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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替身竟是本王自己(雙替身)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他用眼梢瞟了她一眼,卻見那獵戶女只是眨巴著一雙水盈盈的眼睛,目光中微有困惑,全然不明白他的暗示。

    他只能指了指鐵架子:“你的鵪鶉快烤焦了?!?/br>
    隨隨這時方才明白過來他是想吃,不禁啞然失笑,想吃便說想吃,還要叫人猜他心思,這人還真別扭。

    她看著火候差不多,拿起只烤鵪鶉,往上灑了少許鹽花:“殿下要嘗嘗么?”

    桓煊這才矜持地點點頭:“好。”一副紆尊降貴的模樣。

    隨隨知他性子如此,并不放在心上,將鵪鶉放在銀盤中,連著竹簽子一起呈上前去:“殿下請?!?/br>
    桓煊拿起來看了看:“未加調(diào)料?”

    隨隨道:“鵪鶉是活宰的,新鮮的雀兒只撒鹽就很鮮美了,加了調(diào)料反而蓋住味道?!?/br>
    說完這話兩人都是微微一怔,依稀曾在哪里說過、聽過,但一時都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鐵爐上傳來焦香味,隨隨低低地驚呼一聲,連忙起身跑過去,將古樓子取下來放在盤中,用小胡刀切成數(shù)片,刀鋒劃開香脆面皮,空氣中充斥著rou餡的鮮咸香味。

    桓煊不喜食羊rou,嫌它腥膻,平日王府的庖人做古樓子,用的都是豚rou或雞rou做餡料。可這獵戶女治的羊rou卻聞不出腥膻,他不由好奇道:“這羊rou里加了什么?”

    隨隨目光微微一動:“是胡人治羊rou的法子?!?/br>
    桓煊點點頭,她家鄉(xiāng)那一帶胡漢雜處,從胡人那里學到些奇怪的法子也屬正常。

    他沒再多問,垂下眼皮,抿了一口酒。

    他的睫毛很長,但不翹,微微垂眼的時候幾乎將眸光全都遮住,讓人猜不到他心思。

    隨隨問他道:“殿下可要嘗嘗看?”

    桓煊本來不欲品嘗,他的愛憎一向很分明,開始討厭一樣東西,便討厭到底,即便是沒有膻味的羊rou,他也興致缺缺。

    他們兄弟三個,他和長兄隨了母親,受不了這些腥膻之物,他長兄當年去西北兩年,回來說起還苦不堪言。

    但他不經(jīng)意間抬眼,對上女子的眼睛,她琥珀色的眸子在燈火映照下閃著奇異的光,滿是希冀,似乎手里捧著的不是古樓子,而是切下的一片心。

    桓煊便是鐵石心腸也受不住這樣的眼神,何況還是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

    他接過來咬了一小口,rou餡熬得酥爛,脂油在唇齒間化開,非但沒有一般羊rou的腥膻,還有一股不知什么香料的清芬,食之齒頰留香,他眼中不由閃過一抹訝異。

    他只是不想看她眼里的光芒暗下去,本打算咬一口淺嘗輒止,卻不知不覺又咬了一口,一口接一口,將整塊都吃了下去。

    隨隨彎起眉眼,一臉欣悅:“殿下可喜歡?”

    桓煊才說自己不喜歡羊rou,臉上有些掛不住,淡淡地“嗯”了一聲:“不錯?!?/br>
    頓了頓又道:“上回……”

    他想起上回她送來的雞湯和醉松蕈,卻忽然想起自己非但不領(lǐng)情,還將她的吃食倒了,便不再說下去。

    高邁知道主人心思,便接過話頭:“鹿娘子真是蘭心蕙質(zhì),連烹調(diào)都這般出色。對了……”

    他頓了頓:“上回那醉蕈子不常見,是怎么做的?”

    桓煊冷冷地乜了他一眼,高邁卻仍舊笑嘻嘻地望著隨隨。

    隨隨道:“那是松蕈,后園山坡上松林里摘的?!?/br>
    桓煊不發(fā)話,高邁繼續(xù)道:“殿下上回倒是用得好,來年秋日鹿娘子再做些可好?”

    隨隨眼神微微閃動,笑道:“這種蕈子不常能找到,這個秋天氣候暖和又多雨,不知來年還長不長?!?/br>
    高邁道:“來年不長還有下一年,鹿娘子在殿下身邊,總有機會的?!?/br>
    隨隨微垂眼睫,淺淺地一笑,卻沒有回答。

    來年秋天她多半已離開,若非必要,謊話能少說一句便少說一句吧。

    桓煊面無表情地瞟了她一眼,見她垂眸,以為她是羞赧,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用了一只烤鵪鶉和一塊古樓子,桓煊便有些飽了,他一夜未眠,胃口不比平日,清涵院廚房送來的精美肴饌都便宜了隨隨。

    桓煊用濕帕子揩凈了手,讓內(nèi)侍煮了茗茶,一邊飲茶一邊看隨隨用膳,見她吃得香,忍不住重新拿起玉箸,吃了兩塊金銀夾花平截,又用了一小碗棗粥。

    用罷晚膳,夜已微闌,風雪又大起來。

    桓煊道:“上回給你的棋譜記熟了?”

    隨隨點點頭:“記住了?!彼揪蜕妻?,那譜又簡單,打一回便記住了,不費什么事。

    桓煊便叫人收了茶床,擺好棋枰。

    “看看你這幾日有沒有進益,”桓煊道,“這回授你八子?!?/br>
    一邊說,一邊將八顆黑子擺在星位上。

    兩人都是靜思寡言之人,一時只聞棋子敲在棋枰上發(fā)出的清脆聲響。

    至中盤,桓煊有些詫異,這女子的棋感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畢竟學棋日短,局部的攻守有所欠缺,但難得有大局觀,棋路雖生澀,但每落一子,總有呼應。她背的譜少,用起來也不拘泥,倒是時常走出意想不到的一著。

    他們上回對弈是數(shù)日前,同樣授九子,他已能感覺到她的棋力有明顯提升。

    他撩起眼皮,看了看隨隨,女子拈子沉吟的模樣給她添了幾分幽靜嫻雅。

    “你的棋感很不錯?!彼幌蛄哂诳滟?,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個“不錯”,實非易事。

    隨隨抬頭淺淺一笑:“多謝殿下夸獎。”

    棋感難以言喻,但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阮月微當初狠下苦功,記下了幾乎所有能找到的棋譜,但與他的差距越拉越遠,便是天生不擅布局,總盯著一隅,且拘泥于棋譜,因此下了許多苦功,棋藝仍然難稱頂尖。

    他的母親倒是擅弈,長兄還在世時,他母親尚未對他避而不見,他去宮中請安,母子偶爾也會對弈上一局。他們母子相處少,情分稀薄,相對而坐時常沒話說,手談倒是避免了尷尬。這也是他母親難得夸贊他的時候。

    “兄弟三人中,棋藝倒是你最好,”他母親曾道,“你長兄性情恬淡,不喜征伐,不在意勝負,棋風也溫和挺緩,你二兄失之躁進,攻殺兇狠,卻少了大局觀,倒是你,布局殺伐兩相宜,厚勢而銳意,假以時日,恐怕我也不是你敵手。”

    “觀棋如觀人。”他母親道。

    而她自己的棋風剛強執(zhí)拗,一如她的為人。

    桓煊回過神來,捏了捏眉心:“勝負已分,這局棋便到此為止吧。”

    隨隨依言收起棋子。

    桓煊靜靜注視著她,這女子屢次讓他刮目相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的騎射不錯,從棋路中也可看出,有些排兵布陣的天分,”他忽然道,“若是在軍中,倒是個可造之才?!?/br>
    隨隨心頭一凜,難道叫他察覺出什么了?

    她自問已將棋力隱藏得很好,即便是桓煊這樣的高手,當也看不出她善弈。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微露赧色:“殿下說笑,女子怎么能從軍。”

    桓煊卻道:“并非說笑,大雍是有一支女軍的?!?/br>
    不過并不隸屬于朝廷,而是在河朔,這支軍隊是蕭泠在接掌三鎮(zhèn)兵權(quán)之后用了數(shù)年時間建立的,軍中女子多是戰(zhàn)亂中失去父兄、丈夫的孤貧之人。

    當時蕭泠組建這支軍隊,無疑是驚世駭俗之舉,便是在河朔軍中也多有反對的聲音,但在后來的戰(zhàn)事中,這支女軍驍勇善戰(zhàn),完全不遜于男子,其堅韌不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些反對的聲音便漸漸銷聲匿跡了。

    在戰(zhàn)死沙場前,她的軍隊和幕府中不乏女子將領(lǐng)和幕僚,親衛(wèi)中也多有女子。

    桓煊瞥了眼對面的女子,想起她今日馬上的風姿,不知怎的又想起桓明珪那廝的“明珠蒙塵”。

    他將這念頭從腦海中掃出去,揉了揉額角,想這些無謂的事做什么,左右她是不可能再去別處了。

    隨隨聽他提到女軍,眼皮便是一跳,靜待了片刻,他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又不似在試探,按捺下心中不安,把棋笥收好。

    桓煊道:“這棋枰棋笥便送與你吧。”

    隨隨微怔,不說這些墨玉和羊脂白玉的棋子,便是這張紫檀嵌螺鈿的棋枰,也是御用之物,他不是奢靡無度的人,怎么隨隨便便就拿來賞人,不過橫豎她也不可能將這些東西帶走,便坦然地收了下來。

    桓煊叫內(nèi)侍收放好,便舉步去了臥房。

    外頭風大雪緊,他自然就留在了棠梨院,兩人洗漱沐浴更衣,上床就寢。

    桓煊沒什么睡意,卻難得心緒平靜,許是一夜沒睡又鞍馬勞頓了一天,此時他沒什么別的心思,只是從背后摟著她,聽著她悠長的呼吸聲起起伏伏。

    宮中的事,長兄的事,小時候的事,走馬燈似地在他腦海中閃過,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安心地闔上眼睛。

    ……

    東宮正院書齋前,斜風將雪片吹落到廊廡上,漸漸積起厚厚一層。

    阮月微穿著繡鞋踩在雪上,濕意侵入羅襪,但她絲毫也顧不上。

    太子自那日梅花宴起便以政務繁忙為由,時常宿在蓬萊宮,即便偶爾回東宮,也多在前院歇宿。

    雖然他很少召別人侍寢,但阮月微心中依舊忐忑。

    今日聽說他一回東宮便進了書房,她不敢打擾,按兵不動半日,到人定時分也不見太子那邊的消息,這才終于按捺不住,帶著親手熬的參湯來了前院。

    太子代皇帝理政,前院書房有很多朝奏文書,本來阮月微是不該踏足的,但侍從們都知道太子對太子妃愛如珍寶,平日她隨意出入,沒人敢攔著。

    內(nèi)侍打起簾櫳,阮月微從疏竹手里接過食盒和一卷書軸,一個人走進房中,讓婢女等在廊下。

    太子見了她,并不如往日那般溫情脈脈,只是抬起眼道:“你怎么來了?”

    阮月微有些委屈,不過面上不顯,溫柔道:“妾聽聞殿下政事繁忙,也不知有沒有好好用晚膳,所以熬了些參湯送來。”

    太子道:“有心了。”

    頓了頓又道:“讓下人送來便是,何必冒雪前來?!?/br>
    阮月微怔了怔道:“妾也想看看殿下?!?/br>
    太子面色稍霽,皺緊的眉頭舒展了些,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捧起她雙手:“你看,手這樣涼,你身子骨弱,受寒怎么辦?”

    阮月微見他又恢復了往常的態(tài)度,心下稍安,又道:“上回梅花宴上,賓客們作了許多詩,妾這幾日閑來無事,叫人將詩抄寫成卷,又加了批注,請殿下過目……”

    太子雅好章句,她平日總是用詩文投石問路,一向?qū)以嚥凰?/br>
    然而這回太子卻興致寥寥,只是道:“先放著吧,孤眼下還有別的事?!?/br>
    阮月微掃了一眼書案,上面干干凈凈,并無奏疏,方才她進屋時,太子也只是坐著無所事事罷了。

    她心下越發(fā)委屈,咬了咬嘴唇,輕聲道:“殿下,妾可是做錯了什么事?”

    太子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你別多想,前些時日朝中事多,讓你受冷落了?!?/br>
    阮月微覷了一眼太子,見他神色疲憊,小心翼翼道:“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太子道:“無事,前朝的事與你不相干,你安安心心的,若是寂寞便召閨中的姊妹、朋友過來陪你消遣,孤有空便來陪你?!?/br>
    阮月微道:“是妾僭越了,妾只是想替殿下分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