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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嫵娘傳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明明是細(xì)綿細(xì)語,王妃卻像被毒針扎中,不由抖擻,然過了片刻,她坦言:“婉兒重病,回天乏術(shù),那年就已經(jīng)去了?!?/br>
    榮灝從不曾提起過,阿嫵頗為意外,如今身為人母,聽到這番無力之言,同感悲戚。她不禁收起淺笑,垂眸道了聲:“夫人節(jié)哀。”

    王妃皮笑rou不笑,道:“這兩個字幾乎年年都能聽見,玉崢?biāo)罆r也這般說,可是他人又怎能懂喪親之痛呢?”說話,她眼神一凜,如刀似劍般的犀利。

    “他們說玉崢戰(zhàn)死沙場,而我聽到的卻是失足摔死。雖說胞弟惡習(xí)難改,但是罪不致死,你說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她在質(zhì)問,弦外之音簡而易懂。阿嫵面色如常,好似從未聽到過“玉崢”這兩個字,過會兒,她笑道:“夫人怎知別人不懂喪親之痛?你可見過血海紅過朝霞?你可見過白骨成山,血rou成墻?我想不懂的人是你,若你懂的話……”

    她媚眼一挑,萬種風(fēng)情,眼波流轉(zhuǎn)間,似閃過淡淡琥珀金。

    “就不會來欺惹我。”

    燕王妃一嚇,亂了心中分寸,她似被她的眼釘住,無法動彈,徹骨的寒意趁機(jī)爬上后頸,緩慢得磨人心肺。

    阿嫵見之嫣然一笑,極柔極媚。

    “不知夫人是否聽過丹蘭?我生在那處,住過玉宮。玉宮宮墻賽雪,宮頂上嵌滿瑪瑙翡翠,瞧,這株寶石梅里的紅玉便是產(chǎn)自丹蘭。曾經(jīng)父王問我想要什么樣的駙馬,那時我還小,不懂何為駙馬,只回他‘自己喜歡的’。沒想多年之后,一間狹小的房、一張供人歇憩的榻椅就能將我奪去。呵呵,你說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王妃聽后一陣臉紅一陣臉白,抿緊雙唇?jīng)]有回話。阿嫵笑了笑又道:“我的命真沒夫人好,你是堂堂正正娶來的王妃,而我不過是隨意恣玩的奴。當(dāng)初你我相遇,我就說過只問王爺討樣?xùn)|西,討到就會走,而你卻視我如虎狼,不惜用自己骨rou陷我于不仁不義,夫人為何如此?阿嫵可從未惹你。”

    王妃側(cè)過身,不再看她。阿嫵有意迎到她面前,繼續(xù)道:“我不會搶夫人的東西,不過這也得夫人明白才是。令弟死于非命,阿嫵并不知,夫人莫像上次,借勢把此事算我頭上。”

    良久,王妃終于緩過神,她似沒被她嚇到,輕蔑地嗤聲一笑。

    “嫵娘誤會了,我早當(dāng)你是燕王府的人,王爺寵你是你的福份,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不過你一言一行得守婦道,燕王府可不是烏煙瘴氣的地方。有句老話說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哎呀,我想起你兒好像早產(chǎn)了一個多月,不是嗎?”

    一記反將,王妃占得上鋒,阿嫵差點(diǎn)被她刺破,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緊。

    “夫人什么意思?阿嫵不明白。”

    王妃哼笑,道:“你這么聰明,怎么會不明白?既然如此,我就說清楚些……”

    話還未完,忽然響起急促叩門聲,燕王妃收了后半句話,轉(zhuǎn)身前去開門。門外站著福佑,他焦聲似火,道:“殿下從宮里回來了,面色很是難看?!?/br>
    “怎么?出事了嗎?”她壓低聲問,福佑為難地?fù)舷骂^,回道:“聽說周王派人來求和,陛下答應(yīng)了。王爺被收去兵權(quán),以后就留在都城不去平洲了,也不知是好是壞?!?/br>
    王妃喜不自禁,脫口而出:“當(dāng)然是好事!”

    ☆、第68章 我是偷更一下的第68章

    晌午,天又下起了雨。綿如絮,落在身上卻涼得透心。密談無果而散,王妃急于去接夫君,而將阿嫵扔在翡翠煙波樓。榮王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毀了這盤棋,阿嫵不知榮灝是何想法,此時,她定是府中最煩郁的人。

    用過午膳,榮灝無動靜,府中上下皆將阿嫵當(dāng)外人,眼線也沒法安插。不過阿嫵不急,哄完麟兒入睡,她便坐在窗下看史冊,剛讀完半卷,等的人就來了。

    還是那身朝服,緩緩穿過廊道,流轉(zhuǎn)于明暗之間。窗格落下的影如花紋印上他半身,他的臉?biāo)泼闪藢踊异F,影影綽綽。

    阿嫵把書合起,輕輕放在案上,隨后起身走到門處。榮灝抬頭,人已到了面前,他僵硬一笑,跨腿邁入。

    “用過飯了嗎?”阿嫵問起,用手中絲帕拭去他肩頭水滴。

    “用過了?!睒s灝回話,接著走到內(nèi)室看了看熟睡中的麟兒,替他將被子蓋嚴(yán)實。

    阿嫵沒去問今日朝中之事,她拿來茶盞,卷袖凈手,眨眼功夫,房里添了一縷茉莉花香。

    “坐下歇息會兒?!?/br>
    阿嫵將茶盞端到榮灝面前。難得見她溫婉賢惠,榮灝受寵若驚,他拄著手杖坐下,無意間看到案上擺著本書,便拿來貼在臉上看。

    “還看不清嗎?”

    “嗯,看不清?!?/br>
    話落,一聲無奈嘆息,他把書放回原處。

    “不知怎的,如今腦子也不好使了,總是記不起事?!?/br>
    阿嫵神態(tài)自若,見他盞中茶空,又替他斟上一杯。

    “怕是太累了,正好趁此機(jī)會好好休養(yǎng)?!?/br>
    她與往常有所不同,榮灝原以為會受冷言冷語,沒想她溫柔如水。

    他問:“難道你沒話和我說嗎?”

    阿嫵輕笑,長而密的睫掩住了眼色。

    “在平洲難得見雨,到了這處天天下,怪悶的。”

    榮灝聽后凝住神思,迷離的鳳眸略顯空洞,片刻,他莞爾,道:“明日帶你出游,不管下不下雨。”

    阿嫵嫣然一笑,扶袖再替他斟上杯茉莉花茶。

    “好?!?/br>
    興許天公作美,次日清早,一連陰沉的天忽然放睛。都城美在湖光山色。以前榮灝時常會乘畫舫入湖賞景,恨不得渾身貼金,就怕別人不知道燕王。如今他倒收斂了,舫上也不描金畫銀,只帶上幾個下人及彈唱伶人。

    早膳過后,榮灝去請王妃,王妃稱身子不適想留在府中,然后順?biāo)浦圩屆费┳髋?。梅雪沒出過聲,可看向榮灝的眼自是流光溢彩,然而眼角余光瞥到王妃神色,她又縮回半截,怯聲聲地說:“奴還是在府中陪夫人的好?!?/br>
    此話一出,未等王妃出聲,榮灝就點(diǎn)頭道好,接著快步離了此處。見人走遠(yuǎn),梅雪暗暗咬緊銀牙,不自覺地低頭垂眸。

    王府南邊有處泊地,如條碧綢連入湖中。阿嫵早在舫上等候,榮灝一到船夫便拉起錨。

    畫舫慢悠悠地駛?cè)腌R湖,拖出一條狹長水痕。一連幾天下雨,水霧如煙,遠(yuǎn)處蒼山如墨彩,幾筆青幾筆靛。阿嫵抱著麟兒立在船頭,麟兒高興地?fù)P起小手,咿呀叫喚,像是說又像是唱。榮灝皺起眉無奈輕笑,隨后伸出雙臂,麟兒見之自然而然地傾過身要他抱。

    “乖,父王累,別去擾他?!?/br>
    阿嫵輕責(zé),轉(zhuǎn)了身將麟兒送到婆子手里,然后使上眼色讓她把小寶帶下去。

    榮灝略微不悅,道:“怕我摔壞他不成?”

    阿嫵巧笑嫣然?!拔铱墒桥吕壑?。麟兒像猴子精,你鬧不過他?!?/br>
    想必她說得有理,榮灝也只好點(diǎn)頭,接著走過去伸手?jǐn)堊∷R膊恢秤昧耸裁捶ㄗ?,生完麟兒腰如?xì)柳,稍稍用力就能掐斷似的。

    榮灝思忖,手用力捏了下。阿嫵扭身,如條魚從他掌中滑走。

    “這里的水真清,我能玩會兒嗎?”她問,聲音悅耳得很。

    白露剛過,陰氣漸重。一不心小容易得風(fēng)寒。

    榮灝威嚴(yán)地給她兩個字:“不許!”

    阿嫵不聽,摘了髻上玉釵,散去一頭墨發(fā),緊接又脫去鞋襪,坐在沿邊將兩只蓮藕似的足伸入水中。

    “咝~~~”

    她兩手抱身,倒吸了口冷氣。

    “好涼?!?/br>
    嘴上這么說,可是沒半點(diǎn)起身的意思,她的小足如槳,左左右右撥弄湖水。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孩子氣的她。榮灝都不忍訓(xùn)罵,拄著手杖安靜坐下。

    若是那個人,他定會陪著一起戲耍。阿嫵想著,每當(dāng)此類念頭劃過腦海,心就揪痛,她將裙擺撩高,把腿往下伸些,好讓刺骨的冷將痛凍住??上г僭趺蠢洌械褂皡s在說:“想他……”

    忽然,前方顯出一葉小舟,在水霧之中搖晃,舟上隱約有兩人,似乎也為這水天山色而來。不知怎么的,阿嫵心起異樣,她起身拿上鞋襪回到艙內(nèi),這時,恰巧有人前來說道:“世子爺和福王正在那處,殿下可得打個招呼?”

    榮灝側(cè)首,阿嫵見他蹙眉便提裙上了扶梯。

    “我和麟兒呆在上面。”

    話落,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梯上。余香未散,榮世子與福王就登上畫舫,笑聲由遠(yuǎn)至近。

    “正巧,沒想四弟也在這兒?!?/br>
    福王先發(fā)話,榮灝起身施禮,世子爺見之忙伸手扶上,且笑著道:“你眼睛不好,如今這套就免了?!?/br>
    世子爺笑容和煦,聲音溫雅,雖說沒榮灝一番驚人之貌,不過舉手投足間自是氣度不凡。

    “多謝二位王兄。”榮灝笑道,平日乖張到了他倆面前收斂了不少。

    福王收起十二玉骨扇,在艙中踱了圈,之后咋嘴搖頭,戲謔道:“四弟,今天此處怎這般清凈?沒想平洲回來后,你變了性子?!?/br>
    話落,眾人大笑,世子爺無意間低頭,就見到锃亮的艙板上有一行水腳印,足印約四五寸,清晰的足掌加五趾。他心知肚明,隨后收回目光,正聲道:“三弟,你別這般說,這次四弟可是立了大功,若沒他把守,邊疆定是大亂?!?/br>
    一字一句出自肺腑,沒半點(diǎn)嘲諷之意。福王聽后,立馬接上話茬,道:“那是自然,不然父王也不會召他回都,四弟我們都為你高興,你可得宴請我們才行?!?/br>
    這話怎么聽都不是滋味,雖未能親眼見到此二人,但阿嫵已經(jīng)嗅到暗潮洶涌。她屏氣凝神,卻聽不到榮灝回嘴,似乎到了他倆跟前,榮灝就縮進(jìn)殼里,裝聾作啞。

    之后,他們聊起風(fēng)花雪月,沒什么聽頭。然而最后一句卻如針刺,瞬時將阿嫵釘在那處。

    “聽說潘家公子要成親了,父王正打算親自送禮?!?/br>
    說話的是世子爺,許久不言的榮灝終于開口,笑聲里透著一絲興奮。

    “莊家二小姐?他們確實般配,這回來不過幾日,他手腳倒是極快?!?/br>
    “這可不是?潘逸也快雙十了,潘大人可等不及抱孫了。”

    話落又是一陣笑,阿嫵緩不回神,雙目怔怔。

    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世子爺與福王起身回去,榮灝拄杖送他倆入舟,離別之時又寒暄了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

    世子爺素樸,連乘的小舟都極為普通。起錨時,船身輕,不免晃動。世子爺忙扶上船桿,無意間抬頭,就見畫舫樓上人影晃過。素藍(lán)的是衣,墨色的是發(fā),她就站在窗邊,直勾勾地望著,目中含刺。

    世子爺微怔,定睛想看個清楚,人卻不見了。風(fēng)起紗舞,煙波蒙上窗,也不知見到的是人還是妖。

    ****

    榮灝回府,潘逸也回到家中。爹娘特意為他備了一桌佳宴,請親友前來相聚?;氐蕉汲?,潘逸反而不習(xí)慣,聽到傳聞,他更是坐立難安。榮王將平洲收去了,也不知聽了誰的話,竟然要與周王談和。如今連三歲小兒都知,與周王講和無疑與虎謀皮,早晚都會惹上禍?zhǔn)???上贿^是侍郎將,說話沒多大份量,如今榮王更傾向談和,不愿為戰(zhàn)事勞心傷神。

    歌舞升平,繁華依舊。潘家也著手替潘逸籌備婚事。莊家二小姐小他三歲,知書達(dá)禮,樣貌可人,正是二八好年華。

    當(dāng)年潘逸一文不名,如今載譽(yù)而歸;當(dāng)年他年輕氣盛,如今已是沉穩(wěn)有度。這段姻緣,潘莊兩家極為滿意,未等潘逸點(diǎn)頭答應(yīng),潘母已經(jīng)為其作好打算,說是趁此良機(jī)選個黃道吉日,好迎人過門。

    潘逸嚇壞了,聽到成親臉色煞白,隨后連連搖頭,道:“我不成親!”

    潘母聽后拉長臉,又拿出老一套說法,讓他早些娶妻生子,好光耀門楣。

    “我本有妻,干嘛再娶?我本有子,何為不續(xù)香火?!這門親我不答應(yīng)!”

    也不知是不是氣瘋,潘逸說了一串別人聽不懂的胡話。潘母愣了半晌,臉上褶子也僵住了。

    “什么有妻有子?轎子未進(jìn)門哪來的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輪不理你做主!這番胡話你說給我聽也就罷了,若被你父親聽見,信不信打斷你的腿!”

    潘母收起和善悅色,不再縱容。潘逸當(dāng)即甩門而出,一路飛奔離了院。

    ☆、第69章 我是周更君6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