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太荒謬了,她還信誓旦旦說喜歡他送的禮服,原來身上所穿的根本就不是他送來的那一套。 他大概會覺得被當(dāng)成猴兒一樣耍弄了吧?或者她這樣言不由衷的女人,竟然還攬著他的胳膊做出個笑模樣,實在夠惡心。 她一仰頭就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不知喝了幾杯,直到酒氣一陣陣往胸口上涌,甚至有沖動要直接去質(zhì)問賀維庭,為什么做這樣惡劣的事? 他一定覺得很可笑吧?穿著他挑選的禮服,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巧笑倩兮。 她還以為,不再相愛的兩個人,或者深愛卻無法再在一起的兩個人,至少還能給對方最起碼的尊重。 可他就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昨晚的相擁起舞,也許真的只是一場夢吧?終于有一刻,她也寧愿從來就不認(rèn)識賀維庭。 賓客差不多到齊了,酒會正式開始。容昭過來找她,見她面色緋紅,像是喝了不少酒,又像是生病了似的,關(guān)切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江姜長袖善舞,早不知去了哪里。容昭懊惱,這女人心眼不少,就不該放喬葉跟她獨在一塊兒的,也不知她說了些什么,一轉(zhuǎn)眼人不見了,只剩喬葉一個人臉色難看地杵在那里。 她聽到容昭的聲音,惘惘地抬起頭來,沒有看到什么責(zé)怪和嘲諷的意思,只有清清楚楚在眼前放大的關(guān)懷,情真意切。 她見過他在醫(yī)院對待病人時的模樣,眼神里也會流露出類似這樣的溫暖,但又跟那個不完全一樣。 “酒會開始了嗎?”她問。 “嗯,剛開始。賀維庭敲玻璃杯的聲音你沒聽到?” 他抬了抬下巴,喬葉順著他指的方向才看到客廳里通往二樓那個帶弧度轉(zhuǎn)角的樓梯被借作臨時的發(fā)言講臺,賀維庭作為主人自然要做一番簡單的歡迎致辭。 也許是距離太遠,她根本聽不清他講了些什么,只看到菲薄的唇一開一合,大概也是字字珠璣,風(fēng)趣幽默的,不然到場的賓客不會時時發(fā)出笑聲。他的目光也偶爾投向他們這邊,像是有意的搜尋,又像是根本什么人都沒有看進眼里去。 就算看到了她,也只把她當(dāng)作一個笑話吧,可以取樂或滿足他報復(fù)的快意,甚至不惜傷害其他人。 “對不起?!彼鎸θ菡延X得難過,可是不知該怎么講,好像也只有這三個字說得出口。 容昭愣了一下,伸手?jǐn)v她,“好端端的,干嘛說對不起?” 是啊,干嘛說對不起?有些事是她曾經(jīng)做錯了,該承擔(dān)的她愿意承擔(dān),可現(xiàn)在這樣,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結(jié)果,她沒有做錯什么。 她眼睛有些發(fā)紅,但唇角還是勾起笑,“我想知道……你送給我的禮服到底是什么顏色,什么款式的?我這個,好像弄錯了?!?/br> 容昭蹙著眉,他在感情方面是很遲鈍的人,但也許就因為她是喬葉,語調(diào)和神態(tài)就讓他很容易想明白她表達的是什么意思。 “你沒看見?裸粉色,露肩收腰,式樣算是很保守的,我怕太出挑了你會不好意思穿?!?/br> 她笑笑,“你真覺得我那么食古不化?” 他愈加溫言,“我不覺得保守有什么不好,或者說淑女更貼切一些?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被人贊淑女么?” 舞曲響起,喬葉把手放入他的手心,“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我吧!來,來跳舞吧,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不跳太可惜了?!?/br> 她不再謙虛,人生得意須盡歡,是不是這樣的道理? 喝下去的酒又開始像小怪獸似的在身體里亂竄,但她還能控制。喝酒要看心境,以前她橫起來也號稱千杯不醉,可現(xiàn)在才幾杯白蘭地下去就已經(jīng)薄醺。 為什么?難道就因為雅文邑的酒,也曾是賀維庭的最愛? 她跳得很好,舞蹈這種藝術(shù),即使放到生活空間里,大概也是要靠靈感來決定表現(xiàn)力。昨晚跟賀維庭的相擁,太拘謹(jǐn),想得太多,反而不如現(xiàn)在這樣放得開,尤其是她還喝了酒。 周遭其他起舞的人們都是有身份地位才受邀,或多或少帶點功利心,并不是來享受這盛宴的,可喬葉不是的。她舞步輕盈,加上禮服實在很美,前后都釘了亮片和水晶,燈下旋轉(zhuǎn)的時候像有魔法的精靈,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人不認(rèn)識她,但都認(rèn)識容昭,于是難免跟剛才的段輕鴻有類似的揣測。 攬著這么出眾的舞伴,不要說是傾慕的人,就算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支舞,也足夠滿足男人的虛榮心。容昭也知道她今晚有些不對勁,雖然笑著,卻并不開心。可或許是受她感染,既然眼前這一刻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他只顧珍惜就好了。 段輕鴻忍笑看戲忍的快內(nèi)傷,蘇苡瞪他:“傻笑什么呢?小喬又漂亮跳的又棒,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用手指拈掉她嘴角的一點蛋糕屑,指另外的方向給她看,“你們女人就只會看表面的東西,你要看看鼎鼎大名的賀總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才知道真正的精彩是什么?!?/br> 蘇苡看向坐在大廳另一端的賀維庭,整個嘉苑都燈火通明,他卻恰好坐在一小片陰影里??此破届o,可從他們現(xiàn)在的角度卻看得特別清楚,他臉色青白,一手緊緊扣在椅子的扶手上,盡管已經(jīng)努力壓抑,卻還是像緊繃的弦,蓄滿憤怒與落寞。 一曲終了,段輕鴻瞥了一眼仍舊各自為營的兩個人,“賀維庭還真是不賴,天之驕子居然這么能忍,容昭這么刺激他都沒失態(tài)?。 ?/br> 蘇苡聽他這么說就有不詳?shù)念A(yù)感,“喂,你想干嘛?” 他擱下酒杯笑了笑,輕撫自己的白金袖扣,“沒什么,就是想推他一把而已?!?/br> 作者有話要說:所謂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原來是段段╰( ̄▽ ̄)╮于是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你們都懂的~ ☆、第32章 忘乎所以 喬葉和容昭跳完一曲,接過他遞來的依云水,剛抿了一口,就看到段輕鴻遠遠朝她走過來。 出色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像自帶背光,尤其他還帶著笑,隨便一個小動作都優(yōu)雅迷人。 他朝她伸手,“想請你跳支舞,不知肯不肯賞臉?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都沒看出來喬妹還有這么嫵媚動人的一面?!?/br> 說完他自己都酸了一下,就像剛才在賀維庭面前,也是故意喬妹喬妹地套交情,好像關(guān)系很親密似的。其實親密只限于蘇苡跟她,他對女人,尤其像喬葉這樣漂亮的女人向來都保持距離,省得麻煩,老婆吃醋就不好了。 喬妹是他跟蘇苡偶爾提起喬葉的時候用的一個戲稱,實在是因為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暴瘦,就像營養(yǎng)不良的饑民一樣,而她的美貌又始終帶著一種稚氣,比實際年齡顯小,像個小meimei。 他對小meimei怎么會有非分之想呢,只有賀維庭才好這一口,噢當(dāng)然,現(xiàn)在還要加上半路殺出來的容昭。 容昭果然很護食,手在喬葉肩上虛攬了一下,語氣不太好,“她是我的舞伴?!?/br> “嘖嘖,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你的舞伴也不意味著跟你一個人跳舞啊!你有沒有問過她自己的意見,也許人家自己想跳呢!”段輕鴻笑盈盈地看著喬葉,“聽到這舞曲沒有?是探戈,我知道你肯定會跳,不過還是要舞伴給力才能盡興。給個機會吧,我也還沒機會在小苡面前露這樣一手?!?/br> 他一只眼睛朝她眨了眨,不遠處的蘇苡也是一臉興致盎然地看著他們。喬葉沒有理由拒絕,其實本來就是基本的禮儀,沒什么可猶豫的。 她又下意識地去看賀維庭,他只是坐在那里,沒有跳舞,也沒有說話,偶爾應(yīng)酬那些過來敬酒寒暄的人們,碰杯之后就是一口喝凈,也不知他杯子里的是酒還是什么別的東西。 段輕鴻的笑容還在眼前,她不知他為什么能肯定她就一定會跳探戈,就像昨晚的賀維庭對她說“讓我看看你當(dāng)年的本事”,不動聲色,卻已經(jīng)隱含挑釁。 這些男人,掌控著絕大多數(shù)人傾其一生都不可能擁有的資源,動動手指就自以為足夠了解身邊的女人。呵,到底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自信? 喬葉任由段輕鴻牽著她的手重新滑向所有人視線的焦點,貼近他,望著他,似模似樣。 賀維庭現(xiàn)在看到的才是她當(dāng)年練就的本事,只為討好和欺騙,明明白白的一種手段,如今又是跟別的男人,靠得那么近。 “專心點,要開始了。”段輕鴻的聲音低沉溫柔,眼睛里流光溢彩,用只有面對面的兩個人才能聽清的音量說話,簡直就像一種誘哄。 誘哄她犯錯,誘哄她背離初衷,誘哄她偏離已經(jīng)一切一切都設(shè)定好的軌道。 就像當(dāng)年的賀維庭一樣。 *卻優(yōu)美的節(jié)奏響起,她已經(jīng)暫時丟開了那些無所適從,眼前的男人舞步極為嫻熟優(yōu)雅,動靜皆宜,帶著她旋轉(zhuǎn),一直旋轉(zhuǎn),呼吸一度靠的很近,不知是誰的熱度催生出酒精的氣息,她暈陶陶的,方向都有些辨不清楚。四周漸漸一片空寂,喬葉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甚至在她醉眼朦朧地看向?qū)γ娴娜藭r,還是把他當(dāng)成了賀維庭。 段輕鴻笑看著她,又看看不遠處已經(jīng)撐著椅背站起來的賀維庭,知道這把火點的差不多了,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高興勁,又隱隱有絲憐憫。 同是天涯淪落人,想愛又不能愛,想放又放不開的這種感覺他也曾有體會。有情人終成眷屬哪有那么容易,不過是他夠拼夠狠夠豁得出去才有個美滿的結(jié)局。 嗯,等會兒一定要攬著小苡慢慢地?fù)u兩首曲子,她不愛跳舞也沒關(guān)系,只要擁抱著,在他懷里就好了。 熱烈的舞曲,兩個心思不在一處的男女居然也演繹得張馳有致,整個酒會的氣氛似乎直到他們這一支舞才到沸點。 賀維庭寂寂地看著旋轉(zhuǎn)的喬葉,她身上的裙子依然美極了,每次后傾的時候都能看到她頸后光致白皙皮膚,像上好的汝瓷,比她戴著的珍珠還要美。 每個人都見識到她的美,尤其是攬著她起舞的男人,先前是容昭,現(xiàn)在又是段輕鴻。她并不拒絕,甚至是無上的歡迎,笑得那么燦爛,是陌生的燦爛,從他當(dāng)年跟她分手,她不愿再騙他開始,就再也沒有見她這樣笑過。 “他們跳的不錯啊,不如我們也來?我探戈跳得最好,你只要稍稍跟緊我就好。” 江姜其實沒有走遠,早早就回到賀維庭身邊,看透了他眼里的落寞和隱忍,鼓動他也上去跳一支舞。他是酒會的主人,是今天的絕對主角,又有她這樣出色的舞伴,其實有什么可壓抑的? 賀維庭卻只是搖頭,“我腿疼不能跳,無謂拉你一起丟人現(xiàn)眼?!?/br> 其實他也學(xué)了很久,才學(xué)會藏拙。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東西,一轉(zhuǎn)眼就成為生命中的短板和軟肋,這樣的例證在他這里還少嗎? 他跳不好舞了,一點也跳不好。 他看著喬葉跟段輕鴻漸入佳境,發(fā)現(xiàn)即使頭頂有陰影投射下來也遮掩不了他的狼狽了,只能撐著椅背站起來,受過傷的腿幾乎快要沒有知覺了,不知是因為坐得太久還是疼得已經(jīng)麻木。 如坐針氈這個詞,他今天才深有體會。 江姜還想去拉他,他已經(jīng)甩開她的手,往放酒的角落走去。 他不避諱借酒澆愁,可身邊這些人,總是連酒都不肯給他。 沒關(guān)系,他可以自己找,雅文邑的白蘭地,他今天其實已經(jīng)喝了不少。吉叔一定還以為那是為他特備的果醋,其實東西已經(jīng)被他換了。 最近類似的事情他可真是做了不少,喬葉的禮服也是他偷龍轉(zhuǎn)鳳換進去的,也一度想過她會不會早已看穿了他的小伎倆,直到她穿著這身湖藍去門口跟容昭匯合,他遠遠從窗口看著,才像是定下心來。 她直到現(xiàn)在也蒙在鼓里吧?她還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看看她在容昭懷里陶醉的表情,還有現(xiàn)在看段輕鴻的眼神,她要是知道這衣服是他為她挑的,還對別的男人這樣,那她該有多賤?。?/br> 苦酒下肚,賀維庭又笑著搖頭,賤的人是他吧?明明早就分開了,告誡過自己千百遍已經(jīng)不愛了,她不過是個醫(yī)生,不過是個報復(fù)的寄托,留在身邊玩一玩逗一逗就行了,又為什么心心念念地幫她去挑衣裳,為什么有那么多的忐忑怕她不肯穿、不喜歡? 她喜不喜歡……關(guān)他什么事呢? 他喝掉大半瓶酒,腿疼得有些吃不消,鎮(zhèn)痛藥的作用已經(jīng)過了,現(xiàn)在連酒精也麻醉不了,而他和喬葉,仍然隔著人群,萬水千山。 “吉叔?!彼Я颂郑乌s緊跑過來,看到他眼睛都發(fā)紅,連忙問:“賀先生,你沒事吧?” 他笑笑,有種詭異的平靜,“沒事,只是累了,想上去休息一會兒。這里你幫我應(yīng)酬?!?/br> 吉鑫蹙眉,看了一眼大廳的中央,擔(dān)心道:“……要不要請喬醫(yī)生過來看看?” 賀維庭也回頭,舞曲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好像也該是時候讓喬葉醒一醒。 他勾了勾唇角,“嗯,讓她到我房間來,帶點醒酒的藥。” 吉鑫臉色變了變,“您喝酒了?” “沒事,一點點而已?!敝辽偎€很清醒,知道喬葉聽說他喝了酒一定比吉叔的反應(yīng)更強烈。 段輕鴻跟喬葉跳完探戈,全場響起掌聲。他眉目含笑,卻又彬彬有禮,“沒想到你也有成為partyqueen的潛質(zhì),要不要再跳一曲?” 喬葉擺擺手,“是段少你帶的好,我其實跳得很生疏了?!彼Σ[瞇走過來的蘇苡伸手,“我還是把你交還給小苡吧,你們是公不離婆秤不離砣的,我不知趣地霸占著人家該笑話了。” 吉鑫這時走過來,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她果然臉色大變,“他人呢?” 段輕鴻明知故問:“發(fā)生什么事?” “維庭……賀先生他不舒服,我上去看看他。沒事的,你們盡興?!焙竺嬉痪湓?,喬葉不知是安慰他們,還是安慰自己。 “噢,對啊,差點忘了,你是他的家庭醫(yī)生。” 段輕鴻這句半調(diào)侃的話她都沒聽進去,轉(zhuǎn)身匆匆忙忙地上了樓。 蘇苡牽住他的手,有些擔(dān)憂,“不會有事嗎?” 他咧開大大的笑,“在人家自己家里呢,能有什么事?不過咱們就忙了,你看到容昭沒,這下孤零零一個人了。我大方一點,你去請他跳支舞,還有那個江姜……就我自己犧牲一下吧!” 嘖嘖,今天整個酒會的舞場簡直讓他給承包了! 喬葉上了樓,二樓以上一片空寂,跟樓下的熱鬧截然相反。她敲了敲賀維庭房間的門,“維庭,你在里面嗎?” 沒有人應(yīng),她有點焦躁,吉叔說他喝了酒,本來他的身體碰酒就已經(jīng)是禁忌了,再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萬一嘔吐窒息,后果不堪設(sh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