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是大東家的娘子，不是一般人啊，您做的菜是長輩，夫君，家里人吃的，外頭的人怎么能再吃呢？我是怕大東家心里不高興，”古師傅想的比較多，如今常相逢身份不同了，外頭的人如果大張著嘴說：我今天去叫令狐家的大奶/奶給我炒倆兒菜去，多不好聽？

    自己出來確實(shí)沒跟令狐儼說要上灶了，萬一他生氣了，常相逢默默將圍裙解下來，遞給古明珠，“那行，我回去跟相公商量好了，再說吧，還有，古師傅您應(yīng)該也不想明珠進(jìn)水席樓的后廚了？”

    “唉，我跟奶奶說句實(shí)話吧，我們家里有我，有我三個兒子，托大東家的福吃穿不愁，別看明珠這丫頭皮糙rou厚的，我還雇了個小丫鬟伺候著她呢，將來我給她尋人家，也要撿那等家境殷實(shí)品性可靠的少年郎，明珠哪里需要出來討生活？”說到這兒古師傅可憐巴巴的望著常相逢，“小的愿意將全套本事教給奶奶看中的師傅，只求奶奶開恩－”

    古明珠是令狐家的奴婢，如果常相逢叫她進(jìn)后廚做活，誰也不能說個“不”字兒，而古師傅就是希望用自己的忠心跟多年練就的刻花手藝，換得女兒一生安逸。

    牛不喝水常相逢也不能強(qiáng)按頭，“我知道了，你先好好教明珠吧，以后我會有差使給她，放心，以后叫她在我身邊掛個管事的名頭幫我做些事，絕計(jì)不會拋頭露面的?！?/br>
    得了常相逢的應(yīng)允，古師傅感激的要立時(shí)給常相逢跪下，嚇得常相逢一把將他攔住了，“你在水席樓也是大師傅，我也跟您學(xué)了不少呢，哪里當(dāng)?shù)闷鹉愕拇蠖Y，您放心吧，明珠練好本事之后，也是幫我教教徒弟管管事?！?/br>
    “爹，您要是連這個都不叫我做，那我可直接進(jìn)后廚了，”古明珠不愛涂脂抹粉，不愛繡花寫字，就一個愛好：做菜！如果真依了她爹的話，那她以后生活的全問樂趣都沒有了。

    就算是女兒嫁人了，可是能跟令狐儼的娘子保持親近的關(guān)系，別說古家就是將來女兒的夫家也會多一些依傍，而且叫女兒教徒弟當(dāng)師傅，確實(shí)也算是體面，古師傅自然沒有異議。

    送古師傅出去，常相逢又將自己的三個小徒弟叫到屋里，先問了他們今天看幾位師兄做菜的心得跟感受，見每個人都有體悟，回答的也叫她滿意，又鼓勵了他們幾句，才問古明珠道，“你注意了沒？都有誰來過？”

    董時(shí)照他們做菜的時(shí)候是清了場的，食材也是一早備好了的，閑雜人沒有借口往后廚湊。

    “剛開始大家都在外頭說話聊天，當(dāng)時(shí)三灶上的孫良沒來，說是家里頭有事，左右今天上午沒他啥事，昨天晚上他就回去了，”古明珠人機(jī)靈，對常相逢交待的事辦的認(rèn)真，“可是他剛才回來后我居然在咱們后廚外頭看著他了，我出去問他怎么跑到這邊兒來的，不知道楚掌柜昨天的交待么？他說是以為咱們這邊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才過來看看的。”

    待古明珠說完，燕兒在一旁補(bǔ)充道，“奶奶，您叫奴婢守在門口那兒，奴婢就沒看見他是怎么進(jìn)去的，還是聽到明珠說話，趕過去看，才發(fā)見這個姓孫的都跑到后院兒了！”

    自己特意叫楚掌柜說要在董時(shí)照他們做完菜后指點(diǎn)他們做水席的竅門兒，前頭那段時(shí)間是他們做菜的時(shí)間段，孫良偷看也沒有用處，他一直藏在暗處，又是后廚里的三灶，平時(shí)想偷學(xué)董時(shí)照他們做水席也是很容易的，而自己指點(diǎn)竅門兒，卻是他光用眼睛看不來的，常相逢冷冷一笑，“少強(qiáng)，明珠你們知道這個孫良是啥來頭？”

    “這姓孫的不是咱們令狐家的人，也是從福滿樓出來的，但不是洛陽福滿樓的，是偃師那邊來的，”馬少強(qiáng)想了想道，“他好像以前不咋在咱們樓里住，這陣子就好多了，不愛出去了，人也很勤快，嘴也甜，對我們也挺好，還時(shí)不時(shí)的指點(diǎn)指點(diǎn)我跟鎖住，我聽他說他家里只有老娘了?！?/br>
    說起孫良的事兒，古明珠小小的臉兒也是不能接受，“師傅，要不是我今天逮住了他，別人說我還真不會信呢，孫良哥對我們可好啦，他家里窮，撐的銀子都舍不得花，說是攢著給老娘看病，對了，那次您挑徒弟沒挑中他，他還偷著哭了一場，說是要回去問問他娘，能不能賣身到令狐家里來?！?/br>
    “我知道了，你們出去歇著吧，我也該回去了，”常相逢點(diǎn)點(diǎn)頭，孫良是偃師那邊過來的，這叫她沒來由的想起了另一個人，“明珠，你知道以前的云掌柜現(xiàn)在去哪兒了？”

    “他被大東家調(diào)到新安縣的福滿樓當(dāng)二掌柜了，對了，他以前是偃師福滿樓的大掌柜?。　惫琶髦橄癖徊攘宋舶鸵粯犹似饋?，“師傅，怎么辦？”

    真是人小鬼大，自己這幾個徒弟還挺能辦事兒的，消息也比自己靈通，“你們啊，就把今天的事兒給我忘了，誰也不許再盯著孫良了，后面的事兒有我跟大東家呢，你們還小，還做不到不動聲色，明珠想想，你今天一看到孫良站在院子里，喊的那聲兒有多大？”

    見古明珠低了頭，常相逢又道，“你們盯著他，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了，如果人家沒干壞事兒，不是傷了咱們樓里同仁的心？如果他真藏了歪心，知道被察覺了，再跑了怎么辦？”

    “那萬一他已經(jīng)偷學(xué)會了水席，咱們沒人盯著他，他跑了怎么辦？”鎖住有些不放心，“要不他倆別盯了，我長的傻，又住在樓里，我悄悄的看著他?！?/br>
    “不用了，有大東家呢，你們啊，今天已經(jīng)立了大功了，專心跟著師兄們練功去吧，閑了跟著古師傅跟馮師傅也學(xué)學(xué)，還有白案的牛師傅，看看自己更喜歡哪一門兒，”常相逢拍拍鎖住的腦袋，“你只是長相忠厚，腦子也好使著呢，沒人覺得你傻！”鎖住小的時(shí)候還不覺得，隨著年紀(jì)大了現(xiàn)出少年的雛形來，偏厚的嘴唇就讓他看起來憨憨的，顯然鎖住自己心里也知道，先給自己戴了個“傻”的帽子。

    “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一上午未必忙完呢，那邊怎么樣？可挑著合適的人了？”百氏看著常相逢進(jìn)了福壽堂，心里很是高興，這個孫媳婦將水席樓看的可比令狐家重要，她原沒指望常相逢會趕在吃中中飯前回來，沒想到她倒是給自己了個驚喜。

    常相逢向百氏跟王氏各行了禮才在她們下首坐下，“祖母，這是誰的主意，叫家里的下人都出去學(xué)手藝的？”她聽說過家里的奴才出去當(dāng)個掌柜，管事的，沒想的令狐家還有這么多廚師。

    聽常相逢這么問，百氏面有得色道，“還不是執(zhí)信么？咱們一家人關(guān)了門說話，前些年執(zhí)信還小的時(shí)候，咱們?nèi)勘槐频闹徊顩]有搬出這園子了，孤兒寡母四口人，哪里用得著那么多的下人？可賣了他們，都是跟著他曾祖，他祖父幾輩子的人兒了，當(dāng)時(shí)執(zhí)信就說，有愿意出去自己奔前程的，就給了他們身契，也不要贖身的銀子，直接放出去，若是不愿意走的，就都到家里那幾間鋪?zhàn)永锂?dāng)學(xué)徒，學(xué)本事，若是自己能找著外頭的差使，想去也成，”想起前些年的艱難，百氏跟王氏的眼眶都紅了，“唉，不說了，這不都熬過來了。”

    ☆、第137章 一百三十八爭吵

    叫下頭的人自謀職業(yè)？這也太超前了，常相逢不由仔細(xì)問道,“可他們是令狐家的家奴，人家別的鋪?zhàn)右彩?？?/br>
    “是家奴有什么不好？都是規(guī)矩里養(yǎng)出來的，主家還不用費(fèi)心調(diào)/教呢,而且有令狐氏的招牌在,那些主家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耍jian使壞，只是不重要他們就是了，這不，等執(zhí)信大了，慢慢的恢復(fù)了令狐家的元?dú)?，這些人都回來了，照樣是咱們家的好奴才！”

    王氏說的一臉欣慰,“就像你們院里那個葛巾，是老太太指給執(zhí)信的，她娘姓林是我身邊的陪嫁,青兒當(dāng)初在王家可是學(xué)了一手好繡工，這些年咱們府上的針線房,可沒少得她的指點(diǎn)，葛巾的兩個哥哥當(dāng)初都到外頭人家的布莊當(dāng)伙計(jì)了，人家知道他們是令狐家的下人，自然不會真心教，可是愣是叫他們學(xué)了真本事，現(xiàn)在每人都替執(zhí)信管著好幾個鋪?zhàn)幽兀　?/br>
    “唉，因?yàn)檫@個，你不知道當(dāng)時(shí)洛陽城都傳成什么了，有一班子惡人專門壞咱們?nèi)康拿?，說是執(zhí)信自小紈绔，不爭氣，靠奴才出去賣力氣養(yǎng)活，我呸！咱們執(zhí)信是做大事的，哪里是那些鼠輩能明白的？現(xiàn)在怎么樣？十年不到，咱們令狐三房，比他祖他爹在的時(shí)候還風(fēng)光！”想起長房那對兄弟干的壞事，百氏氣就不打一處來！

    原來這葛巾還挺有來頭的，功臣之后啊，常相逢看了一眼王氏，笑道，“相公是個寬厚的，那些當(dāng)初跟咱們共患難的義仆們，相公可不會虧待他們?！?/br>
    “那是自然，執(zhí)信是什么樣的人？可著洛陽城問問，有家給奴婢的月銀像咱們令狐府上這么高的？凡是當(dāng)年跟著咱們共患難的，無論是在鋪?zhàn)永锏?，還是莊子里的，現(xiàn)在月銀都是外頭的一倍，而且誰家想脫籍，咱們還是老規(guī)矩，不要贖身銀子，還會賞份家業(yè)給他們。”

    說到這兒百氏看著常相逢意味深長的一笑，“仁主義仆，這樣的名聲可不是光靠嘴就能傳起來的?！?/br>
    “我明白了，種善因得善果，當(dāng)年相公做這些的時(shí)候，并沒有沖著什么名聲去的，”常相逢微微一笑，“嫁”給令狐儼，她好像認(rèn)識了另一個人。

    她不知道令狐儼當(dāng)年所謂有沒有目的，應(yīng)該是沒的吧，畢竟那個時(shí)候他還太小，一個十三四歲的初中生，如果連十年后的事情都想到了，那也太逆天了。

    但是當(dāng)年最低谷時(shí)做的決定，卻也給令狐家?guī)砹藷o限好處：商人最講信字，令狐儼不但有個“信”字，還有個“寬厚仁義知恩必報(bào)”的好名聲，跟這樣的人做生意，是不是更放心一些？而且有了這樣的先例在，就算是令狐府再遇什么低谷，那個時(shí)候站在令狐儼身邊不離不棄的人會比十年前多上許多，十年前那些能干的可以為自己謀出更好前程的人走了，但以后，相信現(xiàn)在令狐儼身邊的得力助手們，即使老天不長眼令狐儼再次敗了家業(yè)，只怕這些人也不會像十年前那批人那樣輕易離開了。

    “祖母，有一件事，我想請jiejie過來坐坐說說話，”常相逢見百氏心情不錯，申請道。

    “親家奶奶？好啊，在洛陽就你們親姐倆兒，是要時(shí)常走動走動，”他們令狐氏這三代媳婦，想想還都是可憐人，她跟常相逢一樣，沒有個得力的娘家，王氏呢，娘家雖然不錯，可是離的太遠(yuǎn)。

    陪百氏跟王氏用了飯，常相逢并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將自己想去水席樓做事的事兒再次跟百氏說了，就像古師傅說的，百氏是家里的長輩，自己不可能不經(jīng)她的允許就四處亂跑，見百氏只是沉吟不語，常相逢只得將自己以后的事業(yè)規(guī)劃也跟百氏說了一遍，“老太太，我想將水席樓做大，執(zhí)信也是知道的，現(xiàn)在水席樓才剛起步，離不了我?！?/br>
    百氏凝眸看著常相逢，這丫頭的心也太大了，她想找出漏洞來證明常相逢這個計(jì)劃是不可能實(shí)現(xiàn)的，可是將常相逢的計(jì)劃從頭到尾細(xì)細(xì)在心里捋了一遍，除了對這事兒是由孫媳婦出來cao持有些不滿意外，真的挑不出一點(diǎn)毛病來，尤其是就像常相逢所說的，用一間酒樓令狐氏的字號在永安更多的飄揚(yáng)，確實(shí)是叫每一個令狐家的子孫都心情激動的事情！

    “你想的太簡單的了，這南甜北咸的，咱們這兒的風(fēng)味未必到了川陜跟蘇淅就行的通，”半天百氏才道，“昨天我聽你母親說你還說要去開封開鋪?zhàn)?，唉，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到底是個女人，這內(nèi)宅才是你待的地方?。?/br>
    叫常相逢守在內(nèi)院這方寸之地？就算是她在外頭沒有事業(yè)，也呆不住啊，“這些都是我的計(jì)劃，就像老太太說的，路要一步一步走，洛陽是居天下之中，八關(guān)都邑、十省通衢，不論是南來北往的客商，還是過來游歷訪古的學(xué)子士人都是極多了，我短期的計(jì)劃是在洛陽城里開上四家水席樓，然后是開封，鞏縣，鄭州，南陽，當(dāng)然還有京城，尤其是京城，如果在京城的能打出一點(diǎn)兒名聲的話，下來的路就好走了?！?/br>
    說到這兒常相逢心里算了算，嘆口氣道，“沒個三五年只怕是不行的?！?/br>
    “三年想做成這些？這樣走路會摔跤的，而且你也說了，你要為令狐家打造一面招牌，若這招牌沒掛起來就砸了，還不如不掛呢，”這樣的規(guī)模，五年都嫌少了，還三五年，百氏敲著炕幾道，“這里就咱們兩個，你也不用瞞我，我看了，你是不打算長長久久跟執(zhí)信過日子的，說什么為令狐家做招牌，不好笑么？”和離的媳婦成天跟男人一起做生意，以后自己孫子還要不要再娶了？

    常相逢看著百氏皺紋叢生的額頭，有些開不了口，百氏跟令狐氏不一樣，沒有她就沒有令狐儼的今天，而且從自己認(rèn)識她起，百氏就對她的態(tài)度就挺好的，從來沒有因?yàn)樗某錾矶p視她，尤其是在令狐儼沒有跟她商量的情況下直接認(rèn)下自己這個妻子，百氏也沒有在成親之后為難她，這一點(diǎn)兒真心出乎常相逢的意料，現(xiàn)在百氏的問題并不過分，可百氏的問題她又一時(shí)答不出來。

    看常相逢從同堂里出來，安嬤嬤輕輕走了進(jìn)去，“老太太，王姑娘叫人過來說晚些時(shí)候想過來給您請安，”喝了兩天湯藥，王谷蘭好了許多。

    “這天太熱，她的病才有了起色，還是叫她好好養(yǎng)著吧，我這里晚幾天才來也成，”聽到安嬤嬤的話，百氏唇邊揚(yáng)起一抹冷笑，“這鈿兒走了，她的病倒是好了，是啊，只有好了，才能出來走動?！?/br>
    王谷蘭的病騙別人還行，騙這令狐府的老祖宗，安嬤嬤扶了百氏躺下，在床邊的腳踏上坐下來道，“老太太您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那丫頭也有些小聰明，既然她起了這份心思，那咱們就看看她本事如何了，”常相逢這邊要是一直這么不咸不淡的拖著自己孫子，那她也不介意先叫王谷蘭給自己生個曾孫抱一抱。

    常巧姑在白園是粗使丫鬟，進(jìn)不了華姨娘的院子，去鞏縣也只進(jìn)過海家在寺溝的莊子，眼前這一溜五間上房，粉墻黑項(xiàng)，院子里青磚墁地，纖草不生，一座幾人高的太湖石代替了影壁墻擋在院門口處，再等進(jìn)了常相逢屋里，看到一色的紫檀家具，琉璃燈，茜影紗，十二扇的蘇繡屏風(fēng)，一時(shí)說不出來話來。

    “jiejie，表嫂，你們坐啊，”常相逢沒想到海岱川的妻子錢氏也跟著來了，心下膏肓，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熱情的請她們在西次間做了，笑書跟白鹿奉了茶過來，“嫂子這么快就從鞏縣回來了？我竟不知道?！?/br>
    錢氏也吃驚于令狐家的豪富，不過她不像常巧姑心眼淺，什么都表露在臉上，笑道，“我也想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可是這不馬上就收麥了，你表哥這邊須臾離不得人，咱們做女人的，哪能不跟著過來，這不，”錢氏一指自己身邊的一對兒女，“槿姐兒跟歡哥兒我這次也給帶來了，留在家里我就算是在洛陽呆著也不安心?！?/br>
    錢氏這對小兒女jiejie槿姐不過六七歲年紀(jì)，兒子歡歌小一些，上看去也就有四五歲，常相逢將他們叫到自己身邊一一問了，又將吳mama備好的荷包送于他們，才送了手叫燕兒領(lǐng)了兩個小朋友到側(cè)間吃果子。

    “那表哥跟嫂子這是要在洛陽安家了，以后倒是可以跟我姐常來常往了，”常相逢看著低頭不語的常巧姑，“jiejie你怎么了？幾日不見，不認(rèn)識我了？”

    “啊，沒啥，我看到你過的好，心里也高興，回頭我給咱娘寫信，叫她也高興高興，”常巧姑覷了一眼屋里侍立的丫鬟們，訥訥道。

    “我今兒叫你過來，是有事要問你的，”常相逢看了一眼錢氏，似乎對她的到來不太滿意，“嫂子要不去看看槿姐兒？”

    這丫頭一富貴就變臉？錢氏人才落座，客套話都沒開始說呢，就被常相逢這么直接往外攆，面上頗有些下不來，不由紅了臉。

    “相逢你這是干啥？嫂子是自己人，你有啥事不能當(dāng)著嫂子的面兒問的？”見meimei這么不會做人，常巧姑先訓(xùn)了常相逢，又沖錢氏歉意的道歉，“這丫頭向來脾氣急，這也是沒把嫂子當(dāng)外人兒才說話直了些，嫂子你可千萬莫往心里去?！?/br>
    “呃，我也怕那些小丫頭沒養(yǎng)過孩子不會喂歡哥，正想著過去看看呢，”常巧姑都當(dāng)面賠禮了，錢氏也不好太過計(jì)較，起身就往外頭走。

    常相逢似乎并不服氣常巧姑，傲然道，“既然jiejie這么說了，那嫂子你留下來吧，剛好也跟我們評評理，看看我說的事兒怨誰，也聽聽我這當(dāng)jiejie的都在背地里干了啥事兒！”

    看來這常相逢是對常巧姑不滿意了，這是帶著氣叫她姐過來的，錢氏心里暗暗后悔，不該聽了常巧姑的話，跟著她一道來令狐府，“你們兩姐妹可是最親的人，哪有解不開的疙瘩？我還是出去看看吧，有什么話兒啊，你們說明白，可千萬別存著氣傷了姐妹的情誼?！?/br>
    海家跟令狐府已經(jīng)有了共識，以后要當(dāng)親戚來往的，而海岱川更是不想錯過這個機(jī)會，給自己存些資本，因?yàn)槌Ｏ喾晏^精明，錢氏自忖更她不好套交情，便將目光落在了好說話的常巧姑身上，在洛陽這幾個月，跟常巧姑倒成了可以沒事說說話的好姑嫂，只是現(xiàn)在這兩姐妹鬧氣，她還真不好插手。

    錢氏一邊跟吳mama說著話，一邊兒裝作無意的留心聽內(nèi)室里的談話，想來是常巧姑真做了什么對不起常相逢的事情，將常相逢惹怒了，錢氏漸漸聽清楚了常相逢的指責(zé)，在罵常巧姑沒有姐妹情，不記得她對她的好，沒有她的主意，常巧姑現(xiàn)在還在白園給人當(dāng)丫鬟呢，現(xiàn)在卻貪心不知足來跟別人算計(jì)自己。

    常巧姑顯然說不過meimei，錢氏只聽到她隱隱的辯解聲，只是夾雜在哭聲里，到底說了些什么，錢氏聽不清楚，她偷眼看吳mama，卻見她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專心的盯著自己的兩個孩子，錢氏便不好多問了，只得強(qiáng)壓了心底的狐惑，等著常巧姑出來。

    常巧姑的速度沒有叫錢氏失望，沒一會兒便捂著臉從屋里跑了出來，錢氏早就做好準(zhǔn)備了，忙起身道，“這是咋啦？姐妹倆有什么誤會好好說就是了。”

    “可是巧丫那脾氣，根本不信我啊，”常巧姑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跟常巧丫是親姐妹，怎么會辦出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事兒？

    吳mama看她們在這里哭也不是辦法，忙叫過小丫鬟端了臉盤進(jìn)來服侍常巧姑重新梳洗了，嘴里又陪了許多道歉跟安慰的話，可是吳mama道歉再多，錢氏的安慰再貼心，常相逢只不出屋，常巧姑的眼淚就沒辦法停下。

    “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等你們的氣兒都消了，又是一家人了，我以前啊跟我家里的meimei也是這樣的，一會兒吵一會兒好的，不算啥，”錢氏一拉常巧姑沖吳mama道，“相逢也是在氣頭上，我們也不跟她辭行了，巧姑我回去再勸勸，沒什么大事兒?！?/br>
    ☆、第138章 一百三十九串門

    令狐程安的妻子魏氏帶著令狐儀的妻子霍氏和女兒令狐慧珍過來給百氏請安，往寧心院去時(shí)正遇上哭哭啼啼的常巧姑跟錢氏，魏氏認(rèn)得常巧姑，知道她是常相逢的親jiejie,如今兩人這樣從常相逢院子里出來，能不叫她奇怪？

    “這是親家jiejie跟嫂子吧？這是咋啦？”魏氏上前幾步,攔在了常巧姑面前，伸手去拉常巧姑捂著臉的手，“喲，這眼睛都腫成這樣了？誰叫親家jiejie受了委屈？”說到這兒丁氏看了一眼送常巧姑出門的吳mama,“咱們令狐府上什么時(shí)候規(guī)矩壞成這樣了？親家jiejie傷心成這副樣子，執(zhí)信媳婦呢？也不出來送送？”

    “我家奶奶身子不舒服，在屋里躺著呢,這不,叫奴婢送送姑奶奶，”吳mama向魏氏曲膝一禮，笑道。

    吳mama打心眼兒里看不起令狐程安這一房人,令狐程寧家里還有個令狐任在，生意上也算是精明，至少保住了長房的面子，而這令狐程安一房就明顯弱了許多，令狐程安沒多少本事，兩個兒子更是一個不如一個，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想盡辦法把次子令狐儀往這邊塞了，而這魏氏不過是個填房，前頭兩個兒子都大了，她這當(dāng)家太太的日子并不好過。

    “唉，常meimei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跟jiejie說說，我?guī)湍阏f你那個妹子去，”霍氏也是個機(jī)靈人兒，立馬領(lǐng)會了婆婆的意思，上前扶了常巧姑的肩膀，輕聲道。

    “哎，瞧這位jiejie說的，她們姐兒倆親著呢，不過是剛才兩個人說起過去的事兒了，觸動情腸都落了淚，巧姑向來心軟，這才一時(shí)收不住，”令狐三房跟長房的仇怨半城洛陽人都知道，錢氏又怎么會沒打聽清楚，現(xiàn)在自然不會叫常巧姑跟霍氏搭上。

    “是么？那是我們多想了，不過想想也是，如今常氏得了如此大的富貴，常家meimei還是親jiejie呢，可是一點(diǎn)兒好處也沒得啊，瞧著身上的衣裳，要是我，怎么也得給jiejie幾匹織錦才行，還有這首飾，這金釵也是鎏金吧？唉，不是我說，哪有這樣兒對待自己親jiejie的？”霍氏挑撥起來不遺余力，若不是冒出個令狐儼，這三房的富貴就是自己的，哪里有一個窮丫頭什么事兒？她回去就要將常相逢得勢就欺負(fù)jiejie的事跟大家傳一傳。

    常巧姑口角不利索，錢氏可不一樣，她可是常相逢的“娘家人”，若是被親家這么拉刮還不吭氣，那丟的可不只是常相逢的臉了，“唉，這位jiejie是哪里人?。楷F(xiàn)在都六月天了，穿軟羅都嫌熱，要真是穿身織錦褙子出來，不是成老冤兒了？”

    錢氏像看鄉(xiāng)下人一樣瞟了霍氏一眼，“鎏金的發(fā)釵雖然不如赤金的值錢，可也輕省不是？我家小姑才二十出頭，誰耐煩大熱天兒的頂著個大金釵出來，怕人家不知道家里襯銀子？”

    說到這兒她兀自不肯放過霍氏，看向魏氏道，“親家太太可真是娶了個好兒媳，凈想著拉拔娘家了，幸虧你們小二房這家底不算豐厚，要是富裕些，只怕親家也能跟著享享福了?！?/br>
    “你，”霍氏只顧挑撥常氏姐妹的關(guān)系了，沒顧上這出嫁的女兒就是人家的人了，太顧著娘家是要被婆家嫌棄的，現(xiàn)在被錢氏這么一說，好像她成了那個吃里扒外的兒媳婦了，“我只是這么說說?！?/br>
    “這種話親家奶奶還是不要再說了，我們相逢是令狐家的人，她過的好就成了，我們這些娘家姐妹從來沒想過從她這兒得富貴，”常巧姑可沒去想霍氏說這話的用意，正色道，“我跟嫂子不耽誤兩位了，先走一步?！?/br>
    “去跟上她們，聽聽那兩人說什么？”見常巧姑跟錢氏拐了彎兒，魏氏低聲吩咐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道。

    “走吧，你看什么？”魏氏看了一眼呆呆盯著廊下丁香花架出神的令狐慧珍，斥道，“一會兒見了你伯母，給我嘴甜一點(diǎn)兒，最好能叫她留你住幾日，”令狐慧玲已經(jīng)被家里定好了送去給錢知府做妾了，這次過來，不過是小二房想再跟三房把關(guān)系拉的近一些，起碼是叫外人看著兩家關(guān)系不錯，也為令狐慧珍在錢大人那里多些得寵的籌碼。

    令狐慧珍是令狐儀跟妻子霍氏所生的小女兒，平時(shí)在家里話不多，這次為了表現(xiàn)對錢知府的誠意，令狐程安特意選了個姿色出眾的嫡孫女兒出來，希望能從知府大人那里得些照拂，也享享知府老丈人的風(fēng)光。

    “我很少到這邊來，跟伯母也不熟悉，哪里有臉氣叫伯母留我住下？”令狐慧珍輕聲道，這些人如果對自己有一線親情，也不會叫她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去給一個五十多的老頭子當(dāng)妾了，真以為她以后會顧著令狐家么？令狐慧珍心里暗笑，叫她去討好一個孫子都比自己大的老頭子，來為從不把她當(dāng)骨rou的長輩們謀利，真當(dāng)她是傻瓜嗎？

    常相逢既然說了要定下去谷水新酒樓當(dāng)大師傅的名單，就說到做到，沒幾天功夫，整個水席樓都知道了齊勝元被常相逢相中要去谷水那邊當(dāng)頭灶的消息，而一向做為常相逢徒弟之中大師兄的董時(shí)照，常相逢則提都沒提，只叫他帶好三個小徒弟，一時(shí)間大家看董時(shí)照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當(dāng)初董時(shí)照跟齊勝元被常相逢親自挑出來主動要求傳授他們水席手藝的時(shí)候，整個龍宮水席樓從二灶到雜役沒有不羨慕他們的，可是現(xiàn)在，水席樓的生意蒸蒸日上，齊勝元到了谷水那邊可是大好前程，現(xiàn)在連齊勝元在諸葛（地名）莊子上的老爹，都升了個二管事享清福呢，而董時(shí)照家里，則什么都沒有。

    董時(shí)照這些天情緒也不高，家就住在金谷園令狐府后頭的街上，因此每天晚上下了工都要回家里去。今天他下了工之后跟孫良聊了幾句，才走到家門口，就看到林志過來，“林老哥這么晚了怎么在這兒？”

    “呃，這不是去我姐家了一趟么，你才回來？這么晚？”林志碰見董時(shí)照也挺意外的，回身一指小巷深處，“這不葛巾病了，我過來看看，你啊，就是太拼命了，”林志走過來拍拍董時(shí)照的肩膀，嘆了口氣道。

    林志是令狐府上主母王太太身邊林mama的堂弟，十五年前過來投奔，因?yàn)闀N藝，被令狐家薦在盈樽樓里學(xué)廚，后來福滿樓開張，林志就過來了，跟在京城請來的御廚后頭，學(xué)了不少手藝。

    這次令狐儼跟常相逢合作開水席樓，特意點(diǎn)了林志過來，為的就是要一個老資格過來坐鎮(zhèn)，只是林志似乎對水席沒有多少興趣，對水席樓上下以常相逢為尊很是不以為然，他倒沒有擺老師傅的架子，只是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常相逢交待的事情完成就好，多余的一點(diǎn)兒不插手，至于常相逢想叫老師傅們提攜后輩，在他這兒是絕對行不通的。憑什么呀？他的本事可是全靠自己學(xué)來的，當(dāng)初為了學(xué)這些，可沒少受罪，常相逢一句話就叫他教給旁人，打死林志也是不肯的。

    后來常相逢點(diǎn)了董時(shí)照跟齊勝元后，林志就更不顯了，他年紀(jì)大了，索性躲些懶兒，美其名曰給年青人上灶的機(jī)會，董時(shí)照他們念著林志是老師傅，又是府里太太王氏的人，也沒跟他計(jì)較，有什么活兒其他二灶們能干就干了。

    董時(shí)照也是令狐府里幾代的奴才，自然知道葛巾是令狐儼身邊的大丫鬟，這病了，還被送回家里來，這其中的意味，“葛巾姑娘好些了吧？我這些天忙竟沒有聽屋里的說，”都在一條巷子里住著，按理妻子應(yīng)該過去看看的。

    林志顯然不愿多提葛巾的事，擺擺手道，“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是什么大病，沒必要，倒是你，趁著這個機(jī)會閑一閑也行，之前太累了，可惜大家都看不見??！”

    這是在給自己抱不平？董時(shí)照心頭一動，跟著也嘆了口氣，“這能怨誰？我本來就不是做這個的料，沒被看中也是應(yīng)該的，林大哥進(jìn)去坐會兒？”他向自己家門一伸手，請林志進(jìn)屋說話。

    “進(jìn)去坐坐就坐坐，咱們哥倆兒別看成天守在一個樓里，其實(shí)忙的連說說話兒的機(jī)會都沒有，你跟孫良那小子處的倒挺好，老見你們湊一堆兒說話兒了，”林志也不推辭，跟著董時(shí)照進(jìn)了董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