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姜冕喝了口茶水:“舒王殿下這是要對東宮少傅無禮到底了?不知是否需我去向陛下問問,選的是哪位大儒做的你師傅,約莫管教得不太夠,不如舒王殿下同元寶兒一起由我來教導,教你些基本的言行禮儀,反正姜某閑著也是閑著?!?/br> 我湊到少傅身邊,摸著檀木戒尺滑溜溜的手感,聽了這個建議非常興奮,“真的么?我可以有伴讀了?” 叔棠驚呆的樣子,直愣愣地靠在仲離身上。仲離鼓了鼓胸膛,很是氣難平的樣子,半晌后,終于強低頭,非常勉強道:“我們兄弟幾個玩鬧罷了,姜少傅一定不會與我們一般見識,去打擾日理萬機的父皇吧。就不耽誤太子哥哥讀書了,十日后,我們朝堂見。告辭了!” 說完,拉起叔棠禮也不施頭也不回,快步走了,留一個氣壯山河的小少年背影。 姜冕目送他們離開,收回目光,將我手里摸來摸去的戒尺抽回,“元寶兒,仲離和叔棠來做什么的?” 沒有戒尺玩,我只好玩少傅腰上掛的一個長相奇特的玉制物件:“他們要看我屁股上的傷?!?/br> 姜冕低頭問:“然后呢?” 我繼續(xù)把玩:“我保住了儲君的尊嚴?!?/br> “儲君的尊嚴?” 我繞過絲線,扯起那形制長短不一的玉佩,遞到嘴邊吹了吹,“柳太醫(yī)說屁股上完藥就不能隨便給人看,因為有損儲君的尊嚴?!?/br> 姜冕聽完便罷,奪回我手里的玉佩,擦去上面的口水,“喔,還以為你知道什么叫尊嚴?!?/br> “少傅,這是什么?”我指著他放回腰上的玉件問。 “這是一支玉笙,不是真的,吹不響?!彼簧踉谝獯鹆艘痪洌鋈慌せ仡^盯著我,“元寶兒,你怎么知道它可以吹響?” 我對上少傅明亮幽深形狀優(yōu)美的雙目,“?。俊?/br> 他好像撿了塊金疙瘩,又不確定是不是真金,又是期待又怕期待太高容易跌落下來,“金元寶兒,你可曾見過蘆笙?可見過樂人吹奏?” 我表示不理解。他便自問自答:“啊對了,陛下勵精圖治,我朝不興聲色犬馬,宮里自始不錄樂人。樂師只在民間,元寶兒不可能見過。” 姜冕一個激動,解下了玉佩,遞到我面前,循循善誘,從未如此刻這般和善和藹和氣:“金元寶兒,來告訴少傅,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可以吹的呢?” 我打了個寒顫,為了拯救少傅回歸正常,我決定對他耐心解釋,手指頭點著一根根玉制笙管:“它們的底下墊著小硬片,把元寶兒的氣吹進去,手指按著這些小洞,元寶兒的氣跑不掉,就可以把小硬片和管子撞響?!?/br> 聽完,姜冕愣了許久,“誰告訴你的?” 我也愣了:“我想的……” 姜冕抬手捏了捏我臉rou:“疼么?” “疼……” “這么說來,我不是做夢?!苯俑悼蛔哉Z,“難道真是金元寶?” 趁著少傅恍惚的時候,我問:“元寶兒可以不念書去玩么?” “嗯……”姜冕依舊失魂中。 我歡快地跑了。 雖然屁股略疼。 ※ ※ ※ 一路順著墻根溜到了東宮大門處,不曉得這時候出去能否追上仲離和叔棠,也不曉得他們要上哪里去玩,但總歸要比東宮好玩。柳牧云居然妄圖讓我趴半個月,實在是太天真了。在眉兒她們都以為我將奄奄養(yǎng)傷的時候,是最容易溜走的時機。當然這只是客觀的條件。 沒走多遠,碰著了墻頭草孫洗馬。他趕緊退讓道旁,彎身施禮,“太子殿下這是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道:“去找少傅教我念書?!?/br> 孫洗馬一聽少傅二字,立即比聽到太子二字還要熱情,滿臉笑做童叟無欺的樣子,“正巧臣也要去找少傅?!?/br> 我往路邊站定,示意道:“那你去吧?!?/br> 孫洗馬遲疑不定,“臣可陪同殿下過去……” 我抬頭:“東宮的事務離不了孫大人,少傅一定有許多事情要同孫大人講,我可以一會兒再過去?!?/br> 孫洗馬臉上克制著喜色,“小殿下說得是,那臣就先走一步?!?/br> 于是,孫大人就先走了好幾步,便是我跑起來也追不上。 我接著趕路,不小心又撞上總管東宮大小事宜的陸詹事。眉兒她們總說,東宮寧可撞太子,也不要撞到陸詹事眼皮底下,但凡被他撞著,大到陛下今日下的幾道旨意的精神,小到今日東宮水果供應的種類,都要一一詳細過問,哪怕你只是個打醬油的,跟陛下旨意和東宮水果有著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所以,眼看著陸詹事要開口,我立刻道:“陸詹事,孫洗馬有事情要找你,好像很急的樣子,已經(jīng)從那邊跑過去了?!蔽沂种笇O洗馬追尋少傅消失的方向。 陸詹事滿臉遺憾,“好的,老臣這就去?!?/br> 我埋頭趕路,不想又冒出一個崔舍人。 “太子殿下……” “崔舍人,陸詹事有事情要找你,好像很急的樣子,已經(jīng)從那邊過去了?!蔽沂种戈懻彩伦穼O洗馬消失的方向。 “啊,臣這就去。”崔舍人一臉苦痛的模樣,焦急追尋陸詹事追尋孫洗馬消失的方向去了。 我抬頭看了看去路,終于不再有人,松了口氣。 東宮大門在望,我正喜上眉梢,忽然一個輕靈的女子聲音問來—— “小姑娘,你可知姜羨之在哪里么?” 誰是姜羨之? 更重要的是,誰是小姑娘? 我左右看了一遍,也沒見著小姑娘。 卻見著一個身段窈窕面如桃花的女子,正將我緊緊看住。 ☆、第6章 你不能阻止我們相愛 “小meimei,你是東宮里的人,可不可以幫我?guī)??”見我愣著沒反應,美貌jiejie略顯焦急。 “嗯?!蔽铱粗c頭。 她終于顯得開心一點,雖然依舊愁眉不展,“多謝小meimei了,jiejie有要緊事,第一回來宮里,要尋人,又不敢亂走,幸好遇到你了?!?/br> 跟宮里嬪妃和侍女們身上的熏香完全不同,她帶來一種不染人間桃李花的若即若離幽香陣陣,將我籠罩其間。我當即停止思考,雖然我一直在嘗試努力思考卻也沒能思考出什么人生重大問題來。 “嗯?!蔽視灪鹾跻矝]計較小姑娘小meimei這類奇特的稱呼。 “jiejie叫南笙,小meimei叫什么?” “元寶兒?!蔽彝滓徊[。 “好可愛?!彼郎厝嵋恍Α?/br> 我的人生首度陷入了美人的溫柔鄉(xiāng)里,早將出宮玩的打算以及屁股的疼痛拋之腦后,重返牢籠也許將迎來又一場胖揍也在所不惜。于是,我引領著美人jiejie入了東宮,尋找什么姜縣紙。 見我翻遍角落尋找,美人jiejie扶著頭,焦急無奈:“元寶兒,jiejie要尋的是一個人,我們就不要再鉆墻角了?!?/br> 我頂著一頭雜草出來,“我們去問陸詹事。” 拐過墻角,迎面遇上一個急匆匆行路的雜役,好像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我趕緊問:“做什么去?知道現(xiàn)在陸詹事在哪里么?” 雜役匆忙離去:“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不見了,少傅和詹事正著急呢!” 美人jiejie拉住我道:“既然出大事了,我們就先避一避吧?!?/br> 既然是美人jiejie的要求,我自然是答應了。我同美人jiejie避開人群,繞過殿閣回廊,拐到一個僻靜的所在。這是我一向不足為外人道且鮮為人知的思考場所,特別幽深自在且神秘。美人jiejie嘆口氣,擇了塊石頭坐下,“真是禍不單行呢?!?/br> 我挨著她蹲下,仰頭看她:“jiejie,你嫁人了么?” 美人jiejie一愣,又陷入哀思,“還沒呢。” 我沉吟道:“那你愿意做太子妃么?” 她頓時破了愁容,忍不住笑了,一指點在我臉上的rou團上,“太子妃呀,那可了不得呢,元寶兒meimei要是太子的話,jiejie就做元寶兒的太子妃?!?/br> 我一時興奮地漲紅了臉。 美人jiejie俯身對上我的臉,“你說你這個小元寶兒,是誰家的孩子,打扮成個男孩模樣,是不是你爹娘很希望你是個兒子?” 雖然美人jiejie的話讓人聽不明白,但不妨礙我與她獨處在這曲徑通幽處。 往日的清幽,今日竟有人的談話聲逐漸靠近。 “崔舍人,你是最后一個遇到太子殿下的。殿下獨自一人往外走,你身為舍人,就不知道攔一攔?”一聽就是姜少傅的嗓音,飽含不滿與指責。 “姜少傅,下官雖然是最后一個見到太子殿下的,但殿下當時對下官說,陸詹事有急事要尋下官,下官哪里敢耽擱,便沒有多想……”好像是崔舍人,充滿了委屈與作為受害者的苦楚。 “崔舍人,我整日忙得不可開交,哪里有閑工夫去尋你。要不是殿下當時對我說,孫洗馬有急事找我,我也不會匆匆趕過來?!标懻彩卤硎静唤邮軇e人的推諉,但可以推諉給別人。 “陸詹事,下官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倒是殿下對下官說,姜少傅有事情要同下官商量,下官自然不敢延誤?!睂O洗馬著重強調自己對姜少傅的追隨仰慕之情。 “孫洗馬,你覺得姜某什么時候會有事情同你商量?”姜少傅對于一邊拉自己下水一邊將馬屁拍到馬腿上的言行極為不滿。 輪番互相質問后,東宮的四位屬官均嘆口氣,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我等居然被一個孩子騙到這個地步?!?/br> 嘆完后,姜冕問道:“陸詹事把我們領到這里來做什么?” 陸詹事道:“少傅有所不知,太子殿下經(jīng)常獨個兒到這里來發(fā)呆打瞌睡,東宮舊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姜冕奇道:“這里凄清一片,殿下為何如此偏愛?” 陸詹事道:“約莫是殿下以為他在這里鮮為人知吧。” 我聽得十分怏怏然,身邊美人jiejie忽然站起來,疾走了出去,迎上某人,壓抑不住激動地喚道:“羨之哥哥!” 陸詹事喝道:“什么人!” 接著便是某人驚愕不已回應道:“阿笙meimei你你你怎么在此地……” 我跟著跑了出去,他們一見,驚愕之中老淚縱橫。 “終于找著你了殿下!殿下你怎么也在這里!” 陸詹事老懷大慰:“我就說嘛。” 姜冕看看他的阿笙meimei,又看看我,不知道先顧哪邊好。美人jiejie倒是先將她的羨之哥哥擱一邊,瞪著眾人,“太子殿下?” 我沖過去抱住姜冕大腿,“少傅,我要阿笙jiejie做我的太子妃?!?/br> 姜少傅木然當場。美人jiejie掩口驚訝。陸詹事淡定觀望。崔舍人掏紙筆記錄。孫洗馬小眼神四處漂移。 美人jiejie巾幗不讓須眉,率先開口:“元寶兒meimei不要瞎說……” “元寶兒meimei……”眾人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