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玉暄窮追不舍。潘逸頗為不耐,猛地將知道插入地中。 “沒有?!?/br> 雖說沒有,但玉暄聽出不甘,他定是在怨恨,而這些恨本不應該阿姐去擔。 “潘大哥……阿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阿姐她……” ☆、第48章 我是慚愧的第48章 “潘大哥……阿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阿姐她……” “夠了,我不想聽!” 潘逸低吼,染有血污的臉變得猙獰扭曲。玉暄識相收聲,然后往外挪了點,屈起膝,垂頭喪氣地坐著。 周遭寂靜得如千年古墓,沒多久,玉暄受不了這陰冷壓抑,忍不住抬頭望了圈。僅存的幾十人如游魂厲鬼,與尸同坐同眠。潘逸像入了定,雙眸空洞無神,染血的劍本是豎著的,而此刻無力地側躺在地。 他們都在等死,殘兵在等,潘逸也在等。玉暄不甘心,壯膽挪回潘逸身邊,有意無意地說:“阿姐懷上了,是個公子。有四個月多了?!?/br> 潘逸沒反應,木訥地拔出地上短劍又劃起橫豎杠。玉暄不知他是故作不知,還是真沒聽見,不禁心生郁悶,他干脆再靠過去些,將帶到棺材里的事一并吐出。 “活著糊涂,這死總得死得明白。潘大哥,我知道你恨我姐,定是覺得她沒心沒肺,可是你錯怪她了,阿姐在存嫁妝呢……那天她說‘再等等,我還沒嫁妝?!瘺]想第二天就……你扔來的簪子,她沒舍得扔,當作壓箱寶帶走了。走的那天,她哭了,我知道她定是不愿意的?!?/br> 說著,劃地的短劍頓住了,潘逸側首看著他,墨瞳幽暗深沉,片刻,他又轉回去,繼續(xù)以劍畫棋盤。 他不信他,一次又一次地被耍弄,他怎么還會相信玉氏姐弟?她是妖,吸干了他的精血又派上小鬼說情,他再也不會著她的道兒了! 一塊巨石扔過去,沒半點水聲。玉暄見此頗為難過,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讓潘逸明白jiejie的心意,他不想至死都帶著遺恨。 “其實阿姐懷上了,走時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她想保住這中骨rou,想保住你,所以才說是王爺?shù)摹!?/br> 玉暄耷拉著腦袋,一邊手指畫地一邊喃喃,他也不管潘逸是否聽清,自說自畫似的。 潘逸徒然瞪大雙眸,耳邊一陣嗡鳴,他轉頭看向他,干裂的唇不禁微顫,繼繼續(xù)續(xù)地問:“你……你……說……什么?” 血污蓋住了他霜白臉色,那雙眸子終于露出一絲活人的靈氣,驚詫、懷疑、悲痛……玉暄都沒看到,他餓得縮起身子,無力地垂頭回道:“阿姐懷上了,她不讓我告訴你。不過現(xiàn)在我們都要死了,有什么話不能說呢?” 聽了這話,潘逸腦中炸起響雷,幾乎魂飛魄散。 懷上了?她懷上了?!什么時候的事,她為何不告訴我?! 潘逸想不明白,也許是重逢的那夜,他苦纏著她,不肯讓她走,一夜*無度;亦或者是他去找她的那晚,她風情萬種,猶如沉淀千年妖媚的狐,令他癡迷沉淪??刹还苣谴?,他似乎都沒想過會有娃,哪怕有也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便是這般不經(jīng)意,開了花結上果,他要作爹爹了,他高興! “不!我不能死在這兒!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潘逸爆出一聲吼,突然像吃過大補站起身,雙目炯炯,沖向被巨石封住的逃生洞。底下殘兵大多有氣無力,懶洋洋地抬起眼皮,動也動不了幾下。 潘逸不想死了,忽然之間氣勢十足。因為未出世的娃兒在等著他,他得回去,必須要活著回去! 想著,他咬緊牙關以劍鑿擊石壁,一次比一次猛烈,“哐!哐!”幾記重響,沙石松動,淅淅落下的石土越來越多,轉眼就顯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洞。眾人像被它吸住,情不自禁撥長脖子慢慢起身,之后從四方不約而同地聚過去。 他們有救了!潘逸的蠻力打開一線生機。眾人欣喜若狂,七手八腳地鑿起石縫,有兵器的用兵器,無兵器的用手刨,熱火朝天干了半晌,終于挖出一條縫,縫不大,似巨石落下正好架起的空隙,上下松動,動靜再大些,沒準就會塌方。 老天爺給的生機又滅了,眾人望著這條唯一出路犯了難,兩三掌寬的縫,有誰能這么瘦小鉆過去?而且頂上搖搖欲墜,說不定爬了一半就會被壓死。 潘逸將斷了的殘劍扔在地上,惱怒地狠抓幾把亂發(fā),他看來比任何人都要失望、氣憤,幾乎要亂了陣腳。 “我來!” 玉暄自告奮勇,他撥開人堆擠到最前面,撐手量了量那道小縫。眾人里屬他最瘦小,可硬要擠進去也不是件易事,潘逸不放心,又往四處看了遍,道:“石頭松動,太過危險,我們再想別的法子?!?/br> “來不及了!正是天黑,周王兵馬尚未察覺,若到天亮,他們火炮一轟,說不定連這條縫都沒了,我出去之后先找些裹腹之物給你們,接著就去搬救兵,若弟兄們信得過我,就讓我大膽一試?!?/br> 話落,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除了這個法子,再也找不到別的出路。大家都不吭聲,玉暄猜大多同意,便壯了膽,拿根草繩系在腰上,擠進那條縫里。 “我把吃的系在這繩上,到時你們拉?!闭f著,他上半身就沒入暗中,旁人忙湊近火把替他照光。 淅淅瀝瀝,沙土灑落,頂上的石塊松動了下,眾人頓時心悅rou跳,連忙屏氣凝神,怕呼吸一重就把那小子壓扁在里面。 潘逸忙將手中殘劍遞到里面,并道:“拿上,覺得不對,興許能撐下。” 一只細手唰地伸出,又唰得縮回,速度快得不見影。細縫慢慢地吞掉玉暄的頭、肩、腰、腳,見到他鉆進去,眾人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潘逸緊盯手中草繩,看它一寸一寸變短,不動時,他立馬緊張,小心翼翼揣幾下,試探玉暄反應。 短短的一會兒功夫,就如過了千年。眾人被油煎火烤,等得苦不堪言,終于聽到一聲“出來了!”眾人頓時喜不自禁,高興得快要叫出聲。 逃生門外有事先所備的糧草,玉暄來不及擦去汗灰,就將干糧系在草繩上讓他們拉回去。這些糧食撐不住幾天,當務之急得找援兵才是,玉暄依星辨明方向,隨后披著夜色跑回遼城。 聽不見動靜,潘逸知道他已經(jīng)上路,眾將士狼吞虎咽地嚼著rou干與馕餅,他卻丁點兒未碰,喜怒哀樂磨光了他的力氣,此時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再見她一面,細細想來,那天太過沖動,沒把事弄明白就斷了銀簪,誓要恩斷情絕。他不知道她有多傷心,才會當著玉暄的面哭。 潘逸追悔莫及,思前想后,全是自己的過錯,他動搖了、懷疑了,害了她也連累了自己。潘逸連嘆幾聲,痛苦蹙眉,恨不得插翅飛去,同她苦訴衷腸,只是她還會搭理嗎?想著,又是一聲嘆息,冰涼的夜更加難熬起來。 ☆、第49章 我是努力隔日更的第49章 雪下了幾天終于停了,煦陽初露,往白上抹了層金,遠望略微刺目。阿嫵起得早,用完早膳喝過牡丹露,便披上狐裘坐在欄邊欣賞難得的景。 戰(zhàn)火如荼之際,玉樓似世外桃園,連侍婢也悠閑。上午過了大半,忽然有人到訪,玉樓內(nèi)起了一絲波瀾,悄無聲息延到阿嫵耳邊。 “嫵夫人,芙蓉閣的梅雪姑娘想見您?!?/br> 阿嫵懶懶抬眸,眺欄望向園側門洞,想了會兒頷首道:“讓她進來。” 侍婢垂首領命,不一會兒就將榮灝的新寵領入融春臺。她一進門,阿嫵眼波微動,這模樣恰如其名,膚如雪,嬌如梅。 梅雪走近,恭敬施禮,她低頭時也偷瞥了阿嫵,半羞半怯,猶如阿嫵當年。 阿嫵打量她一番,莞爾道:“姑娘不必客氣,請入座?!?/br> 梅雪殷勤道謝,隨后撫著身后裙擺半坐。侍婢奉茶,她久久不抬手,阿嫵見之不禁輕笑道:“姑娘別拘謹,嘗嘗這茶,若不喜歡,我讓人給你換牡丹露?!?/br> 梅雪一聽,忙惶恐?!芭M敢。牡丹露乃殿下為夫人尋來,奴不敢沾此圣恩。” “呵呵,這有什么?!?/br> 話落,阿嫵就讓侍婢端來一壺牡丹露。梅雪受寵若驚,連聲道謝,之后小心翼翼捧起杯盞,呷上小口細品,接著與阿嫵寒暄起來。 “奴本是江南人士,家在……” 說話時,梅雪貌似不安,兩眼時不時地瞥向門處。她心不在焉,阿嫵便明白她來此目的并不是看她,而是在找那個人。 這些日子榮灝除了書齋器庫就是玉樓,幾乎把那群鶯燕忘光了。在燕王府里,榮灝便是她們的天,如今阿嫵將天獨占了去,自然愁了眼前這二八年華的美人。 “王爺不在這兒呢。白天他都在書齋,很少會來?!?/br> 阿嫵直言不諱,梅雪面上一驚,轉眼又是被人看穿的恐慌。 “嫵夫人您誤會了,奴聽聞您在此處,專程想來拜訪。我特意帶來家鄉(xiāng)的玉容膏,想給夫人養(yǎng)顏?!?/br> 說著,她顫巍巍地從袖中取出一巴掌大的錦盒雙手呈上。近侍替阿嫵接過,打開輕嗅,又捧到阿嫵面前給她瞧。 阿嫵只是輕瞥,抬手推了去。 “想來就來,不用帶這些,心意我領了,東西你留著自個兒用?!?/br> 她說得溫柔,梅雪卻有些尷尬,不由垂眸低聲道:“送禮哪有收回的道理,嫵夫人不嫌就請收下。” 話落,她將目光移至阿嫵微隆的小腹處。阿嫵察覺,不自覺地拉好狐裘輕掩腹處。 “那就謝謝姑娘了?!?/br> 聲若鶯啼,巧笑嫣然。梅雪抬起眸,見到微光襯著笑靨不禁微愣,別人都說她與嫵娘像,而今日一見卻覺大相徑庭。梅雪想起榮灝看她時的神色,似近似遠,幾分恍惚,幾分疑惑。他像在找另一個人的影子,沒找著又顯失落。 想到薄情人,梅雪心里揪痛,她又忍不住看向門邊,望眼欲穿。 這失了心的女子何其可憐,阿嫵好生憐憫,心想自己是否會有這天?然稍稍思量,她便自嘲地笑了起來,早沒了心的人,何來難過。 “這些日子兩國交緊,王爺忙于公務,等他得了空,自然會去看你?!?/br> 阿嫵好言勸慰,聽來真心。 梅雪回神,面露羞愧,忙道:“多謝嫵夫人了。這段時日兵荒馬亂,奴也不想給王爺和嫵夫人添憂,其實嫵夫人平日閑悶的話,奴愿意過來作陪?!?/br> 阿嫵淺笑搖頭?!安槐芈闊?,你也知道我身子不方便,睡著多過醒著。你來老是看我躺著,也是無趣?!?/br> “這倒也是。”梅雪沒聲,略有失落,過會兒她自覺沉悶,就隨口拉來個話茬。 “聽人說仗打得厲害,奴還真有點擔心?!?/br> 阿嫵不由坐直身子,像突然來了精神,連忙關切問道:“這些日子王爺沒在我面前提及戰(zhàn)事,姑娘可有消息?” 梅雪面露難色,想了會兒說:“倒沒什么確切消息,不過聽底下人說,平洲已經(jīng)撐不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br> 話音剛落,阿嫵就白了臉色,人像是一抽,緊接就捂住小腹蜷起身。侍婢見她臉色不對,忙讓人傳醫(yī)士。 梅雪自知說錯話了,頓時萬分驚恐。她本想套個近乎,沒料闖出禍事,忙伸手想要扶上。 “沒事……沒事……”阿嫵擺手喘息,挨過一陣針刺似的隱痛?!澳阆然厝ィ^些日子再來?!?/br> 梅雪聽后慌張點頭,直到侍婢將阿嫵送到內(nèi)室才敢離開。然而歇了沒多久,未等醫(yī)士趕來,阿嫵就命人拿來斗篷,換上厚衣出了玉樓。 平洲撐不住是遲早的事,可沒想到會這么快。阿嫵以為榮灝會增兵,而他只字未提,究竟是什么心思,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老虎的牙比毒蛇還陰森。阿嫵屏氣,不露聲色,入了書齋見到福佑,便柔聲問道:“王爺可在里面?” 福佑見到她不由驚訝,賊眉鼠眼一溜,咧嘴笑道:“王爺正在商議國事呢。” “國事?”阿嫵側耳傾聽,明明是伶人妙音,沒想商議國事還得聽出戲,他真能一心二用。 阿嫵冷笑,不理福佑暗阻,直闖入內(nèi)。凜冽門風,剪去婉轉鶯喉。 “殿下真是好興致?!?/br> 阿嫵戲謔。榮灝驀然抬頭,見到她鳳眸彎起,笑得妖而邪。 “你來得正好,快坐過來?!?/br> 他笑瞇瞇地招手,阿嫵抱以嫣然,緩步上前坐他右側。福佑怯怯低頭,急忙把門關上,像怕榮灝看見他似的。 阿嫵剛坐定,伶人便繼續(xù)輕唱,榮灝聽得有滋味,兩指輕叩案面哼著調(diào)兒。此時,侍婢利落將飄香金爐撤去,換暖爐擺至阿嫵腳邊,然后開了小窗通氣。 阿嫵親手斟滿香茗,送到榮灝眼皮底下。榮灝接過淺抿一口,而后將剛剝的幾粒瓜子仁放在阿嫵手心,不正經(jīng)地調(diào)笑道:“這么快就想我了?昨晚沒夠?” 阿嫵剜他一眼,眉間風流悉數(shù)落到他眼中,他輕笑出聲,春風得意,伸過手去將她柔荑裹在掌內(nèi)。 阿嫵聽戲聽得津津有味,唱罷一曲,她蹙起眉,似無心說道:“老是聽這些怪沒意思。” “你想聽什么,我便讓他們唱?!?/br> 阿嫵嬌媚一笑,故意提了嗓:“唱‘四面楚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