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他一直都知道,一直以為這女人堅強而絕強,卻是想不到她也會這樣恐懼無助的時候,而且一旦這種情緒爆發(fā)了出來,就幾乎完全壓制不住。 她得是要多么缺乏安全感,才會這樣,這樣聲嘶力竭,因為一兩句話就要聯(lián)想到那樣深遠的地方去。 ☆、第九十章 展歡顏的情緒不穩(wěn),這整個晚上北宮烈說了無數(shù)的好話又做下了無數(shù)的保證,是費了好大力氣的才將她哄睡的。 而睡夢中她亦是十分忐忑的拽著他的衣襟不松手。 北宮烈和衣而臥,半直起身子看著她的睡容—— 曾經(jīng)一度,他那么那么努力的想要讓她試著靠近他,相信他,她就是執(zhí)意倔強的不肯,如今始料未及,因為意外懷孕而終于激發(fā)了她心中某種脆弱的情感。 可是在她終于想要靠近他的時候,他卻又突然后悔了。 其實—— 他從一開始就是太過自私了吧,為了要將她據(jù)為己有,不擇手段的將她從裴云英的身邊搶奪過來。 曾經(jīng)他也以為遇到她,便是上天開始對他有了眷顧之心,他以為一切的事情都會逐漸好轉。 可是—— 說到底,好運氣也是不能一直眷顧他的呵! 此刻他擁了這女子在懷,就不應該再奢望其他了是嗎? 苦笑一聲,他側身替展歡顏又掖好了被角。 展歡顏睡的晚,次日一早遲遲未醒。 展歡顏這邊倒是無事,但北宮烈卻是要上早朝的。 眼見著上朝的時間就要到了,簡方已經(jīng)過來看了好幾遍。 北宮烈是個十分自律的人,哪怕睡的再晚,早朝也一定不會耽誤。 這會兒遲遲不見兩人起身,墨雪無奈只能大著膽子進去叫起。 展歡顏睡的不安穩(wěn),聽到開門聲就猛地睜開眼,一下子坐了起來來才赫然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娘娘——”墨雪屈膝行禮,剛要說話,目光略略一瞥,掃見還在沉睡不醒的北宮烈時突然臉色一白,踉蹌著后退一步,低呼道:“娘娘,皇上他——” 展歡顏的心頭猛地一縮,有那么一瞬間似乎是完全忘記了呼吸。 她順著墨雪手指的方向看去。 身旁的男子還在側身安睡,容顏俊美于往常無異,可是面色卻是蒼白虛弱到了極限,宛若是一張素白的紙張一樣,而這頭一側,卻是淅淅瀝瀝的蔓延了一大片的血跡。 彼時他嘴角的血痕已經(jīng)干涸,留下暗紅色的印記,反襯之下,就更襯出他此時的虛弱和蒼白。 展歡顏渾身的血液凝固,有很長的時間幾乎是動也不敢動。 她不敢探手去碰他,生怕觸手冰涼,那后果—— 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昨夜流了許多的眼淚,這一刻又隱隱有了再度滾落的跡象,她突然抬手壓住了嘴巴,強迫自己咽下那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聲。 “娘娘——”墨雪也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勉強回過神來,慌亂的走過來。 展歡顏顫抖著探出手去,握住了北宮烈的指尖。 他的手指冰涼,一下子就冷透到了她的心里,她那里的壓抑,不叫自己哭出來,只就緊緊緊緊的握著他手掌,許久之后逐漸感覺到他皮膚下面不甚明顯的體溫,一顆心才稍稍放緩了下來。 “墨雪姑娘,皇上起了嗎?”簡方等不得了,又再外面催促。 墨雪回頭看了眼,白著臉道:“娘娘,傳太醫(yī)吧!” “不!”展歡顏斷然決絕,到了這會兒她似乎已經(jīng)完全冷靜了下來,起身繞開北宮烈下了床,對外面道:“簡公公,你進來!” 簡方狐疑的垂眸走進來,“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上朝的時間要到了,皇上——” 他說著已經(jīng)遵循本能的抬眸往里面的床上看去,看到床上一動不動的北宮烈也是頓時就白了臉。 “別聲張,皇上沒事!”展歡顏沉聲道:“你是跟在皇上身邊的,早朝那邊該是怎么說,知道嗎” “是!”簡方道,幾乎是連起也不敢喘的看著她,“皇后娘娘身子抱恙,陛下放心不下,在重華宮里陪著您呢!” 北宮烈的所謂“痼疾”外面?zhèn)鞯娘L言風語,一旦說是他病下了要罷朝,勢必引起朝臣的猜疑。 “嗯!”展歡顏滿意點頭,“你去吧!” “是!”簡方應了,謹小慎微的退了出去。 展歡顏這才又看向還愣在那里沒有反應的墨雪道:“你馬上去找陸行,把皇上的情況告訴他知道,讓他馬上去泰和樓走一樣,把云墨請進宮來?!?/br> “是!”墨雪趕忙應道。 展歡顏見她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囑咐道:“對外就說是我不放心太醫(yī)的醫(yī)術,讓云墨來給我診病的。” 裴云默和北宮烈私底下的交情無人知曉,但是因為他醫(yī)術好的事情卻并不是什么秘密,早前他去展家給展歡顏看病就有過幾次。 “奴婢明白!”墨雪應了,趕忙快跑出去。 當是和藍湄打了招呼,很快的藍湄就捧了新的被單枕頭衣物等東西進來。 展歡顏也不多言,直接帶著她一起給北宮烈換了衣裳,又重新鋪了床,然后把一堆臟了的衣物床單交給藍湄抱出去處理。 藍湄剛出去了不多會兒就又折了回來,神色凝重道:“娘娘,太后娘娘來了,說是要探?。 ?/br> “不見!”展歡顏道:“就說皇上怕過了病氣給她,晚些時候,皇上會去萬壽宮給她當面賠罪!” 藍湄應了,轉身出去。 展歡顏這話是以北宮烈的名義遞出去的,單太后未必會信,但若要說是稍后北宮烈會過去見她,這也就由不得她再懷疑了。 不過單太后這人也并不好糊弄,她到底肯不肯賣帳還兩說。 展歡顏這里還是有些忐忑,不一會兒藍湄再回來,后面就跟著陸行和裴云默。 “云墨!”展歡顏見到他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裴云默拍了下她的手背,遞給她一個心安的眼神,兩人默契的都沒有多言,裴云默就走到床邊去給北宮烈把脈。 展歡顏簡單的把事情的經(jīng)過交代了,為了讓他能夠安心給北宮烈診治,就帶著藍湄陸行等人先退了出去。 “娘娘!”陸行忍了許久,最后終于還是下了決心,上前一步跪在了展歡顏身后,道:“您不要錯怪皇上,之前您那藥——是屬下和墨雪私自做主給換掉的!” 那日墨雪端著那藥去找北宮烈,陸行遇到了,北宮烈卻又不管,無奈之下他就擅自動了手腳。 墨雪也跟著跪了下去。 展歡顏看著兩人肅然又心虛的面孔,卻是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們原也無須解釋,我本來也沒懷疑過他,他本就不是那樣的人?!?/br> 北宮烈的為人,不能用好人壞人去區(qū)分,但是氣節(jié)和脾氣還是有的。 在這種事情上,他實在是犯不著這樣陽奉陰違的糊弄自己。 所以昨夜剛剛得知懷孕的消息,展歡顏雖然震驚彷徨,但是—— 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他什么的。 陸行聽了這話,面上雖然不顯,心中卻是釋然,只是仍舊沒有起身,又再說道:“皇上昨天下朝之后在御書房批奏折的時候就已經(jīng)略感不適,當時就去找裴二公子看過了,二公子說是陛下體內(nèi)被藥物壓制的毒液有重新擴散的趨勢,情況不容樂觀?!?/br> 他是暗衛(wèi)出身,效忠于北宮烈就是效忠于北宮烈,萬不會對展歡顏有什么顧忌。 北宮烈不敢親口對她說的話,陸行卻是可以的。 展歡顏只是聽著,眉目之間的神色極為冷淡的看著他,涼涼道:“所以呢?” 她的目光很冷,又像是又種穿透力一般,就算是資歷再深的陸行也被她盯的頭皮發(fā)麻。 “陛下能走到今天不容易。”陸行說道,若在平時,這些話他是一定不會說的,而現(xiàn)在—— 無疑是已經(jīng)開始做最壞的打算了。 “太后和梁王居心不良,屬下原以為早些讓娘娘誕下皇嗣,會對陛下有所助益,可是現(xiàn)在情況突然——”路行道:“這些年,陛下一直都做著兩手準備,一切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屬下斗膽懇請娘娘,為了陛下和腹中胎兒,就算皇上會有什么閃失,也請您——” “來熱!”卻不想他的話還沒說完,展歡顏突然就怒聲何止。 外面幾個侍衛(wèi)走了進來。 展歡顏的面目森冷,抬手一指陸行,道:“把他拖下去,杖責三十!” 侍衛(wèi)們俱都愣住。 陸行是北宮烈的心腹,這么多年都忠心耿耿。 現(xiàn)在皇后娘娘要他們對陸行動刑? 幾個人遲疑著沒有動。 展歡顏卻是正在氣頭上,怒聲叱道:“本宮的話你們沒聽見嗎?給我拖出去,打!” 侍衛(wèi)們看著她聲色俱厲的模樣,再不敢遲疑,趕忙上前架著陸行出去。 外面厚重的板子聲一下接著一下,陸行卻是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墨雪咬牙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展歡顏的神色卻是極為漠然的盯著窗外的玉蘭花樹不語。 三十個板子打完,陸行并沒有用任何人的攙扶,自己咬著牙又走了進來,垂首立在了展歡顏面前。 展歡顏從窗外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忽而就是冷澀一笑:“其實本宮打了你你心里是不服氣的吧?” “屬下不敢?!标懶械?,咬著牙開口。 展歡顏冷嗤一聲,就轉身離開了窗口,一邊走到一邊的榻上坐下一邊道:“你對本宮說話都猶且是口是心非,又何必不承認呢?不服氣就是不服氣,你這樣帶著怨氣,本宮還敢指望你什么?” 陸行聞言已經(jīng),有些防備的愕然抬頭看向她。 展歡顏的面色冷凝,漠然說道:“你效忠本就是皇上,你所做的一切打算都是為了他,哪怕給本宮下了這個圈套,逼著我不得不就范,一路向前??墒潜緦m方才打你,打的是你的扣除妄言!” 說到最后,展歡顏語氣突然轉為冷厲。 陸行越發(fā)的摸不著頭腦。 展歡顏唇角牽起的一個弧度就慢慢冷凝了下來,仍舊是遠遠看著外面的那一片玉蘭樹,“你是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本宮是個什么脾性難道你還不不清楚?你是覺得威逼利誘就能左右的了本宮?你以為現(xiàn)在本宮就是騎虎難下,必須要按照你的打算走?” “娘娘——”陸行突然就慌亂了起來,“請您為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