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江氏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整個人都懵了。 反應了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侯爺您在說什么?妾身——妾身——” “你還裝糊涂?”展培道,指著門口的方向道,“周mama已經(jīng)去問過古大夫了,顏兒的病他就只和你說過,現(xiàn)在外頭傳的繪聲繪色,你還敢說消息不是你叫人放出去的?別人家的兒女若是有點不體面的,嫡母幫著遮掩都來不及,你——你——” 展培說著,胸口就起伏的厲害。 他在屋子里連著轉(zhuǎn)了好幾個圈,像是要找個出口發(fā)泄一般,最后就捧起旁邊桌上擺著的一匹翡翠馬用力的砸在了地上。 那翡翠馬還是江氏當年的陪嫁,是宮里出來的稀罕玩意兒,看著翡翠碎片裂了一地,江氏心里抽痛的厲害,但是看著展培的那個樣子,她又不敢發(fā)作,只是壓著胸口,神情恐懼的看著他。 展培又砸了多寶格上的一套釉下彩瓷的八仙過海的擺設(shè)才覺得胸口的氣稍稍順過來一點,轉(zhuǎn)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仍是惡狠狠的瞪著江氏道:“今兒個你哥哥才跟我說,梁王中意顏兒,想要將顏兒聘過去做王妃,你倒好,緊趕著就給我拖后腿?!?/br> 他說著,腦中卻是靈光一閃,突然想了起了什么,就又重新扭頭滿是狐疑的打量起江氏來。 江氏被他那陰測測的眼神看的頭皮發(fā)麻,顫聲道:“侯爺您這么看著妾身做什么?我這院子里那么多的丫頭婆子,如今我正病著,古大夫遞了話兒進來,若是被哪個嘴長的聽了去也不為過,侯爺怎么就認定這事兒是妾身故意做的。” 展培盯著她,冷冷一笑,神情譏誚,“你跟我說實話,顏兒的婚事——江海他是不是早就跟你透過氣兒?” 江氏心里一個哆嗦,嘴上自是不認的,道:“我怎么會知道?我與哥哥也是許久不見,那天晚上他來也只說了兩句雪丫頭的事,哪有閑工夫去管外人的閑事?” “外人?”展培的目光一冷,如若方才他還只是猜測,這會兒卻是篤定了那事情的風聲就是江氏故意放出去的。 “侯——”江氏張了張嘴,本來還想要辯駁,可是看著他那陰鷙的眼神就知道多說無益,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梗著脖子道,“是!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樣?我的女兒毀了,憑什么還要我看著那個死丫頭稱心如意的嫁進梁王府做王妃?” “你——”展培暴跳如雷,沖過去,一下子就把江氏從床上拽了下來。 江氏沒有防備,再加上身子虛弱,直接就滾落在地,摔的身上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哀嚎不已。 “就是為了那個養(yǎng)不熟的死丫頭,侯爺你就這么對我?”江氏也是紅了眼,沒力氣起身就直接癱坐在了地上,眼中閃著憤怒的火光,“我就是不想叫他好嫁那又怎么樣?不僅我是這樣,我勸著侯爺你以后也要防著那死丫頭一點,當年的那件事——” 江氏說著一頓,眼神陰冷的看著展培,倒像是找到了一種報復的快感一樣,冷冷道:“我怕是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懷疑了。” 展培渾身的血液一凝,眼睛不由的瞪得老大,顫聲道:“你說什么?什么當年?” “侯爺您有幾個當年?當年就是當年,還能有什么別的事嗎?”江氏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就是不住的冷笑,道:“頭前兒她來看我,很是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無緣無故的跟我提裴氏,還有那個她沒來得及生下來的孩子。都過去那么多年了,那個丫頭要不是心里有了什么,想必是不會沒事找事的和我說這些的?!?/br> 展培聞言,臉上的血色瞬間就褪的干干凈凈。 他的視線亂飄,久久都尋不著一個真實的落點,半晌才呢喃道:“怎么會?那個時候她才多大,而且當時裴氏身邊的人也全都被滅了口,她不可能聽到風聲的?!?/br> “反正那個丫頭我就是覺得她邪門的很。”江氏道,身上沒氣力,直接坐在地上也沒起來,道:“侯爺你想想,前些年她人在莊子上的時候,咱們府上順風順水事事太平,可是自從她回來了,這才幾個月,就處處都是烏煙瘴氣,倒霉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fā)生,如果只說是巧合,那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江氏不說,展培倒也沒有多想,這會兒心里卻是打起了鼓,冷著臉道:“你到底想要說什么?那個丫頭才多大?一個養(yǎng)在閨閣里的小姐,你可是看著她做了什么了嗎?” “我是沒能親手抓著她的小辮子,可這些事情若不是有著她的推手在里頭的話,那也只能說明她是個十足的災星,回來就鬧的家宅不寧?!苯蠎崙嵳f道,心里卻是發(fā)了狠。 她就是覺得近期之內(nèi)展家出的這些事都和展歡顏脫不了干系,哪怕是這一次不行,后頭她也一定會抓住那個死丫頭的狐貍尾巴。 展培一直緊繃著唇角,沒再吭聲。 江氏見他動搖,就再接再厲的繼續(xù)開口道,“哪怕當年的那件事她無跡可尋,可是這些年咱們侯府把她扔在莊子上不聞不問,侯爺你就不擔心她心里記恨?您現(xiàn)在是一心為她著想,想要幫著她去攀高枝,好叫她風光大嫁了來光耀咱們展家的門楣,可是您又如何不想,萬一她心里對展家是揣著仇的該怎么辦?叫她嫁了皇家,到時候別是沒成助力,反而做了阻力了。” 展培只是聽著,他的心里卻是到底沒太把展歡顏看在臺面上的,神色一直是不冷不熱。 江氏緩的差不多了這才扶著床沿站起來,挨著坐下來道:“侯爺,不是妾身小心眼,而是那個丫頭和您之間始終都是隔了一重的,你也不得不防著她一點?!?/br>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而已,她能有多大的能耐?!闭古嗖荒蜔┑溃睦镞€是不以為然。 江氏咬緊了牙關(guān),還想再挑撥,腦中卻是突然靈光一閃,又起了一個念頭,目光閃了閃道,“侯爺是真的想要促成梁王府的那門婚事嗎?” 展培察覺她神色有異,只就冷著臉看著她。 江氏抓著身下床單,腦子里那個思路盤桓不去,突然就有些激動了起來,道:“那個丫頭雖然和我們之間有嫌隙,可雪兒卻是打小兒就同我們是一條心的?!?/br> 江氏的話,點到即止,展培心里飛快的權(quán)衡了一下,便很快明白過來,提一口氣道:“你是說——” 江氏點頭,詭異一笑:“現(xiàn)在雪兒這個樣子,眼瞅著是要毀了??蛇@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里頭梁王也擔著一半的責任呢。之前因為他是皇家的人,咱們不好上門去討說法,現(xiàn)在既然他想要娶了墨玉齋的那個丫頭過門,我們和不順手推舟——” 江氏說著一頓,臉上笑容就越發(fā)的深不可測起來,道:“歷來大戶人家就都有這樣的先例,姐妹共侍一夫。大丫頭既然是不能生育,那么我們就用這個借口把雪兒一并送過去,梁王自己做了沒臉的事,想必也急著遮掩,應該也不會拒絕。雪兒也是咱們家的嫡女,再加上和梁王情投意合,回頭過兩年,等她生了兒子,地位穩(wěn)固了,再抬上去做側(cè)妃,或者是大丫頭膝下一直生不出兒子來,就是把雪兒推上去做正妃也沒什么不可以的?!?/br> 展歡雪如今的狀況,哪怕知道和她之間有私情的人是北宮馳,也是不能明媒正娶的被抬進梁王府的,可是如果換一條迂回一點的計策的話—— 北宮馳自己理虧,總不能不答應吧? 展培的心思動了動,明顯也是有了想法。 他和展歡顏的確是一直都不親近,可如果是能借此拉扯展歡雪一把的話—— 展歡雪對江氏言聽計從,后面又有江總管撐腰,那事情就大不一樣了。 兩人在這一點上倒是一拍即合,就差直接制定了計策要如何在展歡雪生下兒子之后就殺了展歡顏好給她騰地方了。 展培聽了江氏這番話,心里也隱隱有些雀躍不已。 不過為了端著面子,他卻是沒露出來,只是冷著臉道:“這事兒我再想想,還得要去和母親商量一下?!?/br> “嗯!”江氏點頭。 橫豎展歡顏的事情也鬧出去,眼下也沒有別的更好的出路,她不怕老夫人不答應。 展培起身,臉上神色就已經(jīng)緩和了不少,走了兩步,突然想了什么就又道,“這件事,你還是想辦法探一探你哥哥的口風吧,梁王方面還是由他出面周旋會比較好?!?/br> 北宮馳那里,他們自是不好主動舔著臉上門去提的,江海既然是單太后身邊的紅人,那么這個中間人就是不用白不用。 “妾身知道了,會盡快傳信去給哥哥的?!苯宵c頭應下。 展培便揣著一肚子心思的先行離開。 傍晚的時候琦花帶人去大廚房給展歡顏取晚膳回來,神情便很有幾分緊張的說道:“大小姐,奴婢今兒個遇到點怪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br> “什么?”展歡顏捧著一碗西湖牛rou羹慢慢的喝。 “方才奴婢在大廚房的時候聽廚娘說是侯爺剛叫人傳了話下來,讓廚娘們這些天好生的照料著您和二小姐的身子,一定要盡快將兩位小姐的身子調(diào)理好?!辩ǖ溃套〉囊苫蟛唤?,“二小姐惹了大禍,那天明明是把侯爺氣的狠了,這才不過一天不到的功夫,侯爺這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也太快了些吧!” 展歡顏聽著,心里也是立刻繃緊了一根弦,慢慢的放下湯碗道:“事情是有些怪異,一會兒你去打聽下,看看父親今天都見了什么人,或是說是什么話。記得別做的太過,實在打聽不到就算了。” 展培對展歡雪的態(tài)度突然一個大轉(zhuǎn)彎,其中必定會有什么了不得的緣由。 展歡顏也沒在這件事上太過浪費心思,隨后就把事情暫且拋到一邊,安心吃飯。 晚上琦花帶來的消息,把這一天展培的行程都給展歡顏報備了一遍,得知展培是從江氏那里出來之后就改了態(tài)度,展歡顏也就了然,必定是江氏那里又起了幺蛾子。 “小姐,您說會不會是夫人又對侯爺說了什么?”琦花揣測。 “隨他們?nèi)グ?!”展歡顏微微一笑,手里摩挲著茶碗的外壁。 她現(xiàn)在不怕江氏再起事,怕就怕對方不動呢! 這會兒她倒是要看看,那女人還能翻出什么大的風浪來。 琦花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江氏當天就遞了信件進宮,可她這邊還不等得了江海的回信,次日一早倒是梁王府的管家親自帶了禮物過來,說是奉命探大小姐的病的。 “大小姐大喜,大小姐大喜啊!”報信的姜婆子滿臉喜色,言辭之前全是討好之意,把個禮單夸贊的天花亂墜。 展歡顏聽了,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這是做什么?有北宮烈的彈壓都還是沒能止住這人的心思?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上趕著往自己身上靠,看來那對母子還真是不死心呢! “大小姐,梁王府的管家還在前院的偏廳等著呢,您看這東西——”姜婆子道,見到展歡顏的臉色卻甚是奇怪。 “退回去!”展歡顏道,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這不好吧?”姜婆子嘴巴張的老大,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叫你退回去!”展歡顏重復,見她不動,就直接對琦花道:“琦花你去,告訴來人,就說無功不受祿,我和梁王殿下素無交集,受不得他那么名貴的禮物,東西一件不留,全部讓退回去。” 琦花是知道她對北宮馳似乎很有些反感,當即也不敢違逆她的命令,就去了。 姜婆子見狀卻是急了—— 梁王可不是展家能得罪的人,想了想就去了老夫人處。 老夫人還在病中,得了消息卻是大為意外,什么也來不及想,就趕緊吩咐了周mama道:“你趕緊的過去前廳看看是怎么回事,好生的招待著?!?/br> 言罷又對素雨吩咐,“去把侯爺給我請來!” 原以為這門婚事是告吹了,可是北宮馳這么明顯的示好,頓時有叫她燃起一線希望。 周mama去的比琦花早了一步,自是順著老夫人的意思,客客氣氣的接待了來人,又命人把禮物收下了。 琦花心里知道不妙,立刻就趕回去給展歡顏報信。 展歡顏聽了就是面色一冷,扔了茶碗就往外走,“走,跟我去前廳看看,叫上院子里的婆子丫頭都跟著?!?/br> 這些人還真當她是個軟柿子,可以由著他們隨便拿捏的是嗎?別說她和北宮馳之間本來就有深仇大恨,就算沒有—— 和展歡雪拉扯的不清不楚的男人,又憑什么硬要塞給她? 既然婉拒都不頂用的話,那么就索性大家把事情拿到明面上來把話一次性都說清楚的好。 展歡顏走的很急,琦花幾乎是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 彼時前廳那里周mama正和顏悅色的要送了梁王府的來人出去,見她這樣面色不善的殺過來,心里頓時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大小姐,您這是——”周mama道,忙是迎上去一步,想要將她擋住。 展歡顏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已經(jīng)跨進門來。 “奴才陳庚,是梁王府的管家,給展大小姐請安!”梁王府的來人極有眼色,趕緊就上前行禮,道,“咱們王爺聽聞大小姐身子不適,特意吩咐奴才選了些藥材補品給您送來,略表心意。” “是么?”展歡顏的容色淡淡,既不歡喜也不感激,只是斜睨了一眼堆在旁邊桌上滿滿當當?shù)臇|西道,“我與梁王殿下素無交集,王爺這般厚愛,實在擔待不起,這東西還請陳管家你帶回去吧?!?/br> “大小姐,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實在沒有權(quán)利擅做主張把這些東西收回去。”陳管家的臉色微微一變,態(tài)度卻還維持的十分恭敬。 “你不肯收回去?”展歡顏確認道。 “小的是實在沒這個權(quán)利做主。”陳管家道。 “好,既然你做不得主,那就由我做主好了?!闭箽g顏道,當機立斷的對跟在后面進來的丫頭婆子道,“你們把這些東西搬了,一會兒跟著陳管家一起去梁王府,告訴梁王殿下,就說無功不受祿,他的禮物,我愧不敢受?!?/br> “大——”張mama心驚rou跳,開口就要勸。 展歡顏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去,張mama一哆嗦,就趕緊閉了嘴。 陳管家卻是沒有想到這位展家大小姐會是這么個火爆脾氣,還想再說什么的時候展歡顏已經(jīng)帶著琦花轉(zhuǎn)身離開。 周mama神情尷尬的道了歉,連忙追著展歡顏出去。 著是對方是家里的小姐,這會兒她也不免冷了臉,道:“大小姐,梁王殿下的身份尊貴,您這樣駁他的面子,是會得罪人的?!?/br> “我今天若是不得罪人,那只怕回頭就得要打展家的臉了,孰輕孰重,周mama難道還不清楚?”展歡顏道,也是半分顏面都不給,“要是為了梁王殿下的幾件禮物就鬧的家里姐妹失和,母女離心,想必祖母和父親臉上也都會覺得沒光吧?” 周mama聞言不由的勃然變色,驚訝道:“大小姐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