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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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一個人,即便穿著粗布衣衫,看上去也那般風(fēng)姿卓絕。 他剛才說什么? 江隨舟拿著手里的衣袍,人都傻了。 五月初五,是端午節(jié)。他說……要這個時候帶他出去看看? 那不是胡鬧嗎!王府本就戒備森嚴(yán),加上霍無咎在此,周遭更有不少后主的眼線和侍衛(wèi)。這王府被守得像一只鐵桶,要想不光明正大地從正門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 江隨舟抬頭往外看,屏風(fēng)外的霍無咎已經(jīng)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開始喝了。 ……自己這時候的心境,是不該跟霍無咎見面的。 —— 而外間的霍無咎,并不如他表現(xiàn)出的那么自如。 向來都是江隨舟主動來尋他,今日他屬實好生做了一番準(zhǔn)備。畢竟對他來說,從來都沒有他主動去找別人的先例,更何況是一個他心存了旁的心思、讓他有些心虛的人。 而他找的這個見江隨舟的借口,他也心里沒底。 無故尋人,總該找個由頭?;魺o咎又不想跟江隨舟談?wù)撃切┦裁待嫿B江舜恒的公事,找來找去,便找到了這么個帶他出去玩的緣由。也是因著他從小便總逃出侯府去玩攢下的經(jīng)驗,卻不知道這位皇城里長大的貴公子,吃不吃這一套。 方才他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分明就是個紙老虎。 這會兒,他定定坐在原處,手里的茶根本喝不出味道來,兩眼盯著墻上掛的那副名家真跡。 片刻之后,屏風(fēng)后傳來了腳步聲。 “霍無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是江隨舟的聲音。 “王府戒備森嚴(yán),是斷不可私下出入的。若無要事,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霍無咎抬頭看去。 卻見江隨舟別扭地站在屏風(fēng)邊,神色僵硬,身體也是一副抗拒猶豫的姿態(tài)。 但是…… 那身天青色的衣袍還真是合適他。他雖生了副精致邪佞的模樣,但卻總被厚重的黑金色親王服制掩去身上清潤干凈的氣質(zhì)。此時穿上這身衣服,再將長發(fā)束起,便全然像個尋常人家讀書的公子一般。 看得霍無咎的心都停了兩拍。 他露出了笑容來,站起身,大步走到江隨舟面前,不等他躲,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他說道。 江隨舟便后退著要躲。 但是霍無咎手勁大,這會兒又沒打算給他躲閃的機會,他便被霍無咎拉著,徑直往后間的窗邊走去。 “放心?!被魺o咎說。 “可是,若有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不在……”江隨舟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便聽霍無咎淡聲道:“沒事。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跟孟潛山說過了。我找你有事,讓他被讓人進來打擾?!?/br> ……他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引人誤會! 可是,不等江隨舟回過神來,霍無咎的手已經(jīng)搭在了他的腰側(cè)。立時,他手下力道一收,江隨舟便被他緊緊箍在身側(cè),緊接著,江隨舟腳下便空了。 迎面一陣風(fēng)吹來,夕陽也毫不吝惜地將他籠罩住了。 他們已然順著窗子,從屋子中跳了出去。 幾息之間,霍無咎足尖點地,已經(jīng)帶著他飛身出了院子,上了王府的屋頂。 這是第一次,王府的景色盡收江隨舟眼底。 江隨舟看見了府中來往的下人,以及四下里巡邏的侍衛(wèi)。但是霍無咎行進的軌跡頗為刁鉆,全然是在他們視野的盲區(qū)之中。江隨舟只能感到自己衣袍獵獵飄揚,像被一只盤旋的鷹挾住了,從王府飛躍了出去。 待他足下終于踏實地踩在地面上,被霍無咎放開時,他已然落在了王府附近一條街巷的死角中。 是個小巷的拐彎處,周遭一片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他有些懵,抬頭看向霍無咎,便對上了霍無咎的笑容。 很淡的一個笑,但卻帶著讓人難以忽視的光。像是飛出了囚籠的鳥,又像是一只將他叼到了領(lǐng)地中的野獸。 帶著幾分好整以暇的壞勁兒,打量著他。 “你……” 江隨舟正要開口,便聽霍無咎說道:“這不是出來了么?” 說著,他將江隨舟一拉,坦然地往巷外走去。 “既病好了,就別悶著。”他邊走邊說。 江隨舟在他身后嘀咕:“有這個本事,怎么不直接回北梁去?” 便見霍無咎回了頭。 “你想去嗎?”他道?!跋氲脑?,現(xiàn)在就能出城。” 江隨舟一驚,抬頭看他。 便見走在自己半步之前的霍無咎回過身,神色正經(jīng),半點不像開玩笑。 江隨舟一時腦子都空了。 “可是……” 便見下一刻,霍無咎笑了起來。 “逗你的?!彼曇艟共恢X地軟下了兩分,帶著和煦的笑意,和初夏黃昏溫軟的風(fēng)融在了一起。 吹到了江隨舟的耳邊。 —— 這還是江隨舟第二次行到臨安的市集上。 上一次,是他因著季攸的事,只身到這里來買醉。不過他本就不是屬于這里的人,即便看上去混進了人潮之中,卻與眾人是涇渭分明的。 故而那日之后,江隨舟也從沒起過“出去看看”的心思。 但是這次……卻似乎不大一樣的。 可能是因為今天尤其熱鬧。 端午在臨安算得上個大節(jié),因著今日過節(jié),城中便沒了宵禁。此時街上熙熙攘攘,頗有人潮洶涌之勢。街上還沒上燈,但街邊的攤販卻已經(jīng)熱熱鬧鬧地架起了攤子。賣燈和小玩意的攤位五顏六色的,賣吃食的攤位上冉冉飄起了炊煙。 遠(yuǎn)處隱約可見行過街道的舞獅隊,街口處還有賣藝的街頭藝人,時不時驚起一片叫好聲。 而因著人多,江隨舟的手腕是握在霍無咎的手里的。 隔著衣袍,有清晰的力道和溫度傳來。 不知怎的,江隨舟也被四下的熱鬧感染了似的,揚起了嘴角。 “還真是熱鬧。”他說?!霸诟邪朦c感覺不出來?!?/br> 周圍熱鬧,也沒人注意到他們。他的話一出口,便融進了周圍的人聲里。 不過,霍無咎聽見了。 他低聲笑了一聲,低頭對江隨舟說道:“說了該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沒騙你吧?” 江隨舟也跟著笑了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他,應(yīng)當(dāng)離霍無咎遠(yuǎn)一些,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會兒跟霍無咎這般并肩而行,實是一件極其讓他愉悅的事情。 “好了,走,先去吃飯?!彼牷魺o咎說道。 他對此自是不熟悉,便任由霍無咎拉著,走到了一間不大的酒樓里,一同在二樓的窗邊坐了下來。 這酒樓并不大,桌椅也極粗糙。桌上的杯盞瓷質(zhì)粗糙得很,倒出的茶也是極普通的綠茶渣子。但此處視野卻好得很,一低頭便能看見熙熙攘攘的街道。 江隨舟面上雖不動聲色,眼睛卻四下地看。待霍無咎點好了菜,讓店小二退下去,江隨舟才問道:“你怎么尋得到這個地方?” 便見霍無咎一邊很自然地給他倒茶,一邊說:“魏楷說的。他們進城之后,在這兒住下,說這里的北方菜正宗得很,和陽關(guān)很像。” 那日在山中,江隨舟便已經(jīng)聽霍無咎跟他說了。他手下的兵并沒有全軍覆沒,尚剩下些。以魏楷為首,如今皆分散在臨安城里。 江隨舟正點頭,便見霍無咎說著話,抬眼看向了他。 “而今還沒有機會,只能在這里待著,帶你嘗一嘗那里的菜?!彼恍Γf道?!耙院?,我一定帶你回一次陽關(guān),去那里看一看?!?/br> 江隨舟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起來。 他感覺得到霍無咎對陽關(guān)是何等的懷念與眷戀,此時眼睛里都閃著光。 但江隨舟卻有種極其真實的錯覺,就好像霍無咎這么說,并不只是想回陽關(guān)而已,而是堅定地想要帶著他,融入到他的過往和未來之中。 江隨舟一時說不出話,只愣愣看著他。 便見霍無咎也愣了愣,接著笑道:“怎么?是不是北方菜吃不慣?要是吃不慣,我們換個地方?!?/br> 江隨舟這才回過神來。 失態(tài)了,失態(tài)了。 他匆匆在手心里掐了自己一下,直罵自己沒沒出息。 他連忙將方才的情緒掩飾起來,換了個話題。 “不是?!彼辶饲迳ぷ?,說道?!氨就酢抑皇窍肫穑@身衣服上沒有荷包。我身上沒銀子,你那兒有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霍無咎:……忘了,我也沒帶錢。(嘀咕) 江隨舟:? 霍無咎:(正色)爺吃飯從來不帶錢!我北梁霸王霍無咎,從來都只吃霸王餐;d 第72章 霍無咎頓了頓,繼而像是才意識到這件事情一般,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忘了?!?/br> 他神色尤其嚴(yán)肅,半點不似作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