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伍思德取藥,取水,伍大壯轉(zhuǎn)向慧娘:“十三姑奶奶,…。我不成…。了,我們遇到張寶成……”慧娘淚水嘩啦啦往下落:“你會好的,好了再說?!?/br> 血沫子從伍大壯嘴里一直涌出來,眼神兒也快渙散開,是茫然著。他吐一口血沫,說一句話:“自從你到我們家,給我們家長光,十三姑奶奶,你以后回自己家,也別把我們忘了?!?/br> 慧娘才哭一聲不會,伍大壯咽了氣。 所有人圍在伍大壯身邊,垂首默哀。蕭護讓把他們兩個人抬到房中,檢查傷勢,是錘擊而死。蕭護走出來,在廊下一個人憤怒?;勰锔鰜戆参克?,蕭護痛心地問:“難道是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 “少帥,如果不是這樣計劃,死的兄弟會更多?!被勰镟邷I勸著,蕭護把她重重抱在懷里,慧娘清楚地聽到他淚水往嗓子眼里“咕?!庇新?,蕭護鄭重地道:“伍家,永遠(yuǎn)是你娘家?!?/br> 慧娘哭了,還能想到道謝:“這是少帥疼我,疼我的哥哥們。” 伍家死去的人中,又添上一個。 天亮了,石明讓官員們、大成長公主等人在靈前,這一點上,他倒不薄待死人。張?zhí)抗獯魷旅婀蛑t妃文妃等幾個殘存的公主們。 九皇子跪在另一邊,官員們在他肩下。 長公主瞪著他,死死的瞪著他,不瞪的他的時候,就瞪寧江侯。你們?nèi)悄腥?,怎么不起來反抗?/br> 傷殘的九皇子被瞪得發(fā)毛,就低頭不看他。 石明在偏殿中和南宮復(fù)說話。 “現(xiàn)在只有蕭護不在我手上,依我看,把他攆出京,讓他回江南?!蹦蠈m復(fù)跟他造反到現(xiàn)在,被他反反復(fù)復(fù)地計策弄得內(nèi)心暗恨,故意道:“在京里集合兵力殺了他,養(yǎng)虎為患。”石明還是有自己的主張:“棺材里那位不敢殺他是為什么,他怕蕭家的人造反?!彼p蔑地一笑:“張守戶戰(zhàn)這幾天,四個兒子丟了兩個,還有一個病病歪歪,我看好不了。” 南宮復(fù)狐疑:“又是留后路?” “不,關(guān)城外有信來,烏蒙大舉進攻,袁樸同快頂不住了,他本來就不是當(dāng)大帥的料,讓蕭護出京,他一腔熱血,遲早會去關(guān)城,到時候我居中策應(yīng)他,把這盤死棋下活?!笔鲹犷~頭。 南宮復(fù)又吃一驚:“烏蒙國的誰?”他有些受侮辱,這樣事自己卻不知道。石明淡淡:“烏里合手下不是還有幾員大將,死了重光,還有別人?!?/br> 南宮復(fù)眸中閃過殺機,這個人就沒有相信過自己。讓自己聯(lián)系張守戶,又對他百般不滿;和韓憲王聯(lián)系,又怪他殺了顧家滿門,現(xiàn)在又背著自己做出來這樣的事。 他再道:“烏蒙國人貪婪,他們一旦入關(guān),見到關(guān)內(nèi)繁華,不會輕易回去?!笔饔辛诵θ?,他的笑在南宮復(fù)看上去,總是很不舒服。南宮復(fù)問自己,就是差那么一個皇子金印,不然誰會把這事便宜你。 見石明笑道:“袁樸同熱血,蕭護熱血,還有……全是熱血,關(guān)城一破,他們先救國,還是先打我?” 南宮復(fù)啞口無言,在心里瘋狂地罵,瘋子,這個瘋子總是時不時發(fā)瘋一回。 他心中憤怒不能壓抑,只想再找一句什么襯他一下,見外面有人亂奔跑。南宮復(fù)喊?。骸笆裁词?!” “有號炮聲!” “咚!”南宮復(fù)也聽到了,這炮聲竟然地動山搖。他急忙命人:“去尋張守戶和韓憲王來?!币姀埵貞粢荒橆j敗的走來,沒到就大罵:“這是怎么弄的,蕭護怎么還有這么多兵!”他手一指:“你聽!”| 南宮復(fù)聽不到。 張守戶手再指:“你聽!”南宮復(fù)苦笑著,如他所說耳朵貼住地面,這一聽下去,幾乎摔倒,耳中全是轟轟隆隆震動聲。 聽不清,卻能感覺到。 “這是兵!他的兵!”張守戶沒好氣,甩袖子走開,一面走一面罵:“和你們成事真是麻煩。” 炮聲過后,留下的將軍們率領(lǐng)人馬全數(shù)殺出,后面跟著無數(shù)的老百姓,因為最近死的人多,手中一人一把,都能有兵器。 沿路還不停呼喚人:“有人在嗎?快出來,打皇宮,救皇上了!”又多出來不少人。 這一次全力以赴,不管男女老少,能動手的全要了。 韓憲王正在震驚:“又死一個?”他怒:“怎么不早來回?”無聲無息的死軍官,這仗還怎么打。 也不是無聲無息的死,只是人太少,兩個人的敵人,都會有大意。 韓憲王早就不滿,又有南宮復(fù)不時挑撥,他尋思一下:“這反還造得成嗎?給他石明墊腳。”他的副手也早一肚子氣:“郡王,咱們何苦往京里來一趟,讓他們一個人造反去,他稱帝,臨安郡王會同意嗎?文昌王,武靈王,都不會同意,讓他們來打吧?!?/br> 張守戶也正在和張寶成商議:“要么死守皇宮,手中還有大成長公主這些人,要么咱們也得走了?!?/br> 張寶成不愿意:“父親這么怕蕭護?”挨了張守戶一巴掌:“你聽聽這聲音?”還遠(yuǎn),張寶成細(xì)聽一下:“雜亂?!?/br> “不僅是兵,雜亂!還有滿京城的人!”張守戶撫一把臉上的傷:“再不走,虧大本錢!”一提兵器:“帶上你四弟,咱們回老家去,自立為王,他娘的多痛快!” 父子出來,張玉成勉強能騎馬,往最近的城門去。 宮中,再次遭到浩劫。顧孝慈帶著一班子聯(lián)系好的太監(jiān)們護住嬪妃們,留守宮中的人馬,從藏身處全出來。 石明在刀光劍影中,還能悠悠而笑:“看來我要走了?!蹦蠈m復(fù)恨不能給他一腳,再不走就晚了。 長公主還怔在原地,寧江侯見一把鋼刀脫手而出,直插他面前,他往香案下一鉆,只留一雙腳在外面,如秋風(fēng)中落葉,瑟瑟著。 太妃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官員們擠在一處,眼前全是血糊糊血淋淋血光一片,襯上太妃的念佛聲,不知道是佛入地猶,還是地獄中有佛。 這一天大獲全勝,張守戶的造反,不過這幾天,以他死在蕭護槍下為結(jié)束。少帥被人擁戴著去宮中時,雪污血水中,慢慢站起來一個人。 張寶成只剩下一只錘,他拿在手上,慢慢扶墻起來。面上,是來自地獄里也不及的狠毒。父親,不在了,四弟,是親眼看到落馬被斬。張寶成又疲又累,幾乎沒有斗志,想到張家只有自己,又陡然有了生機。 看天,一片烏沉,還有大雪??吹?,人間地獄。這人間地獄本是他們弄出來的,現(xiàn)在卻成了張寶成的心情。 聽到有人聲過來,是幾個百姓們跑過去。 張寶成不再耽擱,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黑夜中去了。 大成長公主接待蕭護,不用說是一片熱情,留他宮中住,蕭護知趣的推辭。寧江侯這老東西以后要找事,這又是一個借口。 長公主也明白蕭護的顧慮,眸子一沉對寧江侯剜了一眼,寧江侯狼狽不堪,兩個人都不敢說出來。 玉璽,沒有了。 石明一退出,長公主就去他住的宮室中尋找,只見舊盒子在,一個空盒。送走蕭護再進來,長公主冷漠地看了一眼寧江侯,這一眼冰冷得宣告,在有新帝以前,長公主自己獨掌朝綱。 三天以后,才與趕來援救的人聯(lián)系上,他們?nèi)刖┲校亟ň┲芯幹?,蕭護樣樣配合,也花了近十五天才清掃干凈,一半的民房維修和建造起來。 正月十五的這一天,街頭巷尾傳遍一個消息。張家大娘告訴王家大嬸:“你聽說沒有,蕭家的少帥要離開京城?!?/br> “哎喲,為什么要走,還不太平吧?” 錢家大伯路過聽到,趕快回去放下手中擔(dān)子:“不好了,蕭家的人要走,他們一走,我們怎么辦?!?/br> “就是,不是還在捉什么人?聽說城外還有小仗打?!?/br> “咱們看看去?!?/br> 一堆一堆的人趕往蕭護下處,不認(rèn)識的人跟著別人走就行了。 去到就傻了眼,見整齊有序的士兵們背著東西,是隨意要離開。蕭護和慧娘遍身行裝走出家門,就被人們圍?。骸吧賻?,你們不能走呀,”幾天前的混亂難道就忘? “住上幾年吧,托賴你才沒餓死?!庇腥送低德錅I。 蕭護熱淚盈眶,他走在人群中,小廝們要護著他身邊,蕭護不讓。面前全是質(zhì)樸的面龐,他相信不會有壞人。 “少帥…?!睅讉€小媳婦哭得就快暈過去?;勰镌谛闹行⌒〉姆复孜秲?,又為她們喜歡夫君歡喜一下。她的手一直在蕭護手上,蕭護自己不怕擠,不時回身滿面堆笑:“讓一讓,別擠到我妻子。” 慧娘歡樂得像一只小鳥兒,她一想到要回去,和小表妹游園子,少帥答應(yīng)抽時間可以回伍家住幾天,還有公婆面前侍候,她昨天就沒睡好。 三爺蕭拔是最后出門的,一出門也受到不少人的問候,有人見留不住蕭護,手中提的雞蛋,不多,劫后雞都快沒了,何況是蛋,還是家里存的,沒讓人拿走。放在三爺擔(dān)架上,又有切糕什么的放上來:“路上吃。” 無數(shù)溫暖的笑容,無數(shù)客氣的話語,在缺東少西的今天,新年氣氛最足??諝庵?,似爆發(fā)著什么,是人心對安定下來的喜悅,還是因喜悅而來的不舍,無從得知,也許都有。 四個媳婦面上光彩照人,也為就要回家而喜歡。姚興獻(xiàn)帶著妻子羅氏前來拜謝,羅氏插燭似的給慧娘拜了幾拜,羞赧道:“本想和你游玩幾天,不想這就走,幾時還來呢?”慧娘眉飛色舞:“幾時去江南呢,我們早起掐花兒戴,夜里步月行,有木屐,下雨時踩在青苔上,不小心就滑一腳泥。” 羅氏向往著,慢慢對姚興獻(xiàn)看一眼,他正在少帥身邊。羅氏道:“我只想著我家大爺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姚興獻(xiàn)很難過,他的難過一直壓到今天。他沙啞著嗓子:“大帥竟然一天也不來?!睆脑旆撮_始,姚將軍就苦苦地盼著蕭大帥來,盼來盼去,少帥要走了,還沒有見到大帥。蕭護眸子明亮,溫暖地照拂著他:“父親有信來,常提到你。” “真的。”姚將軍面龐一下子亮了。他送上一件子?xùn)|西,不好意思:“這個給大帥?!笔捵o在手里摸摸,半開玩笑道:“有我的嗎?”見姚將軍局促,少帥大樂:“和你開玩笑呢?!弊屖挶笔障?。 他們在前面走,無數(shù)人在后面送。 一路來到城門,蕭護愣住,送的人全愣住。見一頂鳳轎停在城門內(nèi),堪堪的擋住城門。,青色頂子,四角各有飛鳳,垂銀香圓寶蓋并彩結(jié)。轎身上還有金銅鳳頭等物,華貴過人。 旁邊又是一頂大轎,不如這個,也是彩繡文飾,出來一個笑吟吟的人。 大成長公主。 蕭護帶人忙跪下來:“見過長公主?!贝蟪砷L公主笑著走到鳳轎前,兩邊有宮女打開轎簾子,里面坐著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婦人。 張?zhí)?/br> 從入宮后就沒有出過宮的張?zhí)?/br> “臣等見過太妃娘娘?!?/br> 張?zhí)穸稊\,顧孝慈送上沉香木拐杖,長公主扶起太妃另一邊,緩緩步行到蕭護身前。張?zhí)Φ溃骸笆捛浒?,許你蕭家異姓王,長駐京中建府第。只是皇帝未立,我和長公主不能賞賜,又無王印,只是空口罷了,不過你要信得過我和長公主,我們不會騙你。” 蕭護身子一顫,這話昨天對長公主辭行,她已經(jīng)說過。 他急忙固辭:“臣沒有多少功勞,怎么當(dāng)?shù)闷甬愋胀醯姆赓p?!?/br> 張?zhí)中χ溃骸霸僭S你三軍統(tǒng)帥,長鎮(zhèn)邊關(guān),不過眼下,你得先把關(guān)內(nèi)的亂平掉?!笔魈幼撸瑥垖毘刹灰娤侣?,南宮復(fù)逃走,還有和他們聯(lián)盟的人,有人說是韓憲王,可韓憲王在昨天有表折到京中,哭訴自己進京路上被亂兵攔住,又問幾時可以來朝。 長公主現(xiàn)在草木皆兵,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蕭護再次叩辭:“回太妃,京中已經(jīng)平定,京外動亂都小,京中將軍們可以平定。我是外臣,長居京中與理不合,昨天才辭過長公主,臣才德疏淺,請?zhí)栈爻擅??!?/br> 說著,就泣不成聲。 長公主和張?zhí)粨Q一個眼色,張?zhí)杂X得能理解蕭護的苦。她濕了眼眶,用尋常人聊家常的語氣,款款的說起來:“說起來,我不該留你。自我到宮中幾十年,上面有太后皇后,下面有各家嬪妃,守宮制,從不出宮一步,就是自己的家人,也是得見的那日子才能見到,其余的日子,苦守宮中。興許,會有人說我出宮,與制不合??墒?,” 她泣了一聲:“長公主留不住你,急得對著我哭。蕭卿,你看在先帝對你的情意上,看在他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九皇子又傷殘了,你不能讓我們孤兒寡母地受人欺負(fù)啊?!?/br> “太妃!”蕭護大慟,這話真是說到他心里去了。蕭護到目前,是天大的膽子,不過想到清君側(cè),只想殺個國舅罷了。由張?zhí)脑?,蕭護想到自己所受的冤枉,想到慧娘逃難的辛酸,想到皇帝偏聽偏信,允許人上金殿指證慧娘,蕭護伏地再哭,再一次叩辭:“臣本無才,托父帥福分和將軍們指點,才能在軍中執(zhí)掌玄武,怎么敢執(zhí)掌三軍?這不是叫天下人笑話。亂臣賊子,人人可以誅之,臣受君父君恩,怎么敢不盡心救駕,” 長公主也哭了,她想到才起來的謠言,說蕭護對先帝撤去世襲一等侯爵懷恨在心,有意拖延救駕,才致先帝身死。 取出自己的帕子拭淚,長公主對太妃哭道:“您看這都是哪里出來的不三不四的話,讓蕭卿在京中容不下身。” 石明造反,這是外戚。張守戶造反,這是世家,久受皇恩。寧江侯,又致御璽失落,就是以為立下新帝,以后也是難辦的一件事。 長公主現(xiàn)在可以依賴的,只有蕭護一個人。 國舅為壽昌而辦的事,長公主全看在眼中,以前她和蕭護不熟悉,皇帝又在,管不到。現(xiàn)在想想,蕭護因壽昌受莫大委屈,還救了許多性命,現(xiàn)有只有他,是長公主眼中沒有二心的人。 張?zhí)烷L公主敢空口許給蕭護異姓王,一個是御璽失落,無法頒圣旨。一個是留蕭護在京中,安全有保證,又可以觀察他。 好,新帝立,異姓王賜他。 不好,新帝立,不給他,張?zhí)綍r候推耳聾眼花,長公主推是個女流,一時情急,才有這話,都是事先想好的。 要論爾虞我詐,莫過于皇家。 此時見蕭護是第三次辭回,張?zhí)鷱呐磷酉旅鎸﹂L公主一個眼色,長公主收到會意,蹲身給蕭護行了一個尋常禮節(jié):“蕭卿,請看在先帝份上,”先帝對蕭家實在糟糕,可是一群女人,不能說看在嬪妃們面上,這不合適。 蕭護大驚,急忙退后叩頭不止:“公主折殺為臣了?!痹僬堫~頭在堅硬雪地上叩得“嘭嘭”有聲:“長公主請起,長公主請起?!?/br> “蕭卿啊,你若不滿意,你只管說?!睆?zhí)娛捵o驚惶不安,讓大成長公主起來,再讓蕭護起來。 慧娘一直伏地不敢抬頭,聽張?zhí)侔阃炝糇约赫煞?,心中甜甜自有自豪。此時悄悄抬起面龐,見夫君額頭上一片雪漬,不禁微嘟起嘴,都叩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