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然后,他們越過了山頭,卻是不見了秦箏的身影。向下看,一處斷壁就在眼前,大雨傾盆,那下面雨幕打的根本看不清。 看來,她是掉到這下面去了,此處看起來很高,這掉下去,活下來的幾率很小。 看了一會兒,上官鐸揮揮手,帶人離開。還有其他事情要辦,不能將時間都耽誤在一個女人身上。更何況,這個女人也活不成了,他對自己剛剛射出的那一箭十分自信。 斷崖下,是齊腰高的蒿草,一處蒿草呈一面倒的趴下,盡頭,秦箏趴在那里。 背上的箭因著她滾落,已經(jīng)折去一半兒了,但也在身體里挪動了幾寸,她背上都是血。 大雨拍打,秦箏終于有了知覺,動了動,這次,她當真是全身都沒力氣了。 身上沒有感覺,只是覺得自己的魂兒要飄走了。這好像是要死了的前兆,因為上一次她死了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感覺。 她可不能死,不能死,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云戰(zhàn)了。 思及云戰(zhàn),秦箏的大腦更清醒了些,掙扎著翻了下身體,疼痛襲來,眼前一片黑暗。 大雨一直到傍晚時才停歇,但雨停后,黑夜來臨,這大地蒙上黑幕,什么都看不清了。 遍布荊棘叢的山林里,火光搖擺,大部隊搜索,搜索失蹤的人。 沒錯,找的就是秦箏和顧尚文。 五千的鐵甲軍,損失過半,好在接應來的快,局勢反轉(zhuǎn),東齊殘余勢力見勢攏隊逃走,金舟率兵追擊,目前情勢還不知。 被大雨沖刷,死傷人員收殮,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少了人,顧尚文和秦箏不見了。 云戰(zhàn)隨后趕來,他是從雪山北部的山地快馬趕來的,得知秦箏和顧尚文不見了,立即進山搜索。 這倆人不會武功,要是逃跑只能進山。這專門生長荊棘叢的山巒雖是地域不大,但若細細搜尋起來,可是需要時間。更況且,這山里深溝斷崖可是無數(shù),搜尋起來更困難。 但此時無人敢怠慢,單單不說顧尚文是將來的軍師,秦箏可是云戰(zhàn)的王妃,這要是找不到,那奉命保護秦箏的幸存鐵甲軍兵士都得自己謝罪。 漆黑的山中泥濘不堪,荊棘遍布,走幾步衣褲都會被劃壞,更何況是黑夜在這里面走,更是難走。 云戰(zhàn)挺拔的身影一直在最前方,身披大氅,黑夜中他的身影更是魁偉。 本就冷面,此時他的臉色更嚇人,許是因為黑夜,看起來更是黑的很。臉頰剛硬,堪比巖石。 驀地,一聲大喊穿破黑幕,“找到顧公子了!” 云戰(zhàn)隨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傳來喊聲的方向奔去,一處狹長的深溝里,一群兵士舉著火把圍在那里。 躍下去,云戰(zhàn)快步走過去,只見顧尚文躺在水溝邊上昏迷不醒,滿臉都是血和泥。 “王爺,顧公子的頭磕破了。所幸的是,他還活著。”兩個兵士抬起他,準備馬上送出去。 “搜尋這附近,不許落下一塊土地?!崩渎曊f完,云戰(zhàn)轉(zhuǎn)身離開。 其余人立即接著搜索,按理說秦箏肯定就在這附近,她和顧尚文是一起逃走的。 大雨沖刷過,想要找痕跡基本上是找不到的,雨水能沖走一切痕跡。 深溝很長,但也都被搜尋過,可是什么都沒有,秦箏不在這里。 繼續(xù)向山林深處搜尋,直至東方都亮了,可還是沒一點進展。 下過雨,今天林中霧氣彌漫,能見度十分低,對于搜尋更是不容易。 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說話,只是悶頭搜索,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云戰(zhàn)的臉色可想而知,誰都不敢看,若是今天再找不到秦箏,云戰(zhàn)會怎么樣誰都不敢猜測。 但可以肯定的是,奉命保護秦箏的那些兵士,可能真的要自刎謝罪了。 太陽升起,霧氣開始慢慢消散,終于,毫無聲息的林中有了動靜。 “找到王妃了!”一聲高喊,打破寂靜,這一聲落下,林中所有人都急速奔過去,樹林中一陣繚亂,驚得鳥兒都飛了起來。 一處斷崖下,蒿草中間,露出衣服的一角,可見是真的有人在那里。 兵士一個一個跳下去,恍若下鍋的餃子,前赴后繼。 挺拔的身影更是直接躍下去,幾步過去,也看見了趴在蒿草中的人。 后肩上折斷的箭還插在那兒,旁邊都是血。 蹲下,云戰(zhàn)盯著秦箏,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害怕了,不敢去碰她。他怕,碰到的是沒了生命力的她。 最終,他還是將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另一只手穿過她頸下,將她翻了過來。 她這一翻過來,云戰(zhàn)的眼睛閉了一下,再看她時,他咬緊牙關(guān),將手放在了她的脖頸間。 皮膚冰冷,但是,皮rou下,有微弱的脈搏跳動。 一感覺到她有生命力,云戰(zhàn)立即將她抱起來,她鎖骨處,那箭尖露出來數(shù)寸,血rou還在上面。 云戰(zhàn)這一動作,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還活著! 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大營,整個大營都靜悄悄的,因為都知道了,秦箏重傷,生死未卜。 大帳外,一群人跪在那里,除卻重傷的站不起來,能站起來都跑到這里跪著來了。并且,跪在最前面的,是李毅。 小桂站在帳前眼淚婆娑,看著秦箏被云戰(zhàn)抱回來的那個樣子,她差點暈過去。 軍帳里,司徒先生親自動手,給秦箏取箭。他經(jīng)驗豐富,像取這種入骨的箭更是無數(shù)次,所以很有把握。 但目前難的就是,秦箏失血過多,若是這箭取出來后再大出血,可就有生命危險了。 但便是有危險,也一定要取,這不取出來,更危險。 云戰(zhàn)一直站在一邊,挺拔的身體恍若永遠屹立不會倒的孤峰,但同時,又滿載疼痛的氣息。 司徒先生動手,云戰(zhàn)無意識的握緊手,終于,他也有了緊張的時候。 疼! 疼痛襲來,秦箏繃緊了神經(jīng),她真是覺得要死了,怎么這么疼? 眼睫顫動,秦箏想睜眼,但是又睜不開。 驀地,有很遙遠的聲音傳來,“王爺,王妃好像是要醒了。” 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秦箏下意識的也握住,但是沒什么力氣。 “秦箏?!庇腥嗽诮兴曇艉檬?。 “聽得見我說話么?”那人又再說,而且聲音更近了。 費盡力氣睜開眼,進入視線里的景物十分模糊。 終于,模糊漸散,熟悉的臉龐就在眼前。 “云戰(zhàn)?!背雎?,但是她根本說不出什么來,從嘴里出來的只是氣息。 “嗯,是我。你聽著,馬上要取你肩上的斷箭,你要保持清醒,不要睡過去?!毕朊哪槪樕隙际莻?,根本就無處下手。 “嗯。”回應,但她不覺得自己能挺得住。 握著她的手,云戰(zhàn)眉峰緊縮,幽深的眼眸,除卻堅韌,更多的是不忍。 秦箏也看著他,不知是不是自己頭暈眼花氣力不足,她覺得云戰(zhàn)的眼睛里都是水,水光搖曳。 “老夫要開始了。”司徒先生說了一聲,隨后動手。 箭尖是倒刺,必須割斷,然后從背后取出斷箭。 疼痛襲來,秦箏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本沒力氣,但是卻忽然用力死死的抓住了云戰(zhàn)的手。 云戰(zhàn)也緊緊抓住她,眼看著她要起身掙扎,他按住她另一側(cè)肩頭。 “再快些?!毖劭辞毓~聲嘶力竭,整個人恍若抽搐一般,云戰(zhàn)忽然猛喝道。 司徒先生回應,抽空看了一眼云戰(zhàn),卻被他青筋暴跳的額角嚇了一跳,他還從沒見過云戰(zhàn)這種模樣。 云戰(zhàn)豈止是青筋暴跳,更是雙眸猩紅,自己受傷疼痛時,他從來不會有任何表示。但現(xiàn)在不是疼在他身上,卻還不如疼在他身上了。 后仰起頭,秦箏無力叫喊,但疼痛逼的她不得不喊,可喊又喊不出聲,那種逼近窒息的喊聲讓人聽著都不禁全身緊繃。 最終,她還是被疼痛打敗,整個身體松懈下來,昏迷過去。 云戰(zhàn)立即掐她人中,司徒先生趁此翻過秦箏身體,將她背后的斷箭用技巧拔出來。 血噴涌,瞬間染紅了床單。 帳外,小桂站在帳前眼看著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她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 不遠處,顧尚文拄著單拐在顧潛之的攙扶中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趕來。頭上脖子上包著紗布,臉上也許多傷,他也狼狽的很。 “怎么樣了?王妃怎么樣了?”走近,顧尚文急急問道,他還真是從沒這么急過。 沒有人吱聲,但瞧著一趟一趟出入大帳里的小兵,那端著的水盆里都是血水。這一看,他也問不出口了。 顧潛之長嘆口氣,“現(xiàn)今,也只能等著了?!?/br> “都怪我,毫無用處?!鳖櫳形拈]了閉眼,他現(xiàn)在極其后悔,小時候為什么就那么懶,覺得練武太累,死活不學武。若是學了,哪會毫無用處,從一小坡上滾下來就暈過去了。 顧潛之沒再說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畢竟已經(jīng)發(fā)生了。 一直等到下午,司徒先生才從大帳里出來。他也滿身疲色,而且,那白色單褂上都是血水。 “司徒先生,王妃怎么樣了?” 他這一出來,數(shù)個人奔過來,司徒先生后退一步,然后抬手示意他們不要吵。 都噤聲,然后跟著司徒先生走出去一段距離后,又開始追問。 “這斷箭取出來了,血也止住了,現(xiàn)在啊,聽天由命。”就這么幾句話,司徒先生說完就離開了。 顧尚文低頭,小桂也終于哭出聲,那邊跪了一堆的人也垂下頭繼續(xù)跪著。 太陽落下,夜幕降臨,大帳里一點動靜也沒有,云戰(zhàn)也沒有出來過。 謝罪的兵將還跪在那里,他們已經(jīng)跪了一天了。 接近半夜時,進帳送飯的小兵出來,跑到李毅身邊告訴他,王爺讓他們都回去吧。 李毅搖搖頭,秦箏醒不過來,他就會一直跪在這里。 “李將軍,你們都回去吧。王爺說了,懲罰你們勢必要懲罰,但是,那也得等小姐醒過來之后再說。何種懲罰,由她來定?!毙」鸪鰜恚瑔≈ぷ訉⒃茟?zhàn)的話轉(zhuǎn)告,之后便又走進了大帳。 李毅安靜了一會兒,隨后起身,帶著一眾人離開。他們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傷了,但相比秦箏,他們那只能算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后半夜,秦箏開始高燒,身上的傷口都開始腫脹,比尋常人都要嚴重的多。她皮膚敏感,平時撓一下都會起紅痕鼓起來,更何況這種皮膚破開的傷痕。 小桂一盆一盆的冷水往大帳里端,云戰(zhàn)坐在床邊一刻沒停的給秦箏擦身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