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jié)
本來并沒有把英武郡主放在心上,可這郡主在文昌王妃自京中沒討到好處回來時,把自己嫡母和同父異母兄弟們綁了,一一斬首,親自觀看,并輕蔑地道:“不能理民生,四處哭訴也無用,留你們何用!” 有人說她出身低賤,母親只是文昌王內(nèi)宅中掃地的一個小丫頭,有一天文昌王酒醉,無意行事有了她,受內(nèi)宅中欺辱太多,借此報了私仇。 文昌王妃的娘家,也早讓她殺了一個干凈,也說過,斬草要除根。 女人一旦狠辣起來,是狠過男人的。 這樣的行事,讓孫珉聽過一回就不敢忘。 好吧,這也是一塊心病。再來臺山王很狡猾,風向不對,皇帝也不要了…… 最大的一塊心病,隱隱在孫珉心中,就是蕭護,理當還在! 只看蕭家在江南風生水起,過得日子滋潤無比,就知道蕭護還在。孫珉曾讓人幾下江南窺視,都說江南水軍昌盛,騎兵也威武。 要是死了兒子,老帥正在壯年,還不立即揮師和郡王們拼命。蕭護可是獨子,只看韓憲王死了長子如喪考妣,就知道蕭家是沒事人一般。 顧良能先殺韓憲數(shù)子,在韓憲王回師時,留下他長子王妃尸首在城頭,算是歡迎禮。韓憲王在路上就心傷幼子之死,又見到長子和發(fā)妻尸首,大病三天不起,受顧良能逼戰(zhàn),帶病起身迎戰(zhàn),這病一直病到過了夏天才好,他身子受損,又忙于應戰(zhàn),一直再沒有孩子。 后宅里曹娟秀、夏氏、紀氏所生三個兒子雖然可愛,可韓憲王幾乎不能看到。他一看到三個兒子,眼前就出現(xiàn)長子身影。 又有幾個幼子雖少年,也能幫助理事,父子們要么對過兵器,要么吟詩唱和過。幾時想到幾時傷心。 再有韓憲王也要女色,發(fā)妻卻是長子生母,一朝死去,內(nèi)宅里爭風不止,韓憲王怒起來 ,把曹娟秀、夏氏、紀氏都鞭打過,才算安生一時。 背后偷偷摸摸的,他也不能知道。 他心傷發(fā)妻愛子離世,不能自己。 要知道有的郡王府中有一個兒子就足夠喜歡,顧良能一氣殺光光,報自己幾個哥哥和父親死去之仇。 韓憲王從此落下頭疼之癥,時常暴躁。 這才像是死了愛子的人。 蕭家老帥和韓憲王相比,那叫一個樂呵。 孫珉派去的jian細曾在街上見過老帥,老帥和魯永安的父親上街吃酒,自然是笑容滿面而行,死兒子的人才會這樣。 蕭護不死,是心中大患呀。 臨安郡王也自掂量,在京中幾回逼迫蕭護,他必定懷恨在心,他要還在,只怕頭一個來找自己。 他出現(xiàn)在這離山口的城池里,也是時常來巡查之故。 最想給他一下子的大帥,在離他不算太遠,一天可以到的山上,他的頭頂上! 天光微明時,蕭護八萬多人如下山猛虎,積蓄了一年的力氣,全發(fā)泄出來。守關口的將軍根本不是對手,讓蕭護生擒。 有人送到大帥面前,見一個青年目如朗星。他引起這一場殺戮,卻面色平靜,問:“你愿意降我否?” 將軍戰(zhàn)戰(zhàn)兢兢:“敢問姓名?”本能的認為這不是常人,而所來之兵,也全是受過訓練的強兵。 青年揚眉,恰似天邊啟明之星。他淡淡:“本帥蕭護!” 這個名字帶來的沖擊比見到一批忽然出現(xiàn)的士兵還要大,守關口的將軍驚恐萬狀:“蕭……蕭護……。!” 天吶,大帥蕭護! 不是說他死在郡王們合兵中。 這忽然而來的消息,讓聽的人幾乎猝發(fā)心疾。 將軍不愿意降,最后硬骨頭愿意受死,他泣道:“以報臨安郡王!”蕭護看他忠心,剝下他的衣甲,放他便衣離去:“給臨安王帶句話兒,我蕭護出來了。” 大帥說得隨隨便便,全然不管這個消息舉帶給天下人多少震撼。 會有多少人因此流淚感謝上天,又會有多少人咬牙切齒恨上天不開眼…… 蕭大帥只說得若無其事,好似春花開明月來一般。到了時候,自然春花開明月來,本帥也就來了。 這將軍是真的很忠心,他愿意死不愿意降,是知道孫珉就在不遠處。此時為性命,應該說降。可降而不說,不是對不住才降的蕭護。說了,又對不住郡王。 他選擇死,不想反得性命。沒有馬,仗著腿腳不錯,硬是先于蕭護的馬匹一步,跑到城中報信。 蕭大帥總要整兵,打掃戰(zhàn)場,再留下一批人守這里。他徐圖中原,要問鼎九洲,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上。 讓人打掃關口房屋,讓人接后面女眷過來。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哪一個大帥也不要丟下。女眷們直到晚上才到。 大帥親自出來迎接,立于道邊兒笑:“累了,怎么不用擔架抬著?”呂氏抹面上汗水,如今也敢對大帥答言,笑道:“這是要走的月份,大帥不嫌我們拖累,我們不急。” 謝少夫人手中搖著一枝子花,也敢和大帥說笑:“有大帥在前面打,我們安心在后面采花兒呢。” 謝靈運手中,還為她握著一把子花,春紅濃綠,襯上幾個女眷們就更好了。 蕭護大笑出聲,此處還高,手指前面城池:“明天,咱們就去那里住,住下來,好生吃一頓,再給你們買花錢?!?/br> 見奶媽們相互攙扶著過來,大帥走上幾步一手扶住一個,笑道:“mama們也有?!蹦虌寕冄b生氣:“這是打趣我們,我們上了年紀,就有花,也戴得不如奶奶們好看。”陳mama道:“咱們不和他生氣,回去告訴老帥打他。” 蕭護嘻嘻:“上年紀也要戴花才是?!?/br> 謝少夫人等人歡喜而去,提醒大帥不要忘記。小余將軍護送到此,前來繳令,小聲商議:“別把我們忘了,要是忘記了,小妹豈不羅嗦?” “有月兒一個搗蛋鬼還不夠,你們?nèi)蟻砹?!”蕭護才板起臉,見林家兩個表弟和賀家一個寶貝表弟提著劍過來吵,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定要表哥來評理。林長公子道:“那當官的是我殺的,”賀二公子臉紅脖子粗:“分明是我放的箭!”林二公子插一句:“沒有我,你們哪成?” 蕭護面無表情走開。 三個寶貝表弟跟在后面吵。 蘇云鶴不吵,他在和平江侯爭:“以后我宰的人,你退后,這叫搶功!”梁源吉初到這里,處處低身份,先是賠笑:“好好,我不是幫你一把。”蘇表弟是別人讓他,他就一定要喘,沒好氣:“誰要你幫!” 嘀咕著不停,梁源吉也傲性子的人,惱了:“值得說半天?!碧K表弟轉過來再哄他,兩個人這才和好。 當晚蕭護歇在這關口里,夜晚來臨,繁星滿天。大帥負手出來走走,看四野莽莽,無處不是清風。而戰(zhàn)火四起,讓人痛心。 蕭護撫自己肩頭,問自己,這偌大的擔子,你挑得起來嗎?再一橫目,豪氣頓生,對耿耿銀河,生出氣吞山河之聲:“挑不起來,也須挑!” 英雄豈怕黑名聲? 只要做的是天下人愿從的事情,呼的天下人要聽的高聲! 初出山的深夜里,大帥迎風而立,任由衣衫烈烈有聲。他在風中含笑俯首,大好江山,本帥來也! 臨安郡王在第二天收到消息,正在吃早飯的他手中筷子落地。自覺失態(tài)也顧不上了,怔怔地問:“真的?” 來報信的是逃回來的那將軍。 城中驟然緊張起來。當天下午,蕭護大營扎在城外,大帥率人出來城下請臨安郡王出來。孫珉不得不出,兩個人一個在城頭下,一個在城下互相對視。 孫珉是遠游冠,繡云紋錦衣,面容看不出憔悴,卻自知時常勞神費力。他看蕭護,見夏天濃日下,蕭護微瞇著眼,肌膚雪一樣的白,是在山中捂出來的。 因這白,人就俊上不少。 英俊不足以讓臨安郡王羨慕,臨安郡王只羨慕大帥態(tài)度從容。他在山中缺少衣料,還是一件粗布衣服。緊緊裹住大帥有力的手臂,手臂上揚起馬鞭,似風中徐徐而開的虞美人。 蕭護笑容滿面,在馬上并不拱手,只朗聲而問:“臨安王,你可知罪?” 孫珉幾乎一跟頭摔下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笑一聲:“你敢責問本王?”孫珉心底的皇族血脈出來占住上風,手往下指住蕭護,怒聲道:“反賊蕭護,你若造反,天下人可以討伐!” 那張無大寶的圣旨還在孫珉手中,一直沒有找到蕭護尸首,臨安王就一直帶在手邊。此時想得微有得色,一直防著你。 回身對人:“取圣旨來!” “哈哈哈哈……”城下蕭護放聲長笑。平江侯現(xiàn)在他軍中,大帥早就知道御璽在廢小天子孫瑛的就消失不見,如今嘛,是由顧公公送到自己手里。按日子算,自己去年聽的那道圣旨就不能算是圣旨。 可對方當時宣讀,也不會給大帥親眼過目觀看。 當時大帥要知道這圣旨是沒有大寶的,不敢把他們?nèi)珓兞恕?/br> 蕭護狂笑不止,身后將士們也跟著大笑如雷震般。 城頭上孫珉和手下人都驚慌失措,臨安王是能穩(wěn)住的,讓蕭護笑出心慌的孫珉咬牙大罵:“反賊,你笑什么?你可知道天下人都對你罵不絕口,天下人都對你恨不能食rou剝皮。你蕭家數(shù)代忠良名聲全壞在你手中,你還敢笑!” 不說還好,說過下面的人就笑得更厲害。 大帥是在笑如云鶴,清嗥不止。姚興獻是捧腹大笑,幾乎從馬上摔下來:“哈哈,這顛倒是非的話,他們還在說?!蔽槭闲值苄Φ萌缗4?,是氣接不上來,伍林兒邊笑邊破口大罵:“你的rou老子們不吃,臭的!” 十三不在這里。 城頭上圣旨已經(jīng)取來,臨安郡王雙手捧在手中,面色安詳對城下,鎮(zhèn)定的一字一句傳出去:“蕭護,你看這是什么!” 蕭護樂得不行,大聲回:“臨安王,本帥不知道,你來告訴我!” 孫珉笑吟吟:“這是去年你親手所立的陛下所發(fā)圣旨,蕭護,你還要再聽一遍嗎?” “哈哈哈哈……”蕭護仰面笑過,笑容忽然一收,繃緊面龐,大罵一句:“臨安賊子,你假傳圣旨,是何罪名?你自己好好看看,你那上面有天子大寶在嗎?” 城下開始有人高聲問:“我說兄弟,這圣旨上得有什么才叫圣旨?”另一個人高聲回:“得有天子大寶才行!” “那要沒有大寶呢?” “那我寫一個你認不認,我很會寫這個,你聽著,就這么幾句,奉天承運,今臨安郡王包藏禍心,特大帥蕭護前去剿滅。臨安王,你快快下來請罪,饒你不死!” 這是兩個促狹的將軍。 孫珉在城頭上遍體生寒,御璽丟失的消息到現(xiàn)在幾乎無外人知道,后來的人全是自刻御璽,還以為自己沒找到。這么重要的消息,蕭護是怎么知道的? 見蕭護更樂:“你來看看這是誰?” 馬后轉出來一個人,白面斯文,親切飛揚。 孫珉惶惶:“平江侯!” 梁源吉雖然不知道御璽由自己的手而入蕭大帥手中,可他卻知道御璽丟失。他很誠懇地道:“臨安王,你們實在不像話!輪番進京不安百姓生計,一個一個只想著皇位!你們把大帥遂出京,才害得京中不安寧直到現(xiàn)在,又被亂民們所占據(jù)!先帝若是還在,也會治你們的罪名!要么,你下城來請罪!要么,這城你保不住了!” 孫珉大叫一聲:“休想!” 自此蕭護日日罵戰(zhàn),全是嗓門兒高的,罵得極難聽。孫珉再不出戰(zhàn),覺得滿城百姓看自己眼神都不對,任由一個反賊罵來罵去。 他早讓人突圍出去求援兵,和最近的城池里取得聯(lián)系,約好三天后出戰(zhàn)。三天后,蕭護陣腳亂,城上只見到亂了小半個時辰,蕭護大軍旗倒而斜逃走。臨安王親率兵馬出城,看著前面打亂掉的那一個用槍的人緊追不放。 銀盔的,只能是蕭護。 追出五里地,有人來回:“蕭護已奪城池!” 孫珉斥責:“胡說,那前面的不是蕭護!” 聽城頭鼓聲大作,如自天邊而來。“咚咚”鼓聲中,前面逃跑的蕭護回馬返身,槍法如電,一下子扎死好幾個。 又放下槍在馬鞍橋上,腰中取出刀,刀光一閃,如明珠出世。他刀法也精良,又砍倒好些。 孫珉瞠目結舌,喃喃:“這是?”這刀法他卻認識。 與此同時,見身邊散亂逃跑的玄武軍忽然結陣,瞬間就結成一座大陣,簇擁著那棄槍使刀的人過來,兩下里一照面,見那先用槍后用刀的將軍嫣然而笑:“臨安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