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戰(zhàn)場多年的，這點人手如何能夠傷的了他？”秦嬤嬤上前燃著香，屋內(nèi)檀香的味道越發(fā)濃郁了幾分。

    “恒親王府固如金湯，本宮如今連個丫頭片子都奈何不了。”溫聲細(xì)語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聽的外間的太子妃心中一片冰寒。

    前段時日恒親王府鬧刺客，原來是姑母？

    拿著畫卷的手發(fā)涼，屋子里，秦嬤嬤將檀香湊到燭火旁，又道：“是主子您著急了，奴才早就勸過，過猶不及，如今陛下正是懷疑您的時候，您此番動手矛頭一下子就指向了您?！?/br>
    如今不說是再派人過去，只怕稍微有點動作，恒親王府的眼睛都要看過來，到那時候淑貴妃再次崛起，恒親王手握兵權(quán)上位，可就真的沒皇后什么事了。

    “本宮如何不懂？”

    皇后跪在地上，面上滿是寒霜：“七年前的那場大火根本熄滅不了本宮的恨意，如今只聽到是洛家二字就心中做嘔。”

    牙齒幾乎都要咬碎了，她腦子里閃過一個溫柔絕美的一張臉。

    時隔七年，這人還要來惡心她。

    手中的木魚聲停了下來，皇后跪在地上輕聲一笑：“這位洛鄉(xiāng)君的臉不像她姑母，但性子卻依舊讓人厭惡?！?/br>
    她垂下眼睛，開口淡淡的，可說出口的話卻是讓人腳底生寒：“在恒親王府動不得，那就等人出來?！?/br>
    “本宮要將她的皮，一點一點剝下來。”

    第156章 裝病 你我皆是籠中鳥

    外間，拿著畫卷的手收緊，她見識過姑母太多的樣子，卻是沒想過姑母會這樣心狠。

    活生生的要剝掉一個人的皮！

    她沒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里屋，隔著兩道屏風(fēng)，最里側(cè)的小佛堂中，秦嬤嬤點著香的手就是一頓。那張蒼老的臉立馬偏過頭，眼神瞬間看向門口：

    “誰在那兒！”

    跪在佛堂面前的皇后也立馬跟著扭過頭。

    太子妃被聲響嚇得還未開口說話，一道沉穩(wěn)的腳步聲就走了上前，朱紅色的大門被人猛然一拉開，太子妃呼吸一頓，卻是看見一張熟悉又蒼老的臉。

    “太子妃？”

    秦嬤嬤的那張臉上，狠厲的神色瞬間就轉(zhuǎn)變了。面上的陰沉眨眼就緩和下來：“太子妃來了怎么不通傳一聲？”

    皇后在小佛堂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人跟著，外間守門的奴才早就被支走了。她這一下，不過是明知故問。

    太子妃剛被嚇得不輕，面上至今還有些泛白。

    “娘娘在里面，太子妃進去吧?！?/br>
    秦嬤嬤側(cè)過身子讓太子妃進去，一雙眼睛卻落在她身后的丁香身上。丁香站在太子妃身后，察覺到那看過來的眼神，手心開始發(fā)涼。

    那眼神落在她身上狠狠看了許久，直到她渾身上下都沒了溫度，這才一點點放開。

    屋子里，檀香味越發(fā)地濃郁，太子妃坐下來捧起茶盞低頭喝了一口，才察覺到手中溫度漸漸地升暖。

    “你來做什么？”

    上次不歡而散之后，皇后便極少讓太子妃過來。雖是不說，但因為元承徽有孕之事，姑母的確是對她失望了。

    太子妃捧起桌面上的茶盞暖了暖手，深吸一口氣過了好長一段時日才道。

    “今日天氣好，寫了一副字過來想讓姑母看看?！闭龑γ?，皇后眼中扯出一絲輕笑，她穿著素衣，素面朝天的一張臉上未施粉黛，摩挲著手中舍利子佛珠走上前，頗有一副出塵脫俗的味道。

    “姜承徽是你求本宮保的，如今人也是你動的？”

    太子妃打開畫卷的手就是一頓，姑母這話直接將她挑明了，半點臉面都沒給她留。拿著畫的手僵了好一會兒，她將打開的畫又一點一點收了回去。

    “她知道得太多，我只能讓她死。”

    姜承徽越發(fā)瘋癲，什么話都敢說，若是哪一日將之前的事說出去，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無力回天。

    “殺了人再拋到別人門口?！被屎蟮皖^喝了口茶，再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一石二鳥，想法倒是不錯。”

    招數(shù)雖是老了些，但勝在能用就成。

    可惜了，太子卻是連夜過去將人給救了下來，如今別說是陷害人，自個兒的屁股擦不干凈。

    太子妃見狀，面上也有些難堪，卻還是立馬跪下：“求姑母救我一命?！被屎蟮痛怪酆煟瑳]去看她，撇著手中的茶盞，淡淡的道：

    “太子對那個女子，倒是寵愛得緊。”昨個兒晚上在東宮發(fā)生的事，如今半日的工夫都不到，皇后娘娘這兒就知曉得一清二楚。

    太子妃對這事半點不奇怪，只跪在地上點著頭回答：“玉良媛的確受殿下喜歡?！比缃癫慌聦櫍碌氖翘拥钕聦λ钱?dāng)真動了心。

    “姓玉？”溫聲細(xì)語的嗓音開口，皇后徐徐道：“名字與太子也相配?！?/br>
    皇后垂下頭，瞧見她面上的眼神漸漸地收緊，過了有一會兒才勾了勾唇角：“太子喜歡，倒也是她的福分?！?/br>
    太子妃猛然抬起頭，皇后喝了口茶，直接道：“你先回吧?！?/br>
    她被扶起來，幾乎算是渾渾噩噩地回去的。秦嬤嬤送著人回來，她年紀(jì)雖大，但腳步卻是十分的輕盈：“就太子妃與她身側(cè)的宮女聽見了?！?/br>
    “那丫環(huán)是從侯府帶過來的，暫且能留她一命?！?/br>
    皇后喝著茶，隨即抬起頭，又問：“太子如今是只去那個玉良媛那兒了？”

    太子與太子妃不合，皇后娘娘一直著急，可這越是著急倒越是弄巧成拙起來。秦嬤嬤點了點頭，道：“殿下很喜歡那個玉良媛。”

    見皇后面上有些難看，秦嬤嬤想了想，又問：“您要是不放心，要不讓人過來見見？”

    皇后揉著眉心的手頓?。骸跋忍幚淼裟莻€礙本宮眼的?！敝劣谂缘?，倒是不著急，左右都在皇宮中，早晚有一日會見到。

    手中的茶水香味有些淡了，皇后抿了一口又吐了出來：“聽說那女子是太子從外面帶回來的?！?/br>
    “是?！?/br>
    秦嬤嬤走到她身后，捶著肩膀點頭道：“是殿下去年從揚州帶回來的，出身卻是特意滿住了，想來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br>
    腦子里閃過一個人影，太子妃那雙漆黑的眼神越發(fā)的晦暗，放下手中的茶盞，她聲音低沉的聽不出情緒：“從揚州來的？那本宮便越發(fā)不想見了。”

    ——

    合歡殿上下徹查，一夜之間死了兩個小太監(jiān)。

    翌日，玉笙一大早還未起身，素嬤嬤便走了進來。她挑開帷帳，用金絲鉤掛住，低下頭的時候面色有些僵硬：

    “外院一夜之間死了兩個小太監(jiān)?！?/br>
    玉笙本還未清醒的腦袋瞬間就嚇醒了。睡眼朦朧的眼睛抬起頭往素嬤嬤那兒看去：“我院子里的？”

    隆冬的天一清早起來徹骨的寒，素嬤嬤點著頭，面上還有些僵。

    “兩個在院子外面打掃的小太監(jiān)，年歲不大，才入宮沒幾年?！币桓槔K捆住脖子，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沒了條人命。

    素嬤嬤的唇色有些干枯，顫抖了好幾下才接著開口：“尸體旁邊留下了一封信，說是那日瞧見姜承徽自個兒摔了下去，因膽小不敢開口，這才釀成如此大錯。”

    “沒臉活下來，更加怕連累主子，這才一命換一命。”

    玉笙那張臉，是真的難看了起來，她這合歡殿接二連三的死人，兩小太監(jiān)上吊留下這封信看似將她撇清了關(guān)系，但字里行間她的嫌疑人卻是最大。

    她搜查在前，兩個小太監(jiān)自殺在后。明里暗里的都像是她逼迫人自殺的一樣。

    放在被褥上的手收緊，玉笙的手握成了拳頭大小。素嬤嬤也知曉其中的利害，膽戰(zhàn)心驚地問了一句：“主子，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

    一大清早就出現(xiàn)這么大的事，再過半個時辰人都醒了東宮上下都瞞不住了。

    “先派人稟告內(nèi)務(wù)府。”玉笙閉上眼睛想了想，又道：“請沈太醫(yī)來，就說我那日跪得太久，感染了風(fēng)寒，關(guān)緊合歡殿的門不宜出去見客?！?/br>
    清早的太陽最盛的時候，東宮上下的人也陸續(xù)的醒了，人還未完全清醒呢，合歡殿死了兩個小太監(jiān)的事就鬧的沸沸揚揚。

    姜承徽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

    眾人一臉的好奇，紛紛想著進去看，可合歡殿的大門卻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誰也沒能進去。

    屋子里，玉笙正抱著小手爐坐太師椅上。

    一早起來，她面上滿是寒霜，對面的沈清云正翻看著手中的醫(yī)書。他半個時辰過來就被堵在這兒了，如今人也沒能出去。

    “內(nèi)務(wù)府過來將兩人給拉走了，說是沒有掙扎的痕跡，人的確是上吊?！?/br>
    玉笙這才算是松了口氣，這要是他殺，再加上那封信，接二連三的死人，她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你有些緊張?！?/br>
    前方的沈清云轉(zhuǎn)過頭，同時將手中的醫(yī)書給放下。

    玉笙把玩了一會兒手中的小手爐，過了會兒才點頭：“是?！痹谶@皇宮中，有些東西不是清者自清的。

    沈清云這樣的人做事極有分寸，張弛有度，點到即止，雖是開了口，卻是讓人不察覺到冒犯。

    玉笙心口的一塊石頭落下來，對著沈清云想了想，又道：“多謝你幫我。”沈清云幫她帶玉簫出皇宮，今日一有事他也便立馬趕了過來。

    兩人相處一年，關(guān)系雖不親密，但也卻是無形之中一對好友。

    “你瘦了一些，要多吃些補補?！陛p笑一聲，沈清云放下手中的書。玉笙看著他那長袍下一巴掌就能握住的腰，到底還是沒忍?。?/br>
    “你……你跟姜世子……”開了個頭，玉笙到底還是問了出來。姜承徽是姜世子的庶妹，不是一母同胞卻也是同根而生。

    沈清云如今卻又在幫她，玉笙雖知道人不是自己殺的，自己無錯。

    但關(guān)鍵的是姜世子如何想？

    對上沈清云的眼神，她還是道：“你倆是什么關(guān)系？”

    沈清云那張臉生得實在是讓人難以挪開，不說話的時候泛著一股清麗的冷，可笑起來卻又是泛上了驚人的艷色。

    “枕席之欲……”她面無表情，說的極為認(rèn)真：“上下床榻的關(guān)系。”

    玉笙一口氣，差點兒被這話驚得沒緩和過來。她左右看了眼，幸好三七不在這兒。她深吸一口氣，自己可謂是從未聽過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他……” 不說沈清云也要娶妻生子，就說小侯爺聽聞也二十出頭了：“日后他若是娶妻，你該如何是好？”

    兩人在一起，不明不白的，姜世子倒是家大業(yè)大，風(fēng)光無限狀元郎，最后吃虧的還不是沈清云？

    玉笙的眉心緊緊擰成了結(jié)，沈清云卻是笑了笑：“那我求之不得?！?nbsp;他若是娶妻，自己也能自由了。

    背著藥箱，他低著頭，側(cè)臉白得發(fā)光：“幾年前他想過，可惜了沒娶成?！?/br>
    對上玉笙擔(dān)憂的神色，他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想開口的欲望越發(fā)多了一些。他垂下眉眼，攤開掌心又一點點地握住。

    “就像幾年前我逃了，也沒逃走一樣。”

    她與玉笙，皆是籠中鳥，掌中雀。不同的是，玉笙能使出渾身之力將這困住她的牢籠變成適合她居住的安樂窩。

    而太子殿下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