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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獨步風流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陳蘭橈回頭,卻見是朱丹梓站在身側(cè),今日她著一件淡青色的裙裝,淡掃蛾眉,但在眾多的姹紫嫣紅中,卻更顯的端莊秀雅,十分突出。

    ☆、第63章

    朱丹梓回頭看看周圍熱鬧情形,微笑著向陳蘭橈道:“此地有些吵鬧,公主能否隨我來?”陳蘭橈應(yīng)了,便隨她穿過桃樹人群,漸漸到了西北一角,此地靠近桃林邊緣,少有人來。

    陳蘭橈四掃了會兒,見周遭盡是密密匝匝地桃花綻放,如天然的屏障。

    朱丹梓費心帶自己來此,自然是有要事。陳蘭橈便道:“不知朱小姐要跟我說什么?”

    朱丹梓道:“在說此事之前,請容我問一聲:皇上是不是對公主說起立太子之事以及……有意讓公主成為皇族之人了?”

    陳蘭橈臉色立變,遲疑看她:“你……”

    朱丹梓笑道:“看樣子是我猜對了?不知公主如何回答的?”

    陳蘭橈心中狐疑:“朱小姐怎會跟我談及此事?今日……莫非也是朱小姐特意安排的?”

    陳蘭橈本來以為昨日那侍者的聲音很像紫鹿,而言談中也提到了燕歸,所以今日約她出來的必然是燕歸了,不料來尋她的,竟是朱丹梓。

    朱丹梓向她嫣然一笑:“這倒不是……約你出來的,是公子燕歸。”

    陳蘭橈見她居然知道此情,微微一震:“那你怎會前來,你又怎么知道?”

    朱丹梓走開一步,抬頭看著枝頭綻放正好的花:“因為是我勸說公子燕歸請你出來一談的?!?/br>
    陳蘭橈心中隱隱不快,畢竟是她跟燕歸的事,如今竟給第三人知道了。便問道:“燕歸何在?”

    朱丹梓笑道:“此刻……公子大概人在宮中?!?/br>
    “什么?”陳蘭橈簡直不敢相信,心頭隱隱悸動,走前一步,沉聲問道:“為什么燕歸進宮,反叫我出來,你跟他又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兩人在桃林下站著,一個是北都貴女,端雅嫻淑,一個是陳國公主,風姿卓麗,卻同樣都是人中之鳳,娟美如玉,不分上下。

    朱丹梓道:“公主大概不懂我北都的情形……但既然你同先太子相處過,該當知道他的為人,委實不是人君之選。”

    陳 蘭橈挑眉,朱丹梓竟公開對她說出此話,要知道太子琪可曾是她要嫁的人,又是國之太子。朱丹梓道:“你大概會驚訝,為何我竟對你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其實, 我也是沒有辦法,因為要立長的規(guī)矩,加上太子外表謙恭仁良,所以當初誰也沒有話說,但只有最親近他的人,才知道他的為人如何?!?/br>
    朱丹梓說到這里,便皺了眉,臉上現(xiàn)出一種不堪回首的表情,停了片刻,才又道:“但既然定了我跟他的事,我便心想,大不了以后慢慢地從旁耐心勸說就是了?!彼涞恍?,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說法有些幼稚,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太子琪那般性情,要說服可真不容易。

    陳蘭橈道:“那現(xiàn)在太子已死,你大概是松了口氣?你們北都是立長的,太子雖死,但還有二王子不是么?”

    朱丹梓嘆道:“這就是問題的癥結(jié),二殿下委實也不比太子好多少,甚至……有朝臣私下對他的評價是:如無骨之蛇?!?/br>
    陳蘭橈一震。朱丹梓道:“二殿下素來身體不好,可心性陰毒。大概是忌憚先太子,所以向來不露聲色,但是最近先太子出事之后,他跟他的母族,便開始頻頻動作?!?/br>
    陳蘭橈心中砰然亂跳:“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先太子不行,二殿下也不行,再往下,那可就是燕歸了!陳蘭橈簡直不敢相信朱丹梓在跟自己說什么。

    果 然,朱丹梓了然地看著她,道:“我要說什么,公主你大概也猜到了,你陳國并沒有其他男丁,只有你兄長一名太子,故而沒有這些鉤心斗角之事,但你身為公主, 恐怕對這些皇族血腥之事也并不陌生。若是我們眼睜睜看二殿下登基,恐怕大魏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許多老臣岌岌自危,以二殿下妒賢嫉能的心性,只怕連燕歸也 不能幸免,畢竟是燕歸立下赫赫軍功,木秀于林,功高震主……”

    陳蘭橈后退一步,想說什么,又停下,她本來想說大魏的事情跟她無關(guān),卻沒想到朱丹梓竟拋出這招,事到如今,她卻沒有辦法說自己跟燕歸的生死無關(guān)。

    朱丹梓道:“所以現(xiàn)在的情形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唯一的法子,是讓公子燕歸……”

    今日天氣極好,日光暖融融地,所有桃花也浸潤在光芒中,活潑潑地綻放,不遠處還傳來女子們歡樂地嬉笑之聲。但陳蘭橈卻渾身發(fā)冷:“你們想讓燕歸……”

    朱丹梓道:“不錯?!?/br>
    陳蘭橈暗中盡量鎮(zhèn)定:“好……就算這樣,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為何把這事關(guān)多人生死的機密跟我說?”

    朱丹梓凝視她的眼睛,道:“我已經(jīng)跟公子燕歸說過,但唯一能令他所動的,是你?!?/br>
    “我不懂!”陳蘭橈轉(zhuǎn)身,心亂如麻。

    朱丹梓道:“皇上已經(jīng)有意讓你成為新太子的側(cè)室,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吧?不管皇上是未雨綢繆、怕太子難當大任所以才欲叫你入大魏皇室也好……或者還有其他用意也罷,你當燕歸,會坐視嗎?”

    陳蘭橈道:“我不知他如何……但……我可以拒絕皇帝。”

    “真 的可以拒絕?”朱丹梓笑了聲:“其實你也知道,皇上那么說只是一問罷了,并不是真的需要你的答案。另外皇上明知道燕歸對你的心意卻硬要如此,你若拒絕,皇 上為了給新太子清路,指不定會對燕歸有何安排。除此之外,你大概不知道,隸屬皇族的刀門,可一直都是直屬皇帝的,不管是誰登基都有指揮刀門的權(quán)力,那可是 超過萬數(shù)的國家精銳,就算燕歸再強,又能如何?!?/br>
    陳蘭橈忍不住微微發(fā)抖:“難道,你們已經(jīng)決定了?燕歸……是怎么說的?”

    朱丹梓道:“公子還在猶豫,但是為了你,他也不能猶豫多久了,畢竟皇上的身體一直不好,立太子之事也不可能更耽擱多久?!?/br>
    “他今日進宮是為什么?”

    朱丹梓幽幽一嘆,忽然自言自語說道:“這幾個王子之中,我獨對他另眼相看,覺得公子是最像皇上的,如果是公子登基,那么大魏,一定仍可以保持之前的強盛,甚至可以完成天下一統(tǒng)……但是這樣精明強干的公子,偏偏無心參與政事,我真的擔心……”

    “你擔心什么?”

    朱丹梓盯著陳蘭橈,沉靜不語。陳蘭橈對上她的眼神,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之中似有凜冽刀光,跟她通身的嫻靜氣質(zhì)大不相同。

    陳蘭橈一驚,暗暗警戒。朱丹梓卻垂了眼皮,一笑又道:“我都是羨慕公主你?!?/br>
    因她方才的異樣,倒是提醒了陳蘭橈,她舉目四看,見周遭并沒什么雜人,只有朱丹梓的兩個丫鬟,站在距離此處十數(shù)步的地方,看她們站立的姿勢,恐怕也不是平常的丫頭。

    陳蘭橈道:“我不明白,你羨慕我什么?”

    朱丹梓道:“我羨慕你,是他唯一不能舍棄之人?!?/br>
    陳蘭橈心頭一動,朱丹梓深吸一口氣,正色又道:“所以我今日跟你開誠布公說這些話,就是希望公主能跟我一起,讓公子下定決心,全力一搏,成為大魏之主。”

    陳蘭橈凝視朱丹梓的雙眼,終于道:“陳蘭橈不過是個無關(guān)輕重的降國質(zhì)子,怎么能勞動朱小姐親自對我說這些話,公子燕歸要如何都是他的事,跟我委實絲毫關(guān)系也沒有,我不管他跟你說了什么……但對我來說,我不想?yún)⑴c大魏的內(nèi)斗之中。今日的事,我會當沒發(fā)生過?!?/br>
    陳蘭橈邁步要走,朱丹梓出手如電,將她的手腕握?。骸把鄽w進宮,是想求皇上把你許配給他,你覺得皇上會答應(yīng)這種要求嗎?他為了你生死未卜,你居然要置身事外?”

    她的力道不輕不重,內(nèi)力綿實,竟不在陳蘭橈之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但是聽了她的話,卻像是有針在自己心頭刺痛,陳蘭橈回頭看向朱丹梓:“你們既然有意讓他為天下共主,又怎會眼睜睜看他去送死?”

    朱丹梓臉色一變,雙眸中透出莫測高深之色。陳蘭橈笑了笑,道:“其實你很不用來費心跟我說這些,你敢跟我開誠布公,怕就已經(jīng)有了起碼七成以上的把握,有沒有我,都是一樣,或許無我參與,更是少一重的麻煩,不是嗎?”

    都是聰明之人,朱丹梓自明白她的意思。兩個人彼此相看,過了片刻,朱丹梓的手緩緩松開。

    陳蘭橈一笑,轉(zhuǎn)頭邁步,身后朱丹梓忽然道:“不管如何我要你知道,公子注定非池中物,如果你心中有他,就別為難他!”

    陳蘭橈頭也不回,往后一揮手,道:“你已勢在必得,與我何干!”

    司空府的大小姐先前是太子妃,將來也必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朱丹梓有這份心機,先是說動燕歸,更借燕歸用計讓她出宮,燕歸竟也答應(yīng)了。

    燕歸如果成為大魏的皇帝,自然后宮如云,朱丹梓已經(jīng)隱隱地以正宮自居,最后還說什么“別為難他”,但對陳蘭橈來說,所要者只是一人罷了,什么正宮什么皇后,她從未想過,何況是區(qū)區(qū)后妃。

    朱丹梓此舉,讓陳蘭橈“說服”燕歸不過是借口罷了,只怕更是來試探她的心意。

    而對陳蘭橈來說,是時候該果斷熄滅對燕歸那份斬不斷理還亂的心意了。

    朱丹梓站在原地,盯著陳蘭橈的背影逐漸走遠,她的兩名丫鬟快速走到近前,一人低聲道:“小姐,此刻正是最好機會,要不要動手?”

    朱丹梓雙手斂在腰間,手指微微絞動,最終沉沉道:“……不用。”

    陳蘭橈快步離開,耳畔的笑聲逐漸大了起來,前方也逐漸見了嬉戲追逐的人群。霜影正在其中踮腳昂首,找尋她的身影,一眼看到她,便立刻迎了上來:“公主你去哪了?”

    陳蘭橈握緊霜影的手,霜影察覺她的手冰涼,才覺不妥:“公主你怎么了?”

    此刻不知從哪里隱隱地傳來一聲響動,驚得桃林外許多鳥兒鼓動翅膀紛飛往天空飛去,更有一些桃樹上,桃花紛紛飄落,惹來更多驚喜的歡笑叫聲。

    陳蘭橈卻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北都皇城的方向,臉色蒼白。

    就在公主們的鑾駕到達水畔桃林之時,燕歸來到魏帝的寢殿,于簾幕前跪定。

    里頭咳嗽了聲,魏帝的聲音道:“你來做什么?”

    燕歸道:“兒臣有一件要事要請求父皇?!?/br>
    “你說?!?/br>
    燕歸道:“兒臣請求父皇,賜婚。兒臣請娶陳國公主?!?/br>
    沉默,片刻后,傳出魏帝輕輕地笑聲:“做夢?!?/br>
    燕歸的心一沉,眼前都像是黑了一黑,伏身低頭,懇切說道:“父皇,兒臣什么都不奢求,只想要她一人而已?!?/br>
    他從小都沒有強要過魏帝什么,這還是頭一次如此苦求。

    魏帝呼了口氣,才又道:“你憑什么想要她。她是朕要給新太子的。”

    也許是魏帝口吻中不加掩飾的輕蔑,讓燕歸熱血上涌,脫口叫道:“父皇!”

    魏帝道:“怎么了?一個女人罷了……你要美人,哪里尋不到幾個。”

    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難過,燕歸的眼中有淚涌出來:“我只要她一人?!?/br>
    魏帝依舊是那副輕描淡寫的口吻,道:“陳蘭橈只有一個,而朕只能把她配給太子?!陛p描淡寫,卻不容分說。

    一股藹藹的煙氣從眼前掠過,燕歸道:“如果父皇真想如此,那么兒臣……求父皇立兒臣為太子?!?/br>
    這話一出口,眼中的淚像是被片刻騰出的火焰燃燒一空,旋即那火焰又變成冰冷的霜寒,燕歸緩緩抬頭,盯著眼前那層依舊沉靜如水的簾幕,眼神是將戰(zhàn)之前的肅殺銳利。

    ☆、第64章

    燕歸說完后,簾幕后面的魏帝沉默,片刻才道:“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跟朕開口提這個!那么朕要是不答應(yīng)呢?”說到最后,簾子被撩開,魏帝袖手而出,居高臨下看向階下的燕歸。

    燕歸深吸一口氣,道:“兒臣絕不會輸給二哥?!?/br>
    魏帝仰頭大笑:“是嗎?論帶兵打仗,他的確不如你,但論殺伐果斷,恐怕你會輸給他?!?/br>
    燕歸不解,皺眉抬頭,魏帝回頭看他,忽然臉色又變肅然,道:“你今日跟朕求太子之位,所為者,無非就是陳蘭橈,對不對?光憑這一點,你當朕會應(yīng)允你嗎!今日你為了她向朕討江山,他日焉知你不會為了她把江山拱手讓人!”

    燕歸變了臉色:“父皇……我……”

    魏 帝踏前一步,微微低頭看他:“你如何?你雖具有雄才,卻無大略,雖是個能開疆僻壤的功臣名將,卻不像是能安心坐穩(wěn)江山的帝王,你若真的有心皇位,就該早來 爭取,不該一味地退讓,想著什么‘韜光隱晦’,就算是被逼無退路,也不能是為了一個女人才改變心意,簡直視江山如兒戲!”

    燕歸雙 手握拳,終于道:“之前燕歸自知,并不見美于皇上皇后,所以凡事忍讓,不愿出頭,只求安穩(wěn)默默度日罷了,這也不過是順著父皇跟皇后的意愿,燕歸自問從未做 錯什么,但是先被親生母親所棄,又不被父親所喜,燕歸又能如何?難道還要事事爭強好勝?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這是燕歸頭一次在魏帝面前高聲抗辯,也是第一次有人在魏帝面前如此。魏帝挑眉,復(fù)又瞇起眼睛,打量燕歸。

    半晌,魏帝道:“你是在怨恨朕跟……可是真的強者,從不自怨自艾,只會為了心中所思所想,而向著所思所想者靠攏……復(fù)天將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燕 歸接著笑道:“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燕歸哪里敢怨恨父皇,只不過想不通為何天地竟如此涼待我罷了,當初我在章國 九死一生,拼命逃奔千里,撐到了慶城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整個不似人形,被處處唾棄欺辱,若不是陳蘭橈,早已經(jīng)沒了今日的燕歸,父皇,不管是心志筋骨體 膚……能受的苦,我所受的恐怕在父皇想象之外,不管是章國也好,陳國也罷,乃至在大魏,世人對我皆冷眼,涼薄,或者防備鄙夷,只有她不同……父皇不明白我 為何為她而爭這太子位,這就是原因,當初我主動請纓,也是為她,我知道父皇欲得天下是其一,想劍指章國恐怕也是父皇最大的心愿,所以不管如何陳國也不能幸 存,而我所做的,就是保護她……”

    魏帝聽著燕歸一字一句,臉色不停變化,到了最后,他緩緩說:“你……猜到了我想要拿下章國?”

    燕歸點了點頭,眼中的淚鏗然落下:“是,同樣,我也有此心愿。”

    魏帝喉頭動了動,忽然輕聲道:“可惜……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br>
    燕歸聽著他幽嘆微涼的聲調(diào),心頭忽然一酸:“父皇再給我一些時間,一定可以的!”

    魏帝垂頭,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原本冷厲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伸手在燕歸的肩頭輕輕拍了拍,魏帝道:“這些年來……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