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苦練了那么多年的功力,眼看自己已經(jīng)摸到了大宗師境界的門檻,如果一朝失去了,要說不心疼絕對不可能,但是一想到等著自己救的人是寧云晉,文禛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居然十分淡然。 “不用再多說,朕給你半天的時間讓朕的內(nèi)傷穩(wěn)定下來就好!” 就算他這么說,洪院判也不能看著皇帝這么亂來,還是勸道,“皇上,要不還是等等,也許稍晚定遠伯就能夠恢復意志,又或者還能有其他人能夠幫忙驅(qū)散……” “沒有其他人能幫他了,石于春或者可以,但是他肯么!?”文禛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定遠伯的功法十分特殊,在他失去意志的時候只能接受同源的內(nèi)力,鴻明鴻皙他們的功力太弱幫不上什么忙。你們也說過他沒辦法清醒的原因,朕不可能賭那么微小的幾率?!?/br> 說著他已經(jīng)將袖子挽了起來,讓洪院判把脈。 皇帝的身體狀況永遠都是一個國家的最高機密,寧敬賢雖然知道文禛自那次大病以后身體一直不好,卻不知道已經(jīng)嚴重到不能動武的地步,可是今天他先是出京與大宗師們戰(zhàn)了一場,又要壓制傷勢幫小二治療,如果說這僅僅只是普通的感情,寧敬賢打死也不相信。 天家的父子可以是形同陌路的君臣、可以是恨之欲死的仇人,但是沒有哪個皇帝會為了兒子做到這樣的程度。 見寧敬賢神色復雜的望著自己,文禛反倒十分平靜,既然是自己已經(jīng)做過的事情就沒有不能承認的,“朕愛他,也稀罕他。朕要著這身功力也沒有多少可以使用的機會,只要能夠救回他,朕絕不會吝嗇?!?/br> 文禛的話很平淡,沒有什么華麗的辭藻,但正是這份源自皇帝身上的直白和執(zhí)著才讓人覺得震撼。尤其是寧敬賢很清楚,皇上明明已經(jīng)知道小二是他的親生兒子,卻依舊敢毫不避諱的說出這份感情,這種認真反倒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喝了兩劑猛藥,文禛調(diào)息了一番,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傷穩(wěn)定了許多,便迫不及待地開始為寧云晉運功療傷。 他們兩個的內(nèi)力不但是同源,而且是互補的。 文禛的屬陽、剛猛,這個功法入門容易,精通卻難,但是練到極致的時候,卻能減輕施術(shù)時對身體的傷害,因此一直是宗正皇族必須學的。 而寧云晉的功夫?qū)訇?、偏柔,這個功法入門條件苛刻,進階卻很容易,不但能提高血脈能力,還能改善人的身體素質(zhì)與氣質(zhì)。 原本那功法也是一直被宗正家收藏的,但幾百年前的一次戰(zhàn)亂正本被人偷了出去,最后遺失在外再也沒有下落。 正因為有那些苛刻到變態(tài)的修煉條件,連族中的人都沒幾個能練成,所以宗正家當時默抄了一本出來收藏,處置了偷書的人,也就沒再花精力去追查書的下落了。 文禛不知道寧云晉從哪里學到的這功夫,就他所知族中的藏本都有近百年沒人翻看過了。對此,他只能當做這是一種上天安排的緣分。 根據(jù)記載,分別修煉兩種功法的人一同修煉的時候可以加快修煉速度,更有一則不為人知的記載中寫著,當一個人身具兩種內(nèi)力的時候,由于陰陽互補會更容易進階。 文禛知道那次走火入魔造成的內(nèi)傷對于自己身體的傷害很大,也就不指望自己能夠短時間突破到大宗師境界,還不如索性成全寧云晉。在他的有意之下,文禛先是花了三天時間將畢滄浪留在寧云晉體內(nèi)的內(nèi)力驅(qū)散,又用了兩天時間將自己體內(nèi)所剩不多的內(nèi)力分四次全部傳送到寧云晉體內(nèi)。 當那些二十多年來不分寒暑苦練出來的內(nèi)力全部消失的時候,文禛心里有些悵然,如今他就只是一個身體比尋常人好一些的普通人,再也聽不到原處侍從們的竊竊私語,再也沒辦法在輕身跳躍……可那一切統(tǒng)統(tǒng)比不上看到昏睡了六天的寧云晉終于睜開眼睛時的喜悅。 寧云晉恢復意識的時候并沒有離開睜開眼睛,雖然一身都疼,肚子也空蕩蕩的餓得慌,卻也讓他發(fā)現(xiàn)一個不知道該遺憾還是該慶幸的事實——自己居然沒死。 他能感覺到房間里有兩個人,他們守在茶桌邊,正小聲說著話。 “夕顏姐,你說秦明哥真的好不了么?” “太醫(yī)們說他能救回一條命就已經(jīng)很幸運了?!毕︻佭z憾地道,“秦明到底不像公子和太子他們,有血脈之力或者內(nèi)力護身,又毫無保護地在水墓場待了那么久,唉……公子最疼秦明,要是知道了還不曉得會多難受。葉海你可要記得,公子不問咱們可就都先瞞著。” “那是自然?!比~海連連點頭,嘆氣道,“只是實在是可惜,秦明哥那么聰明的一個人,如今卻變傻了,現(xiàn)在連他老娘都不認識,跟個小孩子似的?!?/br> 夕顏也跟著嘆了口氣,“太醫(yī)們說秦明并不是真的傻,只是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慢慢教導還是能恢復得跟常人似的。要我說這也是好事,否則他心里一直念著公子也不是個事!” 寧云晉睜開眼睛朝著說話的兩人望了過去,他這小小的動作就花費了不少力氣。 不過夕顏和葉海雖然在說話,卻無時不刻關(guān)注著床這邊的動靜,他這一動,夕顏立刻驚喜地站了起來,“公子醒了!公子真的醒了,快,快去通知老爺和皇上?!?/br> 葉海也喜出望外地朝床這邊望了一眼,正好對上寧云晉一雙雖然有些迷茫卻清亮的眼睛,立刻半跑半走出了房間。 “公子您終于醒啦,這次可是急死奴婢了!您是傷口還疼么,要不要找太醫(yī)過來看看……” 對夕顏這連珠炮似的發(fā)問,寧云晉只是眨了下眼睛,“水!” “哎,公子您等等?!毕︻伈亮瞬裂劢堑臏I花,立刻轉(zhuǎn)身去桌邊用茶碗兌了一碗溫水。 文禛和寧敬賢兩人碰巧都在乾清宮里,聽到寧云晉清醒的消息,立刻驚喜的一前一后趕了過來。他們進門的時候?qū)幵茣x半靠在床上,夕顏正用勺子一點點給他喂水。 “醒了,醒了就好!”文禛激動的走到寧云晉床邊,順勢拿過夕顏手里的碗想要親自喂他。端著碗,他卻像是看不夠似的一直癡癡望著寧云晉的臉,似乎不相信沉睡了這么多天的人終于醒了過來。 寧云晉的臉色比起前兩天灰敗的樣子好多了,起碼多些許血色,那雙黑亮的眼睛雖然還有些茫然無神,可是比起幾天前一直緊閉著的樣子,文禛心里已經(jīng)在默默的謝天謝地了。 文禛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寧云晉掉入河中時兩人的那一眼對視,讓文禛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才好。雖然知道寧云晉肯定是誤會了自己,以為當自己面臨選擇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先去救鴻明。 可是那時候?qū)幵茣x的同心結(jié)在秦明身上,又是那樣一副打扮,自己是真的以為躺在地上的才是他!那一刻兩個大宗師都堵在鴻明身前,自己才會那樣做…… 文禛心里拼命做著建設(shè),想著該如何對寧云晉解釋。寧云晉從來都是個懂事的,即使他和自己在一起,也從來沒對自己有過分的要求,有非分的想法,他更是十分聰明的從來不會對兩人感情之外的事有所過問…… 再多的想法在寧云晉將視線從他身上毫無留戀地劃過,最后滿是眷念地落在寧敬賢身上時崩塌了。 只聽寧云晉用慵懶軟糯地聲音,帶著幾分撒嬌道,“父親你怎么瘦了、老了這么多?發(fā)生什么事了?咱們這是搬家了么,怎么兒子一覺起來房間就便了樣似的?不過瞧這花式擺設(shè)倒蠻不錯的,得花不少銀子吧!” 寧敬賢與文禛震驚地對視一眼,興許是有秦明的例子在先,兩人雖然表情有異,卻總算沒有失態(tài)。寧敬賢坐到床邊,抓著寧云晉的手,緊張地道,“小二你還記得父親?” 寧云晉撅嘴道,“父親逗小孩呢!兒子自然知道你是父親,那是姨夫?!闭f著他還歪著頭看了一眼文禛,將頭貼在寧敬賢胸口蹭了蹭,“姨夫表情好可怕呢!父親,是云晉不乖讓姨夫生氣了么?” 寧敬賢看了一眼如遭雷劈的文禛,摟著寧云晉拍了拍他的后背,柔聲哄道,“沒有!云晉最聽話了,姨夫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币妼幵茣x乖乖地點了點頭,他才謹慎地問,“小二你還記得睡覺前的事情嗎?” “記得呀!”寧云晉連連點著腦袋,歪著頭回憶道,“姨夫到咱們莊子來玩,還住了半宿,不過夜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吵吵嚷嚷地要離開,再然后兒子醒來就到了這里?!边呎f他邊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滿臉疑惑地道,“真是奇了怪了,睡前我記得明明是夏天,還熱得緊,怎么這一下就到冬天了呢???” 寧敬賢連忙撫著他的后背,哄道,“小二自己不注意在莊子里受傷了呢!這不,就睡糊涂忘了點事,等傷好了就自然能夠記起來了。” 文禛望著那兩父子間親昵的對答,卻只覺得心若死灰。 那是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還莫名其妙甚為討厭自己的寧云晉;那是只有五歲,小小世界里只有寧敬賢,寧家親人的寧云晉…… 如今的自己只不過是他世界里的一個陌生人而已,眼前這個孩子再也不是那個和自己一起生死與共的寧云晉,也不是那個和自己曾經(jīng)琴簫合奏的寧云晉,更不是曾經(jīng)在自己懷里酣睡露出恬靜笑容的寧云晉…… 那雙曾經(jīng)拿得起刀劍,開得了硬弓,更是批閱了無數(shù)奏折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手上的瓷碗在文禛失神之下跌落在地上。 若說寧敬賢這些天熬得瘦了倦了,那文禛顯露出來的則是憔悴,甚至連頭上都冒出了幾根銀絲。 頭幾天寧敬賢可以因為兒子病危而告假,雖然一直陪在這里守著,晚上卻還是可以稍微休息打個盹??墒俏亩G因為一個大臣連續(xù)罷朝幾天卻是不可能的事,即使那是攸關(guān)國家的祭天者這話也說不過去。 即使不說那些重要朝政事務(wù),光是文禛不給任何說法就下令讓士兵們圍了一個閣老府,就已經(jīng)惹得京城里謠言四起,他不得不提起精神來處理楊立功這次可以被稱為叛國的事情。 偏偏楊立功這事做得十分隱蔽,文禛事先根本沒有想到一個位居閣臣的人會叛變,手頭上連確鑿的證據(jù)都沒有,只能先撒出一些官官相護、貪污受賄等無傷大體的案子拖著,然后安排人徹底密查。 文禛倒是想用太子生病的事情拖個兩天不上朝,偏偏太醫(yī)們查出來鴻明就是風寒,而且總是時好時壞,說他病得重吧,精神好的時候卻又能吃能喝,但是一惡化起來就整個人昏睡不起,查不出任何原因的一直低熱發(fā)燒,整個人顯得病懨懨的。 這樣的癥狀文禛都不好意思作為借口,只能多去看他幾次,寬慰鴻明好生養(yǎng)病。 朝廷、鴻明的事情夾雜在一起,著實讓文禛煩不勝煩,甚至讓他第一次起自己的身份,在寧云晉身受重傷的時候他多想能任性的扔開一切不管不顧,只是安靜的守著他,陪著他。 除了那些事,文禛還要抽空為寧云晉傳功療傷,只能抽出晚上親自守著寧云晉入睡,這樣一來他簡直如同兩頭燒的蠟燭似的。即使他的精力再好,可畢竟還有內(nèi)傷在身,當他的內(nèi)力漸漸消散的時候,消耗的就是身體的元氣,這又讓他如何不憔悴。 守了這么久、等了這么久、堅持了這么久……文禛只不過是想盡量做個好皇帝、好父親、好情人,證明自己事事能夠做到最完美而已,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為什么俗話會說“人之不如意十有j□j”,并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夠換來好的結(jié)果。 眼前這個眨巴著雙眼的孩子既是寧云晉,卻又不再是自己的寧云晉,沒有那十年的朝夕相處,自己不會愛上那樣的寧云晉。同樣的,沒有那十年的相濡以沫亦師亦友,寧云晉也不會接納自己,自己與他永遠只會是君與臣。 文禛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他的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寧云晉,只盼能從上面找出一絲是在演戲的痕跡就好。即使是欺騙自己,想要逃離自己的手段也好,只要不是真正的忘記了那十年,自己終究還是有機會可以挽回。 寧云晉被他嚇得朝寧敬賢懷里埋頭,感覺到父親在自己背上輕輕的拍著,這才小聲道,“父親,姨夫為什么一直用好可怕的臉色瞪著兒子?明明是他在發(fā)脾氣,為什么還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大人真是奇怪吶!” 對于一個勁撒嬌的寧云晉,寧敬賢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對,畢竟兒子在當初這個年歲的時候,就一直是這樣的表現(xiàn)。他心里嘆了口氣,“小二不怕,姨夫?qū)δ銢]有惡意的。他只是擔心你而已?!闭f完,他朝文禛望了一眼,問道,“皇上,要不還是請?zhí)t(yī)來看看?” 像是突然遇到了救星一般,文禛從恍然中回過神來,他喃喃道,“對,是的,找太醫(yī)。李德明,趕緊的,傳太醫(yī)?!?/br> 門外的李德明連忙拿了牌子安排人去太醫(yī)院,房里的情況他也看到了,不知為何竟覺得這樣的孤單形影的皇上有些可憐,那樣子如同溺水之人,只想抓住那救命的稻草。 第158章 然而太醫(yī)的診斷卻讓文禛無比的失望,幾位圣手都被叫來一一檢查之后,一致宣稱寧云晉的身體并無大礙,需要做的只是調(diào)養(yǎng)而已。 即使是在醫(yī)療發(fā)達,擁有各種腦電波、ct檢查儀器的現(xiàn)代也沒辦法說得清楚腦域的問題,更不用說是在這個全憑把脈的時代。 最后洪院判在文禛的逼迫下對他交了個底,只說寧云晉的情況與秦明有些類似,一來都長時間處在過無法呼吸的境地,二來又都失去意識在水墓場那樣的地方毫無保護的暴露了許久,誰也說不清楚他們有沒有辦法恢復記憶。 也許只是一兩個月他們就能恢復記憶,又或許一輩子也不可能再想起以前的事情,還不如做最壞的打算,從現(xiàn)在就開始教導他們接受新的生活,反正兩人都還年輕,更重要的是未來。 洪院判說得倒是輕巧,可是對文禛來說那些曾經(jīng)和寧云晉在一起的記憶才是最寶貴的經(jīng)歷。更嚴重的是如果失去了那些在一起的過往,現(xiàn)在的自己只會是寧云晉避之不及的皇帝而已,又怎么能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再次接受自己。 被文禛壓迫得沒有辦法,洪院判左思右想之下,最后只給出了兩個主意,一是看看血脈之力中有沒有類似的術(shù)法,二是去尋找民間的神醫(yī),畢竟民間的那些圣手們能夠遇到的病例多,不像御醫(yī)們服務(wù)的這些達官貴人們平時多是富貴病,比較擅長的多是內(nèi)科、婦科、外傷之類的分科。 如今已經(jīng)是大年邊上,就連衙門都已經(jīng)封了印休息,有天大的事都留到明年解決。不過文禛作為皇帝這個時候需要忙的事情卻實在太多了,不但有各種國宴家宴、儀式典禮等雜事纏身,還要安排人解決楊立功的事情,讓他連真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專門抽空一直陪著寧云晉。 原本寧敬賢還想將寧云晉接回寧府調(diào)養(yǎng),畢竟只要文禛不把寧云晉認回來,就沒辦法扣著他不回家過年。以寧云晉的傷勢,只要能出宮,至少就能在寧府住上幾個月,那里不但是寧云晉熟悉的環(huán)境,也還有人能精心照顧他、陪著他,更能用時間和空間讓文禛慢慢的斷卻那些念想。 可是文禛卻哪里會讓寧敬賢如愿,暗地里暗示了太醫(yī),讓他們斬釘截鐵地說寧云晉的傷勢如今不能動彈,想要將他在宮里多留一段時間,好好相處。 雖然太醫(yī)們都夸大了一些,不過說的也是事實,寧云晉腹部的傷口確實不方便移動。再怎么說寧云晉的身體情況都是第一位的,寧敬賢最后也只能妥協(xié)了。 知道回不了家之后,寧云晉雖然很不開心地撅嘴表示無聲地抗議,卻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在那以后的一整天他誰都沒給個好臉色——包括文禛。 轉(zhuǎn)眼就到了新年的頭一天,文禛身為皇帝要進行賜宴,臨行之前他特地繞到寧云晉這邊,想要看看他的情況。他走進寧云晉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寧云晉正望著房間外頭翹首以盼,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文禛心里頗不是滋味,坐到寧云晉床邊,柔聲問道,“怎么,宮里不好嗎,知道不能回家居然這么不開心?”他環(huán)顧了一眼周圍的宮人,“是不是有人侍候得不周?” 寧云晉乖巧地搖了搖頭,“沒有的事。大家都很好,照顧人也十分盡心,皇上您可不能冤枉他們?!?/br> 文禛何嘗不明白他的性格,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寧云晉的乖巧懂事就是為了不給家里惹事。雖然距離他清醒也不過一天多時間,可也足夠?qū)幵茣x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抓著寧云晉的手,在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你不喜歡住在宮里么?” 寧云晉低下頭,將腦袋埋在胸前,趕緊搖了搖。 文禛能夠清楚感覺得到他的手有些僵硬,這樣警惕地反應(yīng)讓他只能在心里嘆氣。揉了揉寧云晉的頭,“跟朕說話不用拘謹,說實話就好。我是你姨夫不是么,你之前那種淘氣搗蛋的氣性呢?” “可你也是皇帝,父親說對皇上要恭敬,要有禮貌。”寧云晉歪著頭十分認真地道。 若是真正四五歲時的寧云晉露出這樣軟糯的表情,一定十分可愛。但是如今擱在十多歲的人身上,文禛卻只覺得心里難受,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這個孩子十分的好面子,如果不是真的失去了記憶,肯定不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文禛捏了捏他的手,柔和地道,“你永遠都不用擔心我會生你的氣,來,告訴我,為什么不喜歡住在宮里。” 他溫柔的哄勸總算是讓寧云晉放下了一些心中的警惕,只是掰著手指頭小聲道,“宮里沒有父親,還沒有人陪我玩,一點都不好。云晉想父親了!” 文禛知道現(xiàn)在的寧云晉就跟小孩子似的,而且正是跟寧敬賢最親的時候,即使心里十分嫉妒也不敢表露出來,以免再給自己的印象分刷負。 自從回宮之后,文禛就下令不準有人隨便進入這里,就連病愈的鴻明想要來探視都被阻在了外面。可是現(xiàn)在也確實不能讓小孩子脾氣的寧云晉一直這樣如同被軟禁似的,他想了想便道,“這樣好吧,我讓人將秦明接進宮里,他是你以前的長隨,也受了傷,正在調(diào)養(yǎng)。他進宮之后正好能白天陪著你玩,宮里也還有幾個小玩伴,等到他們放了學也能陪你聊天。” 寧云晉知道自己肚子上的傷口,如果亂動就會裂開,宮人們和那個叫夕顏的侍女都大驚小怪得緊,只要自己一動就會緊張兮兮的,生怕自己把傷口弄裂,在傷沒好之前是不用想回家的事情了。比起要一個人待在這里,有個人能陪著自己也不錯,只能妥協(xié)的點了點頭。 文禛要主持宮宴不能在他這里待太久,哄了他一會就只得離開。但是答應(yīng)了寧云晉的事情自然是記在心里的,出了門立刻就吩咐下去,使人明天就將秦明接進宮來。 之前秦明被搶救過來,由太醫(yī)施藥確診之后就被送出了皇宮,畢竟以他的身份待在宮里養(yǎng)傷實在是很尷尬??墒侨缃窦热皇腔噬嫌虚_了恩典,他的家人即使舍不得,也不會傻乎乎的不愿意,抗旨。 畢竟相比起來,宮里的條件更好一些,而且秦明和自家二公子的癥狀類似,說不定找到良醫(yī)之后能被一并醫(yī)治,能治好的話總比一直這樣小孩子似的好。 秦明的情況比寧云晉好得多,當初他并沒受到什么外傷,主要是被畢滄浪掐著脖子,捏得陷入了窒息狀態(tài),因此只是喉嚨那里受損嚴重,現(xiàn)在雖然還說不出話來,可是已經(jīng)能跑能跳了。 即使失去了記憶,可是一見到寧云晉他就覺得親近,能一個人趴在他床邊瞅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無聊。 他倆一個有氣無力說不了太多的話,一個喉嚨不能發(fā)音,平日里只是一起看書習字,或者相互擠眉弄眼,倒還真是找到了玩伴。 很快寧云晉這邊又增加了幾個新客人,文禛將西五所的禁令放開之后,在他的暗示下,本來就一直在找機會想要來探望的幾位小皇子也加入了進來,再還有一個太子鴻明,讓寧云晉的這個小院倒是顯得十分熱鬧,一點都不缺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