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鬼丈夫
在黑煤窯發(fā)生意外之前,因為受月光石以及狼王墳的陰氣影響,王雙寶十八年的歲月里都是在渾渾噩噩中渡過的。這種生存狀態(tài)注定他的求學(xué)生涯不會順利。事實也的確如此,從小學(xué)到初中,他僅僅掌握了最基本的知識,比如常用漢字的認(rèn)知與書寫、簡單的四則運算等等。 即使是這樣,在他的記憶中也會有那么幾位既和藹又耐心的老師,比如謝成京的母親-張娟。 可惜的是,張娟因為轉(zhuǎn)不了正,早早就離開了教育崗位,直至出了車禍橫死街頭,死無葬身之地。 眼前的這位中年女人僅存的右臉面色蒼白,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但是,從小到大,稱呼他“寶”的人并不多,偏偏張娟就是其中一位。 “張老師?”王雙寶躬下身,試探著問,“你是張娟張老師嗎?” “嘿嘿,”中年女人突然咧嘴一笑,幾乎全部的牙齒都露了出來,“寶,寶……” 情急之下,王雙寶忘了對方的語言有障礙。一旁的朱志偉撿起筆,塞給了中年女人。 “我,張娟。”中年女人在紙上草草寫了三個字,又把筆放下了。 “張老師,真的是你!”王雙寶感覺頭皮發(fā)麻,那日在謝成京住處隨口說他母親可能還活著的話,竟然成了真! “嘿嘿……”張娟也感受到了久別重逢的快樂,咧著大嘴笑個不停。 “張老師,你還記得十年前是怎么回事嗎?”王雙寶把筆遞給她,“為什么找不著你?” 聽到這里,張娟的臉上呈現(xiàn)出驚惶、恐懼的表情,好半天才勉強接過了筆,卻只寫了一個字:“飛?!?/br> 從字面上分析,當(dāng)大貨車沖入早點攤時,謝倉明當(dāng)場被軋死,而張娟卻被撞飛了。最后可能是左側(cè)面著地,身體嚴(yán)重受損。 “你為什么不回家呢?”王雙寶用鼓勵的語氣接著問。 “家……”張娟的聲帶里擠出這個字,但眼神卻散亂而迷茫。 “寫下來嘛?!敝熘緜ヒ脖还雌鹆伺d致,用手指點點桌子提醒。 “十年生死兩茫?!睆埦甑挠沂衷诩埳纤⑺⑺懙煤芸?,卻又是那首《江城子》。 “怎么寫這個?”朱志偉不明所以,皺起眉頭。 “她這里壞了,”王雙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算了,我還是聯(lián)系她兒子吧。” 現(xiàn)在已過午夜,估計謝成京早就睡下了。但王雙寶可以肯定,對方知道這樣的消息絕對會高興得從床上蹦起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手機里傳來電子客服禮貌又冰冷的聲音。 “關(guān)機了吧,”朱志偉打個哈欠,“這都快一點了,早就睡了,天亮了再打吧?!?/br> “嗯。” 王雙寶不知道謝薔薇的電話號碼。即使知道,他也不確定已經(jīng)被魔鬼控制了靈魂的她,還會不會在乎自己的生身母親。 凌晨時分是人最犯困的時間,可這位張娟卻不然。她看上去精神抖擻、睡意全無。那首《江城子》默寫完后換了一張紙又繼續(xù)寫下去,卻仍然是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張娟在被貨車撞飛之后昏死過去,之后就再也沒有丈夫的消息。也許只有這首宋詞能寄托她的哀思,懷念她那早已變成鬼魂的丈夫。 “張老師,別寫了,”王雙寶輕輕按下她的手,“你過來坐下,我?guī)湍憬g絞頭發(fā)、洗洗臉。” 月色下,王雙寶如同當(dāng)年老師教他一般的耐心。他先剪掉了過長的頭發(fā),而后就是洗頭、洗臉、洗手、洗腳。等一切都弄完后,除了那身破衣爛衫,張娟看上去恢復(fù)了幾分往日的風(fēng)采。 “可惜這里沒有衣服給你換,”王雙寶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等天亮后吧,你跟我回村子,我再帶你去洗個澡,換身衣裳?!?/br> “寶哥,你真是個好人?!敝熘緜ピ谝慌杂芍缘馁潎@,手里卻在不停的擺弄手機。 王雙寶并沒注意朱志偉的一舉一動,只是發(fā)自肺腑的說:“她是我的小學(xué)老師,又是我的同村,當(dāng)然要對她要好一點了?!?/br> 張娟非常順從,她的眼中有一種母性的光輝,也不知是不是記起了自己的兒女。 忙活了半天,王雙寶有些累了,他把張娟讓到行軍床上,而他則靠在床頭上打盹。 “喂!起來了!”黃強的大嗓門吼叫出他的憤怒,“你們兩個,少了三個簽到!這是要作死嗎?” “哦,哦,”王雙寶慌忙站了起來,“班長,睡過頭了,這可咋辦?” “能咋辦?”黃強使勁的抿著嘴,現(xiàn)在的簽到表可是不能胡弄的,“向公司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哎?不對!”王雙寶一拍腦殼,扭頭望向行軍床,驚呼,“人呢?” “什么人呢?”黃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就你們兩個嗎?” “不是啊,”朱志偉也急了,趴到窗上到處亂看,“那個女瘋子呢?走了?” “女瘋子?”黃強更是糊涂了,“我剛才還在納悶,你們兩個有床不睡,有到不簽,你們該不會……” “去你的,”王雙寶連忙打斷,不讓他說出那些骯臟不堪的詞匯,“那是我的小學(xué)老師……” “寶哥,你手機?!边@時王雙寶手機響了,朱志偉給遞了過來。 原來是謝成京的電話,他早上看到信息提醒,便撥了回來??墒峭蹼p寶的好人卻沒做到底,人來了又走了。 “我馬上請假,”謝成京果然著急了,“最多中午前就到你那兒了,你先打聽著。” “好吧。”王雙寶垂頭喪氣的應(yīng)了下來。 早cao后的訓(xùn)話時,趙保安大發(fā)雷霆,天下城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漏簽三次到的情況,這不僅影響當(dāng)事人的工資,包括班長還有他這個中隊長都會跟著受處分。 “馬經(jīng)理,”趙保全放下那閻羅王一般的嘴臉,用盡可能和善的語氣打著電話,“是!是我的領(lǐng)導(dǎo)失誤!能不能寬大處理一下,都是些年輕人……” 馬經(jīng)理就是那個將邊小福送來的人,他是保安中隊的頂頭上司,身兼保安公司副經(jīng)理和大隊長兩個重要職務(wù)。 “這個馬經(jīng)理脾氣不大好,”邊小福小聲嘀咕著,“開車的時候老是罵罵咧咧的。” “罵誰?”柳氏兄弟中的老大柳永飛問。 “誰都罵,”邊小福悄悄回頭望了一眼,“罵車、罵行人、罵樹、罵公路、罵自己……” “這不有病嘛……” “不準(zhǔn)說話!”黃強重重哼了一聲。 趙保全終于打完了電話,放下了手機。他冷冷的看著站成方陣的保安員足足有一分鐘,就是不說話。 “趙隊,什么情況?”黃強硬著頭皮問。 “呵呵,”趙保全冷笑一聲,“你們班整體記大過一次,保安中隊記過一次?!?/br> “這和保安班和中隊沒關(guān)系,”王雙寶站了出來,“全是我一個人的過錯,我愿意承擔(dān)!” “我們是因為救助了一個殘疾人,太累了才睡過頭的!”朱志偉也站了出來,“我愿意向馬經(jīng)理解釋!” “行了,”趙保全無奈地?fù)]了揮手,“這已經(jīng)是最理想的結(jié)果了,解散。” 王雙寶值的是夜班,白天照例可以休息,他和黃強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天下城。 “白叔,你真的不知道那個女瘋子在哪?。俊蓖蹼p寶總感覺這位背后紋著嗜血餓狼的白金龍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幫著打聽打聽唄。” “真的不和道。”白金龍也很無奈,同樣的話他重復(fù)了好幾遍了,“她是在這里挺長時間了,可只有晚上才出來,見過她的人不多?!?/br> “那要怎么辦?”王雙寶看看時間,已經(jīng)快十點了。 “等晚上啊,”白金龍出了個主意,“你接著值班,她肯定會出現(xiàn)的?!?/br> “只能這樣了?!?/br> 王雙寶回到天下城商業(yè)街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小朱一人躺床上在玩手機。 “就知道玩手機,”王雙寶打個呵欠,“讓我睡會兒,困死了?!?/br> “我給馬經(jīng)理匯報呢,”朱志偉站了起來,得意的晃了晃手機,“昨晚上你給那女人剪頭發(fā)洗臉的時候,我錄了視頻。剛才發(fā)給馬經(jīng)理了?!?/br> “沒啥用的,”王雙寶沒當(dāng)回事,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反正我們就是少了三次簽到?!?/br>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朱志偉滿腹狐疑,“明明手機上一小時響一次鬧鐘,咱倆怎么能都睡著了聽不見呢?!?/br> “嗯?”王雙寶正要進入夢鄉(xiāng),聽到這里猛得坐了起來。 “咋了?”朱志偉愣了。 “沒啥?!蓖蹼p寶喃喃自語。 相似的情況王雙寶曾經(jīng)遇到過一次。那是在臘月二十九的夜晚,當(dāng)那些來自鬼門的陰魂和紅衣圣女一起集聚在窗外時,屋里的人除了師傅外都差點要睡過去,最后多虧師傅的八卦指才打破了困境。 “你們都說什么了?”黃強氣沖沖地沖了進來,嚇了兩人一大跳。 “沒說什么啊。”王雙寶一頭霧水,“咋了?” “公司剛剛下了新的處分!王雙寶、朱志偉停薪停職!馬上回公司報到,等待進一步處理!”黃強氣急敗壞的大吼。 “我……”朱志偉也慌了,“就是把昨晚上雙寶幫助人的視頻發(fā)給了馬經(jīng)理……” “唉?!秉S強長嘆一聲。 “什么時間去公司報到?”王雙寶徹底沒了睡意,站了起來。 “馬上,立刻,現(xiàn)在!”黃強搖了搖頭,“收拾一下吧,吃完飯就走?!?/br> “可我還有事啊……”王雙寶很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