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勾起郡王妃的舊情傷,她被丈夫傷得體無完膚的痛。她急出淚水,抱住女兒哄她:“好好,咱們好好說。不就一個男人,沒什么了不起,你以后找的呀,比他好百倍千倍萬倍。” “我不要他來!”壽昌郡主一把推開母親,對著她大叫:“都欺負我,母親也欺負我,我不活了,我不要你們……” 郡王妃痛到骨子里,她深切感受到女兒的傷痛。急忙道:“讓人去對小叔叔說,把這個人從客人名單抹去也罷。” 真的讓個丫頭去請石明來。 石明來以前,先問的很明白。面色不豫過來,先對壽昌郡主瞪瞪眼,再對嫂子見禮:“大嫂,客人我已經(jīng)請了,再說不請,不是拂了人!這不是別人,太子今天也要來見。實不瞞嫂子,都想見為寧王殿下報仇的人,宮中不召見,我們就家里見見吧?!?/br> 壽昌郡主扁嘴,縮母親懷里。 郡王妃聽到太子,馬上滿口答應(yīng),太子是壽昌以后的依靠,是弟弟鄒國用力保的殿下,她忙改口笑:“這不是哄這丫頭,叔叔呀,你的話最有理?!?/br> 石明對長嫂氣不起來,他年幼的時候,郡王妃嫁過來,對他衣食照顧無不周全。永寧侯就恨壽昌,看到她就心里不痛快。 當(dāng)下板起臉:“嫂嫂慣著她!這么大了,還擰著好看?針指也不會,書念得爛熟,是真的爛,又爛得熟。起來!你不喜歡蕭少帥來,回你繡房!少出來!” 郡王妃就滿面為難:“哎呀,” 壽昌郡主不情愿地出去。 石明對郡王妃含笑:“今天有勞嫂嫂,等蕭少夫人來,請嫂嫂陪她?!笨ね蹂谎陲椀目嘈Γ骸拔乙蚕胍娨娝莻€什么樣的人,唉,你沒看到壽昌剛才難過,” “給她找人家!”石明漫不經(jīng)心,又斬釘截鐵。只安慰一句:“多給嫁妝?!?/br> 這家是江寧郡王夫妻在掌,卻有石明的一份子家產(chǎn)在。石家老太太去世以前,有一半家產(chǎn)單指給石明。 石明沒有成家,放在家里代管。他說多給,是指自己也會多給。 郡王妃覺得小叔叔還是疼愛的,滿面春風(fēng)謝過他,看著他出去。 廳下,江寧郡王和石明遇上,石明對哥哥不悅:“你昨夜又喝多少?”以弟訓(xùn)兄,是件少有的事。 可江寧郡王明擺有不安,慌亂道:“沒喝幾杯,”他身后跟著香憐,石明忍一忍沒忍住,道:“左一個右一個的,” 又可憐兄長,他和嫂嫂不和,又有壽昌這個賤人在,和不起來。 江寧郡王的精氣神都抽去不少,見到弟弟精神抖擻,經(jīng)常怯他一層。 兩個家人過來,送上貼子,一個是大成長公主府上來的:“長公主說先送幾樣擺盒子的果子,她到時候就到?!币粋€是國舅的,國舅再不喜歡石家兄弟,大的見到就想揍,小的見到就想躲,怕聽石明那英雄氣概的話。 你才多大! 紙上談兵的小趙將軍,就是這個年紀吧。 總是親戚,石家兄弟無話看過,讓送給江寧郡王妃。 長街掃去大雪,空留幾點更易滑足。蕭護帶著慧娘,正在出門。出門前先戲問:“坐車去,騎馬去?” “騎馬,你不讓!”慧娘回答得理直氣壯。 “依我看,有人想見的是殺烏里合的將軍,有人呀,還是想見我的紅粉將軍。”蕭護親手為慧娘展開車簾,送她上車,再道:“去到不要亂走動,仔細著,有人會咬人?!?/br> 慧娘撇嘴:“我還咬她呢?!?/br> 坐上車,才微沉下臉。又見郡主,不知會罰人跪呢,還是指鼻子罵。來到京中頭一回拜客,車里跟的丫頭水蘭和小螺兒有神往。 兩個奶媽在后面車上。 少夫人和氣,小螺兒膽大不少,往車外看:“不知比咱們家怎么樣?”水蘭猶豫不決地評論:“興許房子大?!?/br> 慧娘沒去過郡王府,卻在京中長大,知道房子構(gòu)造和大小,一曬:“不會!”京中的房子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只有皇宮占在最大還差不多。 車外行過和母親去過的幾家鋪子,慧娘又暗暗傷心。怕丫頭們看出來,強打精神和她們說話:“還是軍中好,帳篷雖小,外面天地卻大?!?/br> 行過看過,心境自然不同。 郡王府卻不遠,過三條街就是。先看大門外,水蘭和小螺兒沒了一小半精神:“這門太小。”逗樂慧娘,輕聲細語道:“這是按制來的?!?/br> “那家里的不按制修?”水蘭憨。 慧娘啼笑皆非:“咱們家不是武將,大門要跑馬跑車。”其實也大不到哪里去,不過蕭家是一帶看不過來的院墻,而郡王府一眼就看到隔壁還有人家,讓水蘭和小螺兒蔑視一回。 蕭護一到,石明的小廝先跑出來:“少帥車馬停這邊?!?/br> 天是半上午,大門上車水馬龍,有不認識蕭護的人竊竊私語,指點道:“這就是蕭少帥?”都知道蕭少夫人殺的烏里合,爭著去看馬車。 見馬車旁護衛(wèi)著幾個人,四個小廝,六個男人。蕭家四兄弟全扮長隨,蘇云鶴和孟軒生也跟來。 旁邊才停下車,大成長公主笑瞇瞇下車,對蕭護笑容可掬:“車里是少夫人?”蕭護忙過去見禮,和程業(yè)康也見過,讓慧娘來拜見。 大成長公主見一個大紅衣衫的少婦過來,讓她起身抬頭,見一張好容貌。雙眉彎彎,眸子黑亮透著精神,在雪地里好似洛水出洛神,神采有游龍飛鳳之態(tài)。 卻還很恭敬。 長公主看呆住,她會看幾分面相,知道這是大貴的命格。這就釋然,對蕭護道:“難怪嫁給你,少夫人是個好面容?!?/br> 從頭上拔下來一個金鳳流蘇,給慧娘插在發(fā)上:“你這年紀,倒像是我的女兒,我沒有女兒,你以后常來走動?!?/br> 又當(dāng)眾嘆氣:“要是寧王還在,該有多好?!?/br> 寧王在,對長公主也客氣幾分。 蕭護和慧娘兩邊分開,欠身子讓長公主先進去。她雖賞賜,也說得明白,是為寧王而賞?;实劭显S給金口玉言作賞賜,長公主怎么敢一毛不拔? 蕭護和慧娘對視一眼,當(dāng)著人,少帥當(dāng)然是板起臉,拿出他當(dāng)丈夫的威嚴來:“好生做客。”蕭少夫人給他行個禮,柔順道:“是了。” 有人帶路,往大門上去,見一個人風(fēng)采如玉,拱手出迎。南宮復(fù)朗朗道:“少帥,蘇公子,我代主人迎客。” “主雅客來勤,”蕭護也抱拳,長聲而笑:“侯爺代主人迎客,可見此間主人之高雅?!蹦蠈m復(fù)故作不解,滿面疑惑:“哦?我以為是我高雅?!?/br> 蕭護春風(fēng)滿面:“陽春白雪葉底花,竟日讓人看不足?!?/br> 南宮復(fù)指著他笑:“你這個人,初看著你生得好,以為是我們隊中的人,再聽你的古記兒,一殺多少人,活生生惡鬼再投。今天你說得再好聽也沒用,等于灌你酒,看你還裝丘八?!痹賹μK云鶴拱手:“蘇小弟,你說你早來陪客,你來晚了。” “蘇小弟?”蕭護忍俊不禁。南宮復(fù)也笑:“古有蘇小妹,詩詞上無一不能,洞房夜難倒丈夫,險些不能進洞房。你家表弟和石明看古詩,為一句話爭半天。賞梅花,石明說香齒噙冷,別人都說好,就他打官司,問齒怎么香,又怎么噙冷,問得石明急了,說梅雖不在,雪自然香,難道不是冷的?蘇小弟外面梅花下掬一捧雪,非要讓石明含著,說這就香齒噙冷。賞梅對詩是件樂事情,有好句子不求對仗工整,意境上的事,也推敲不來真景。他這般計較,只怕以后取才女,洞房里夫妻對詩誤佳期,他可稱之為蘇小弟。” 孟軒生也忍俊不禁,蘇云鶴一個人得意:“小弟本就是小弟,你們盡管喊。” 他殷勤地不忘表嫂,對蕭護道:“表哥和侯爺進去,我送表嫂當(dāng)客人?!蹦蠈m復(fù)從一出來,眼角就把蕭少夫人放在眼中。 蕭護是個人物! 石明試探過蕭護后,和南宮復(fù)交換意見,兩個人都笑:“什么樣的女子嫁給他?”今天對蕭少夫人也是有希冀的。 “見見靖遠侯?!笔捵o喊慧娘。 慧娘插燭似拜倒,南宮復(fù)說不敢,還了禮。身后來了梁源吉,平江侯淡淡對南宮復(fù):“你倒耽擱,原來一個人在見?!蹦蠈m復(fù)見他有些神色冷,面上笑容不改:“這不,你也來見見,蕭家少夫人,殺烏里合的那一個?!?/br> 梁源吉和慧娘也對拜過,走過來兩個丫頭,拜倒了道:“郡王妃請蕭少夫人客廳上去相見。”蕭護對慧娘使個眼色,慧娘去了。 蕭拔蕭據(jù),蕭北蕭墨,跟著慧娘和丫頭們?nèi)チ恕?/br> 江寧郡王從里面走出來,吩咐家人們:“香積亭那邊雪再掃掃,我才走過來,雪浸到鞋沿上…..今天來的女眷多,小戲子再喊一班來,里面擺兩臺戲。不要京門口兒那一家,叫新來的耍百戲那一家,換個新鮮?!?/br> 見幾個家人亂跑,皺眉喊住,板起臉罵:“客人本就多,還架得住你們也亂!”罵得幾個家人慢慢走了,抬頭見到旁支的兄弟過來,江寧郡王臉更一沉,不想理他,轉(zhuǎn)身要走。身后那人纏上來哀求:“大堂哥,家里實在是過不去了,才來找您。幾回找您,都不在。知道今天請客,不敢不來幫忙,” 江寧郡王回身訓(xùn)他,就在大門上:“不成人的東西!吃喝玩樂花沒了,你來找我了……”話嘎然噎住。 鄒國舅負手,有如在自己家里般走進來。他身后,是鄒夫人和兒子女兒們。江寧郡王的話,正落在鄒國舅耳朵里。 他明顯瞇起眼諷刺地一笑。那意思很明確,還會說別人吃喝玩樂,你自己是個什么好東西? 雪還在下,江寧郡王只覺得對上鄒國舅,就渾身透骨的寒。 這也是那一年的事,才娶郡王妃過府一年,有了兒子,江寧郡王同時有了新人。新人名字里有一個香字,府中人稱香姨娘,是外面人送的,江寧郡王對她僅次于郡王妃。 郡王又愛郡王妃,又愛香姨娘。沒出一年,香姨娘雖得寵沒有過了王妃,王妃所出的長子滿周歲,抓周那天,出了事,不知道誰把一塊放著巴豆的餅給了小郡王。 小小的孩子怎么經(jīng)得起折騰,沒過幾天,去了。 郡王妃哭得死去活來,這是她的頭一個孩子。因此哭傷身子,后來一直不孕。她面黃肌瘦,還強撐著料理家務(wù),江寧郡王也著實憐惜她,一個月里有半個月在她房中,另外半個月由妾室們分,還有不回來的時候。 這樣又過半年,查出來一個人,是以前管廚房的人,在小郡王出事前兩天,因得罪香姨娘,被辭了。 這個人供出來,是受香姨娘指使。 江寧郡王妃瘋了一般,要江寧郡王懲治兇手,而香姨娘已經(jīng)是有了身孕。再說這事情過去半年,那廚子又是得罪香姨娘而開,江寧郡王舍不得他的另一個孩子,也舍不得嬌滴滴的香姨娘。 他本來就是個妾室成群的人,喜歡這一口。 瘋了的江寧郡王妃瘋狂地尋找證據(jù),又找出來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香姨娘的丫頭,一個是香姨娘院子里侍候的婆子。 這又算得了什么? 江寧郡王見妻子狀若瘋癲,再說丫頭和婆子可以收買。妻子是當(dāng)家郡王妃,別人能不怕她?他主要是為那個孩子。 從此夫妻生分,江寧郡王妃見兇手找到,卻無法懲治,痛苦得日夜難安。她是個不喜歡壓人的人,進宮去見到皇后也不說這家丑。 直到一個月后,當(dāng)年的夏天,新去軍中的鄒國用回來,頭一件事就去看jiejie。見到一個憔悴愁苦的人。 鄒國用視姐如母,怎么能忍?問jiejie不說,問房里人才說。國舅一腳踹開門,去找江寧郡王。沒走幾步,見到香姨娘。 國舅一見到她,眼睛里冒火,對于她挺起的肚子更是恨之入骨! jiejie沒了孩子,你倒快當(dāng)母親! 被迫離開父母jiejie,給鄒大夫人當(dāng)兒子的國舅更明白,鄒大夫人好生生搶別人親生子,就是她膝下沒有親生兒子。 國舅才從戰(zhàn)場上下來,腰中習(xí)慣佩劍。就不是戰(zhàn)場上下來,也不會客氣,不過伸手一拔就有劍,還能客氣,揪過香姨娘,一劍宰了! 十分之痛快。 等江寧郡王趕來,已經(jīng)一尸兩命。 這也罷了,鄒國舅還劍入鞘,撲上來就揍,嘴里罵得也難聽:“你這個小娘養(yǎng)的!”江寧郡王大怒,揮拳相迎。不是國舅動手,被國舅痛揍一頓。家人們都認識國舅,沒有人敢上來攔阻。等國舅走開,扶起郡王來,養(yǎng)了好幾天的傷。 江寧郡王妃傷痛兒子,還要去給丈夫賠禮,侍候養(yǎng)傷,江寧郡王不敢得罪國舅,還能不敢得罪妻子? 私下里也給郡王妃好些苦頭吃,夫妻真正不和,在心里開始的,互相不愿看到,就從這里開始。 后來江寧郡王后悔,卻晚了??ね蹂男膫锰幪巶?,不愿再夫妻和好。有國舅在,就有皇后幫著說話,江寧郡王無法一直對妻子不好,又和好不了,就這么著過。 郡王妃在事后,年年給江寧郡王買年青丫頭,以香字取名,算是賠還他的人。 鄒國舅和江寧郡王在外面又打了幾架,他離京以前,手指江寧郡王鼻子罵:“我再回來我jiejie少一根頭發(fā)絲,掉一滴子眼淚,我和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那時都年青,國舅年紀更小,每每回京,滿身塵土不回家不面圣,先去見jiejie。見到后,覺得哪里不好,馬鞭子一拎,就去揍郡王。 這一對姐夫和小舅子,永遠好不起來。 鄒國舅聽到自己姐夫教訓(xùn)別人,冷笑著不正眼看他往里走。鄒夫人帶著兒女們寒暄幾句,進去了。 大雪澆了江寧郡王一身,他跺跺腳,心情不佳的走開。 他也快上五十歲的人,夫妻不和,又有壽昌,妻子另有倚仗,這痛苦日夜啃他的心。最痛苦的,是以前江寧郡王妃一顰一笑都是為他,他不放在心上,還自以為得意。到郡王妃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表面上恭順不改時,郡王反而在乎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