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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挽春行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權(quán)錚府上的下人敢怒不敢言,接過自家大人灰溜溜走了。

    元晦踱步走去上位坐好,幽幽開口:“接下來,咱們好好算算盛澤的賬,請盛澤縣主簿盧泛舟……”

    這個名字一出來,錢巳阡面如死灰。

    監(jiān)察院外,等候堂審結(jié)果的百姓烏泱泱站了一片,即使陰雨連綿也沒人離開。

    他們不知道盛澤在哪?也不知道填了數(shù)萬人的尸坑是什么樣子?但他們清楚,若這些貪官得不到懲處,下一個無辜受死的人可能就是他們自己。

    所以,盡管人人都說容王把甘州官場殺了個精光,說他嗜血嗜殺,殘暴無良。其實大家私心反倒希望容王再狠一點,把里面犯事的官也一并殺了。

    入夜,堂審還未結(jié)束,眾人仍在等候。

    一身白衣的溫挽撐著油紙傘從遠處慢慢走來,手中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步步生蓮。她身后跟著一襲鵝黃繡梅蜀錦長裙裹身的凌霜,肩背長劍,溫婉中透著颯爽。搖風也在,一副翩翩少年郎濁世佳公子的樣子。

    三人的到來讓人群短暫地安靜了片刻,眾人自覺退后兩步,從中讓出一條路來,溫挽從容走近。

    “這位小娘子是誰?”

    人群中有人偷偷問。

    “不曉得?!?/br>
    “是不是那位傳說中的容王妃?”

    “容王成婚了?”

    “可不是么,跟溫相嫡長女?!?/br>
    “噓,哪里還有什么溫相。不過若真是溫相長女,倒也相配。”

    “對對,這身姿這氣質(zhì),大梁找不出第二個來?!?/br>
    眾人的議論入了溫挽的耳,打個轉(zhuǎn)又出去了。旁人說什么,她向來不在意。

    今日她來,是因為凌霜跟她講王爺打算親自審案。但據(jù)她所知,審案之人已由皇上親自指定,他這樣硬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未必是好事。

    這個時候,她只想跟元晦站在一起。

    午夜子時,監(jiān)察院大門打開,元晦率眾走出,身后微弱的光將他的身影照得無比高大。

    他掃視門外等候的百姓,一眼就瞧見了其中最顯眼的溫挽。

    只見她撐著油紙傘款款走來,走近自己后,輕抬傘檐,露出清冷至極的雙眼,溫聲說:“我來接王爺回家?!?/br>
    第43章 對峙

    “你不該來?!?/br>
    元晦低頭安靜地看著她,眉目柔和。

    溫挽淡淡回他,“是家父讓我來的,他很關(guān)心盛澤的案子?!?/br>
    站在元晦身后的顧是非突然探出身子來,說:“那就一邊走一邊說吧。”

    溫挽點點頭,也沒看元晦的意思,便徑直轉(zhuǎn)身朝前走去。

    元晦愣了一下,這是回京城后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料想過溫挽態(tài)度會很冷淡,但真正直面她的冷淡,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有點難以接受。

    “愣著做什么,追上去啊?!?/br>
    顧是非杵了他一下,催促道。

    元晦猶豫著提起腳,想了想又收回來,對顧是非說:“我還有點事沒辦完,你去跟她講?!?/br>
    顧是非瞪大了眼睛,“你是有什么毛病嗎?”

    他還不清楚元晦跟溫挽鬧翻的事。

    “趕緊的?!?/br>
    “我不去?!?/br>
    “算幫我個忙?!?/br>
    顧是非是真毛了,元晦嘴巴多硬一個人,寧可自己斷手斷腳也絕不輕易求人。

    話到這份上,他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緊走兩步,追上溫挽,出聲道:“溫小姐?!?/br>
    溫挽轉(zhuǎn)頭,看見是他倒也不意外,“顧大人身上的傷可痊愈了?”

    顧是非笑的一臉溫和,“多謝掛念,沒什么大礙了?!?/br>
    說起來他這條命還是溫挽救的,后面又對他諸多維護,這讓他少不得要偏向這個人一些。

    “盛澤的案子現(xiàn)在是這樣處理的,工部尚書姚巳阡、工部左侍郎杜在康、都水清吏司楊惟奪官流放,其余或降職或罰俸不一而足,總之工部該動的都動了?!?/br>
    “我記得戶部也有牽扯,王爺沒動?”

    “沒,戶部實際是楊慎在掌權(quán),這次姚巳阡他們這么好辦,還是楊慎給了便利,否則王爺輕易動不了這么多人。”

    溫挽有些奇怪地問:“楊慎?他為何要自斷臂膀?”

    工部這些年一直為楊家做事,凡興修水利鋪路搭橋,沒有楊家不剝利的,實在是為楊家賺不少錢。楊慎棄了工部,以后楊家少賺錢不說,在朝上的份量也會跟著縮水,搞不懂楊慎在想什么。

    顧是非回她,“不知,許是他與王爺私下達成什么交易了吧?!?/br>
    “嗯,我曉得了。”

    話到此處,兩人似乎已經(jīng)可以結(jié)束交談,但顧是非卻還沒有離開的打算。他有些話想問溫挽,礙于凌霜和搖公子在場,他遲遲開不了口。

    溫挽見狀,停下腳步,對搖風說:“阿搖,你先回去跟我父親說一聲。”

    說完,她又對凌霜說:“你幫我給你們王爺帶句話去,就說今日不見,那以后就都不用見了?!?/br>
    凌霜肅然,轉(zhuǎn)身就走,身法極快,隨后搖風也走了。

    待人都走后,溫挽走到街邊酒肆的寬大屋檐下,閉了傘,對跟著走到旁邊站定的顧是非說:“顧大人想說什么?”

    顧是非頓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緒。

    “楊懨……他被葬在哪里?”

    溫挽有些意外,回他說:“天境山,尸坑旁?!?/br>
    “嗯,”顧是非點頭,“我后來差人去尋他meimei,沒找著,心里終究有些愧疚?!?/br>
    “王爺找人安置他meimei了,沒人為難她,你放心?!?/br>
    “我只是習慣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他那樣的惡人,合該……”

    溫挽沒等他說完便低低“嗯”了一聲。

    接著兩人沉默下來,只余外面沙沙的雨聲將天與地密密實實地籠住,不留一絲縫隙。

    楊慎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溫挽,他原本是來找孫儒良的。

    “溫小姐?!?/br>
    他撐著傘,站在溫挽對面,酒肆昏黃的燭光從縫隙里泄出來,恰好將他波巒起伏的半張側(cè)臉勾勒出來,顯得格外驚艷。

    顧是非上前半步,擋在溫挽身前,微微躬身道:“楊大人。”

    楊慎偏頭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嗤笑道:“楊大人莫不是以為我會做出當街搶人的事?”

    “也不是沒有可能?!?/br>
    他可還記得當初大理寺堂審,溫挽當場吐血,就是因為被逼服下楊慎送上的毒藥。

    楊慎沒有理他,而是隔著顧是非輕聲問溫挽:“我聽說你與容王的婚約取消了?”

    顧是非一驚,猛地回頭看溫挽,他怎么沒聽說有這回事。

    溫挽福了一福,說:“這話楊大人得問容王才是。”

    “那就是確有其事了?”

    溫挽不說話。

    “既然如此,溫姑娘不妨考慮考慮在下,相比容王,我至少是個重諾的人。且我對溫姑娘一見傾心,斷沒有三心二意的念頭?!?/br>
    “三心二意?”溫挽問。

    楊慎將雨傘換了只手撐著,微笑說道:“無非是溫香樓的藺紗、容王府的顧央央,咱們?nèi)萃跻簧淼奶一▊?,實在不是良配?!?/br>
    溫挽下意識看了眼顧是非,見他居然有些心虛地挪開了眼睛,可見自家meimei對容王有意,他這個做哥哥的是知道的。

    “嘖,”溫挽皺眉。

    “我非良配,難道楊大人便是了么?”元晦低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你楊家遍及各地的情報網(wǎng),天天都在查這些?還是真是大材小用?!?/br>
    楊慎捏著傘柄的手驀然收緊,淡聲道:“容王若是行得正,自然不怕查,可惜不是?!?/br>
    元晦在他面前站定,不陰不陽地說:“你瞧,若是你的情報網(wǎng)在甘州多做些正事,也不至于讓我端掉工部,你說是吧楊侍郎?”

    “工部我原本就不想留,還得感謝容王幫我清理門戶。”

    “用不用我順便再幫你清理下戶部?省得……”

    兩人正唇槍舌劍的時候,一旁的顧是非突然幽幽開口:“不然你倆在一起得了?!?/br>
    話畢,他撐開傘自顧走了。

    而溫挽早已撐著傘走出了很遠。

    那兩人面面相覷半晌,一前一后追著溫挽去了。

    **********

    一場盛澤案大半個工部空了,各世家都想往里安插人手,一時間京城可謂暗潮涌動。

    相比之下,容王府就安靜許多。

    盛澤案本不歸容王管,他越俎代庖處理完一大批官員后,才施施然回宮請罪,被皇上一道圣旨安了個城門尉的職務,趕去看城門去了。

    那天晚上,一路被楊慎攪和,害他一直沒跟溫挽說上話。

    不過即便能說上話,他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元晦想。

    傲血陪著他在烈日下已經(jīng)站了一個多時辰了,他們站在城門拐角處,這里恰好把穿堂的涼風擋的嚴嚴實實,半點清涼也享受不到,傲血覺得自己快被曬成人干了。

    “爺,咱找家飯館吃兩口吧,這午時都過了好一陣了,屬下實在扛不住啊?!卑裂迒手樥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