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相
陳璋一邊上藥一邊倒苦水,還一邊嘶嘶抽氣:“那個三公子,嘶,長卿云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看我們兩船人被漩渦卷走,竟然見死不救,他明明帶了那么多人,你們說,他是不是知道西水段的事,故意讓我們來送死啊?!?/br> 堂子楓衣裳半干,身上沾著泥星子,臉上也碰了灰,將身上所帶的藥石摸出來放在地上, 聲音很輕:“當(dāng)時情況緊急,也說不定他是想保全自身,然后去找?guī)褪謥砭任覀?,我們先別想這些,想一想,怎么在勾蛇回來之前逃出去最要緊?!?/br> 何觀道:“他說的對,眼下先找到其他人,一起想辦法?!?/br> 堂子楓伸手要幫另一個修士包扎,剛拉過他的手,便看到他手臂上纏滿了紗布,紗布松開了一部分,露出猩紅的,滿是裂痕的皮膚,像是掉了一層皮,只剩一層充血的rou,脆弱不堪,被水泡過之后,更加浮腫潰爛。 堂子楓心中一驚,他見過這種傷口,道:“你手上的傷。” 那個除了臉以外,rou眼可見的皮膚上纏滿紗布的修士松開堂子楓的手,立馬縮了回去:“不用,我怕嚇到你們,我身上的傷沒事,已經(jīng)很多年了,不用上藥?!?/br> “可你泡了水,如果不處理,傷口會惡化的,而且,,,” 堂子楓看到他胸口處,也纏滿了紗布,估計全身沒幾個好地方。 陳璋注意到他的異樣,微不可察的向后退了退,驚道:“余兄,你這不會是當(dāng)年,那個雪夜,中了閬風(fēng)人的血咒吧。” 這種傷口,他聽人講起過,十二年前的雪夜,閬風(fēng)余孽用了一種血咒,破碎己身,化作血霧,觸碰到的人,全身皮膚都會被血腐蝕,那年死在血霧中的人不少,活下來的人也受盡折磨,藥石無醫(yī)。 余不渡點頭:“當(dāng)時我的確在場,和很多人一樣,中了這種歹毒的血咒,十二年了,全身每年都會潰爛一次,受盡折磨,真不如當(dāng)時死了算了。” 陳璋大義凜然道:“余兄你快別這么說,若不是當(dāng)年你們的犧牲,誅滅了罪人,哪有現(xiàn)在的盛世太平?!?/br> 堂子楓拿出乾坤袋,摸索一番,拿出個藥瓶子:“我是一個藥師,如果你相信我,可以試試這個藥,我以前治過一個中了血咒的人,自己做了些研究,雖不能治愈,但咒發(fā)的時候回好受很多” 余不渡猶豫著接過藥,收了起來,道:“多謝,等出了山洞,我便試試這藥?!?/br> 陳璋笑道:“行啊,小兄弟,看你年紀(jì)輕輕,這么厲害,不過,你一個藥師,劍都沒有,當(dāng)時為何要上船?” 堂子楓吞吞吐吐:“我,我,,,,” 忽然余不渡警覺,道:“有聲音。” 幾人看向洞口處,兩只骨質(zhì)扇葉竄來竄去,后方漸漸傳來聲音。 “你是不是嘲諷我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再說一遍,或者再笑一個,,,” 季風(fēng)的聲音由弱漸強,直到看到水潭邊的四人,才停下來。 “喲,終于看見大活人了?!?/br> “,,,” 陳璋見是季風(fēng)和風(fēng)銀,喜道:“小兄弟,你們怎么也來了,你們不是在長卿云的船上嗎,難道三公子真是回去叫幫手來救我們的?” 余不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怎么還抱著這種希望,那長卿云怎會無緣無故來救我們,你還道三星門是以前那個三星門嗎?” 這一拍,先前就有些散的紗布更加敞開了,露出一大截猩紅的皮膚,觸目驚心。 風(fēng)銀的目光被傷口吸引,睜大了眼睛,身形控制不住的向后踉蹌幾步。 季風(fēng)迅速扶住他,道:“怎么了,哪里不適?” 陳璋見他是飛花會上的飛花賓主,迎上去道:“小公子是來的時候受傷了?我們這里有藥師,要不要幫你看看?!?/br> 堂子楓上前,囁嚅道:“我,我是?!?/br> 風(fēng)銀別過眼,迅速遮蓋了眼底呼之欲出的一抹幽藍,道:“無事?!?/br> 風(fēng)銀竭力要忘掉剛才看到的一幕,但莫名的越陷越深。 不能。 他心底控制著,越往里走,妖相的氣息越重,說明妖相就在附近了,如果這時候顯露出弱點,一定會被趁虛而入。 季風(fēng)道:“怎么只有你們四個,其他人呢?” 陳璋搖搖頭道:“不知道啊,我們被漩渦卷進來的時候,就不在一處,我們饒了好久,才找到幾個人?!?/br> 季風(fēng):“也是被勾蛇卷進來的?” “是啊?!?/br> 季風(fēng)道:“除了勾蛇,這段時間你們有沒有遇到其他的東西?” 陳璋回頭看了幾人一眼,見余不渡道:“我們跟著洞xue走了很久,除了偶爾碰到幾具尸體,沒有遇到其他什么東西,而且山洞里,每到一處空曠地,都有一個水潭,好像除了潭底的水道,根本沒有其他出路,除了勾蛇,還會有什么進來嗎?” 季風(fēng)道:“有啊,不出意外的話,妖相就在這個山洞中。” 他說的輕松,聽罷眾人俱是一驚:“什么?妖相?” 陳璋面帶懼色,聲音微微發(fā)抖:“,你,你是說,我們一直跟妖相共處一山洞?這種邪物天垣不是早就沒有了嗎,怎么會,那我們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事?” “人不夠”季風(fēng)向潭水邊走去,平靜的黑潭映照出他朗目風(fēng)逸的臉,若有所思。 “妖相怕水,這里不可能沒有其他出路。” 季風(fēng)一指還在上躥下跳的小魚兒,道:“先跟著它,找到其他人。” 四人走在前面,季風(fēng)落后幾步,走到風(fēng)銀跟前,笑道:“小和尚,現(xiàn)在想起自己怕什么了?” 風(fēng)銀不悅道:“別叫我小和尚?!?/br> 季風(fēng)臉皮賊厚:“都叫了這么久了,現(xiàn)在才說不能叫啊,那我叫你什么,小美人?” 聞言風(fēng)銀突然腳步一頓,問:“除了我們,兩艘船上一共有幾個人?” 季風(fēng)也是一頓。 陳璋幾人聞言轉(zhuǎn)身,道:“兩艘船一共十人,加上你們一共十二人,還有六個人沒找到,怎么了?” 風(fēng)銀不語,季風(fēng)明白過來,兀自道:“夠了?!?/br> “什么夠了?”余不渡道,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若只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妖相要設(shè)陣還完全不夠,若是十二個修士,已經(jīng)夠了。 “不能去找他們?!奔撅L(fēng)冷聲道。 突然堂子楓睜大眼睛,大喊:“小心后面?!?/br> 季風(fēng)轉(zhuǎn)身,見水潭中升起幾道水柱,鋪天蓋地地向他們襲來。 風(fēng)銀抬手結(jié)陣擋住水柱,道:“往后退?!?/br> 幾人跟著小魚兒往山洞里面退,風(fēng)銀斷后,離開了水潭,那水柱便消減了下去,像是存心要趕他們走一樣。 季風(fēng)覺得不對勁,道:“難道它是要讓我們自己匯合?” 果然,沒走多久就再次到了一個有水潭的空曠地帶,與此同時,另一個洞口,一眾人狼狽的被趕了過來。 季風(fēng)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陳璋熱絡(luò)的上前,道:“可算是匯合了。” 為首的是堂離,見季風(fēng)二人也在,也是一驚:“你們怎么也進來了?” 跟著后面的修士也道:“是啊,你們不是在長卿云的船上嗎,我們還以為他,,,” 以為季風(fēng)二人和長卿云有什么關(guān)系,長卿云才只愿幫他們倆,讓他們兩船人去送死。 那修士欲言又止,另一個修士憤憤道:“可惡,他三星門簡直欺人太甚,明知西水段有問題,還故意不告知與我們,眼看我們被勾蛇卷進漩渦,非但不出手相救,還自己帶著船隊跑了?!?/br> 堂離不置一詞。 有修士附和道:“就是,這危燕三星門啊,這些年做事越發(fā)難以捉摸了,完全與當(dāng)初,,,當(dāng)初建立的初衷相悖?!?/br> 漆黑的洞中安靜無比,修士的聲音落地有聲,眾人聽見他說當(dāng)初建立的初衷一時無言。 良久,堂離的聲音不徐不疾的響起:“當(dāng)初閬風(fēng)靈族在天垣建立危燕三星門已有數(shù)百年之久,代代更替,滄海桑田,天垣也不如從前一般妖魔橫行,有些職能弱化了也實屬常理?!?/br> 話落,有的修士又不平道:“這哪里是弱化,自從長竟天當(dāng)上三門掌門后,都可以直接叫長門了,哪里還是之前那個維護世間秩序的危燕三星門,當(dāng)年閬風(fēng)靈族設(shè)立三門,一門鎮(zhèn)降妖魔鬼怪,一門研造刀兵劍器,一門視察人中jian邪,自此天垣天垣得以太平,修界繁榮發(fā)展,可自從二十多年前長竟天上位,三門全被他吞并,他們哪還管天下蒼生的死活?!?/br> 與他同路的修士扯了扯他衣袖,低聲道:“師兄,慎言?!?/br> 陳璋越聽越憤懣:“還不能說他們了嗎,我看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是下一個閬風(fēng),遲早多行不義必自斃?!?/br> 幾人越說越激動,余不渡出言打斷,問:“行了,別說了,咱們說這么多有什么用,當(dāng)務(wù)之急是逃出去,”他看見幾個商人躲在修士身后,問:“只有你們幾個了嗎,其他商人呢?” 被這一問,那三人頓時眼露懼色,哆哆嗦嗦道:“他們,死了,都死了?!?/br> 余不渡驚道:“怎么死的?” 商人回憶著,手指不住發(fā)顫,道:“他們,突然瘋了一般,互相撕咬,誰都拉不住,像中了邪,我們?nèi)齻€當(dāng)時嚇暈了,醒來后發(fā)現(xiàn)他們都死了,地上,到處都是血,還有被他們咬下來的rou” 堂離難以置信:“什么?這些難道都是勾蛇做的?” 商人道:“勾蛇?我們開始是被一個大蛇一樣的水怪卷進來,但進來之后就不見蹤影了,我們困在洞中沒多久,他們就突然發(fā)了瘋,對了,我暈倒前,看到一團黑氣。” 話落,商人睜大了眼睛,指著余不渡身后,聲音嘶?。骸熬褪悄莻€?!?/br> 身后,四面八方的洞口中冒出了團團黑氣,向中間的人群襲來。 陳璋臉色大驚:“妖,妖相?!?/br> “什么?” 眾人驚呼,來不及拔劍應(yīng)對,就有一人被一股黑氣震道墻上,噴出一口血。 “退后。”風(fēng)銀的聲音冷冷響起,莫名的讓所有人照做。 風(fēng)銀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將劍插回劍鞘,隨即只手結(jié)陣,一股比妖相彌散在空氣中的壓迫氣息還要強悍的力量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