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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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皇帝不好嗎?”好在須臾過后,迎接我的不是想象中那長輩訓(xùn)斥小輩胸?zé)o大志的情景,而是皇叔話鋒一轉(zhuǎn)的反問。 “呃……當(dāng)……當(dāng)皇帝很好嗎?”我發(fā)誓我不是故意要刁難皇叔的,是我實在想不出當(dāng)皇帝能有多少好處。 誠然,除了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雖然這些對我確實是極具吸引力的,可是據(jù)說做皇帝的都很辛苦很辛苦的,每天要起早貪黑,拿著朱筆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白紙黑字上圈圈畫畫,還要跟形形色(和諧)色的大臣斗智斗勇,而且必須要有一群三宮六院,以為皇室開枝散葉——我才不要跟那群娘娘整天折騰來折騰去! 如此思忖著,我壓根沒有意識到父皇是男子而我是個女子,只是兀自估摸著,自個兒的表情想來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所以,皇叔原先波瀾不驚的眸光很快隨著我的浮想聯(lián)翩而變得意味深長。 幸好他沒有出言揭穿,而是兀自云淡風(fēng)輕道:“當(dāng)皇帝,可以每日讓御膳房做公主最愛吃的點心,可以讓御衣房呈上公主最喜歡的衣裳,也可以一個人住在這宮中最寬敞、最舒適的寢殿里……不必再寄人籬下。” 不知何故,我似乎感覺到,皇叔在說最后幾個字之前,是明顯地頓了一頓的。 而且,那在我聽來很平常的七個字,在他說來卻顯得格外的落寞。 十幾年來寄人籬下的是我吧……皇叔那么失落做什么…… 思及此,我猛地睜大了眼,連帶著腳下的步子也停住了。 難不成……皇叔也跟我一樣?! 對三皇叔的過去毫不知情,我登時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凝視著他業(yè)已恢復(fù)如初的臉色。 “公主這么盯著本王作何?”與此同時,皇叔剛巧注意到了我目不轉(zhuǎn)睛的模樣,故而跟著停止前進(jìn),轉(zhuǎn)身不明就里地瞅著我。 “皇叔你……該不會也是被哪位娘娘領(lǐng)養(yǎng)大的吧?”我半信半疑地探問著,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讓我始料未及的是,皇叔聞言忽而動了動眉角,沉默片刻后,他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答曰:“不是。” 呃……會錯意了……好丟臉…… “對不起……我失言了……請皇叔原諒……”恨不能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的我趕緊埋低了腦袋,紅著臉小聲道歉。 不料此舉換來的,竟是皇叔啞然失笑的反應(yīng)。 我納悶地抬起頭來,一頭霧水地仰視著那面帶笑意的容顏。 這一刻我才清楚地發(fā)現(xiàn),原來我的這位皇叔長得如此俊美。 濃如黑墨的劍眉,透著睿智的鳳眼,高挺秀美的鼻梁,紅潤飽滿的玉唇……簡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哥哥一般。 咳咳咳……這是我皇叔,皇叔!什么神仙哥哥…… 正當(dāng)我直想一巴掌拍飛腦袋里那些大不敬的念頭時,皇叔忽然勾著唇角柔聲開了口:“我也不過就年長你十歲,公主不必如此拘禮?!?/br> 話音未落,我業(yè)已當(dāng)場一愣。 我不自覺地眨了眨眼,接著就不由自主地斂起雙眉、瞪大了眼。 “怎么?覺得我很老嗎?”許是看出了我難以置信的神情,繼而猜出了我內(nèi)心的詫異,皇叔略一挑眉,從容不迫地問我。 “呃不不不……”我急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說實話,我真沒覺著他老——否則,剛才我也不會想到什么“神仙哥哥”了。 只是,“皇叔”、“皇叔”地叫著,我總免不了要把他當(dāng)作年長了我一個輩分的叔叔來看待。 “公主大概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就在我忙著搖頭之際,皇叔凝視著我的眼睛,突然啟唇一語中的。 “皇叔見諒……”被人一句話點破了事實,我只好老老實實地低頭認(rèn)錯。 話音落下不久,我的視野中就遽然出現(xiàn)了一只手掌。 我眼睜睜地瞅著那只大掌伸到了我的額前,正要抬頭一探究竟,就瞧著皇叔用手將我散落的發(fā)絲理到了一側(cè)。 我怔怔地把腦袋抬了起來,與負(fù)手而立的男子四目相接。 “記著,我叫姬子涯。” 說著,他噙著淡淡的笑意,徐徐將右手收回到背后。 我呆呆地看著這如畫卷般美好的一幕,忽覺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 很久……很久……都沒有人這么溫柔地對我了…… 我慌不擇路地低下了頭,惴惴不安地,不知該將目光安放于何處。 “執(zhí)子之手的‘子’,浪跡天涯的‘涯’?!毙闹杏峙炙嶂H,皇叔溫潤如玉的嗓音再度傳至耳畔,“記住了么?” 我心下五味雜陳,只顧得上埋著腦袋直點頭。 但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這一刻能變成永遠(yuǎn)。 奈何下一瞬,我就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了。 我的鼻子……好癢……啊…… “啊……阿嚏——” 毫無預(yù)兆地,我打了個噴嚏。 “阿嚏——” 勢不可擋地,我又打了個噴嚏。 我就這樣親手破壞了這美好的光景。 未等心生慚愧的我淚眼婆娑地向皇叔賠不是,就聽得他語速略快道:“公主穿得太單薄了?!?/br> 我剛想擺手搖頭說沒事,就又聽他揚聲喚道:“來人——” 彈指間,真就有個黑影倏地落在了我二人的跟前,直把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娃嚇得往皇叔那兒縮了縮。 “去將本王的披風(fēng)取來。” “是?!?/br>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文中一處不太妥當(dāng)?shù)挠迷~,今日更新是中午放送的第十三章。 ☆、兒女守靈 人家都把話撂那兒了,饒是我素來反應(yīng)遲鈍,也一下就聽懂了其意欲何為。 是以,受寵若驚的我忙不迭連連擺手,嘴里不住地說著“不用了不用了”。 “為什么不用?”孰料面對我的推辭,皇叔的反應(yīng),卻是面不改色地反問。 “呃……因……因為我就要回靈堂去了???”情急之下,我只得如此說道。 不過,話音剛落,我就轉(zhuǎn)念一想,覺得自己能找著這個理由真是太機靈了。 沒錯,大哥一直都看我不順眼,現(xiàn)在連三弟都對我有了意見,我要是就這么披著披風(fēng)大搖大擺地走回去,那跪在那兒挨著凍的他們還不得用眼神把我給千刀萬剮了? 思及此,我登時兩眼放光,急不可待地趕在皇叔開口之前補充道:“俗話說得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我不能讓三弟他們凍著,自己卻穿著皇叔給我的披風(fēng)御寒,皇叔你說對不對?” 我振振有詞地說著,還不由自主地抬起一條胳膊,頗有節(jié)律地晃悠起我那不自覺握緊的小拳頭,好像在為自己造勢。 誰知,聽罷我煞有其事的一番說辭,皇叔卻只是神色淡淡地端量了我片刻,隨后不慌不忙道:“公主莫非忘記了,長公主還懷著身孕嗎?” 此言一出,我頓覺如遭雷劈。 不出所料的話,我此刻的神情一定是完成了從陽光燦爛到五雷轟頂?shù)乃查g切換。 我……我真的忘了……忘了大姐還身懷六甲! “本王以為,由公主披著本王的披風(fēng)回到靈堂,再把披風(fēng)轉(zhuǎn)交給長公主,才是上上之策?!彼剖翘匾夂雎粤宋姻畷r僵硬的臉色,皇叔好整以暇地看向別處,面不改色地闡述著自己的看法,“因為如此一來,既可防止公主在回靈堂的路上受寒,也可護(hù)得長公主母子不被寒氣入體?!?/br> 一席話,言之鑿鑿,讓我再一次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淺薄與愚鈍。 “還……還是皇叔想得周到……”我深覺羞愧地低下頭去,尷尬地翹了翹唇角,“云梨慚愧……” “公主言重了?!被适宕蠹s是淺笑著應(yīng)道,整個一寵辱不驚。 不一會兒,奉命而去的玄衣男子就回來了。 皇叔即刻從他手中接過了銀白色的披風(fēng),動作嫻熟地將之披到了我的身上,還親手替我系好了系帶。 我默不作聲地任由他將散發(fā)著那股淡淡清香的披風(fēng)圍在我的雙肩,忽然覺得有了它的一瞬間,我的身子好像真的變得暖和起來了。 如若不然,這好端端的,我的臉怎么會有些發(fā)燙呢? 我甚至能夠感受到,我的耳根與雙頰皆染上了紅暈。 一顆心沒來由地怦怦直跳著,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剛好對上皇叔坦然投來的目光。 電光石火間,他莞爾一笑。 可我,卻鬼使神差地把腦袋一埋。 見鬼了……我干嗎要躲開?不是應(yīng)該代大姐向皇叔表示感謝的嗎? 回過神來的我隨即理直氣壯地仰起臉來,再一次迎上皇叔那含笑的眉眼。 “云梨替皇姐謝過皇叔!”回以發(fā)自肺腑的笑容,我彎著眉角朝皇叔福了一福,就轉(zhuǎn)身步伐輕快地往回走了。 一溜煙跑回靈堂,我的一雙眼首先鎖定了大姐那纖弱的背影。 果不其然,在父皇的靈柩前跪久了,連素來知書達(dá)理、文靜端莊的大姐也忍不住微蜷著身子,像是要給腹中的孩子盡可能多的溫暖。 皇叔真是細(xì)心周全啊! 再一次感嘆了皇叔的心細(xì)如絲,我剛想張嘴喊一聲“皇姐”,話到嘴邊卻愣是戛然而止了。 說起來,我跟大姐,也有好些年沒怎么碰面了。 雖然大姐出嫁之前,待我也還算和善,但是…… 這一晃眼,都快六年了……她還是曾經(jīng)那個對我微笑、送吃食給我的大姐嗎? 遲疑過后,我猛地回神斥了自己一句。 云梨啊云梨,你是要給大姐送披風(fēng)去的,你管她是板著臉還是怎么著?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后,我不再猶豫,朗聲喚了一句“大姐”,便抬腳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大姐姬云千聞聲緩緩轉(zhuǎn)過腦袋,大哥姬風(fēng)存與二姐姬云書也相繼回首來探。 “哼……還以為你掉坑里了呢?!?/br> 大哥居然擔(dān)心我? 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的我下意識地?fù)u起頭來,口中連聲說著“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