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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替身竟是本王自己(雙替身)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他想了想道:“孤替你定一個(gè)。高嬤嬤教過你《詩經(jīng)》么?”

    隨隨心頭一凜,抑制不住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勉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還沒有,只學(xué)完千字文?!?/br>
    桓煊把她的手攥在手里,她的手不算小,也不柔,但手指修長,手心干燥,有力而穩(wěn)定,他很喜歡。

    他撫了撫她的手道:“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中有一首詩叫做《有狐》,里面有兩個(gè)字可作你的名字?!?/br>
    隨隨的心臟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的小名除了家人只告訴過桓燁,桓燁是絕不可能將這種事告訴別人的。

    桓煊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可即便明白這一點(diǎn),她還是忍不住心悸,仿佛冥冥中有天意似的,叫人不寒而栗。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桓煊念了一句,隨即自言自語似地道,“不妥,綏綏是獨(dú)行貌,太孤凄,還是跟隨的隨好,從今往后你就隨著孤,再也不會讓你落單……改日孤教你寫自己的名字……”

    他的語聲漸漸低下去,鼻息慢慢變沉。

    隨隨一動不動地僵臥了一會兒,待確定他已睡沉不會被驚動,這才輕輕抽出手,小心翼翼地從他懷抱中鉆出來,起身去了外頭。

    桓煊睡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醒來時(shí)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不見了,他下意識地皺眉,隨即聞到一股微帶焦味的麥餅香氣。

    他坐起身,披上衣裳下了床,走到廊下,果見鹿隨隨又支起了她的胡餅攤子。

    鼓樓子的香氣一蓬一蓬地從鐵爐子上升起,像一團(tuán)團(tuán)溫暖的云,鉆進(jìn)他的肺腑里,讓他的四肢百骸都暖熱起來。

    女子站在庭中,背對著他,烏發(fā)隨意地綰了個(gè)圓髻,病了一場肩背薄削了不少,看著幾乎有些伶仃。

    桓煊皺起眉道:“鹿隨隨,說了讓你躺著養(yǎng)病,怎么不聽話?”

    隨隨轉(zhuǎn)過頭沖他一笑:“民女是粗人,整天閑躺著反而要生病?!?/br>
    說著熟練地用手中竹筴把鼓樓子翻了個(gè)面:“殿下先去洗漱吧,一會兒就能吃了。”

    桓煊回屋中洗漱,整理好衣裳回到堂中,隨隨用盤子端了切好的鼓樓子進(jìn)來,食案上擺了魚茸粥和幾樣清淡的小菜。

    羊rou鼓樓子味厚,配上清淡鮮甜的魚茸粥剛好。

    桓煊執(zhí)起玉湯匙:“你也一起吃?!?/br>
    隨隨道:“民女早晨起來吃過了,眼下還不餓,看著殿下吃就行了?!?/br>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小風(fēng)爐煮茶。

    她煮茶沒什么手法可言,隨手抓一把茶葉搗搗碎,待銅銚子里水沸了,把茶粉倒進(jìn)去,也不管一沸兩沸的,估摸著差不多就往里加調(diào)料。

    桓煊在一旁看得眼角直跳,終于還是忍住了什么也沒說。

    隨隨煮了茶自己不喝,給桓煊倒了一杯:“rou餡油膩,殿下解解膩吧?!?/br>
    桓煊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差點(diǎn)沒吐出來,撂下杯子,卷起袖子道:“你讓開,孤來煮?!?/br>
    說罷叫內(nèi)侍去清涵院中取他常用的茶爐、茶釜和茶碗。

    隨隨讓出位子給他,另外搬了張小杌子來,托著腮看他煮茶。

    他煮茶的樣子很漂亮,神情專注,姿態(tài)優(yōu)雅,動作行云流水,端的是賞心悅目。

    隨隨再次在心中感慨,齊王殿下真是個(gè)講究人。

    桓煊將黑釉茶碗放在她面前:“嘗嘗。”

    隨隨雙手捧起茶碗,好奇地嘗了一口,皺起眉頭,漂亮有什么用,還不是又酸又咸又苦,還不如春桃煮的棗茶。

    “怎么樣?”桓煊看著她的臉。

    隨隨實(shí)在夸不出什么來,只能道:“嗯……”

    桓煊沒好氣地從她手中奪過茶碗:“不喜歡還給孤,孤自己喝。”

    說著賭氣似地喝了一大口。

    隨隨無奈地彎了彎嘴角:“民女是村姑,喝不慣茶也分不出好壞。”

    桓煊雖然時(shí)常在心里編排她,但聽她自己說出來卻不樂意:“和村不村有什么關(guān)系,是你舌頭不上進(jìn)?!?/br>
    隨隨彎著眉眼道:“殿下說的都對?!?/br>
    桓煊叫她鬧得沒了脾氣,放下茶碗道;“孤還要去兵營,你安生在床上躺著,別再把自己折騰病了?!?/br>
    隨隨抬起眼:“殿下還要去?”

    桓煊頷首:“該辦的事還沒辦完?!?/br>
    隨隨道:“殿下路上小心?!?/br>
    神翼軍駐扎在長安城北面,從王府動身近許多,他這一個(gè)大圈子繞得著實(shí)沒必要。

    桓煊見她失神,以為她聽見自己立即要走才低落,心頭不由一軟,煮茶的事也不計(jì)較了:“這幾日宮中和軍中事情多,大約不能常來陪你,你一個(gè)人時(shí)別胡思亂想?!?/br>
    頓了頓:“若有急事,叫人帶著玉牌來找我。”

    ……

    桓煊沒料錯,接下去的幾日宮里確實(shí)不太平。

    皇帝派禁衛(wèi)暗中搜了陳王府,發(fā)現(xiàn)陳王以服藥煉丹為名,結(jié)交道士方式,煉制毒藥,他府中有一地窖,里面不僅有毒殺故太子用的南海奇毒,還有幾十種毒性各不相同的藥物。

    皇帝自然震怒,但天家手足相殘之事不能昭告天下,只能給淑妃和陳王母子定一個(gè)“結(jié)交道士,自稱休咎,妄言吉兇,私藏甲胄和□□”的罪名,將兩人追貶為庶人。

    淑妃母家本來也不是什么顯宦,她父親是靠著女兒才謀了個(gè)從四品的國子監(jiān)司業(yè)。受淑妃母子謀逆案的牽連,淑妃母家抄家沒族,父兄坐棄市之刑,其余人等流三千里。

    早在消息傳遍長安城的街巷里坊之前,隨隨已經(jīng)得到了脂粉鋪傳來的消息。

    陳王尸首被人找到的當(dāng)晚,淑妃在自己的寢殿中服毒自盡,而所服的毒藥正是毒殺故太子所用的毒藥。

    桓炯說過此事是他一人所為,淑妃并不知情,隨隨本來對他這一面之詞將信將疑,但淑妃一死,她反倒可以確定她確實(shí)沒參與。

    殺人者急于將所有罪責(zé)推到淑妃母子身上,卻犯了一個(gè)最大的錯誤——他不該用那種毒藥,即便淑妃真的畏罪自禁,她也會顧忌母家?guī)资谌说拿\(yùn),應(yīng)當(dāng)竭力遮掩故太子薨逝的真相,為自己和兒子留個(gè)身后名,也給家人留個(gè)蔭蔽。

    若只是為了向皇后報(bào)復(fù),她付出的代價(jià)也太大了。

    但是淑妃的死做得干凈利落、天衣無縫,她的部下沒查出一點(diǎn)蛛絲馬跡,尸身經(jīng)仵作勘驗(yàn),淑妃身上沒有留下任何遭人強(qiáng)迫的痕跡,醫(yī)官也已證明,這種毒藥要即刻致死,要服很大劑量,不管放在食物還是酒中都能輕易嘗出不對,所以淑妃一定是自愿服毒的。

    隨隨想了想,淑妃遭受喪子打擊,正是悲痛欲絕之時(shí),若是有心人引導(dǎo),將陳王毒殺桓燁之事相告,令淑妃萬念俱灰之余又驚恐不安,再適時(shí)送上毒藥,許諾她只要她一死就將真相永遠(yuǎn)埋葬,保住她和陳王身后哀榮,淑妃這樣的性子,在絕望之下聽信那人的話,是極有可能的事。也只有在不知此種毒藥來歷的時(shí)候,她才會自愿服下。

    那幕后之人做事謹(jǐn)慎,總是躲在暗中因勢利導(dǎo)、順?biāo)浦郏看纬鍪侄即_保萬無一失。嫌疑最大的當(dāng)然是太子,可要抓住他的把柄實(shí)屬不易,除非逼他主動出手……

    ……

    處斬了淑妃的父兄和一眾與陳王府有來往的“妖道妖僧”后,陳王謀逆案終于塵埃落定,幾場春雨一下,沖散了刑場上的血跡,這個(gè)驚世駭俗的大案也歸入沉寂。

    隨隨將養(yǎng)了半個(gè)月,雙頰漸漸豐腴起來,多虧桓明珪的百年山參和紫靈芝,她的身子骨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氣候漸暖,青龍寺的疫病萬幸沒有擴(kuò)散開,桓煊也不必三天兩頭往宮里和京畿跑,終于得了幾日閑暇。

    高邁巡視完田莊回到王府,第一件差事便是將不久前從山池院搬回王府的家俬擺設(shè)物件再搬去山池院。

    他對主人在鹿隨隨一事上的反復(fù)早有預(yù)料,用了半天時(shí)間,指揮著仆役們重新收拾停當(dāng)。

    跟著一起回來的還有高嬤嬤。

    鹿隨隨守得云開見月明,高嬤嬤起初很高興,但聽春條說她把到手的貴妾名分推了出去,便時(shí)時(shí)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隨隨。

    隨隨只當(dāng)看不見,高嬤嬤又開始長吁短嘆,隨隨仍舊充耳不聞,高嬤嬤又把中斷的習(xí)字課拾了起來,今天給她講《怨歌行》,明天給她講《長門賦》,鹿隨隨還是冥頑不靈,老嬤嬤只好直言不諱:“娘子顏色再好,總有年老色衰的時(shí)候,哪天恩寵不在,娘子打算怎么辦呢?”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這話老奴也不想說,可為了娘子計(jì)不得不說。娘子想必也聽說了,陛下已經(jīng)在替殿下選王妃了,雖說因?yàn)閷m里出事暫且耽擱,可眼下事情過去,轉(zhuǎn)過頭就該重新提起,娘子不趁著王妃還未過門將名分定下來,將來懊悔可來不及了?!?/br>
    隨隨知道他們都是真心為她著想,可個(gè)中情由又不好解釋,只得編瞎話:“能伺候殿下就是天大的福分了,阿娘說我命里福薄,太重的福氣承受不住?!?/br>
    這話三分真七分假,她的眼神也有些黯然。

    老人家少有不信命的,高嬤嬤皺著眉頭暗道一聲“作孽”,第二天終于不給她講怨婦詩,換成了《妙法蓮華經(jīng)》,叫她多念多讀多抄寫,攢攢功德,免得被他們殿下的盛寵壓垮了。

    只有桓煊自己知道,這盛寵對他來說簡直是煎熬。

    兩人剛和好那會兒,隨隨剛病愈,身子還沒將養(yǎng)好,他自然沒什么別的心思。何況那時(shí)恰逢陳王事發(fā),京畿又有瘟疫,他忙得腳不沾地,偶爾來一趟山池院也是匆匆忙忙。

    事情暫且了結(jié),她也調(diào)理得差不多了,眼見氣色一天天好起來,臉頰豐潤起來,身上的rou也漸漸長回來,他的日子就開始難熬了。

    可每次一想到行.房后她要灌避子湯,他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以前不在乎這個(gè)人,他做什么全憑自己高興,可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對她好點(diǎn),便不能讓她這么傷身了。

    桓煊想起叫高邁燒掉的那匣子藥丸,便恨得差點(diǎn)把牙咬碎。

    他已派人快馬加鞭去邊陲買藥,然而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三個(gè)月。

    有時(shí)候他想干脆回王府住一段時(shí)日,不在眼前還容易忍耐一些,可一想到鹿隨隨離了自己怕是又要肝郁成疾,便還是住在山池院。白天想著分院睡,可一到夜里,那楓林深處的火光就像有什么魔力,不知不覺又把他吸了過去。

    就這么煎熬到了四月中,高邁來山池院送賬冊給齊王殿下過目。

    桓煊掃了一眼,又問了問府里的情況,正要打發(fā)他退下,便見這老東西神色古怪,眼里閃著狡黠的光。

    桓煊撩起眼皮乜了他一眼:“還有何事?”

    高邁躬身道:“啟稟殿下,老奴有罪?!?/br>
    “何罪?”桓煊道。

    “上回殿下吩咐老奴將那盒西域藥丸燒了,老奴年老智昏忘性大,竟忘了這事,前日收拾庫房,才發(fā)現(xiàn)那盒藥竟然還在……請殿下責(zé)罰。”高邁一本正經(jīng)道。

    桓煊盯著他半晌,冷笑道:“孤看你是有點(diǎn)昏聵,可以回去頤養(yǎng)天年了?!?/br>
    高邁道:“老奴這就亡羊補(bǔ)牢,回去立即燒了?!?/br>
    “這點(diǎn)事都辦不好,孤也不指望你了,”桓煊道,“把藥拿來,孤親自燒?!?/br>
    高邁忍不住要笑,憋得老臉都紅了:“老奴知錯,請殿下責(zé)罰。”

    桓煊瞪了他一眼:“還不去?”

    高邁不一會兒便將那匣勞什子藥丸送了來。

    萬事俱備,到了夜里,桓煊卻有點(diǎn)拉不下臉。

    他沐浴完換上寢衣,靠在榻上等隨隨沐浴,把那黑檀木的匣子顛來倒去把玩了一會兒,然后放在枕邊顯眼處。

    隨隨從浴堂里出來,一眼看見枕邊多了個(gè)匣子,問道;“這是什么?”

    桓煊手里拿著卷書,佯裝看得出神,眼皮都沒抬,輕描淡寫道;“總喝避子湯對身子不好,另外給你找了種胡藥?!?/br>
    隨隨目光動了動,抽開蓋子,里面裝著個(gè)綠色的琉璃瓶,她倒了一顆在掌心,這避子丸與她用的那種有些許不同,不過藥理應(yīng)當(dāng)大同小異。

    “這怎么用?”隨隨道,“是吃的么?”

    桓煊放下書卷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是置于……罷了,一會兒孤教你用?!?/br>
    隨隨抿唇淺淺一笑:“民女去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