爺娶了個神仙般的媳婦,我前些年在后院見著個女子,還想著誰家的姑娘這么標致,要是誰能娶她真是祖上積德了。誰知美夢成真,竟然是少爺娶了個神仙來了。” 白紹儀暗想這個老金今年怎么也有七十多了,沒準是老糊涂了,在清秋跟前胡說八道,白夫人也以為是老金上年紀,見著了紹儀娶媳婦心里高興,想說點喜慶話,結(jié)果卻說得不倫不類的,她看著清秋臉上并沒慍怒之色,很贊嘆清秋的涵養(yǎng)好:“你上年紀了,有什么事情就叫底下人去做。你先下去歇一歇,鄉(xiāng)下那邊都準備好了?” 說著白夫人把老金給支出去,轉(zhuǎn)臉對著清秋說:“他是個鄉(xiāng)下人,腦子一根筋,你別和他一般見識?!?/br> 清秋聽見老金的話也沒放在心上,笑著和白夫人說:“他是一片好心,我聽著紹儀說他是家里的老人了,雖然只是下人,可是我們做小輩的也不能目空一切,對著老人呼來喝去的。” “清秋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現(xiàn)在的年輕人好些都不懂事了,一個個驕狂的很。好了,大家一路上累了,都休息吧。揚州的景色不錯,等著明天叫紹儀帶著你出去走走。”白夫人對著清秋謙遜有禮很是欣賞,叫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白紹儀指點著:“那邊是見客人的小客廳,以前是祖父見人說話的地方。方才的大客廳也只有一般過年,人多的時候才用的,從這個小門進去就是母親和父親的地方,是個小樓,母親喜歡在上面的窗戶底下坐著。我們的房子在花園里面?!闭f著他們穿過一個長長的夾道 ,過了個小小的云朵樣式的門洞 ,眼前豁然開朗。后院一道精致的回廊圍著一池碧水,因為有人修整打理 ,雖然多年沒有人住,可是園子里面草木蔥郁,白紹儀拉著清秋走上一條折帶祝欄板橋,清秋越走心里暗暗涌動著一股暖流。就好像一個離鄉(xiāng)很久的游子再次回到家鄉(xiāng)一樣。 她只覺得眼前路徑熟悉,腳下禁不住加快步伐。白紹儀跟在清秋身后,一下子就打到了臨水的蝴蝶廳跟前,在三間小喬的胡蝶廳后又是個小小的院子,軒窻精致除了窗戶上已經(jīng)換了玻璃,剩下的都和清秋記憶里面一樣?!澳銢]想到吧,我以前就住在這里的。當初母親擔心我淘氣掉進水里不叫我住,還說這個房子怎么精致一看就是給女孩子準備的,你一個男孩子白白的糟踐了,我哭鬧著不肯,因為鬧得狠了還被揍一頓。最后mama還是擰不過我就同意了?!卑捉B儀想起來小時候的種種很是好笑“我也不知道當時怎么想的,那么多地方只要住這里的?!?/br> 清秋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這個地方也是她以前的房子啊,林如海和賈敏對唯一的女兒十分疼愛,后面院子精致小巧,前邊臨著水,林如海夫婦擔心女兒貪玩會不慎落水,特別吧池子地下拿著鵝卵石做成硬地,水也很淺,闌干什么的都比別處的高。若是說大觀園保存著黛玉深深地傷感的,揚州的宅子保存著最沒幸福的日子。 “你倒是會選地方,這里是最好的。這么多年和以前沒怎么變?!鼻迩锏吐暤恼f了一句什么,徑自向著后面走去?!澳愕任乙幌?,我怎么覺得你才像是這個地方的主人,離開家很久了,我都忘了門朝那邊開了?!?/br> 清秋在那里感慨物是人非的時候,老金則是一頭霧水一個人嘀咕著。門房里面和你熱鬧,因為主人回來,空寂很久的宅子就像是從沉睡中醒來,開始有了人氣,老金坐在一張竹椅上喃喃自語著:“真是見著神仙了,我和你們說你們偏說我是上年紀昏掉了?!?/br> “金爺爺你還念叨什么,我看是你說書先生的聊齋聽多了,那里真的就見著仙女了。雖然少奶奶看著很好說話,但是你在背后編排她,叫她知道了可是要惹事的?!笨撮T的阿炳對著老金的異常不以為然。 “你知道什么,我哪里是昏掉了。我記得很清楚呢,那一年春天,剛過了花朝節(jié),一直淅淅瀝瀝的下雨,我擔心后面水池上閘門開的太大了叫里面的紅鯉魚趁著漲水跑出去就打著燈籠去看。你們猜我看見什么了?一個女孩子正在水池邊上傷心的哭呢。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使勁揉揉眼,那個女孩子千真萬確的坐在那里,我心里吃了一嚇,想著別是房子長久沒人住,有什么東西進來吧。我想人家都說鬼是沒影子的,我屏氣向水里看看,那個姑娘的影子倒映在水上。我稍微安心了點,仗著膽子說,你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你是誰家的人啊?怎么來這里了。那個姑娘說這里是她的家,只是找不找家人傷心難過。我那個時候也不覺得害怕了,就覺得這個姑娘長得標致,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一看就是個好人家的姑娘,我只剩下打心眼里喜歡了。就隨口說你肯能找著家的,你這個姑娘一看就是個善心的人,又長得和天仙似得,誰能不喜歡你呢。那個姑娘聽著我的話,看著很遠的地方,低聲的嘀咕了些什么,嘆口氣沒說話?!崩辖鹣萑氤了?,渾濁的眼睛看向很遠的地方。 “金爺爺就會編故事,你怎么肯定你見著的那個姑娘和少奶奶是一個人?你老眼昏花的,晚上還能看得清楚么?如今少奶奶長什么樣子,你未必能看得清楚吧。再者說了少奶奶雖然老家在這邊,可是人家是在北京城長大的洋學生怎么會來這里?“阿炳最喜歡的是和老金拌嘴。 “你是親眼看見了,即便長得不像,她們的性格都是一樣的,少奶奶和我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分明是和那個姑娘一樣的。可惜后來,我的燈籠被風吹滅了,等著燈籠重新點起來生,那個姑娘也找不著了。不過從那以后,花園里面的草木特別好,池子邊上的芙蓉花以前總是病歪歪的,多少侍弄花草的匠人都弄不好,我還想著實在不成了就拔了重新種。只是有人說那幾株芙蓉已經(jīng)上百年了,拔了可惜才算了,可是自從那個姑娘出現(xiàn)之后,這幾年開的茂盛的很?!崩辖鸷軋远ǖ卣J為那個姑娘就是他們家的少奶奶。 揚州的日子很愜意,白紹儀帶著清秋遍訪揚州美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秋時節(jié)了,白紹儀提和清秋帶著孩子一家三口去坐船游瘦西湖,元元對著船上精致點心的興趣比外面的景色感興趣多了。清秋囑咐桂花:“你就帶著小貪吃鬼在里面好好地吃東西吧,外面全是水,別叫她瘋跑的?!惫鸹χ饝?yīng)下來,元元是個性格可愛的小姑娘,雖然人小心眼多口齒伶俐還有自己的主意,正是所謂的小人精,可是她倒是不會隨便發(fā)脾氣,只要和她說道理,只要你說的動她一切都好辦。桂花樂的哄著孩子吃東西,她拿過來清秋披肩:“少奶奶外面的景色好可是湖上風大,你站站就回來吧?!?/br> 清秋披著披肩默默地說:“我自然省的?!本鸵欢亲有氖鲁鋈チ?,剛出船艙,湖面的清風送來晚桂的香氣,清秋忽然想起以前林如海和賈敏夫婦最喜歡的便是在中秋之后帶著女兒出來游湖賞景,一家人和樂融融,林如海和賈敏吟詩應(yīng)和,黛玉身邊圍著一群丫頭仆婦,看著父母唱和,她的童言童語逗得夫妻兩個笑聲不斷,賈敏會抱著黛玉指著各處景色說她們的來歷典故。林如海會拿著名家詩集選出來淺顯易懂的教女兒作詩。 她也是被父母愛若掌上明珠的女兒,誰知命運多舛,卻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本想著能在外祖母的庇護下長大,卻遇見了寶玉。自己誤以為找到了可以依靠終身的良人誰知卻陷入了風刀霜劍嚴相逼的險惡境地。沒想到她還能換個身份再回這里,住到以前的房子里。只是物是人非,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滄海桑田,她到底是無法再回到林探花家小姐的日子了。 “你這幾天總是有點悶悶不樂的,父親總算是回來了,親戚們來的不少,還有老家的事情不少,他們有事情要忙。我們才能出來逍遙啊,你想要是和父母出來,現(xiàn)在我們肯定不能這么隨意。今天晚上家里請客吃螃蟹,你那個時候就知道了?!卑捉B儀從身后摟著清秋,賴皮的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清秋卻無法和白紹儀傾述心事 ,因為她的經(jīng)歷太匪夷所思,荒謬不堪了?!拔抑懒?,肯定是老金那個人竟敢拿著你編故事,你別和他生氣我已經(jīng)悄悄地和他說了,你老人家要是再四處說我的媳婦是神仙什么的,她一生氣跑回天上,你去找她回來啊。老金再也不會說了。他是聽評書聽多了,以為自己是灌園叟晚逢仙女呢。其實你該想這是說明你長得好啊,不僅人好看,氣質(zhì)也好,和仙女似得?!睂τ诶辖鸬墓虉?zhí),白夫人和兒子也不能太不給老金情面,直接狠狠地訓斥他。到底是老家人,白家老太爺生前就說過要給老金養(yǎng)老不能苛待他的。白紹儀親自和顏悅色到門房和老金嘀咕一會,確保他以后再也不會和人說自己的奇遇了。 “我沒生氣這個,只是真的有種終于回家的感覺?!鼻迩锟吭诎捉B儀的身上,她雖然不能再重回以前,可是眼前的日子更值得珍惜。上一世她沒有得到的,不是已經(jīng)補償了么?冷太太對她自然是疼愛有加,最難得是公婆對她也好,更有白紹儀真心相待,她要是還無端傷感真是太小氣了。想到這里清秋心里的惆悵也就釋然了。 “確實,我怎么覺得你對著揚州的歷史掌故比我還清楚,好像你真的來過揚州似得,我記得你是生在北京,長在北京的,壓根就沒來過揚州的吧。不過人家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因為是我媳婦自然會對著揚州感覺熟悉了?!卑捉B儀用很認真的口氣表達自己的觀點。 清秋轉(zhuǎn)過身含情脈脈的和丈夫?qū)σ?,她一掃心中的傷感,嘴角含笑,眼角眉梢都是溫情,白紹儀心神搖蕩,忍不住要附身親她的臉頰,正在眼看著要得手的時候,忽然孩子的聲音傳來:“羞羞臉,爸爸要親mama了!”白紹儀和清秋尷尬的轉(zhuǎn)過身,正看見桂花很無奈的抱著元元,元元吃飽了點心要去找爹娘,誰也攔不住啊。小丫頭用胖爪子捂著臉,一雙眼睛在指縫后面專注的看著父母。 白紹儀哭笑不得,他上前拎著女兒狠狠地轉(zhuǎn)個圈,還裝著兇神惡煞的要把她扔到水里,惹得小丫頭興奮地咯咯笑起來。清秋擔心湖面上風大,干脆靠岸上去游玩。 一家人走了欣賞著江南秋色,元元對著天上掠過的一群群大雁很感興趣,白紹儀抱著女兒向山上走去,他們在山上欣賞了一會碧云天黃葉地的景色,從山上下慢慢下來。狹窄的山路上只能容下一個人通過。忽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一個農(nóng)婦打扮的人神色慌張的跑過來差點和清秋迎面撞上。 “對不起太太,我家里有人生了急病 ,我急著去請醫(yī)生?!蹦莻€村婦一邊道歉一邊急著趕路。白紹儀扶著妻子確認她確實沒事,清秋則是搖搖頭:“沒什么,路上狹窄你小心些?!?/br> 那個村婦沒想到清秋雖然穿戴像是個富人家的太太,卻這么好說話竟然沒斥責自己,她嘟囔著:“太太真是好人,我真是個倒霉的,本想著那個女人就在我家住幾天。誰知竟然生病了! 她孤身一人萬一真的有點什么,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一個城里面的女學生,怎么會逃到鄉(xiāng)下啊。”說著她嘀咕著走了。 清秋聽著那個村婦的話,忽然心里一動叫住那個人問道:“住在你家的是個什么人,可是個城里面的女學生?” 躺在簡陋的房子里面的真的是趙一萍,她本來身體單薄,從小沒吃過苦,那里能受得了在甲板上吹風,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強撐著下船,沒多久就病了。歐陽于堅對著照顧人一竅不通,好在她住的地方房東是個寡婦,照顧了她幾天。趙一萍才勉強的好起來,可惜上海也不安全,北京已經(jīng)發(fā)出來通緝令在抓她,房東的老家就在這里,于是趙一萍只好到鄉(xiāng)下避難了。 這個村婦便是上海房東的遠房親戚,本想著能賺幾個房錢。誰知趙一萍一路上顛簸,剛到了鄉(xiāng)下就生病了。白紹儀看著躺在簡陋竹床上的趙一萍燒的已經(jīng)神志不清,擔心的說:“這個樣子病的不輕 ,還是送到城里去看看吧。” ☆、第一百章 白文信帶著全家上下回了鄉(xiāng)下的老家,祭拜祖塋,掃祠堂,家鄉(xiāng)的同族也都見面了,清秋這幾天忙的和陀螺似得,根本沒喘息的機會。鄉(xiāng)下地方和城市里面不一樣,大家還是按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guī)律生活,而且一家來了客人便是全村的客人,白文信雖然在外面很多年,可是他很會做人,每年家里的地租什么的撥出來一部分修橋補路,做村子上小學的花費。白文信一家在老家聲望極好,如今聽著他來了,自然是全村人都要來看望的。 早上一起來就有客人拜訪,白夫人和清秋都要應(yīng)酬女客,村子里面的人,除了幾家的女眷是識字上學的,剩下的多半是鄉(xiāng)下的村婦,有些樸實 ,憨厚,有些粗俗罷了。白夫人擔心清秋不習慣和那些鄉(xiāng)下村婦相處,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清秋雖然本性是不喜歡虛熱鬧的,可是接人待物叫人找不出來一點毛病。她嘴上爽利,又十分聰慧,幾天下來,大家都知道白文信家的少奶奶是個爽利的人,那些存了壞心眼,喜歡生是非的女人也知道清秋是個性格剛硬的人,不敢欺負她面嫩是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了。 “沒想到你平??粗t腆,可是一點懦弱,我還擔心你那里見過這些人,沒的被人欺負去。雖然都是姓白的,可是有些已經(jīng)是出了五服,算不得是一家人罷了。那個地方都有沒眼色的人,你也不用計較。倒是五奶奶幾個老一輩的,很喜歡你,她們一個勁的在我跟前夸獎你呢。說你能干,性格好,長得標致,我看大家是喜歡你的多,至于那些小家子氣,心胸狹窄的人不理會就是了。”送走了客人白夫人贊許的對著清秋點點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些人是見不得別人好的,她們見清秋長得好,又是個大學生,有丈夫公婆疼愛,就難免心里嫉恨 ,在清秋跟前故意給她難看。清秋雖然是個冷淡的人,可是人家已經(jīng)欺負上來,她也不會忍氣吞聲,不動聲色的頂回去,幾次下來,那些碎嘴的婆娘們就說清秋清高了。 “我不在乎這些人,到底我們是剛回來,擔心人家說我們是在外面混了幾年,就拿著架子不理睬人了。”清秋對白夫人的關(guān)心趕到心里一暖。 “我做媳婦的年頭比你長得多,我遇見的古怪事情可多著呢。白家算是本地的望族了,人口多自然是什么樣性情的都有。況且他們整天在鄉(xiāng)下三分大的地方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說話做事偷和咱們不一樣,你也不要計較了,反正有我給你撐腰呢。等著我們過幾天也就回去了?!卑追蛉讼肭迩镆恢痹诒本┏情L大生,冷家人口稀少,清秋自小只跟著母親和舅舅長大,哪里知道大家族里面的事情。她也是在外面見了世面,忽然回到鄉(xiāng)下就覺得憋悶,因此白夫人更能體會清秋的感受。 “我跟著母親還能受委屈?我年輕沒見過什么,可要跟著母親身邊好好地學習,只要母親別嫌棄我笨就是了。其實鄉(xiāng)下也有好處,這里空氣好,吃的東西一概是新鮮的,說起來家里還是淳樸忠厚的人多,相處起來也好,元元特別喜歡鄉(xiāng)下,每天玩的都瘋了。最近幾天長高了不少。”清秋對著鄉(xiāng)下不排斥,按著清秋的性子她更喜歡采菊東籬下的田園生活。 “說起來元元,我想起來了那個趙家二姑娘怎么樣了?廣州那邊有消息了么?是把她送回趙家還是送到廣州去?”因為趙一萍病的厲害,白紹儀和清秋只好帶著她回了揚州,特別留下個幾個仆人照顧她。今天揚州城里面?zhèn)鱽硐⒄f趙一萍的病已經(jīng)見起色,醫(yī)生說病人沒生命危險,只要休養(yǎng)幾天就能好了。白紹儀想想還是給趙忠恕發(fā)了電報,白家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世交的女兒病死啊。 “今天早上紹儀接了電報,上面只說是先請咱們照看幾天,不出一個月他必有回音。眼前的情勢也不安定,上海那邊已經(jīng)有人逃難出來了,革命軍的勢頭很猛眼看要進攻到上海了。我和紹儀商量下,按著趙一萍的性子是肯定要回去找歐陽于堅的,但是上海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女孩子肯定不安全。不如先把安置在家里,都是我們做小輩的不省事,反而是叫父母跟著擔心?!鼻迩锖桶捉B儀夫妻兩個拿著趙忠恕的地電報商量半天,決定先把趙一萍困在家里,省的她鬧著要去參加革命,上?,F(xiàn)在的情勢可不是兩派在報紙上罵戰(zhàn),也不是上街游行,那是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了,租界里面也不敢說是絕對安全,何況是外面呢? “這和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做的對。雖然她父親不在了,可是趙家和白家世交多年,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那個姑娘怎么執(zhí)拗的很,好話壞話都說了,還是油鹽不進。真是叫人不省心,那個歐陽于堅一看就是個沒擔當?shù)?,有本事自己去送情報,自己上?zhàn)場,躲在后面夸夸其談,用別人的鮮血染自己的頂子真是禽獸不如——”說到這里,白夫人忽然想起歐陽于堅和金家的關(guān)系,白夫人無力的揮揮手:“你也跟著累一天了,田地的賬目你拿回去慢慢的看。你送來的禮賬我都看了記得清楚明白?!睂χ迩镞@個媳婦,白夫人很滿意,她剛開始還擔心清秋沒有跟著冷太太學過管理一個大家庭,忽然上手難免顧此失彼。到了揚州,白夫人就有意叫清秋在身邊跟著學習。誰知清秋雖然以前沒學過,可是人很聰明,一上手就會了,鄉(xiāng)下地方人情來往很多,根城里面的規(guī)矩也不一樣,她還能妥帖仔細,有的時候白夫人忘記了,清秋悄悄地提醒著。 清秋對于婆婆的夸獎只是笑著:“母親是偏心我了,我年紀輕沒見識。不過是跟在母親身邊,近朱者赤罷了。還是母親會調(diào)理人。我一個粗笨的人的學會了?!?/br> “你這個孩子,我最喜歡你的性格,都是一家人不用裝樣子,說說笑笑的最好。你的嘴甜,我聽著心里舒服,我干脆叫你每天和我在一起,也高興高興。只是紹儀那個小子不干了?!卑追蛉嗽桨l(fā)的覺得清秋對自己的脾氣,她在人前自然是端莊守禮,日常家人相處清秋的性格活潑,嘴甜,她的心事也不瞞人。正是好相處的人。白夫人可不喜歡金太太那種人前人后看著不言不語,處處寬厚示人 ,其實內(nèi)心城府頗深的人,那樣的人一般交往不錯,做親戚細心也不會特別挑理。但是做一家人朝夕相處太難捉摸了。 白家從老家回來,剛到了揚州,就見著老金站在門口見著白文信和白紹儀,趕著上前說:“趙家的大少爺來了,他神色匆匆正在后面和趙家二小姐說話呢。聽著伺候春桃說二小姐和她哥哥都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少爺還是去看看吧。這幾天你們不在家,她已經(jīng)鬧著要 走了。我說上海打仗呢,連著揚州都是從上海逃難出來的人,你去上海不是找死么?誰知她聽見上海打仗的消息更著急了,哭著鬧著要走?!?/br> 白文信和白紹儀對視一眼:“多虧你看住她了,不然她哥哥來了咱們沒法交代了。既然忠恕來了,趙家二小姐去那里就和我們沒關(guān)系了?!卑孜男胖x了老金這幾天cao心,大家進去休息了。 聽見主人回來的消息,趙忠恕一臉怒氣未消的出來,白文信見著趙忠恕黑著臉打趣道:“哎呦呦,國家的新主人來了。你們北伐軍勢如破竹,中國最大的城市上海就要納入囊中了,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趙忠恕對著白文信苦笑一下:“我身上確實有要緊的事情,這次我又要給世伯添麻煩了?!闭f著趙忠恕低著白家父子兩個做個有話要說的眼神,白夫人和清秋站起來:“你們?nèi)空f話吧,我們?nèi)タ纯匆黄既??!闭f著婆媳連個出去了。 趙一萍住在一個深深的小院子里,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清秋覺得這個四面都是高強的小院子不如外面的花廳寬敞通風,“那里太憋悶了,醫(yī)生不是說要注意病人房間空氣要新鮮么?”她對著白紹儀的安排很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