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你父王說的故事定與我的不一樣,他一定漏掉了當初如何收養(yǎng)我,再如何養(yǎng)育我,在他嘴里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阿影陰冷了目光,一雙藍眸如鬼火,暗中熠熠。 “父王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如有人敢對他不敬,我一定將他碎尸萬段。哪怕是你,我也會如此?!?/br> ☆、第98章 我是順利完成的第98章 阿影不像在說玩笑話,也不知周王給他灌了什么迷湯,讓他如此忠心耿耿。阿嫵想離間之計定是沒用,還不如直接砸碎這木魚疙瘩來得爽利。 “你的母妃是哪位?”她故意問道。阿影中了計,凝神沉思了半晌。 “父王說我母妃過世了?!?/br> “你可有兄弟姐妹?” “我有一個jiejie、一個meimei和一個弟弟?!?/br> “哦?父王待他們可好?” “廢話。你這煩人蟲?!?/br> 阿影兇神惡煞地瞪她,隨后起身扯了塊布,欲把阿嫵的嘴堵上。阿嫵忙往后仰,蹙起柳眉哀求道:“別,離宮十多年,我也想念父王,這夜又長又冷,你我聊聊也好。” 聽她這么說,阿影緩了手勢,思忖片刻便回到原處坐下。 他還嫩,看來挺好騙,幾句話就露了底,不過阿嫵也不敢輕舉妄動,雖說阿影腦子不好使,但是武功高深莫測,底下還有二十幾個幫兇,想逃可不容易。 阿嫵想姑且把這放一邊,細心打聽下藍若的事。她暗自拿定主意,換了張笑臉問他:“你可見過王叔?” “哪個王叔?” “他和你一樣,有副藍瞳,名叫藍若?!?/br> 阿影點頭:“我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從來沒見過,父王說他死了,是被榮國兵馬殺死的?!?/br> 話落,他的眸子變得幽暗,殺氣騰騰。 這話從他的嘴里出來,阿嫵這才相信。沒想藍若真的死了,她欠他這么多人情,怕是不用還了。想當初,在周王的宮里,藍若是唯一讓她不害怕的人。她跟他學了五年,在這五年里他亦師亦友,她以為他能救他們,可是到了緊要關頭,他還是把她放棄了。想來也不恨,畢竟他護了她這么多年,更何況她第一個喜歡的人是他。 那時年少,情竇初開。小魚在他掌心上寫了個字,故意問他是何意,藍若知道是個“情”字卻假裝搖頭。她嘟起嘴,心里想著喜歡,但不敢把話說開。那年的她還青澀,別人無心她便休,不像后來沒臉沒皮。 阿嫵許久不語,阿影看著覺得無聊,把玩了會兒手中飛刀,忍不住說:“父王說了,如果能把你帶回去這場仗就贏了一半,明天你乖,我自然會對你好些,若你老想著逃,那我就打斷你的手腳,把你綁回去?!?/br> 阿嫵聽后翻了個白眼?!爸懒恕!贝嗽捯宦洌壥值穆橄壵帽桓顢?。她打了個哈欠,假裝說困,隨后躺倒在地掩飾。沒想阿影扔了件狐皮裘過來,怕她會冷。阿嫵心想,如果不是腦子浸了迷湯,阿影還算個好娃子。 這讓她又想起了麟兒,麟兒應該滿十二了,她都不知道他長得什么樣、喜歡什么,若是相見,他一定不認得她。念到此處,阿嫵鼻子發(fā)酸,也莫名地可憐起這個與麟兒差不大的少年郎。 迷迷糊糊地睡了小夜,次日天蒙蒙亮,阿嫵就被踢醒了。她起身時沒看到阿影,叫醒她的是個黑衣死士,他的腰上正好系了把短刀,手一伸就能夠著。 說時遲,那時快。阿嫵掙脫了捆手繩,奪了那人短刀,利落地割開他喉。黑衣死士來不及叫嚷就倒地不起,趁此,阿嫵飛快地逃了,她記得來時的路,軍營就在北邊,只要沿溪往上就能到。她沒命地往前跑,回頭時阿影已經追來,他身輕如燕,疾風似地穿梭于林溪之間。 “停下,再不停下,我打斷你手腳?!?/br> 阿影在后叫囂,阿嫵充耳不聞,足尖輕點溪石一躍而過。 此時,玉暄已經率一支小隊尋來,他在溪邊找到阿嫵的匕首,往下一些又找到幾縷皮毛,像是從衣上扯下的。找到這些蹤跡,玉暄心里有了底,趕忙加快腳步往下游而去。 兩邊都追得緊。跑著跑著阿嫵用盡了力氣,突然前面是斷崖,就像被削掉一半似的,她爬不上去,只好另尋他路,拐了個彎往平地跑去。 前方有片大草甸子,幾頭牦牛正悠哉地啃草。阿嫵跑來,驚飛一群棲鳥。阿影率幾名黑衣死士追上,把正在吃草的牦牛也嚇跑了。原本一片平靜之處,瞬間鳥飛獸絕。 慢慢地,阿嫵停了步,兩手扶腰直喘氣,看起來像跑不動了。她轉過身朝阿影叫道:“別過來。你放我條生路,我也放你條生路?!?/br> 阿影駐足,抬手做了個手勢,隨其身后的黑衣死士立馬停步。他怔怔地望了她一會兒,突然厲了神色,就像是被人耍弄之后變得惱羞成怒。 “我要折斷你的手腳,帶你去見父王?!?/br> 話落,他伸手一指,后身黑衣死士持刀沖向阿嫵。阿嫵極為小心地往后退去,猶如落在籠中的獸無處可逃。 一個弱女子入不了死士們的眼,抓住她簡單得甕中捉鱉,他們疾步而去,正欲折斷其手腳,沒料其中一人忽然驚呼,緊接著他就往下沉去,之后幾人剎住腳步卻沒能來得及,同他一樣落入了圈套。 滿目青蔥之下,竟然暗藏泥沼,這些會吃人的坑吞噬起獵物,很快就把他們拉下去,而阿嫵竟好端端地站在那兒,就如這些浮在泥沼上的綠藻。 阿影暴怒,似獸一般抓起頭仰天長嚎,他抓起一人把他扔進沼澤,然后足尖點踩其背,躍身沖向阿嫵。阿嫵見之變了臉色,果然是周王教出來的性子,她往后退,直至泥沼中央,阿影輕功了得,點水而過,眼看就要抓她個正著。 千鈞一發(fā)之際,玉暄率兵趕到,他先是看見驚飛之鳥,后聽到人聲,憑依這些找到此處。黑衣死士回頭,立馬抽出利刃朝玉暄襲去,忽然幾支利箭掠空而過,將他們射成了刺猬。二十余人還剩一半,同伴倒下,死士毫不畏懼,持刀朝玉暄逼近。 這時,阿影已經快到阿嫵跟前,阿嫵腳下無依托,也不知是何種招術,竟然能像站在平地上那般穩(wěn)當。阿影不由詫異,阿嫵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眼珠子一轉,忽然媚笑起來。 “這可是你父王教我的,他教我習舞,教我飛天,只為能討人喜歡。父王是不是也這樣待你,讓你為他拼命,他才會給你口飯吃?哦,對了,父王會不會把你叫去侍寢,讓你替他……” “住口??!”阿影突然大叫,面色如同死灰,臉僵如木?!案竿醮覀兒茫辉S你說他??!” “怎么個好法?是不是你不聽話,他就會殺個人給你瞧?告訴你若有下次,下場就是如此。亦或者,他打斷你手腳,再重新接上,好讓你記得犯得錯?疼不疼?是不是很想有人幫你,是不是很想娘親?” “住口??!住口!!”阿影暴怒,抽出飛刀襲向阿嫵。阿嫵順勢往后一退,叫他撲了個空。阿影手撐沼上綠萍,借力反彈,隨后橫刀揮去。就在他襲上阿嫵面門剎那,一支鐵箭直射而來。阿影反身躲開,用力不穩(wěn),一下子跌入泥沼。 很快,他半身就陷入泥潭,可他不死心仍掙扎著,極力伸手想要抓住阿嫵,以此完成自己的任務。越動陷得越快,不一會兒功夫,泥水已經沒及前胸。 阿嫵就在旁邊看著,似乎在想該不該救他。忽聞一陣腳步聲,玉暄他們已經滅光死士朝這邊走來,她連忙大聲道:“停下,小心這里有沼潭?!?/br> 話音剛落,玉暄連忙止住腳步,隨即焦急回道:“阿姐,快些過來。” 阿嫵未答,她低頭看著這少年郎凝神思忖,阿影也看著她,眼中盡是恨意,可是隨著身子下陷,他再也動彈不得,皺起眉露出了可憐相。 阿嫵動了惻隱之心,她想起了麟兒,想起了她兒時,像這樣的年紀本該與家團聚,如今卻是落得這般下場。她正欲伸手,然而稍彎了腰身,她又把手收回,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記得你叫影?!?/br> 話落,阿嫵走了,把這少年扔在吃人的泥潭里。 玉暄見她平安無事,大喜過望,不過剛才那幕他看得清楚,不由問她:“那個人是誰?” 阿嫵低聲回道:“他是周王的養(yǎng)子,叫影?!?/br> 玉暄聽后點了點頭,又往那處多看幾眼。阿影猶如籠中之鳥,不甘地撲騰起翅膀,沒想又令自己陷得深,泥埋到了脖處。 “我們走吧,大軍還等著?!?/br> 阿嫵有氣無力地拉上玉暄的手叫他快走,似乎不想看這樣場面。玉暄抬手收兵,可在轉身剎那,他搭箭上弦,瞄準了陷在泥中的影。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彼哉Z,音落,箭出,毫無偏差地射中了阿影。泥中的人不動了,他這才放心離去。 *** 天地歸靜,飛鳥小獸又跑來了,地上的血腥引來狼群爭食。牦牛哞哞聲,是阿影最后聽到的聲音,他半睜著眼,拼了僅有的一絲力氣抬起頭。藍天白云,一切靜好,突然他很想回去,想要向父王賠罪。但是……死了也好,死了就覺不了痛。想著,他欣慰,安心地閉上眼。 忽然,一陣輕而悅耳的鈴鐺聲飄了過來,阿影睜眼,朦朧之中看到一頭雪白牦牛,出奇大的黑角上系有五彩繩,背上似乎還坐了個人。 是神?阿影心想,可是神怎么會要滿手血腥的人?他又朝那邊看去,努力地睜大眼,的確,牛背上坐了個仙似的人兒,他的眼同他一樣,是藍色的。 ☆、第99章 我是看到完結曙光的第99章 玉暄他們已經走了半日,不知事態(tài)如何。潘逸心如火燎,而面上不敢做得太過。軍中有人竊竊私語,說行軍怎能帶女子,還未交戰(zhàn)就出禍事,未免太不吉利。 王將軍自不敢多言,畢竟丟的人是榮君的寵妃,弄不好是丟腦袋的事,更何況那些周國兵不知不覺就能把人擄走,這功夫可見一斑,前途多坎坷已能預料。 過了晌午,還沒見人回來,潘逸有些坐不住了,他出帳走到王將軍面前深鞠一禮,道:“過去半日無音訊,將軍是否要派支隊伍去找?” 王將軍凝神思忖,抬手拈起美髯,似有些搖擺。當初接榮君旨意,是要將達喀以及丹蘭兵馬折損,以防其勢壯大。若無援軍折去丹蘭玉氏未嘗不可,但如今嫵妃深陷其中,這事就為難了。 王將軍拖延,不肯表態(tài),潘逸欲再言,忽然前方就起了一陣燥動,丹蘭玉氏回來了! 潘逸瞬間舒了眉頭,王將軍也大松口氣,正當他想過去慰安,一人騎馬而來。 “兩將軍,嫵夫人有請?!?/br> 王將軍聽后略微詫異,沒多想便回上一禮,道:“有勞,在下立馬前去?!?/br> 話落,他與潘逸面面相覷,接著就去了丹蘭玉氏駐扎之地。 此次行軍,異族與榮國兵馬各占五成。雖說結盟,但是時有摩擦,榮軍看不起異族粗鄙,異族則覺得他們娘氣。不過潘逸現身于達喀營隊之中,眾兵皆肅然起敬,懼于玉羅剎之威名。 十年間,潘逸曾以五百輕騎滅周國六千精兵,幾次抵敵守城之戰(zhàn),他不眠不休,身先士卒,可以說榮國江山是他保住的,也可以說周國是他打下的。 見潘逸受眾人敬仰,王將軍心里不舒坦,他一入帳,玉暄極為恭敬,捧他上天,他這才覺得臉面有光,身板也硬了起來。 在外候了片刻,玉暄請潘逸二人入內帳。進去時,潘逸忐忑,心想過了一夜,小魚可有受苦?抓她那些個又是何人?然而見了面,焦色便煙消云散。 小魚正端坐交椅上,發(fā)髻工整,臉無污濁。墨染的眉,水凝的眸,唇似半埋在雪中的梅隱隱泛紅。她穿得極樸素卻妖嬈似火,然而走近才覺這火是冷的,詭異得讓人不敢親近。 她一笑,唇角撩人得上翹,一雙眸子半瞇起來。行軍幾百里,王將軍鮮于其見面,有時也是懼于榮君威望,不敢大膽駐目,然而就是這無意間的抬眸,正對上她的笑,他微愣,先是覺得此女妖嬈,看得久了,心里竟然發(fā)毛,好似自己被一只獸盯著,亦或是被妖找上了。 “臣聞嫵夫人受驚,不知夫人可安好?”他恭敬鞠禮,不敢造次。小魚未出聲,趁他彎腰之時,目光輕柔地移到了潘逸身上。她莞爾,褪了眸中艷色,隨后吐了下小舌,示意一切安好。 潘逸輕笑,墨眸如星,璀璨生輝,還來不及回她,王將軍已經立直。小魚立馬收起嬉皮模樣,一本正經地點頭。 “多謝將軍,我并無大礙,請兩位將軍來是有事相告。” 話落,她便將所見所聞告知,自然她不會說是替潘逸解毒而惹上這個麻煩。不過如今周王精兵潛伏四處,這條道更是兇險,還不知道會有幾個阿影出現。 提及此處,小魚蹙起眉,肅然道:“過會兒,請諸位率軍立即啟程,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br> “夫人可不歇息?”問者,自是潘逸,一夜無眠,想來小魚也未曾歇息,他腦袋一熱脫口而出。 此話引得王將軍側目,小魚見他面色有異,便故作冷聲道:“多謝潘將軍,你只需做好份內事?!?/br> 語畢,她不再多言。 興許是見潘逸碰一鼻子灰,王將軍竟有幾分得意之色,這軍功顯赫如何,還是輪不到他來受人器重。 出帳之后,王將軍便整頓兵馬,疾步趕路,依嫵夫人的話趁早越過伏龍山,奪下周國下城。阿嫵也這同些將士一樣,無車無輦,不停趕路。 到一處峽口,忽遭敵軍埋伏,玉暄兵馬在前交鋒,而王將軍兵馬遲遲未動。這是怎么回事?潘逸暗自思忖,突然想起榮灝所言,讓他凡事都依將軍指示。 此時出頭,實在太過明了,別人定會覺得他有心向著異族。潘逸想著回頭望去,看到小豆子后眨了下眼。豆子心領神會,趁人不注意,取出一根尖細木刺,手腕輕轉,往前面馬屁股上一彈。馬兒受痛,踢蹬長嘶,結果不受控制橫沖直撞。 眾亂之中,忽然有人高喝:“殺??!和他們拼了!”眾兵不明所以,見有人駕馬上前,緊接是潘將軍持槍而上,紛紛舉了刀矛大喝:“殺!” 王將軍始料未及,想攔也攔不住了,青墨相接,如兩波潮水推撞。阿嫵手掌軍旗,臨危不亂,發(fā)號施令的氣勢絲毫不亞于男子。 前方是敵,后面是自己最珍愛的人。潘逸似得鬼神之力,英勇異常,所有不甘與恨意皆附于利刃之上,只為噬血。 一場戰(zhàn)速戰(zhàn)速決,敵兵慘敗,丟盔棄甲,滿地的血rou映紅了蒼野,漸漸地又被大雪湮沒。 另一處,榮灝隨大軍攻下河口邊城,聽到伏龍山傳來的捷報,他竟然有些不高興。阿嫵不在,甚是想念,可是每當想起她,總會有另一個人闖入,像根刺扎得他難受。 “潘將軍如何?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