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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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無咎的目光根本移不開。 一直到李長寧直起身,飛快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他,繼而又像沒瞧見似的,轉(zhuǎn)身看向了孟潛山。 孟潛山連忙上前道:“李大夫,王爺如何了?” 李長寧嘆道:“公公放心。王爺不過是受了風(fēng)寒,拖得久了些,才會昏睡不醒的。待老夫?yàn)橥鯛旈_一服藥,修養(yǎng)幾日,便可大好了。” 孟潛山長出了一口氣,連連念佛。 接著,他便請李長寧到旁側(cè)開藥了。一室的下人,替江隨舟整頓好了,便也漸漸退了出去。 霍無咎緩緩移到了床邊,伸出手,拿手背碰了碰江隨舟的臉。 仍舊是燙的,燙得厲害,可憐得很。 霍無咎一時間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孟潛山眼尖,湊上前來。 “霍夫人?”他道?!澳判模鯛敍]什么大礙?!?/br> 霍無咎應(yīng)了一聲。 孟潛山打量他片刻,便也感覺到他要干什么了?;舴蛉诉@副守在床邊的架勢,可是要守到王爺醒?。?/br> 孟潛山雖替王爺高興,卻也不敢真勞動這位主子。 他忙道:“那邊王爺?shù)乃幯劭幢阋旧狭?,夫人不必?fù)?dān)心。倒是王爺一早兒吩咐過,說回來之后要請李大夫給您看看。這夜也深了,夫人且回房去等會兒吧?這兒有奴才呢。” 霍無咎沉默著看著江隨舟一會兒。 按他平日里五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勁兒,自然是不會理會孟潛山的。但是,他這會兒卻不得不聽話了。 全因著面前這個人。 他把自己弄病,就是為了他肩上的那點(diǎn)小傷。 正屋里人多眼雜,要讓旁人看見他身上受傷,必會起疑,所以他若不回去,便沒有包扎的機(jī)會,待明日他醒了…… 必然要不高興。 霍無咎那沒人拗得過的倔勁兒,竟是在這點(diǎn)猜測之中,無聲無息地消弭了。 片刻后,就在孟潛山心提到了嗓子眼,等著再勸時,他聽見了霍無咎的聲音。 “走吧。”他說。 語氣中竟帶著兩分不易察覺的妥協(xié)。 —— 這日之后,魏楷恍然明白了自家將軍對靖王究竟是什么心思。 他以往只偶有聽聞,男人和男人之間會有那樣的關(guān)系,但是也只當(dāng)玩笑聽了就過的。他這輩子都沒想到,真有男人會喜歡上男人,還是自家將軍,喜歡上那個靖王。 魏楷只覺大受震驚,但自圍場回到臨安之后,卻又提不起反感靖王的想法了。 畢竟,一來那靖王對將軍也是極好。那日將軍受龐紹那般折辱,是這靖王設(shè)計及時將他救下,遮掩了他雙腿已好這件事;之后,這靖王會突然生病,他們將軍碰巧能跟著一起回臨安醫(yī)治,他也知道絕不會是巧合。 靖王雖是那狗皇帝的親弟弟,但是他魏楷也知,當(dāng)知恩圖報。 二來…… 依他來看,分明那靖王對自家將軍根本就沒意思??!是他那位在陽關(guān)迷倒萬千閨中少女的將軍剃頭挑子一頭熱,倆眼看著人家時,恨不得將人家吃到肚子里去。 魏楷平心而論,自家將軍挺不是人的。 人家靖王把他當(dāng)朋友,他呢!他居然對人家,起那樣……那樣的心思! 不過,魏楷心下雖說腹誹,但還是護(hù)短,心疼將軍的。 他們將軍打了二十來年光棍,莫說娶親,連喜歡旁人這都是頭一遭。但他眼看著將軍自打回王府,盼星星盼月亮的,每日冷臉坐在房里不說話,但那位靖王殿下,卻都沒來看他一眼。 按說,也不該看。 畢竟都回王府了,他和李長寧自然不會放任將軍傷著。但是,如今卻不是他們將軍要不要人照顧的事,而是他們將軍……見不見得上心上人的事。 但靖王卻遲遲不來,唯獨(dú)靖王手下那個太監(jiān)來過一次,看將軍沒事,便要退出去了。 他們將軍終于開口說了話。 “你們王爺可還好?”將軍問道。 那太監(jiān)忙回道:“好著呢!李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幾服藥下去,王爺便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是底子還有些虛,卻已經(jīng)能夠行動自如了!” 霍無咎停了片刻。 “那就好?!彼蛔忠活D,緩緩說道。 魏楷急得都要跳起來了。 他家將軍就差把“那他為什么不來看我”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但是,那太監(jiān)卻似有事要忙,并沒注意到他們將軍的神色,笑著躬身行了禮,便退出去了。 門關(guān)上那一刻,陰影落在了將軍臉上,魏楷的心也涼了。 他連忙湊上前去。 但不等他說話,他便見自家將軍坐在那兒,沉默半晌后,皺起眉來,揉了揉眉心。 “魏楷?!彼_口道。 魏楷連忙應(yīng)聲:“將軍?” 便聽他家將軍頓了頓,有些遲疑地開口說道:“……你幫我想想,我是哪里惹他生氣了嗎?” 那語氣中,竟是兩分疑惑,三分小心,聽得魏楷只覺自家將軍讓人奪了舍。 他再忍不住了。 “……將軍?!彼f道。“您要是實(shí)在想見他,不如主動去找他?!?/br> —— 江隨舟的確存了幾分躲著霍無咎的心思。 那日他病中的想法,醒來之后是并沒有忘的。他一早睜眼,身上的燒退去,可他盯著自己的床帳,腦袋里卻全是霍無咎。 他竟然……他對霍無咎動心了。 江隨舟只覺是自己裝斷袖裝久了,裝出了錯覺來??墒撬雭硐肴?,他仍舊對男人沒感覺,但唯獨(dú)霍無咎,一想起他,似是連心跳都要快上幾拍。 ……造孽??! 他一時間沒了主意,只覺得心虛,讓他有點(diǎn)慌。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霍無咎,更不敢直面自己想起他、看到他時那亂得厲害的心跳,便干脆裝了一回鴕鳥,將門一關(guān),幾天都沒見他。 逃避雖沒用,但總歸能拖延著,讓他暫且能夠不直面問題。 眼看著便入了五月。 而這幾天,他不去,果然霍無咎也沒來找他。 素日里一向如此。霍無咎性子冷淡,腿腳又“不方便”,便整日在房中待著,都是自己主動去找他。如今自己也躲著他了,兩人便真見不上面了。 江隨舟慶幸之中,感覺有點(diǎn)酸酸的。 畢竟,單戀的感覺,怎么都讓人不大舒服。 故而這幾天,江隨舟也懨懨的,不必去衙門,便關(guān)在房中睡覺。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算得上個大日子,不過他病著,府中便冷清,城中漸濃的節(jié)日氣息,也飄不到靖王府里來。 一直到了這日。 他的病好了個七七八八,午睡起來,便靠坐在床頭看書。房中的下人都被屏退了出去,一時間清靜又安寧,只聽得見院中樹木沙沙的聲響。 漸漸的,日頭便斜了下去。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他只當(dāng)是孟潛山,手下翻了一頁書,頭都沒抬。 “什么事?”他懶洋洋的問道。 卻聽見了霍無咎的聲音。 “是我?!?/br> 江隨舟渾身一頓。 他僵在原地,更不敢抬頭了。 一時間,他只想立馬將腦袋埋進(jìn)被子里,好讓他那些隱秘的心思,一并全都藏起來,不讓霍無咎發(fā)現(xiàn)。 第71章 江隨舟低著頭,床榻上光線又暗,霍無咎并沒看出他在躲著自己。 門關(guān)上,房中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魺o咎單手撐著輪椅,便徑直站了起來,走向了江隨舟的床邊。 “我聽孟潛山說,你好得差不多了?!彼D了頓,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道:“怎么不見你出門?” 江隨舟慢了半拍才開口道:“……懶得動?!?/br> 就聽霍無咎問道:“今天也不出門?” 江隨舟聽他這么問,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向他,疑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霍無咎垂眼看他:“不知道?” 江隨舟這才注意到,霍無咎今日穿了一身并不起眼的粗布衣袍,看上去有些像李長寧那徒弟的衣服。他手里還拿著一件衣袍,天青色的,看上去也頗為粗糙,像是平民百姓的衣服。 不等江隨舟開口說話,那套衣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涼冰冰的,帶著一股干凈的皂角味。 “那就換上?!彼f。 “什么?”江隨舟直發(fā)愣。 便見霍無咎似有些無奈,看了他片刻,抬手在他頭頂上按了按。 “五月初五?!彼f?!皳Q上,一會兒帶你出去看看?!?/br> 說完,他便像是根本不在意江隨舟是否答應(yīng)一般,徑直走到了外間,一副就等著他換衣服的霸道態(tài)度。 待江隨舟回過神來,人已經(jīng)在外間坐下了,隔著屏風(fēng),只能看見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