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居宮中時，雖然手上并無實(shí)權(quán)，但無論王公貴族還是朝中大臣見到我時都禮數(shù)周全甚是恭敬，哪里見過他這般無賴的，當(dāng)下沒好氣地道：“胡說八道，這里有什么軍情可探?！?/br>
    他拔了一株野草放在嘴里隨便亂嚼，伸手指了幾處：“本將軍觀此處地形起伏，可藏身之處甚多，因而方才去附近勘查了一番，確保無人埋伏附近。公主盡管放心，要說這勘查的本事，大周國訓(xùn)練有素的流星馬也不如本將軍?！?/br>
    我瞧他趾高氣昂的樣子，憋不住啞然失笑：“有將軍在本公主自然放心得很。話說我等出來時就已是極其秘密，除了將軍的親信，誰會知道我們來這里？這里離襄城這樣近，又有誰敢來這里伏擊我們？”

    他吐出嘴里的碎草反問道：“那你因何會被慕容安歌劫走？又因何擔(dān)心有人會對家寶不利？”

    我頓時為之語塞，他問的正是要害。既然慕容安歌可以出現(xiàn)在皇城，雖然他現(xiàn)在遠(yuǎn)在池州，但他的人為何不會出現(xiàn)在京郊？既然我確信有人要謀害家寶，那么想要謀害家寶的人又怎會不企圖混入將軍府，暗中查探家寶的行蹤？

    明軒的目光越過我落到遠(yuǎn)處某個方向，淡淡地道：“我二哥便是在京郊中了埋伏。那時駱家風(fēng)頭太盛，有人想要削弱駱家的力量打擊駱家軍，暗殺便是最好的辦法。”

    駱家在明軒這一代曾有六個兄弟，明軒排行最末，如今他的父親和四個哥哥都已戰(zhàn)死，唯一沒有戰(zhàn)死沙場的除了他，就是他那位在襄城郊外巡游時被伏擊的二哥。他二哥的死一直是一樁疑案，雖然當(dāng)時皇兄興師動眾查找兇手，甚至還斬殺了兩名辦事不力的大臣，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

    駱家曾極盛一時，到如今人才凋零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而他此時提到二哥的死時面色平靜，仿佛講述的不是自己家中的慘事一般。這種看似平靜的表面下不知深埋了多少悲涼無奈，令我不忍直視。

    “我的親人已所剩無幾，所以我希望能盡己所能保護(hù)他們……”他收回投在遠(yuǎn)處的視線，重新看向我時目光主逐漸變得深沉。在這樣一半清冽一半濃稠的目光凝視下，我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要隨之一起涌動。

    “你或許不信，我其實(shí)……我希望……”

    他一向都是反應(yīng)敏捷出口成章，現(xiàn)在卻笨口拙舌，兩頰也悄悄泛起淡淡紅暈。

    我隱隱猜到他想要說的話，腦子里混沌一片，雖然理智告訴自己此刻必須馬上離開他，但身子卻象被粘住似的不能動彈。心慌意亂地吞了一口口水，迷迷糊糊地問出一句：“你希望什么？”

    他稍稍靠近我一些，臉頰兩片淺紅看得更加清晰：“你覺得……我在希望什么？”

    我已經(jīng)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他又在說什么，只是本能地往后挪了挪，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非但沒能離他遠(yuǎn)一些，倒反與他靠得更近，近得幾乎能感覺到他吹動我鬢發(fā)的溫?zé)岷粑?/br>
    視野里，他目光深沉眉目如畫，與此同時，遠(yuǎn)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從他身后朝我們迅速移動而來。我的視線被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干擾，待看清楚時，整個人立即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明軒，站起身朝那兩個身影奔去。

    遠(yuǎn)處，凝香雙手懷抱家寶，看家寶的樣子，似乎已不醒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當(dāng)時已惘然（三）

    我從凝香手里接過家寶緊張地問道： “怎么回事？”

    這時明軒也從后面趕到，拉起家寶的手探了一會兒脈，微微松了一口氣：“想是睡著了吧？”

    我仍是不放心，追問凝香：“好端端地放著風(fēng)箏，怎么突然就睡著了？”

    凝香被我們左一句右一句問著，此時才有空當(dāng)回復(fù)：“也不知怎的，侄少爺先前還和我玩得好好的，玩著玩著就累了，才讓他在我身上靠一會兒便睡著了。我擔(dān)心野外風(fēng)大吹病了他，好歹也得回馬車上去睡，誰想竟怎么喊也喊不醒?！?/br>
    她開始說家寶只是睡著時我稍稍放了點(diǎn)心，但聽她后面說怎么喊也喊不醒時心又提了起來。起先只是輕拍家寶的背一連聲地喊他名字，果然一點(diǎn)用都沒，這下我真著了急，抱住家寶不停地?fù)u晃。

    這般折騰下，家寶總算眼睛睜開了一線，見是我，小家伙懵懵懂懂地咧嘴傻笑，嘴里含糊道：“平陽嬸嬸，你再跟我賽跑……”

    只說了這一句便又睡過去，連咧開的嘴都來不及關(guān)上。

    凝香噗嗤一聲笑出來：“剛才可嚇?biāo)牢伊??！?/br>
    明軒也輕松地道：“想必真是玩得累極了?！?/br>
    “害我虛驚一場?！蔽冶鸺覍毘R車走去，嘴上雖這么說，心里卻沒輕松多少，總覺得哪里有根弦繃得緊緊的。

    回府后家寶連晚飯都沒吃，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胡亂吃了些餅子便又嚷嚷著還要睡。昨日他玩得實(shí)在太瘋，我擔(dān)心他會因此而累病，便讓二丫服侍他睡了。

    自凌大夫來后，明軒換走了家寶屋里所有的侍女，還特別差了二丫過來服侍，看樣子是對我的顧慮也上了心。二丫這丫頭雖然人笨嘴笨，但對駱家是絕對的忠心，明軒對她的信任也遠(yuǎn)在雪姨、賢兒之上。若是換了別人，被主子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定會招惹嫉恨，但二丫卻不同，因?yàn)樗吮坷蠈?shí)，誰都不擔(dān)心有朝一日她會打翻了誰的飯碗。

    家寶剛躺下明軒便來了，我走到門口時他正巧要進(jìn)來，朝服還沒換下，看來是剛退了朝回來?；市稚儆猩铣?，即便上朝也是草草了事，少有這般認(rèn)真的。我想起池州的戰(zhàn)事，有些擔(dān)心地問他道：“是不是池州出了什么事？”

    他皺著眉搖搖頭：“有史清在，池州暫時還守得住。但若是繼續(xù)這樣遲遲不發(fā)援兵，糧草又跟不上，一個月之后就很難說了。今日朝上吵的便是這件事，許相主張多派援兵，但寧國舅卻提議棄卒保車，放棄池州，將池州目前所有的兵力都退守到后方的臨山，然后以臨山、東面的嘉水、西面的平湖三面合圍之力抵御東阾軍?！?/br>
    “你覺得呢？”我忐忑地問。

    他嘆了口氣：“慕容安歌也不是傻子，會自己送到伏擊地里來么？況且不說池州百姓和將士們的命運(yùn)會如何凄慘，只說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紙上談兵和實(shí)際打起仗來完全是兩回事。退出池州勢必動搖軍心，如今兵力遠(yuǎn)不如東阾，糧草跟不上，若連軍心也丟了，這仗還怎么打?！?/br>
    “那皇兄的意思呢？”

    他凝目沉思，半晌才道：“陛下也曾馳騁沙場，軍事上的道理并非不知。他也并非膽小怕事之人，卻堅持保留大量精兵固守襄城，完全不似他以往作風(fēng)。他似乎是被什么事困擾，無心堅守池州?！?/br>
    我知他的判斷力一向精準(zhǔn)，急道：“難道說他要讓史清、許遣之和李濤他們困死池州么！”

    他突然也有些煩躁起來：“陛下的用意我也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不用擔(dān)心史清，他是平南王世子，平南王不會坐視不理。平南的實(shí)力恐怕遠(yuǎn)超陛下的估計，怕就怕那家伙到時候義氣用事，不肯離開池州。”

    “義氣不好么？本公主就欣賞‘那家伙’的義氣和直率?！蔽也环匏Z氣中對史清的輕視，話里也帶上了刺。

    “好，當(dāng)然好！”他立即接口道，語氣里充滿譏諷的味道，“和許遣之、李濤他們死守池州，打掉所有的兵，然后和池州一起共存亡，再讓你那位皇兄給他們立三個碑！”

    我握緊拳頭壓住怒氣，冷笑著問：“那么將軍若還在池州當(dāng)如何自處？舉旗投降還是拔劍自刎？”

    他本已轉(zhuǎn)身，聽到這話突然回眸盯住我：“援軍糧草不到，守在池州唯有等死，若早日突圍打擊慕容安歌的后路尚能帶來一線生機(jī)?？上В麄儧]有善于指揮突圍的將領(lǐng)。大周缺的就是團(tuán)結(jié)一致奮勇突圍的決心，以至于步步被動，成為各方勢力爭相魚rou的目標(biāo)！”

    突擊殺敵的本事他駱明軒自是排第一，大周無人能比。因此他說這話時傲氣凌然，一身繁復(fù)的朝服都無法包裹這種桀驁不馴的氣勢。

    他扔下這句話，沒等我有所反應(yīng)便扭頭進(jìn)屋，似乎根本不想再跟我理論這件事。他的蔑視徹底激怒了我，抬腿就追了進(jìn)去。

    家寶剛剛睡著，二丫老老實(shí)實(shí)地低頭在一旁，動都不曾動一下。

    明軒劈頭蓋臉地問：“怎生又睡覺了？誰讓睡的？”

    二丫嚇了一跳，她生來反應(yīng)就慢，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不?？纯疵鬈幱挚纯次?，目光最終停在了我身上。

    我此刻心情也是極糟，揚(yáng)起眉毛道：“便是本公主讓睡的又怎么了？家寶大病初愈，玩得累了想多睡一會兒都不行么？他是將軍你的親侄兒，可不是你的兵！”

    四目相對，誰也不讓著誰。他身材高大，又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只是站在面前就已經(jīng)很有威壓感。而我，越是面對壓力脾氣就越大，直著脖子與他針鋒相對地對歭。

    終于，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垂目蓋住先前的凌冽的目光，微微嘆了口氣。

    “這樣嗜睡總也不太正常。”

    聽他語氣緩和下來，我也不好再繼續(xù)發(fā)作下去，雖然胸口仍堵得慌，卻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明日我再去請凌大夫來看便是?！?/br>
    他不置可否，我亦不想吵到家寶休息，想起他剛才面對我時的那種囂張氣勢，心里泛起一陣酸澀，也沒說什么，懨懨地轉(zhuǎn)身出去。

    忽的手心一熱，卻是他捉住了我的手：“方才是我魯莽，你莫生氣?！?/br>
    “我一個人靜一靜便好。”我淡淡地說完這句話，掙扎著將手抽出。

    一絲懊悔自他眼中閃過，就在我的指尖將離未離他的掌心時，他又急急朝前一伸，再次握住了我的手，死皮賴臉地道：“別，別，往往一個人靜一靜便會越想越生氣了，對身子不好。方才確是我不對，要?dú)⒁獎幦螒{公主處置，如何？”

    一旁的凝香和遠(yuǎn)處的二丫正鬼鬼祟祟地瞧著他緊拽住我的手，屋外經(jīng)過的幾名侍女也駐足望過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紅著臉硬聲道：“殺剮就不必了，但你若再拉著本公主的手不放，依大周律例理應(yīng)斬手。”

    我一時心急，忘了他是我名義上的夫君，夫妻之間拉手怎會有律例上的限制。

    他也不點(diǎn)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好，你斬吧。”

    凝香已捂著嘴笑起來，屋外的侍女們也開始指指點(diǎn)點(diǎn)。我全身血液都往腦門子上沖，跺腳道：“堂堂鎮(zhèn)國將軍，怎這般無賴！”

    他見我動了真怒，忙放了手，我就勢退了幾步，一路小跑奔回臥房，呯的一聲砸上房門，門上的窗欞差點(diǎn)被我震破。

    過了一會兒，有人小心翼翼地敲門，我想也不想便吼：“滾開！”

    門外一聲輕咳：“公主，是我啊，凝香?！?/br>
    我稍稍將門打開了一條縫，果見凝香忐忑不安地糾著手指，院子里已空無一人。

    “那無賴呢？”話一問出我便后悔，好象本公主有多關(guān)心他似的。

    “將軍方才說有要事出門去了，晚上不回來吃飯?！?/br>
    我一怔，許久才想起打開門讓凝香進(jìn)來。

    果真開始了么？他果真開始籌備兵變的事了么？這幾日他的轉(zhuǎn)變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幻覺，仿佛分離永遠(yuǎn)不會再來。我搓了搓被他握過的手，手心依然是guntang的。

    作者有話要說：

    ☆、當(dāng)時已惘然（四）

    四月初十，距兵變還有二十五日。

    家寶昨夜早早就睡了，今早依然睡到日上三竿，吃過午飯又喊著要睡。雖然他只是這兩日才這樣嗜睡，但我總覺得不妥，中午時分便打發(fā)凝香去宮里請凌大夫來。

    凝香去了一個時辰便獨(dú)自回轉(zhuǎn)來，說皇嫂今晨和麗妃換了寢宮后，突然整個人又不好了，提著劍見誰砍誰，砍傷了幾個太監(jiān)宮女后就沒人敢上前去攔她了。最后還是驚動了皇兄才讓她安靜下來，現(xiàn)在凌大夫和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正在會診，今日是出不來了，最早也要明日才能過來。

    我聽得心驚rou跳，忙問凝香：“我皇嫂她真的瘋了么？”

    “這個……不好說，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都諱莫如深。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也肯喝藥?！蹦阆肓讼胗值?，“宮女們都說這病是因?yàn)楸菹拢灰菹乱灰婝愬锬锉?zhǔn)發(fā)病，而且一次比一次厲害。但現(xiàn)在陛下正陪著娘娘呢，娘娘便正常了。”

    “皇兄現(xiàn)在正陪著皇嫂？”我狐疑地問道。

    “可不是！”一說起宮里的八卦小妮子便來了勁，“連娘娘的貼身侍女們都搞不清楚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麗妃身上連龍種都有了，娘娘又變成這樣，是男人都會覺得嫌棄了吧。人人都以為娘娘這冷宮是坐定了，如今倒好，陛下又來娘娘這里獻(xiàn)殷勤了。”

    “又是誰向誰獻(xiàn)殷勤了？”明軒一挑門簾進(jìn)來，一進(jìn)來就聽到凝香最后一句話。我見他身上出門時穿的袍子還未換下，想必是擔(dān)心家寶，一回將軍府就趕到這里來了。

    想起他昨天的無賴勁兒，我別轉(zhuǎn)臉哼了一聲道：“你來干什么？”

    “來獻(xiàn)殷勤啊?！彼荒樣懭讼拥募偬煺?。

    凝香噗嗤就笑了。只二丫老實(shí)，完全不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本正經(jīng)地向她主子匯報了凝香說過的話。

    我見明軒臉上的笑意逐漸收去，不安地問道：“你覺得我皇兄和皇嫂這是唱得哪一出？”

    明軒目無表情地道：“這是公主的家事，我如何知道。”

    其實(shí)這豈只是我的家事，后宮的變化一向影響朝堂之上的布局。如果這次皇嫂倒了，寧國舅失勢，那些慣于見機(jī)行事墻頭草們多數(shù)會靠向許丞相。此消彼長，皇兄或許會受許丞相的影響作出一些改變。但皇嫂倒臺也不盡是好事，寧國舅羽翼已豐，不會不想法自保，朝廷和后宮中難免血雨腥風(fēng)。

    還有那個麗妃，無論她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宮妃得勢，定會利用裙帶關(guān)系將自己的勢力迅速培植起來。若她的族人也似寧國舅那般貪婪膽小，麗妃得勢對大周絕無半點(diǎn)好處。

    明軒三緘其口無非是不想介入這場混亂，以確保兵變不受影響。觀前世他的行徑，兵變無疑是對軒轅皇族的報復(fù)。既然是家族間的仇恨，便難以化解，兵變不可避免。奇怪的是，這一世不知何因他似乎有些猶豫，行動也比上一世遲緩。

    我一愣神的功夫，明軒已走去里屋，邊走邊問：“家寶呢？怎么不見和朵兒玩耍？”

    “朵兒太鬧，我讓奶娘帶出去走動走動了。家寶……”我微微皺眉，不知該怎么說。

    果然，他瞄了里屋一眼，也皺起了眉：“怎么又在睡？昨天睡一天還沒睡夠么？”

    轉(zhuǎn)頭見我們?nèi)齻€都是沉默，他有些憂心地問：“會不會是這藥有什么不對？要不要再請凌大夫來看看？”

    “叫過了，明日才能來?！?/br>
    這是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凌大夫說只要完全照他的交代服藥，幾日后家寶便可生龍活虎了。按理藥本身應(yīng)該沒有問題，家寶這幾日吃的喝的和我完全一樣，而且我們幾個人輪流看護(hù)他，可說連只蒼蠅都無法接近，更別說有機(jī)會在他的飲食中做手腳。

    況且，就算有人要害他，也應(yīng)該象前世那樣制造些事故出來，這樣讓他整體睡覺是什么意思？

    家寶在里屋哼哼了幾聲，看樣子總算是醒了。正巧藥已經(jīng)煎好，我便讓凝香倒了一碗喂家寶喝。家寶起先還是迷迷糊糊的，一聞到藥味立刻就清醒了，叫了句“我不要喝”，便只穿了件小褂滿屋子逃竄。

    凝香是什么身手，笑嘻嘻地站在原地瞧著，突然伸手一撈就把家寶提溜在手里。家寶撒潑似的躺到地上去耍賴，凝香怕硬扯會傷著他手上的筋骨，使了個四兩撥千斤的法子，腳在他腰間一勾，就將他勾得站起來。家寶故技重施還想躺到地上去，小屁股才往下一沉，人已經(jīng)被凝香提溜著轉(zhuǎn)了半圈，牢牢卡在凝香臂彎間，藥碗已被送到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