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那聲音極輕,像是金屬摩擦所發(fā)出的震顫聲,而且也只有一剎那的光景,很容易便會被忽略下去。 寧淵心思立刻沉靜下來,眉頭微皺,目光掃視過大殿,殿內(nèi)之前奏樂的樂女已經(jīng)退下去了,如今換上的是一批舞姬,穿著大夏特有的月白籠裙,手里拿著絲絹,在跳一種夏國的民間舞蹈,籠裙寬大,絲絹翻飛,讓那些舞姬的舞姿若隱若現(xiàn),加上有許多人都喝了酒,近乎看不出到底有幾個舞姬在跳舞。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原本正在最前方揮舞著絲絹的一名舞女,忽然間將自己的裙擺整個撩了起來,就在周圍喝醉了朝臣們發(fā)出聲聲驚呼,想要一攬裙下風(fēng)光的時候,那女子忽然施展出輕功騰空而起,雙腿翻飛間,竟然用腳朝周圍射出數(shù)枚飛鏢! 突入其來的飛鏢讓殿內(nèi)原本的驚呼瞬間變成了尖叫,好幾名湊得近的官員被飛鏢直中腦門心,伴隨著血光當場斃命,其他人即便沒有射中要害,也躺在地上痛叫連連,動彈不得。 “護駕!護駕!”龍椅邊的太監(jiān)總管是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立刻尖叫一聲撲到皇帝身前,將皇帝擋在身后??山袢昭郧橐蚴强畲构?jié)團,為表誠意,本應(yīng)該在大殿內(nèi)值守的禁衛(wèi)軍全都退了出去,因此此時殿內(nèi)雖然滿滿當當都是人,可盡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員,除了驚慌失措,哪里會有半點要“護駕”的覺悟。 寧淵從那舞姬騰空而起的一剎那,就敏捷地攬住謝長卿的肩膀?qū)⑺麄€人按倒,然后一腳踢飛了身前的矮桌,那矮桌在半空中掉了個個,不偏不倚架在了高郁和田不易兩人身前的桌上,堪堪擋住了那些射向他們的飛鏢。高郁雖然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陣仗嚇住了一剎那,卻也是個臨危不亂的性格,立刻也扯著田不韋爬著退后,同寧淵一道躲到了大殿邊緣一處大紅柱子的后面。 而此時那些舞姬也都齊刷刷從燈籠狀的裙擺下邊變戲法似地拿出了兵器,領(lǐng)頭一人嬌喝一聲:“大周的狗皇帝,納命來吧!”說完便手中的劍花一抖,直奔龍椅而去。 皇帝雖然也被嚇住了一瞬,可他當初能登基稱帝,卻也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見那女刺客一腳踢開了護在自己身前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抖著寶劍直刺自己的咽喉,他順手便取過龍椅邊的黃銅燭臺,揮舞著同那刺客斗到了一處。 可惜皇帝如今已年老,加上數(shù)年養(yǎng)尊處優(yōu)下來,無論是體力還是功夫都遠非年輕時可比,而那女刺客顯然經(jīng)過嚴密訓(xùn)練過,招招狠戾毒辣,不留死角,恨不得立刻就取了皇帝的性命,皇帝很快便左支右絀起來,他有心想讓下邊的臣子救駕,可面對著這么多刺客,那幫人自顧不暇都來不及,哪里還能抽出功夫來管皇帝的死活。 “不好,圣上危險了!”躲在柱子后邊的高郁一瞧皇帝的處境,焦急地就要撲出去,卻被寧淵死命拽住,“老師你又不會功夫,出去有何用!” “混賬,你要老夫干看著圣上遇險不成!”高郁回頭怒喝了寧淵一聲,“還不給我放開!” “老師你放心,皇上絕對會平安無事的?!睂帨Y臉色卻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甚至還有一股子嘲諷的笑意,“你只要等著瞧便行了。” “你在說什么葷話……”高郁以為寧淵是瘋了,又轉(zhuǎn)頭朝龍椅的方向看去,正好見著那女刺客一劍挑飛了皇帝手里的燭臺,就要補上一劍送他去見閻王。 也就在這一剎那,在皇帝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先前倒在一邊不知所措的月嬪,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股勇氣,嚶嚀一聲“皇上危險!”,隨后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擋在了那女刺客的劍前頭。 而刀劍無言,那柄劍自然而然像切豆腐一樣沒入了月嬪的香肩,皮rou的碎裂聲伴隨著月嬪的慘叫仿佛讓整個大殿都安靜了那么一剎那,緊接著,當那刺客拔出劍的時候,月嬪華麗的宮裝已經(jīng)被血染得整個變了顏色,倒在皇帝懷里人事不知了。 “月兒!”皇帝用力抖著月嬪的身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134 栽贓嫁禍 “狗皇帝,算你運氣好,再接我一劍!”女刺客見一擊不成,抽出劍又準備再刺下去,皇帝正抱著月嬪的身子,現(xiàn)下是怎么都躲不開了,正準備閉上眼睛任命聽天由命,卻聽見二旁傳來“鏘”的一聲,那是兵器交接的聲音,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一個穿著身素色袍子的俊逸青年已經(jīng)手持一柄短刀,擋下了那女刺客的一劍。 皇帝從鬼門關(guān)邊沿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早已是驚魂未定,全身發(fā)軟,只能癱在地上,看著救了自己一命的那個青年男人已經(jīng)同女刺客戰(zhàn)到了一處。 “四殿下!”高郁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因為寧淵的阻撓,他根本沒辦法從柱子后邊跨出去,看見月嬪負傷,皇帝命在旦夕,高郁也嚇得臉色煞白,結(jié)果司空旭忽然出現(xiàn)救了皇帝一命,高郁一顆高懸起的心終于放松了下去,拍著胸口不斷喘氣。 倒是寧淵,見著司空旭與那女刺客戰(zhàn)成一團,刀光劍影的模樣,嘴角嘲諷的神色卻越來越明顯。 這司空旭,未免也出現(xiàn)得太及時了吧。 方才還盛氣凌人的女刺客,在同司空旭對打了三四個回合后,似乎是武功不敵對方,露出敗象,而這時宮廷護衛(wèi)們終于像潮水一般從大殿外邊涌了進來,迅速將這一群喬裝成舞姬的刺客們制服住了,只是可惜,這些刺客似乎早有準備,已在嘴里含了毒藥,見事不可為,紛紛吞毒自盡,尤其是那個領(lǐng)頭的女刺客死得更是慘烈,她并非吞毒身亡,而是被重重包圍后,對著呼延元宸的方向用力高喝了一句“王爺,小的沒用,讓大夏蒙羞了!”,說罷毅然決然地抬起寶劍,當下便割喉自盡,血濺三尺。 女刺客雖然死了,可他最后喊出來的一句話幾乎讓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呼延元宸身上,說也奇怪,從那些刺客暴起行刺的一剎那開始,在場的所有官員無論文臣武將都亂成了一團,偏偏呼延元宸穩(wěn)當當坐得好好地,甚至現(xiàn)在還在小口的喝酒,他的護衛(wèi)閆非也坐在他身后一動不動,仿佛根本不把大殿里的混亂當做一回事。 他們兩的泰然自若和有恃無恐仿佛印證了他們便是這群刺客的頭領(lǐng),這還得了,宮廷護衛(wèi)們見刺客已經(jīng)死光了,卻絕對不能放走頭領(lǐng),立刻又將他二人團團圍了起來,只等皇帝一聲令下便要拿下。 可皇帝現(xiàn)在卻沒工夫搭理這事,因為他嬌滴滴的愛妾已經(jīng)渾身是血地倒在他懷里出氣多進氣少了,叫御醫(yī)都來不及,在滿殿都是護衛(wèi)的情形下,誰還會在乎刺客。 沒有帝王命令,殿內(nèi)自然無人敢動,仿佛一時僵住,就連那些遇刺身亡的官員尸首也無人清理,帶著生前的驚恐表情與還活著的人對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著御醫(yī)院最有名望的劉太醫(yī),被兩個宮人連拉帶扯地給拽進了殿內(nèi),直撲龍椅前替月嬪診治。劉太醫(yī)也被如今這大殿的狀況嚇了一跳,瞧見月嬪那渾身浴血的陣仗,更是心中一緊,可待她拉過月嬪的手摸了脈之后,卻露出狐疑的表情,隨即又翻開月嬪的眼皮子看了看,才對皇帝道:“啟稟陛下,娘娘所受的應(yīng)當只是皮外傷,只要立刻敷藥包扎便沒事了,現(xiàn)下娘娘恐怕因為受驚過度才暈了過去,還是要挪回后宮小心歇息才好?!?/br> “真的只是皮外傷嗎?”皇帝顯然松了口氣,臉色也好看了些,“那你還不快去準備傷藥,再傳喚兩名醫(yī)女來替娘娘包扎,來人吶,速將娘娘扶回宮中歇息!” 月嬪方才奮不顧身地沖出來替自己擋刀子,是真正將皇帝鎮(zhèn)住了,其實前段日子,朝廷里逐漸有聲音說他對月嬪寵愛太過,于國無益,加上太后也或多或少提點了他一番,他也明白自己對月嬪的確是太寵了,因而刻意稍微冷落了她一段日子,不如從前那般寵愛,也開始眷顧其他的妃嬪,怎料月嬪居然如此對自己一心一意,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維護自己周全。 再想到月嬪平日里柔情似水的模樣,皇帝更是心痛,接連囑咐太醫(yī)要用最好的傷藥,又吩咐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多安排人去月嬪宮中服侍,到這時,才將目光落在從放在就一直站在旁邊的司空旭身上,皺著眉頭道:“你又為何會在這里?” “父皇恕罪?!彼究招衩媛峨y色,單膝跪了下來,“父皇的確吩咐過兒臣不要隨意走動,可兒臣許久未見著父皇了,實在是想念父皇,又聽聞今日父皇要宴請使臣,便想著過來遠遠看一眼便好,怎料卻在殿外聽見殿內(nèi)有打斗的聲音,慌張之下才闖了進來……” 司空旭說得情真意切,還滿臉悔恨的模樣,皇帝雖然不喜歡他,可想到方才緊要關(guān)頭卻是他救了自己,臉色也不禁柔和了些,此時司空旭又急切道:“父皇,兒臣固然有錯,可現(xiàn)下重要的是追查這些刺客的來路,竟然有人敢危害父皇安危,簡直是膽大包天!” 隨著他這番話,頓時所有人又把目光落在了依舊不動如山坐在那里的呼延元宸身上。 司空旭怒睜著一雙眼睛,朝呼延元宸喝道:“永逸王爺,沒想到你竟敢意圖謀刺我朝圣上,來人,還不將他給我拿下!” 之前圍著呼延元宸的那些殿內(nèi)護衛(wèi)立刻有兩人上前,想要將人拿住,不料才往前邁了一步,只聽鏗鏘一聲,閆非手里的短劍鏗然出鞘,那兩人連影子都沒看見,腳尖前方的地面已經(jīng)被人劃上了一道劍痕。 “再往前一步,殺?!遍Z非語氣簡潔利落,卻透著一股森然的寒氣,那兩人渾身一抖,不禁開始往后退。 “放肆!”喝這一聲的人卻是司空鉞,方才刺客暴動的時候,一個素來與他親近的大臣當場死在了他腳邊,腦門心上還插著一把飛鏢,當真將司空鉞嚇得魂都沒了。別看司空鉞長得人高馬大,可從未見過這般血腥的物事,當時滿腦子想的就是逃走保命,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司空旭已經(jīng)從天而降上演了一場“臨危救駕”的戲碼,這讓他懊惱不已,明明離皇帝最近的人是他,卻叫司空旭占了這個便宜,他怎么甘心,現(xiàn)下更是不能再讓司空旭搶風(fēng)頭了,“先將這兩名刺客拿下著,本殿賞銀一千兩!” 有錢能使鬼推磨,加上這可是在皇帝面前立功,如果入了皇帝的眼,也許今后成就會不可限量,一時間這些護衛(wèi)即便忌憚閆非的武功,可還是成環(huán)狀朝著呼延元宸步步逼近。 謝長卿的酒似乎醒了些,他秉著呼吸小聲對寧淵道:“寧兄,你也覺得這是夏人安排的刺殺嗎,如果是,這永逸王爺也太傻了吧,無論成功與否,他覺得自己能逃得掉。” 不過寧淵還未回答,那邊呼延元宸卻已經(jīng)先開口了。 他豁然地站起身,對一直皺著眉頭的皇帝道:“如果陛下你也認為這場刺殺是我們安排的,想要將我拿下治罪的話,我無話可說,但事情傳揚出去,只怕天下人都會議論陛下處事武斷,毫無憑據(jù)便可拿人治罪,何況就算我愿意背這個黑鍋,我大夏八十萬鐵騎興許也不會愿意,還請陛下多多思量為好?!?/br> “哼,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刺殺不成,又想仗著兵力威脅我們嗎!”司空鉞一聽便怒了,“我因見你們使團是帶著善意出訪,一路笑臉相迎,不想帶進門來的卻是豺狼虎豹,你大夏有八十萬鐵劑又如何,我大周兒郎們從來未曾怕過!而且方才那刺客頭領(lǐng)分明指證你就是他們的頭目,明擺著的呈堂證供,你還想要什么憑據(jù)!” “哼,如果這些刺客是我的手下,只怕還沒執(zhí)行任務(wù)就已經(jīng)被我處死了?!焙粞釉份p笑一聲:“一群為了保守秘密早已在口中含有毒藥的刺客,居然會在臨死前將自己的頭目當眾指出來,這般擺明了栽贓陷害的戲碼也能被殿下你當做所謂的呈堂證供,若大周皇子都如殿下這般的腦子,只怕幾十年后,大周這般富饒的土地,就要改姓夏了。” “你……”被呼延元宸這般冷嘲熱諷地罵蠢,司空鉞簡直要氣炸了肺,當下便暴起要指著呼延元宸怒罵,冷不丁卻聽見皇帝在龍椅上喝了一聲:“夠了,還嫌不丟人嗎!” 司空鉞打了個激靈,對于自己的父皇,他向來是很畏懼的,不過他心里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立刻轉(zhuǎn)身對皇帝道:“父皇,此人當著你的面都敢如此口出誑語,即便刺客不是他們安排的,也太過放肆了!” “我看放肆的人是你!”結(jié)果皇帝不光半點沒有責(zé)備呼延元宸的意思,反倒對司空鉞怒目而視:“朕看你做事穩(wěn)重,才在最近委任了你不少得力的事情,卻從未發(fā)現(xiàn)你竟然愚蠢至此,還胡亂猜忌他國使臣,當真是叫朕失望,明日起你不用來上書房了,好好回去閉門思過去吧!” “父皇……”司空鉞愣住了,半天沒回過神來,他又沒有犯錯,而且一心一意是在為父皇的安??紤],怎么這莫名其妙的,皇帝就剝奪了他出入上書房的權(quán)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