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她又胡亂敲了兩下就去擰門的把手,心想大不了撬開門鎖進去,大動干戈也不管了。 好在門根本沒有鎖,房間里空蕩蕩的,也不見賀維庭的人。 她走到窗邊,才聽到身后浴室門口傳來冷冷的聲調(diào),“舞跳完了?” ☆、第33章 虛幻的幸福 喬葉轉(zhuǎn)身就看到賀維庭倚在墻邊,也許是剛才貪杯弄了酒漬在身上,他已經(jīng)換了衣服,攏了件松散的浴袍,領(lǐng)口露出一線男人的白皙。 記得剛認(rèn)識他的時候,他的皮膚還是健康的小麥色。遭遇車禍?zhǔn)軅埃彩窍矚g運動和日光浴的大男孩,腹部有隱隱約約的小格子,手臂用力就隆起小山包,并不僅僅是斯文,也很酷很man。 車禍?zhǔn)撬松墓拯c,人們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可他僥幸活下來,不僅失去了健康,還遇見了她。 喬葉走過去,到他跟前才發(fā)覺他額前的發(fā)絲是濕的,大概是洗過臉了,可還是遮不住臉上那種酒后浮上來的淺淡紅暈。 “你喝酒了?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是不可以喝酒的嗎?”她沒想到一開口就是質(zhì)問,她能感覺到自己很生氣,可又搞不清為什么這樣生氣。 賀維庭微微偏頭看著她,“那你呢,不是也喝了不少嗎?醉酒的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很飄飄然?” 她的呼吸里都有酒精的氣味,更不要提他剛剛觀賞完她在其他男人懷里醉態(tài)迷人地跳完兩支舞。 喬葉的確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但現(xiàn)在她不想跟他吵,仍盡量站在一個醫(yī)生的角度提醒他,“我跟你不一樣……” “對,是不一樣,你依舊健康漂亮,有很多男人可以為你傾倒,今天容昭和段輕鴻甥舅兩個都為你佐證了這一點?!彼財嗨脑?,挑眉笑了笑,頗為輕蔑,“真是沒想到啊喬葉,連有婦之夫都能成為你的裙下之臣,該說你現(xiàn)在魅力超凡還是沒有下限?” 喬葉的臉色紅了又白,剛才被強壓下去的酒氣又一陣陣上涌,沖得她都有些站不穩(wěn),竟然往前又趨近他一步,“跳支舞就算裙下之臣,那昨晚在這里跟我跳舞的你又算什么?容昭和段輕鴻至少是坦坦蕩蕩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向我邀舞,喜歡就是喜歡,欣賞就是欣賞,跳得好與不好大家最多一笑而過也就罷了,誰會放在心上?倒是你,擔(dān)著酒會主人的名頭,為什么連支舞都不敢跳?那你昨晚拉住我干什么,把我拉到你房間來陪你跳舞干什么?” 她盯著賀維庭青白的臉色和抿緊的唇線,竟然意外的感覺到暢快。原來把委屈和不甘轉(zhuǎn)嫁到他人身上這么簡單這么舒服,難怪他一直樂此不疲。 “原來你覺得你是在可憐我,施舍我?”她那么無畏地看著他,賀維庭胸口起伏著,反倒笑了出來,“好,好,喬葉你真是好樣的。別忘了,你收了我三百萬,不過是我花錢弄回來的一個擺設(shè)……你憑什么?” 是啊,憑什么呢?不就憑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粉碎他的理智,就像過去幾年他一朝一夕辛辛苦苦修筑起的心防堤壩也不過就是重逢后的一瞥一顧就徹底沖垮,提醒他千多個日夜的煎熬都是徒勞。 其實他都明白,越是明白,越是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聽他提起那三百萬,喬葉的臉就更蒼白了幾分。有些事就像毒瘡長在心里,你不去碰,它也就在那里,偶爾隱隱作痛,可非要用針去挑破的話,膿血流出來就變得又疼又狼狽不堪。 “錢我會還給你?!?/br> “靠什么還,預(yù)支你的薪水嗎?”他仍舊笑得輕蔑,“你以為你真值這個價碼?何況我隨時都可以換人,要是我現(xiàn)在就叫你走,你拿什么來還我?” 她也輕輕地笑,“你除了錢,除了威脅讓我失去工作還有什么別的手段嗎?” 他不說話,只是危險地看著她,眼睛里跳動著火苗,倒影著她身上妖異的藍(lán)。 “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你喝了酒,好好休息,酒醒了再吃藥。” 再待下去,她覺得就要窒息了,最好趁著她還保有最后一絲清醒和理智,趕緊逃離。 “又打算去跳舞?”他的聲音終于又響起來,“穿著我買的禮服,跟其他男人跳舞……容昭還真是不挑啊!” 他不說還好,說起來喬葉就想起那種被愚弄的感覺。那時他一定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嘲笑得夠了才來當(dāng)面又給她一擊。 她不受他尊重也就算了,可是容昭那么驕傲的人,一片心意被人毀了還顧著要安慰她,就算她不愛他,也沒想讓他承受這樣的羞辱。 她回頭,“盒子里是容昭給我的東西,你未經(jīng)我同意就拆開來還換掉里面的禮服,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么做你不覺得可笑嗎?” “可笑?”他上前攥住她的手腕,“我倒覺得你是樂在其中呢!你不是很喜歡這個顏色款式么,不是穿著它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么?我只想讓你記住這些都是誰給你的,是我賀維庭!離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該醒醒了,辛德瑞拉,世上沒有水晶鞋和南瓜馬車,午夜十二點就失效的魔法根本是個騙局。 喬葉輕輕搖頭,眼里盛滿失望般的決絕,就像她說再也不會踏進這屋里的那回一樣。她的神情也讓他感到心口猛烈的抽痛,他還想拉住她,她已經(jīng)死命地掙開了,“我欠你的東西一定會還給你,要是知道這身禮服是你買的,我根本就不會穿!” 禮服的拉鏈在身側(cè),她使勁一拉,前一秒還服服帖帖穿在身上的裙子已經(jīng)離了身。她將它握在手里揉成一團,幾乎用盡全部力氣地砸向賀維庭,“還給你?!?/br> 他也愣住,只看到眼前有藍(lán)色東西一晃而過,下意識地接住,沾染了她體香的衣裙落在懷里,很輕很軟,卻像囚籠似的困住他,一時間身體動彈不得,只能杵在原地看著她。 她身上只剩最后一點遮羞的蕾絲布料,不,在他一次次言語犀利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的攻勢下,她其實連這一點遮羞的東西都已不復(fù)存在了。 她身體的每一寸他都很熟悉,她也沒什么可值得羞恥的,最羞恥的事情三年前她就已經(jīng)做盡了,看看他那么恨她就知道。 所以她轉(zhuǎn)身就走,已經(jīng)是這樣了,她僅存的也不過是一點不顧一切的絕望。 賀維庭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大步上前拉住她,“你要去哪里?你就打算這樣出去?” 她被他拉得踉蹌,落在他手心的手臂又疼又麻,骨頭都像要被捏碎,但這疼痛都還不及她心里的萬分之一,“是啊,我就穿成這樣下樓去跳舞,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想看到什么?他想看到的不過是昨晚那樣穿著他買的衣裙羞澀忐忑地對鏡梳妝,在他懷里翩然起舞的喬葉,可她其實是吝嗇給予的。重遇之后她總是不喜不怒,好像無所畏懼的樣子,所以他不怕刺痛她,可也從沒想過要在人前這樣剝光似的羞辱她。 大概是終于被他真的氣到了,她掙扎得那么厲害,甚至已經(jīng)打開了房間的門。 賀維庭用力將她拉回來,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她被摜在門上,整個人都快散架了一般天旋地轉(zhuǎn),還來不及呼痛,唇瓣就被他堵住了。 那是怎樣一種感覺呢?像風(fēng)又不是風(fēng),像雨又不是雨,比春天凜冽,比冬季要溫暖。隔著時間的長河又吻到愛的那個人,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稀罕至極的緣分,可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矛盾,即使合該甜蜜如蜂糖的親吻都帶著苦澀。 她忘了呼吸,直到他硬生生撬開她的唇,卷住了她的舌,才嗚咽著,發(fā)出小動物似的悲鳴。 其實他比她還難受,不能一味地強取,卻又不是溫柔的安撫,他都不知該怎么對她。在碰到她雙唇的剎那,心里有根弦就崩斷了,然后一切都是依照本能,就像愛她,好像也只是一種本能。 喬葉緊緊攀附住他的胳膊,指甲隔著一層浴袍仍掐進他皮rou里去,身體卻倏倏發(fā)抖。他只好抱緊了她,無聲地癡纏,索取她的回應(yīng)。 唇間有了咸澀的淚水,他終于退開一些,吻重新烙印在她的眼瞼、額頭和頸上,聲音都已沙啞,“你是故意的……” 就那么一次,他沒有猜透她,于是以后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疑心她別有所圖,再也不肯信任她,即使她親手用他的癡心砸醒了他。最糟的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成了情人耳畔的呢喃,伴隨著熟悉的、永恒的韻律,將他們卷入洪荒。 一切都是混沌的,一切又都那么清晰,他們像是擁抱著虛幻的幸福,卻又明明已跟對方融為一體。 她后來沒有再哭,只有那種可以溺斃他的嚶嚶低泣,他身上的浴袍無聲委地,似乎還是被她拉扯下來的。兩個人都喝了酒,也許是醉了,那些困住他們的前塵也暫時被忘記,曾經(jīng)承載了無數(shù)溫柔繾綣的空間里又有了新的記憶。 最后都倦極了,喬葉闔上眼睡去,他還撐在她身后細(xì)細(xì)打量她細(xì)致美好的輪廓,她的長睫每顫一下,他的心就揪緊一些。 他終于把頭埋入枕中,枕上有她的香氣,還有她海藻一樣的發(fā)絲,跟以前一樣好,可他卻睜著眼睛,怎么也睡不著。 作者有話要說:小賀你為了贏那兩只,也真是蠻拼的~ 段段:哇哈哈哈~(≧▽≦)/~ 容容:嗚嗚嗚嗚~(┬_┬) 小賀:lt( ̄▽ ̄)gt ☆、第34章 落荒而逃 喬葉一覺醒來,枕旁是空蕩蕩的,賀維庭并不在身邊。 她忍著宿醉的頭痛坐起來,其實昨天她喝的并不算特別多,發(fā)生的一切也都原原本本的記在腦海里??扇砩舷码y受得就像一部被拆散了零件又重新整合的機器,可見惹人醉倒昏睡的還是人,而不是酒。 賀維庭昨晚在哪里睡的?嘉苑雖然有很多房間,但他擇床,被她鳩占鵲巢之后,又會在哪里才能睡得安穩(wěn)? 床頭有一套新的家居服,淺淺的色調(diào),棉質(zhì)的布料,而且是她的尺碼。昨晚脫下的禮服裙不見蹤影,也許已經(jīng)進了垃圾桶,她只能穿上他為她準(zhǔn)備好的衣服才能離開這個房間。 桌面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紙盒,壓在疊好的衣服下面,顯然是他放在這里的,是事后緊急避孕藥,新買的,還沒有拆封過。 她說不上來是什么樣的心情,只是拿著那藥盒站了很久。 從樓上下來,消失了整晚的賀維庭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餐,照例是修身的襯衫和溫莎結(jié),臉上表情淡淡地,專心對付盤子里的太陽蛋。 他對面的位子已經(jīng)擺好了一套餐具,秋姐看到喬葉下樓來,已經(jīng)從廚房端出另一份營養(yǎng)早餐往那里擺,“喬醫(yī)生,早!” 每個人都那么平靜,那么理所當(dāng)然,仿佛每天都是這么過來的,這只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早晨。 昨天酒會的痕跡也全被抹去,她都沒必要問主人中途離場后賓客們何去何從,因為看起來就像酒會也只是幻化出來的一個夢境。 她在賀維庭對面坐下來,他并沒有抬眼看她,甚至沒有問候一句早安,比之前的相處還要冷淡。事實上她也并不指望昨晚的親密交纏會給他們帶來什么改變,沒有希望,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失望。 “早餐好香,你還是喜歡吃七分熟的太陽蛋?!焙芫脹]有坐在一張桌子上用餐,這大概是今早唯一的一點不同,所以她盡可能地找一點話題,讓兩個面對面的人不那么尷尬。 “你可以再多加一點蔬菜沙拉,麥片用豆奶沖,不要用鮮牛奶,尤其是你咳嗽的時候……” “喬葉。”他不等她說完已經(jīng)放下了刀叉,用餐巾輕輕拭了拭唇角,“不要以為跟我睡了,就可以重新插手我的生活。昨晚的事,是個意外,希望你能盡快忘記。如果要錢的話,你報個數(shù),我一次性付給你?!?/br> 喬葉臉上僅有的一點笑容也迅速隱去,捏著刀叉的指節(jié)用力得發(fā)白,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賀維庭仍舊沒有正眼看她,是時候出發(fā)去公司了,吉叔為他取來外套,他站起來邊穿邊問她,“藥吃了嗎?” 他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都像利劍似的刺向她的心臟。她甚至不需要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就明白他所指的藥是什么。 “沒吃?!彼埠芴谷?,聲音沒有了溫度,一雙黑色瞳眸里的光清清冷冷,如果他能看得清,也一定心底生寒。 賀維庭穿衣的動作微微一頓,終于側(cè)過臉看向她,“你不想吃,還是心懷僥幸?你不是醫(yī)生么,這種事應(yīng)該比任何人更清楚利弊?!?/br> 喬葉深深吸氣,掌心里小小的藥片硌得她生疼。她攤開掌心,“我沒打算僥幸,藥片在這里?!?/br> 他斂了眸,“正好,我看你吃了再走?!?/br> 飯廳一下子變得很靜,靜到能聽見他腕上那塊限量陀飛輪表的嗒嗒聲。其實諾大一個嘉苑,真正住在其中的就是他和她兩個人,兩個人都沉默不出聲的時候,周遭就像一座死寂的城。 喬葉沒再多說什么,手邊就有溫開水,她將藥片喂進嘴里,仰頭喝了一口,沒什么負(fù)擔(dān)似的就將藥吞了進去,跟吃一片普通的維他命沒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你可以安心去上班了,要是還不放心的話,晚點血下來了,可以讓秋姐檢查?!?/br> 賀維庭其實不太懂得這藥的原理,只聽到她說血,臉色一下就變得寡白。 好男人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吃這種東西,他知道,所以以前從來也沒有用過,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會是最后一次。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黎明時分又下了場小雨,外面地上還是濕的,他腿疼不便,視物不清,差點踩空了樓梯直接滾落下去。 他離開飯廳的時候喬葉還坐在那里,沒有再看他,但也沒有再吃東西,只是捧著那個裝滿溫水的玻璃杯,一口一口地喝水。整個人在他眼里是模糊沉浮的影,仿佛隨時都會憑空消失。 或許他該慶幸清晨的視力越來越差了,連她的動作都快要看不清,更不要提她臉上所有細(xì)微的神情,所以才能狠得下心,割裂新的繾綣糾葛,還有忘情之后可能會發(fā)生的意外。 公司精英都在會議室里開會,賀正儀在集團內(nèi)部仍有榮譽職位,因此回國省親的時候偶爾也會出席這樣的會議。賀維庭戴著眼鏡,一手摁住額際,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fā),賀正儀看出他有心事,把話頭拋給他,“維庭,你有什么看法?” 賀正儀德高望重,這么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賀維庭身上。 “陳總監(jiān)剛才已經(jīng)做了總結(jié)陳述,數(shù)據(jù)我也都看過,沒有問題。今年業(yè)績不錯,大家都辛苦了,新年過后要繼續(xù)努力?!?/br> 就這樣?他從來不曾讓人失望,有時在會議中看似思緒飄遠(yuǎn)了,發(fā)言人只要停下來,他總能從斷開的地方提出問題引導(dǎo)對方繼續(xù)。沒有人能在他這里蒙混過關(guān),像今天這樣的潦草,別說下屬們,連賀正儀都是第一次見。 她蹙緊眉頭,又轉(zhuǎn)頭問江姜,“江總監(jiān),剛剛說的那些,對你們市場銷售部門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江姜一直擺弄著手里的一支pelikan筆,不知在想什么,連賀正儀點名叫她都沒聽進去,還是身旁的同事碰了碰她的手肘,她才如夢初醒似的抬頭,“啊……您說什么?” 在座的高管都面面相覷,暗中稱奇,今天這是怎么了,公司兩位靈魂人物看起來都頗有些魂不守舍,這還是前所未見的頭一遭啊! 賀正儀重重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我看年底大家都累了,也是該好好休整一下,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又要迎接明年的挑戰(zhàn)。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吧,沒什么事就都散了,散了!” 大家都收拾東西走出會議室,江姜有些赧然,“對不起,董事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