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跟林翠有些猶豫，女娃子到不相熟的人家去，萬一被人瞧見，是要給人說閑話的。

    麥芽悄悄跟二妞說，要她低著些頭，跟王根生介紹，她倆是她家親戚，過來竄門子的。

    王根生是個老實人，不是那思想封建的人，見后面兩個女娃不肯進(jìn)去，就朝屋里喊了一聲，”大慶，搬幾把椅子出來！“

    麥芽幾人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這王大慶該不會就是要跟二妞相親的那個吧。麥芽對二妞使了眼色，叫她背過去些，躲到林翠身后。

    林翠小聲跟麥芽講道：”這樣會不會不妥當(dāng)？“

    在思想封閉的古代，要是放在大城鎮(zhèn)，那女娃都得養(yǎng)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使要相親，也是由父母去看，哪里輪得到閨女去看的。鄉(xiāng)下的女娃卻不一樣，能吃上飯就不錯了，誰還會講究那些虛禮?？稍捠沁@樣講沒錯，在雙方?jīng)]有正式見面積情況下，又是女方，若是跑到人家家里，傳出去指不定說的多難聽呢！

    麥芽站到林翠身邊，一塊把二妞擋住。

    屋里的人出來也快。

    ”爹，拿來了，“這男娃長的沒有冬生高，但身板也算挺拔，長相嘛，湊湊活活，就是一笑起來，臉圓圓的可愛的很。乍一瞧見自家門口站了這么些個女娃，剛才熱乎勁，立馬就沒了。

    ”爹，我……我先回屋了，“王大慶垂下腦袋，一溜煙就進(jìn)屋去了。

    麥芽有意無意的朝身后的二妞看去，林翠也捅了下二妞。

    冬生道了謝，跟他拉起家常，”王叔，您就別忙了，我們家活多，哪能在這里多做呢，您昨兒進(jìn)的鹵rou還好賣嗎？“

    一提這事，王根生樂的合不攏嘴，”好賣著呢，我還想著明兒早上多進(jìn)些鹵rou回來，天氣熱，大家都不愛鉆廚房，還有那饞嘴的小娃，沒有rou吃，就過來買鹵菜打牙祭，反正都是豬身上的rou，吃起來一樣的香?！?/br>
    ”那就好，我就怕昨兒你們進(jìn)的貨太多，賣不了，以后我們家也準(zhǔn)備多做些，不過，這也得看縣城里一天能殺幾頭豬，不然我們也弄不到材料不是？“

    麥芽發(fā)現(xiàn)哥哥越發(fā)會說話了，在外面女娃是不能大大咧咧的講話，不然讓人家以為有多厲害呢！

    坐了沒一會，幾人就站起來告辭，反正人也看過了，又不可能當(dāng)面去問，去了解，只能這樣了。

    臨走時，王根生看了看狗剩，小聲的對冬生說道：”你們今兒到你舅媽家去，她是不是沒給好臉色？“

    冬生不明白他為啥這樣問，他舅媽啥時候也沒給過他們好臉色，”王叔，你有啥話就直說好了。“

    王根生搓著手，”那個……是這樣的，她知道我應(yīng)了賣鹵菜的活，本來她是打算去你家進(jìn)貨的，結(jié)果，被我搶了先，她生氣也正常的?！?/br>
    冬生當(dāng)是什么事呢，原來就是因為這，”王叔，當(dāng)初就是說好了的，誰先來這經(jīng)營權(quán)就給誰，不是因為是說她是我舅媽，就得給她走后門，如今誰家不想賺錢呢，您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買鹵rou，這才是正道?！?/br>
    麥芽也聽到了他們說話，也說道：”大叔，做生意憑的是信譽，只要您不短斤少兩，欺行霸市，這以后的生意還長著呢！“

    聽了他們兄妹倆的話，王根生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你們盡管放心，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能白瞎他們的錢嘛！“

    ”那王叔您在家吧，我們走了！“

    ”哎，你們一路上小心點，路滑！“

    出了王家村，冬生還得繞到去趟窯廠，三個女娃就在車上說開了。

    林翠壞笑著湊過去，”二妞，你瞧上他沒？我覺得那娃挺不錯的哦，雖然長的不如冬生哥好看，但也算能入得了眼了吧，就是不知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哦！“

    冬生耳朵根都紅了。

    麥芽笑著道：”才看了一眼，她能瞧出花來？也就是第一印象，二妞，你說說對他第一印象如何？“

    二妞垂下眼睛，羞澀的笑了：”你也都說了就看一眼，我哪里知道怎么樣，還好罷了?！?/br>
    麥芽跟林翠相視一笑，既然是還好，就說明有戲。

    麥芽正色道：”不過呢，第一印象固然重要，可人只有要相處了之后，才能了解他的脾氣人品，二妞，這個我們就幫不了你了，是好是壞，還得靠你自己把握，以后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跟現(xiàn)在做女娃可不一樣，這里要學(xué)的東西可多著呢！“

    林翠被她講的心也酸酸的，想到再過個一兩年，自己也要嫁人，得跟不相熟的人在一起過日子，她也有些忐忑，”今年的廟會，我們一塊去吧，希望能求個平安?！?/br>
    麥芽靠她身上，笑道：”是替你求個如意郎君吧？“

    ”死丫頭，還敢亂說話！“林翠做勢要撓她癢癢，兩人在驢車上打鬧起來。

    ”你們做好了，當(dāng)心掉下去，“冬生提醒道。

    二妞緊皺的眉頭終于化開了，也跟著戲謔道：”掉下去正好叫那打光棍的漢子撿了去當(dāng)婆娘，也算是積功德哩！“

    ”好啊，那我們就先把你扔下去，看有沒有光棍漢子過來撿，呵呵……“

    說說笑笑間，冬生已經(jīng)將驢車停下了。

    他回頭對她們?nèi)齻€道：”你們在這兒等著，里面臟的很，我去問問就出來?！?/br>
    ”哥，那你小心點，“麥芽道。

    ”哎，知道了，“冬生進(jìn)去了。

    眼前的窯廠簡陋的很，最遠(yuǎn)處是個大土窯，用來燒磚的，旁邊還有一處挖了很深的大坑，里面的土被挖的七七八八，有些深的已經(jīng)蓄了水。十幾個衣著簡陋的人，拉著板車，一趟一趟的往外運土。有些制成毛坯的土塊整齊的被碼在一起，還有些青磚堆著，上面蓋著稻草。這個時候燒窯用的還是木柴，反正樹多的是，比燒煤便宜很多。

    冬生去了沒一會就回來了，臉色有些難看。

    麥芽跳下車，迎上去問他，”哥，怎么了，是不是沒談好？“

    ”走吧，回家再說，“冬生繞過她跳上車，拿起鞭子。

    這一路上，礙于二妞跟林翠兩個在，麥芽也沒好多問。

    到了家，天色也快黑了，田氏正在院子里撈鹵rou，把鹵好的撈出來，擱在大竹扁里放涼。

    二妞跟林翠告辭回家去了，麥芽本來是要留她們吃飯的，可再一想兩個女娃單獨留下似乎不好，三人便又約好了，今年一定要一起去廟會，麥芽看的出，二妞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麥芽便想著下次王根生再來時，她旁敲側(cè)擊，打聽些內(nèi)幕出來。

    今晚的飯是田氏做的，她搟了一鍋面條，下了素面。

    吃飯的時候，娘三兒坐在一塊，冬生這才把在窯廠里遇到的情況說了遍。

    ”灰磚貴的很，最近天氣熱，他們燒的也不多，都往縣城里送，好些個大戶人家要蓋房，所以，他們不肯把灰磚賣給我們，連瓦也是限量的，只怕我們到年都買不到磚瓦！“

    聽了冬生的話，田氏也飯也吃不下去了，滿面愁容道：”這可咋整，咱家的房子眼看著就不行了，只怕還撐不到過年，這萬一要是來個大風(fēng)啥的，吹倒了，那可咋整！“

    冬生也沉默了，筷子擱個到一邊，重重的嘆了口氣。就是因為想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愁眉不展。

    麥芽看了看他倆，也放下筷子，寬慰他們道：”媽，哥哥，你們在這里唉聲嘆氣也沒用，車到山前必有路，咱路又沒走絕，現(xiàn)在就下定議為時過早了些，話又說回來，就算沒轍了，你們在這嘆氣，吃不下飯的有用嗎？依我看，明天一早讓元青哥去縣城里跟陳掌柜商量下，看他能不能找人說說情，他人他人緣廣，認(rèn)識的人也多，總會有辦法的?！?/br>
    ”陳掌柜真的會有辦法？“田氏像是看到了希望。

    ”不管他有沒有辦法，我們家都是要蓋房子的，就算明兒沒有辦法，也不代表后天辦法，如今咱認(rèn)識的人也多了，總能想到辦法的，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咱只要過好今天就成了，快些吃飯吧，蠐子都起來，早點洗洗鉆蠐帳里去，不然明兒又得多長幾兩rou?！?/br>
    田氏心放開了些，重新拿起碗筷，扒拉碗里的面條。

    冬生就著鹵豬耳朵吃面條，嘎嘣嘎嘣的咬著脆生。

    麥芽忽然站起來，”哦，對了，我上個月泡了一壇子糖醋蒜頭，現(xiàn)在正好能吃了，我去掏些出來?！?/br>
    田氏問道：”你啥時候泡的，我怎么都不曉得？“

    麥芽已經(jīng)奔出了堂屋，先去廚房拿了只碗，又往院子去了，”先前你跟李嬸出去賣菜了，我就把園子里的大蒜起了，用鹽，糖還有醋泡上了?！?/br>
    麥芽很快就回來了，捧著的碗里多了滿滿的一碗白蒜頭，”你們快嘗嘗看，味道進(jìn)了沒有，我起蒜的時候把表剝的很薄，進(jìn)味快些，不過要趕緊吃，時間擱久了，蒜頭就會發(fā)酸?！?/br>
    田氏道：”光胳膊鹽腌就行了，仔細(xì)的搓化，能放好長時間，這用糖跟醋腌出來的，還不得發(fā)酸嘍！“

    麥芽拿起一個飽滿的蒜頭，剝下一半擱到哥哥碗里，剩下一半剝成一半一半的，擱到田氏碗里，”不會的，到冬天之前都不會發(fā)酸，而且加了糖跟醋，蒜頭才會生脆爽口！“

    冬生一口就把半個大蒜吃了，蒜頭入口帶著微甜，還有蒜頭獨有的清香，以及脆嫩的口感，”好吃，這糖醋蒜頭就是比鹽蒜頭有味道，“說完，他已經(jīng)夾起第二個往嘴里塞。他平時也愛吃蒜，吃稀飯的時候生蒜也能吃。農(nóng)家人把大蒜看成是殺菌防病的好東西，吃了能防百病。

    田氏也跟著贊個不停，”你這蒜頭咋腌的，一點都不咸，淡淡的，我不就飯，都能吃一大碗哩?！?/br>
    說話間，一碗大蒜頭就進(jìn)了田氏跟冬生兩人的肚子，麥芽卻只是在一邊笑看著，卻沒有伸筷子，”我用糖醋水泡的，所以才會脆脆的?！?/br>
    田氏見她不動筷子，問道：”咦，你咋不吃？“

    麥芽笑道：”不要，吃過了嘴巴很難聞，等下你們吃完了，嚼些茶葉末，就能把蒜味去了。“

    ”你這丫頭，自己怕臭，不肯吃，卻叫我跟你哥哥吃，這大晚上的又沒人來，你吃了，過明天早上氣味不也消了？“

    麥芽還是搖頭，”還是不要了，以后這蒜頭都給你們吃，“蒜頭味重的很，嚼茶葉也只能消去嘴里的味道，但蒜的味道會從皮膚上散發(fā)出來，弄的身上都是臭臭的。

    吃過晚飯，麥芽燒了水洗澡，在水里加了薄荷葉，因為現(xiàn)在天氣熱，她只是舀了水淋著洗。加了薄荷就是不一樣，洗完了整個身子都是清清爽爽的，涼快極了。

    古代沒有溫室效應(yīng)，特別是在山里，夏季真正的酷暑天，其實短的很，也就那么幾天，一旦過了大暑，天氣也就不那么熱了，但蚊子還是多的很，得多下幾場暴雨，才會好些。

    夜里，麥芽坐在燈下縫荷包，田氏也坐在一邊納鞋底，這是冬生的鞋，男娃穿鞋就是傷的很，腳長的也快，這會是夏天，他要是就光著腳，要不就穿草鞋，倒是涼快的很。

    田氏納完一路，把大頭針插進(jìn)頭發(fā)根上劃了一下，看了麥芽一眼，慢聲道：”你們今兒去舅舅家，他家還好嗎？狗蛋跟狗剩咋樣了？“吃晚飯的時候她沒問，因為瞧著冬生的臉色不好。

    麥芽直嘆氣，”有啥好不好的，我舅舅也是可憐，在家里連說話的份都沒有，全被舅舅制著，我們?nèi)サ臅r候正好碰上到咱家進(jìn)鹵rou的王叔，他說舅媽因為賣鹵rou的事，只怕兩家沒少鬧騰，“王根生沒直說，但依著孫氏的性子，只怕不會輕易了事。

    田氏語氣一下就硬了，”她鬧啥，就她那摳門小氣的樣，我要是把鹵rou給她賣，早晚得砸了招牌，啥時候她會做人的，懂的人情世故了，再來跟講吧！“

    麥芽沒想到她娘會這樣堅決，還以為她會覺得對不住舅舅一家呢！

    ”娘，說到招牌，我看咱們不如也請人到縣城里定做個招牌回來，掛一面旗子也成，你看咋樣？“

    ”你說要做牌？“田氏劃頭皮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用頂針納鞋，”咱這里就是鄉(xiāng)下，要是掛個招牌，不叫人笑死才怪，人家會說，喲，才做個幾天就要掛招牌了，這再過一段時間，是不是要蓋作坊啦？“

    麥芽自然不能同意娘的說法，掛招牌是為了長期發(fā)展考慮，好讓她家的鹵rou能早日有名有姓，”娘，等明兒元青哥過來，我們再再一起商量下，我還是覺得應(yīng)該掛招牌，你想啊，有了招牌，人家買了鹵rou會說，我們買的是正宗的田家鹵rou，這叫名聲，咱賣的是品牌呢！“

    連著幾天，田家的鹵rou越賣越好，院子里就沒斷過鹵香。

    每天清晨，元青都趕著驢車到縣城里給陳掌柜送最新鮮的鹵rou，跟黃鱔，還有涼粉，順便把他幫著進(jìn)的貨也一并帶回來。

    順便也問了他關(guān)于買磚瓦的事，陳掌柜一口答應(yīng)下來，說過幾天就會給答復(fù)，另外那面招牌旗子，也在麥芽、冬生、跟元青一力贊成下掛了出去，招牌是白底黑字，邊上用紅線繡著一圈漂亮的花紋，上面赫然繡著：鹵香園。

    這旗子就插在田家的門頭上，麥芽還想著等鹵rou真的打出名氣，還得做個木質(zhì)的匾額，這才叫上檔次呢！

    最近村里的男娃們，不管大的還是小的，都迷上的抓黃鱔，當(dāng)然了，他們自己家燒出來的黃鱔可沒有麥芽做的好吃。不過，黃鱔的價卻是越漲越高，因為味道鮮美，rou質(zhì)細(xì)嫩，它很快成了有錢人家的家常解菜。

    陳掌柜聽了麥芽的話，并不把黃鱔的燒法往外傳，但因為黃鱔本來做法就比較簡單，上等的廚師買來陳家酒館的菜，幾下一琢磨，就能知曉這其中的做法。

    一來二往之下，吃黃鱔也在莊縣里傳了開，對黃鱔的需求也就更大了，基本上是供不應(yīng)求。

    村民也樂的多賺些外塊，去田家買鹵rou吃。

    過了大暑，天氣也不那么的燥熱，恰好又快趕上廟會，田氏在家忙的很，也走不開，就打發(fā)著小娃去。冬生不干，說那逛廟會的都是女娃，他去不合適。

    麥芽的看法卻跟他不同，”哥，今年的廟會，你得去，而且元青也得一塊去，我想過了，廟會是個好地方，方便咱們宣傳鹵rou，別人可以去擺攤，為什么我們不可以？“

    田氏為難道：”廟會也才兩天，兩天能賣出個啥？“

    麥芽勸她道：”娘，廟會人流多，我想著咱們切點小塊鹵rou，用竹簽串著給人免費品嘗。“

    田氏急了，”這不是虧大了嗎？“

    ”做生意哪能一點虧都不吃，咱們給他們嘗一下，要是好吃，他們還不得搶著買，咱又有招牌，不管到哪個村子，一問就能打聽到鹵香園是哪家的菜，“這么好的宣傳機會，她是肯定不能放過的。

    冬生也道：”娘，我覺得meimei說的對，俗說話，小錢不出，大錢不入嘛，不下點本錢咋能行呢！“

    田氏笑了，點著冬生的額頭，”你呀，你meimei說啥就是啥，都快把她當(dāng)王母娘娘供著了。“

    要準(zhǔn)備上別人免費品嘗，所有人得動員起來。首先，冬生跟元青就得削很多的竹簽，又沒有機器，只能用手工削。

    李氏幫著洗切鹵rou，另外麥芽說，涼粉可以帶著去賣，把所有的涼粉切好，用大桶裝著，調(diào)料再另外拿個水桶裝，再置上幾張小桌子跟小板凳，就成了流動式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