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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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虎也想來起來,趕緊對孫媼道:“陛下被康公解救回來之后,初潮還不曾干凈呢……” “果然如此了,”孫媼撫掌嘆了聲:“女體忌諱受凍,尤其還是月事初至,雖身體看著康健,日后總要多生些波折來。待老身配幾服藥,陛下還得堅持服用,子嗣終會有,只早晚則需隨緣。” 曹姽一聽要吃藥,頓時臉都垮了下來。她對子嗣向來沒有強(qiáng)求之心,聯(lián)系到上輩子,不但國破家亡,自己還喪于不肖子孫之手,亦覺得自己恐怕并不適合做母親,但這對康拓卻不公平,因此曹姽不曾阻止荀玉為自己張羅。 荀玉則臉上一喜,既然還有藥吃,果真不是壞到底的大事,當(dāng)下就抄了藥方,事事都安排妥當(dāng),還立了個軍令狀:“孫媼放下,老身會盯著陛下按時服藥?!?/br> 建業(yè)曹氏皇族人口簡單,卻并非沒有齷齪之事,荀玉知道有個侍女事后去了王神愛那里,看在她是曹家目前唯一后嗣的母親份上,荀玉到底也沒把事掀開來說,只過了兩月找了個借口杖斃了那個侍女。 王神愛心驚不已,但是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默默拈了支香點(diǎn)在菩薩跟前,念了聲“阿彌陀佛”。 當(dāng)時誰也沒想到,這一吃藥卻整整吃了六年。 這年建業(yè)暑熱,午后大街上稀稀落落一個人影都沒有,守城門的人正打著瞌睡,忽聞由遠(yuǎn)及近傳來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守門人還睡眼惺忪,卻被同伴一巴掌扇在腦后拍醒:“快起來,康大都督回建業(yè)了,趕緊開門!” 那人一聽,大暑天的汗毛全部站起來,忙忙從腰間拿了鑰匙開了城門,只見一騎當(dāng)頭領(lǐng)著身后五十余名皮甲勇士直往臺城的方向而去。只要這建業(yè)城里的住著的人,大略都知道這陛下與康大都督有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只陛下明面上配的是王家子嗣,哪邊都沒人敢說閑話而已。 這康拓在江左一待六年,并非是不愿意回到荊襄,只是舍不下曹姽,然他堂堂男兒豈會因情~愛龜縮一射之地,他待在建業(yè)卻絕不是白待的,否則也不是曹姽喜愛的那個康拓了。 五年前他就與周家父子周密商議,將江左軍鎮(zhèn)從南方的京口(鎮(zhèn)江)遷往更北方的姑熟城(安徽當(dāng)涂),淮河一線本是都督陳敏孤軍突出占據(jù)要塞合肥堡,世家保守派樂意偏安一隅,他們道只要陳敏占著極難攻克的合肥,便還算上進(jìn),既不觸怒北漢又占據(jù)了天險,從未想過再往前推進(jìn)一些或者給陳敏一些后援,故此陳敏多有不滿。如今康拓與他左右倚仗,一下子讓這前朝降將安了心。 這一番舉動雖在朝中引起不小的反對,曹姽卻是力挺到底。這樣一來,從東魏乃至北漢的皇帝劉熙,都知道曹姽這一用意的本質(zhì),恐怕是將未來南北對沖之點(diǎn)選在了淮河一線,陳敏背靠江左都城,身后有康拓和周家父子,一時朝中呼聲極高。 倒是康樂公康肅似被人發(fā)出廉頗之嘆,但他是康拓義父,賞識提拔康拓之人,并沒有人敢真的說出難聽話來。然而康樂公漸老,乃是不爭的事實(shí),以皇帝為主的少壯派開始嶄露頭角,因曹姽在登基初年里幾次不按常規(guī)地行事,干凈利落地肅清異己,連太師王道之都不開口,別人就更沒有開口的余地了。 曹姽暗中卻還有一個目的,只因前世康樂公曾死于伐蜀路上,曹姽私心希望戰(zhàn)爭可以遠(yuǎn)離這位為曹家盡忠了一輩子的老者,就算真與北漢打起來,荊襄也可作為輔助,但作為主戰(zhàn)場,康肅的危險則實(shí)在太大。 至于康拓,人們似乎都在等著他被皇帝厭棄的時候,六年對于一個皇帝來說,仿佛已經(jīng)過于長情,即便曹姽是個女人,也該心生膩味了。 只能說當(dāng)事人曹姽的心思比眾人猜測的要簡單明晰很多,便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那個前世陪她到最后、即使被曹安一降再降被罰去守城門,一直到國破之時也和她同在建業(yè)的男人,曹姽自問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他,而她的本心就是相信自己傾心相待之人。康拓以奉國將軍都督豫州二州六郡軍事,若不是那些世家的老不休一力阻止,曹姽早讓他成四方督軍之一,還他上輩子的榮耀了。 然而,江左人現(xiàn)在提起他,哪個不贊一聲“康大都督”呢?他的出身比寒門更低,乃是一介奴仆,卻能憑己身之能平步青云,獲得兩朝帝王賞識。一旦東魏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可想而知當(dāng)今皇帝必定會選拔寒門庶族補(bǔ)充新朝官位,因此就連曹姽在民間的呼聲也是一時無兩。 大暑天穿著皮甲,康拓給捂出一身汗來,只這是軍人本分,不容置疑。他在姑熟召集了五千新兵,三個月不曾回建業(yè),曹姽信中早已透露不滿,因此康拓待事情可松緩一下,便日夜兼程回來看她。又怕自己一身汗氣熏了她,讓蔡玖找了幾個人準(zhǔn)備了湯池,匆匆沐浴之后穿了身普通的葛布袍子,便問道:“陛下在哪里?” 曹姽每年最難熬的時節(jié)便是夏天,因她一直在吃藥,到了暑天就似是補(bǔ)大發(fā),渾身燥熱難耐得不行。往年在半山的昭明宮還要清涼些,今年因為昭明宮修繕,不得不住回臺城,冰窖的用量便大大增加。然荀玉又不準(zhǔn)曹姽貪涼,這看得到用不到更加讓人抓心撓肝。 康拓便尋到個姑熟的匠人,給曹姽在御苑里修了個分波亭,蔡玖答此時陛下正在那處。 一見到湖心亭中那倩影,康拓就不由加快了腳步,那手剛要放上曹姽的肩,卻被避了開來,曹姽已完完全全長成了不帶青澀的女郎,神情中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嬌怒,發(fā)髻上只用了簡單的珠釵,五官綺麗的艷~色卻分毫不減:“你別碰我,也別靠過來,熱得緊!” “熱得緊便啟開機(jī)關(guān),”康拓不以為意,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拖進(jìn)懷里:“你寧可兀自熱著不肯啟動機(jī)關(guān),無非就是知道我今天回來,怕水幕遮擋了視線,看不見我來罷了?!?/br> 曹姽沒指望這點(diǎn)小心思能瞞住人,只不過當(dāng)面被點(diǎn)穿臉上有點(diǎn)掛不住,依然強(qiáng)道:“你胡說!我何曾這樣期盼你,就是真的心有期待,難道你就肯回來了?” 見她仍是不肯軟□段來,康拓腦中便瞬時略過十七八種讓她軟一軟的辦法,便空余出一手拿了小銀錘去敲那一盞小銀鐘,只聽“咯咯”幾聲關(guān)竅動作聲,那高處假山石頂引流的秦淮河水從分波亭頂上澆了下來,順著亭子上十幾次處刻分的引流槽而下,頓時密密的水幕將亭子密不透風(fēng)地包了起來,暑氣頓消。 亭內(nèi)亭外兩處世界,互相隔絕,只聞淙淙水流聲,康拓是不重享受之人,而這時也不得不承認(rèn)大暑天窩在這亭子里簡直人間仙境,他嘆道:“這女郎好沒良心,自這亭子造成,可不都被你受用?” 說著去撓曹姽肋間,把曹姽弄得驚叫閃避,蔡玖一聽,往亭子的方向看去,卻什么都看不盡然,心道果然又來了,便遣開眾人。 曹姽一時不防,就被人得了手去,見康拓臉上了然的笑,頓時又頰生三分紅暈。原來她與康拓荒唐,向來是單系裙帶不系褲帶,因知道他要回來,便做了這樣打扮,這會兒只被一扯,早已是裙褲齊齊而下。 因她素日進(jìn)補(bǔ),腎精充裕,兩人又許久不見,兩個顛來倒去,反而康拓勢弱,蔡玖只隱隱約約從水聲里分辨幾息男音,那康大都督想是無法自持了。 “阿奴,別套了……”康拓有些狼狽,可他越是這樣說,曹姽越來勁,于是果真堅持不久。 事畢曹姽被康拓抱坐在身上,曹姽玩著他深褐色的發(fā)辮,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康拓將一個胡兒細(xì)作打探來的消息悄悄告訴了曹姽,北漢對漢人防范較嚴(yán),卻被康拓鉆了胡兒的空子:“劉熙打算為太子大婚了?” 曹姽一驚:“伽羅的孩子今年才十歲,竟就娶妻?伽羅不阻止嗎?她自小長于南地,當(dāng)知道匈奴野蠻習(xí)俗,成婚年紀(jì)太小并不是好事?!?/br> 康拓示意她稍安勿躁:“成不成婚對北漢太子并無意義?!?/br> “怎么說?”曹姽蹙眉:“我知道伽羅的孩子自出生體弱,但也不至于壞到不能人道吧?!?/br> 康拓看了曹姽一眼,點(diǎn)出一指撫平曹姽眉心的皺痕,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莫說人道了,那小子連便溺之事都無法自控?!笨低剌p輕按住差點(diǎn)從他膝蓋上跳起來的曹姽:“是劉熙自己干的齷齪事,那孩子雖弱,卻不是個病秧子,只幼時愛哭鬧些。劉熙不喜他,又嫌幼兒吵鬧,便暗令宮女吮太子的莖,我派出的細(xì)作重金賄賂太子貼身的黃門,打聽到太子如今莖長不過寸余,精水一滴也無,便溺無法自控?!?/br> “那是他親兒子!”曹姽簡直不敢置信。 康拓?fù)u頭:“劉熙不只一次對親信說了,他兒子多,不缺皇后的這一個。就是要養(yǎng)嫡子,也只有東魏的那個女人配得上。” “那個女人”指誰,曹姽和康拓心知肚明,這也是為何康拓決意要一爭天下的緣由,他決不允許有人對曹姽抱著這樣的齷齪心思,就算是一國之君也不行。 曹姽有些尷尬,繼而又怒道:“他想得美,若一天事情敗露,伽羅就算是在北漢步履維艱,也不會放過他!我的jiejie也是曹家人,可惜劉熙始終都不懂。” “你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康拓點(diǎn)點(diǎn)她額頭:“我聽說都城也熱鬧得緊?!?/br> “葛稚川說曹安年紀(jì)漸大,眼睛的事情不可再拖,他請旨說要為曹安施針,”曹姽泄氣道:“王神愛覺得我同葛稚川不懷好意,死活不同意??上Я瞬馨操Y質(zhì)聰穎,日后可成大器?!?/br> 康拓失笑:“你明知我問的不是這個?!?/br> 曹姽語塞,這才尷尬道:“哦,你說王慕之啊?他有什么好說的,快死了唄?!?/br> ☆、第113章 曹姽說王慕之快死了,其實(shí)并不盡然,只是在她心里,這人已經(jīng)如同死了一般,前塵今世再也了無痕跡。 王慕之當(dāng)日知道事不可追,便猶顯頹廢,五石散沒能徹底戒除,但是偶一為之也并不害他性命,只那悵惘嗟嘆的模樣一時又成建業(yè)年輕的郎君女郎們追捧的一段天然風(fēng)度。只苦了陸亭君,未出閣時一味追隨于王慕之左右,現(xiàn)如今淪為一介卑賤宮人,以致王慕之私下那些乖戾與不平,由她統(tǒng)統(tǒng)生受。 這皇帝六年無孕,王慕之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陸亭君的肚子上。再找個女人是萬萬不能的,一個陸亭君已讓曹姽極為厭惡。那么只有陸亭君生個孩子,證明了自己作為男人的生育能力,王慕之認(rèn)為那就是唯一翻盤康拓致勝的關(guān)鍵。 陸亭君便日日被醫(yī)官用苦藥汁子伺候著,夜里就被王慕之舍了命般磋磨,幾年下來就憔悴得不成人形,曹姽若是見到陸宮人,必然認(rèn)不出這昔日也算建業(yè)一美的陸家女郎。陸亭君的憔悴不但老在臉上,還老在心頭身體,沒幾年,她連月事都不來了。 女子的月事男人看來污穢,卻是維系其生育能力的象征,月事都不來了,王慕之那妄想便徹底破滅。 他不甘心,便找游方道士許以重金配了副重藥,令左右按著陸亭君的頭強(qiáng)灌下去。果不其然陸亭君的月事如期而至,然而那血淅淅瀝瀝下了十幾天也止不住,眼看瞞不了,只得再請了醫(yī)官來把脈,醫(yī)官只說被虎狼之藥壞了身子,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子嗣之類則不好強(qiáng)求。 陸亭君既不中用,王慕之二話不說將她發(fā)還本家,那多年的相伴以及早年朦朧的小兒女之情好像在他二人的一生中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臨到最后,王慕之只記得陸亭君帶走了自己位極御宇的希望,陸亭君只害怕建業(yè)第一美男子入夜之后面目猙獰的丑態(tài)。 陸家父子上門理論了幾次,終歸不了了之。卻在這年的夏末,舉家乘船悄悄逃亡了北漢,陸亭君在家休養(yǎng)得不錯,因面貌還算得秀美,改嫁了一個匈奴劉姓皇親,過得兩年竟產(chǎn)下一子,陸家成了長安炙手可熱的外來家族。只是后來曹姽入主長安,這個孩子又成了陸家的催命符,此乃后話。 不幾日,因王慕之先前與陸亭君有過夜歡,虎狼之藥的病癥也顯在了他身上。陸亭君歸家后,他漸漸覺得下裳之中隱隱發(fā)麻作痛,初時并不妨事,過得兩三月就連走路都不能。他這人自命高貴門第、天下一等風(fēng)流,羞于與人知道自己病癥,待到不得不延醫(yī)問藥,那患處已然腫大如斗。 醫(yī)官回報太初夫人,那吳王乃是房中事不凈的關(guān)系,罹患了疝,疝其狀陰下之囊腫縋,其大如升如斗,膿狀可怖,不忍睹之。 荀玉也只能嘆一聲“冤孽”了,如此又是半月,吳王竟奄奄一息,藥石無醫(yī)。 曹姽只道王慕之自作孽,與自己全無關(guān)系,她并不感到內(nèi)疚,只礙于王道之的面子,因此頗覺得不便。這幾年中王道之越發(fā)仙風(fēng)道骨、篤信天師,也搜集三兩個美貌少女秘?zé)捈t丸,閑來尋求長生之道。有沒有效果曹姽并不知道,只是王道之又添了個幼子,慶生之日高朋滿座她是知道的。 想到這里,又憶及她當(dāng)日猜到王道之對于先帝的感情,那王太師臉上見者為之動容的神傷,仿佛已經(jīng)恍如隔世。又想到自先帝去后每次匆匆而別的親父慕容傀,與她這個親生女兒見面,尚沒有與康拓在一起時那般投機(jī),只能感慨人心易變。只她經(jīng)歷兩世,早已看淡這一切。 最最緊要的是,她和康拓二人在一起便足矣。 曹姽把額頭死死抵在康拓胸前,那男人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失笑:“怎么了?若是舍不得,也不必避忌臣下,陛下大可以去瞧瞧吳王,并不妨礙的?!?/br> “那你突然稱我陛下做什么?”曹姽風(fēng)情萬種地翻了他一個白眼:“原來康大都督也會對朕強(qiáng)顏歡笑,說那些拈酸吃醋的假話不成?” “真是小孩子家家的傻話,”康拓?zé)o奈搖頭:“就是看在太師的面上,你也應(yīng)當(dāng)去看一回,若不是王家退避,你不會如此順?biāo)?。況且吳王尚有名分,旁人只會道女帝無情無義?!?/br> 曹姽朝他擠擠眼睛:“你知道的,王慕之見了我,只怕會被早早氣死,還不如不見。不過如此一來,那個王爵就可以收回,阿攬,你給我些時間,你該得的最后都會給你?!?/br> 康拓反倒捏她鼻子:“說什么傻話,什么我該得的,阿奴,我要那些做什么?燕王一世英雄,如今自己放逐遼東;吳王原也是摘星折月之才,不滿三十便在病榻上茍延殘喘。你一個女子稱帝本已不易,何必提舉一個男子再與自己平起平坐?”康拓知道以自己的出身,位極人臣或許是天下寒族楷模,但成為帝配卻可能使一切努力化為烏有,讓兩人受到世人的指摘詬?。骸鞍⑴?,你聽著,我只愿你一個人坐在天下最高的位置,讓我在你腳下捧著守著,如此你我都再不會孤單。” 曹姽心知他說得是事實(shí),眼淚卻止不住“撲簌簌”而下,胸臆間有股熱氣彌漫,哽在喉頭無法言說。 她仍是去見了王慕之。 重重簾幕錦帳遮掩不住膿腫的腐臭之氣,曹姽遠(yuǎn)遠(yuǎn)坐在房間另一頭,看見王慕之隱約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想起自己曾在雪地里抱著了無生息的吳王痛哭失聲,她想若是換成康拓會怎樣?她覺得自己大約不會哭,既然大魏龍雀在手,她必定當(dāng)堂自刎,決不讓康拓孤零零一人。 原來這就是區(qū)別。 王慕之氣若游絲:“陛下您來了,”旋即他想起自己慘狀,別過臉去:“臣無顏……” 曹姽揮退左右:“聽人說你已不肯吃藥?” “藥已救不了臣的命。”王慕之慘然一笑,不可不說,到了這個地步,他一顰一笑仍很動人,卻動不了曹姽的心。 “你既篤信天師,那信不信輪回?”曹姽不等王慕之回答,自顧自說道:“十歲后,朕曾做過一個夢,夢里有朕也有你,不過卻是朕為你生育二子,而你最后因為陸亭君負(fù)朕。不不,陸亭君或許從不重要,你是因為那個天下至尊的位子負(fù)朕,但你不該用別的女人折辱朕?!?/br> 王慕之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而后他漸漸平靜,嘴唇抿得緊緊。 “只有那個男人,守著朕到死,朕死他也死,你說是不是很了不起?對了,那時候你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辈軍埂昂呛恰毙ζ饋恚骸八赃@次從一開始朕就不會給你機(jī)會,可你還是那么早死,所以這同旁人無關(guān),都是你自己造孽?!?/br> 王慕之半信半疑,但是死亡的恐懼激怒了他,他啐道:“你這個瘋女人?!?/br> 但他是喜歡這個瘋女人的。 “是,你一直都說朕是瘋子?!辈軍棺呓查?,端起矮幾上還有余溫的熟茄塞進(jìn)王慕之嘴里,對流了滿床的黃膿水視而不見:“但是只有瘋子說真話,所以朕奉勸你,不要讓朕如愿,這次做點(diǎn)不一樣的事吧?!?/br> 王慕之的病奇妙地好了,就連葛稚川都嘖嘖稱奇,一旦可以自如地下地行走,王慕之便在雞鳴寺出了家專心于畫技一事。因梵境圓寂于外地,八部天龍缺龍女之睛而未成,眾人皆以為遺憾。那龍女乃是當(dāng)日曹致健在時,仿照小皇女觀音奴而做,依照八部天龍次序就站在瓔珞寶冠高聳的帝釋天身邊,傳說中她得道時年僅八歲,畫上便是個稚嫩垂髫的女童,額上如尖尖小荷一般生著一對珊瑚龍角,玉雪可愛、妙若天成,祥云托著足下,手持金剛伏魔寶劍,氣勢凜然。 而后王慕之花了三十年才執(zhí)筆為八部天龍上的龍女點(diǎn)睛,八部天龍圖遂后為舉國佛之至寶,此又是后話了。 王神愛曾特特去雞鳴寺勸了幾回,見兄長不肯回心轉(zhuǎn)意,只好作罷,她只得時時關(guān)照王家門人對兄長多加照拂,因吳王的一應(yīng)用度曹姽均未削減,對其一意孤行地出家,最后大家便都默認(rèn)。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兄長離開臺城,王神愛內(nèi)心深處委實(shí)松了一口氣,她一直以來極怕吳王荒唐不羈的生活會引來不好的風(fēng)評,并危及到太子身上。王慕之出家,并不是一件壞事。 這日,曹姽突然宣召太子和王神愛前去說話。 太子曹安肖似其父,長得溫文爾雅、眉目生輝,只一雙眼睛像極了曹姽,可惜不能視物,沒了曹姽那肆意而為、揮灑自如的神采,只他心思敏銳、聰慧非常,曹姽向來十分喜愛看重他。 趁著著服的空隙,曹安突然道:“皇姑姑這兩月來只召見了安兒三回,太初夫人也不肯讓姑姑再把安兒抱在懷里?!?/br> 王神愛一聽,心念電轉(zhuǎn),差點(diǎn)昏過去。 進(jìn)入東堂一見,康拓和葛稚川都在,曹姽則有些慵懶,臉上帶著酣睡未醒的嬌紅。王神愛臉上蒼白萎頓甚至引得葛稚川都微微皺眉,曹姽早已看穿她心思,心內(nèi)一嘆曹安怎會有這樣一個母親,或者說王神愛做了人母竟成了這幅模樣。她便刻意挺了挺未束封的腰,秋日還有些燥熱,她穿得輕薄,讓王神愛明明白白看到那微凸的小腹。 因荀玉下令封口,又拿上次通風(fēng)報信的宮女殺雞儆猴,因此竟鮮有人知道此事。 曹姽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朕意已決,讓葛神仙給曹安的眼睛施針?!?/br> 王神愛眼睛死死盯著曹姽小腹,嘴唇抖了抖:“你要除掉安兒,我不……” “住嘴!”康拓冷冷止住了王神愛的話:“無知婦人,怎可在陛下面前妄言。太子亦是總角小兒,怎能聽你胡言亂語?” 曹姽拍拍康拓,示意他不要生氣,她和王神愛打了這許多年的交道,姑嫂間確有情分,而她又無比清楚在曹安的事情上和王神愛講道理純粹是浪費(fèi)時間??低匾粋€大男人,怎能和王神愛計較,總歸都是為了孩子失去分寸。 “太師也同意了,”曹姽含了一顆酸酪鶯桃,也不同王神愛生氣:“朕不問你,只問曹安自己的想法。東魏不需要一個盲眼太子,有沒有朕腹中這塊rou,都和曹安的眼睛無關(guān)?!?/br> 曹安的耳朵清楚地辨明曹姽出聲的方向,一雙眼睛直直望著高處,渾然不覺王神愛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仿佛一點(diǎn)都不疼。 他稚嫩的聲音回響在東堂:“請葛神仙出手?!?/br> “好,果真是我曹家男兒,”曹姽拍掌大笑,眼見著王神愛哭起來越發(fā)心煩,她雖然不是頭次經(jīng)歷生產(chǎn),精神卻著實(shí)萎靡,便不容王神愛質(zhì)疑道:“嫂嫂,你且好好想想,曹安如此下去,就算朕要護(hù)著他太子之位,天下也容不得朕護(hù)著他。葛神仙說了施針是五五之?dāng)?shù),若是不施針,則必定盲眼一生。你就賭這一半的希望,曹安可以成為未來的皇帝。若是他能夠復(fù)明,你做不了皇太后,但你兒子就是皇帝?!?/br> 王神愛一窒,又看著曹安默默流淚。 葛稚川神技,三個月后曹安就頭次見識到這三千世界是怎生模樣,王神愛大喜過望,投了數(shù)十萬錢給江左多處廟宇,曹姽聽說只是皺眉,并不責(zé)備于她。因曹安第一次睜眼,初時形同稚兒,但他聰明伶俐,很快就備受朝臣們的青睞,又懂得謙卑做人,對待曹姽極為孝順,甚至勝于對待自己親母,這個太子通身無處指摘。 因皇帝身子沉重,這年冬至節(jié),太子代皇帝前往南山祭天,一時政局清明、朝堂安穩(wěn),東魏的形勢一片祥和。就在年前歡欣的氣氛中,遠(yuǎn)方傳來噩耗,曹婳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寫點(diǎn)科普,因漢代盛行房中術(shù),以其為長壽養(yǎng)生甚至成仙之道,所以會有人擔(dān)當(dāng)導(dǎo)師,就是荀玉這樣的。西漢時導(dǎo)師是男的,東漢及漢末因為講究貴柔崇陰,所以導(dǎo)師就都是女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