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四個人的飯都盛出來，放在桌上：“爹，媽，吃飯了?！?/br>
    胡年春看著女兒，輕嘆了口氣：“吃飯吧。”過了一會兒，胡年春又說，“明月，我已經(jīng)去讓羅五嬸把那事給推了?！?/br>
    趙明月點點頭：“好?！?/br>
    胡年春一邊吃飯，一邊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明月啊，你想要找個什么樣的人家？”

    趙明月抬頭看著母親，過了一會兒垂下眼簾：“我也不知道。”

    趙明朗洗完頭臉，頭發(fā)上還滴著水，走過來，端上自己的飯碗：“媽，你但什么心，我妹將來指定要嫁到城里去的。”

    趙明月嗔他：“瞎說八道?！彼F(xiàn)在壓根都沒想過嫁人這回事。

    一直不說話的趙順生說：“明月，這事呢，咱們還是務(wù)實一點好。城里人什么的，咱們就別瞎想了，省得期望越高，失望越大，這種事情不是咱們想就能的，還是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你年紀(jì)說小也不小了，有合適的，咱們就都留意一下，先見見，覺得合適呢，那就先處著。”趙順生這話說得很實在，他一向是個很務(wù)實的人。

    趙明月經(jīng)歷過上輩子那段叫人失望透頂?shù)幕橐?，對婚姻這東西，還真沒什么期待的：“爹，我真的不著急，這個事咱暫時就不提了吧，也不用麻煩別人幫我留意了。我自己心里有打算?！彼陷呑記]念過多少書，總覺得是種遺憾，這輩子有機會重來，一定要彌補這個遺憾，至于婚姻，那就都隨緣吧，不強求，沒有男人也不是活不下去。

    胡年春和趙順生互相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搖搖頭，自己女兒年紀(jì)不大，主意還真不小。

    趙明月兄妹倆吃完飯，也沒怎么休息，就趕緊跑去刷標(biāo)語去了，這天上午才刷了十來條，下午還有十好幾條呢，不抓緊時間，今天的任務(wù)就完不成了。

    他們跑到大隊大院，于有芬還沒來，沈旭躍已經(jīng)和一個知青在刷最后一條標(biāo)語了，沈旭躍拿著刷子親自在刷。趙明朗趕緊跑過去：“沈書記，我們來了，這事交給我們吧，謝謝你們?！?/br>
    沈旭躍拿著石灰刷，回頭看了一眼趙家兄妹，也不收手，說：“沒幾個字了，我來就可以?！?/br>
    趙明月就站在一旁看沈旭躍刷標(biāo)語，他刷的正是知青宿舍前面那一排“農(nóng)村是一片廣闊的天地”，正是因為這樣一句話，無數(shù)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將自己最寶貴的青春奉獻(xiàn)在了全國各地的村野。這一段歷史，是這一代人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日后沈旭躍他們回憶起這段歲月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沈旭躍的個子很高，農(nóng)村生活將他的身體鍛煉得還算強壯，在這個吃飯都只能勉強飽的年代，他能有這樣的體魄，也還算是不錯了。他舉著蘸滿石灰漿的刷子，揮舞著孔武有力的胳膊，用力一揮，筆畫就到底了，跟趙明朗按原字填充石灰漿不同，他是自己重新寫那幾個字，雖然跟原來的字并不能百分百重合，但不可否認(rèn)，他的字要更漂亮一些。

    趙明月和趙明朗看得都不由得暗暗佩服。沈旭躍寫完最后一個字，畫上句號，將刷子遞給趙明朗：“好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吧?！?/br>
    “謝謝沈書記幫忙，你的字寫得真漂亮?！壁w明朗接過沈旭躍的刷子，由衷地感慨說。

    沈旭躍笑一笑：“亂寫，見笑了?！?/br>
    趙明月也說：“是真的寫得很好看?！?/br>
    沈旭躍看了一眼趙明月，笑得微微有些赧顏：“過獎?！?/br>
    趙明月低頭看了一下石灰桶里的石灰漿，居然已經(jīng)重新拌了一桶：“沈書記已經(jīng)幫我們拌好石灰漿了，太謝謝了?！?/br>
    沈旭躍點點頭：“不客氣，我走了?！闭f著伸手輕揮了一下，轉(zhuǎn)身和同伴離開了，走的時候，步伐非常輕快。

    趙明朗說：“沒想到沈書記人還挺好的?！币郧八傆X得知青們都挺清高的，都抱著團(tuán)，只愿意跟他們內(nèi)部人打交道，不屑于和村里人為伍的。

    趙明月看著沈旭躍頎長的背影，點了下頭。

    第二天一早，趙明月去席場上工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家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然后低下頭交頭接耳，汪秋蘭更是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盡是嫉恨和不滿。

    趙明月跟大家打了一聲招呼，然后走到于有芬身邊去干活。于有芬壓低了聲音說：“他們剛剛在說你連解放軍都不愿意嫁，是真的嗎？”

    趙明月看了一眼成美來，估計她從羅五嬸那兒聽到了什么，把這事跟大家伙說了，然后大家都在議論自己呢?！皼]有的事，哪來什么解放軍，別聽她們瞎說?！?/br>
    趙明月心氣高，這是大家伙都認(rèn)定了的事，現(xiàn)在連解放軍都看不上，肯定是想嫁到城里去吃國家糧。漂亮的姑娘本來就極容易引人嫉妒，尤其是這個漂亮姑娘還心高氣傲的話，那就更讓人覺得面目可憎了，越漂亮越讓人覺得可惡。

    趙明月也沒心思去管那個，她現(xiàn)在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膽小怕事的趙明月了，這點流言蜚語怕什么，她又不是為別人而活的。

    她現(xiàn)在一門心思就是想賺錢，再就是能學(xué)習(xí)，好趕上明年的高考。雖然她只念過初中，但她的成績一直很好，七七年的高考非常簡單，她自學(xué)一年高中課程，去參加高考，考大學(xué)的希望還是有的。

    這個年頭，賺錢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做生意屬于投機倒把，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人們避猶不及，所以賺錢這個念頭只能暫時按下。當(dāng)然，也不是不能賺錢，但都只能賺點小錢，比如賣幾個自家的雞蛋、幾把自家種的小菜，要么就去做手藝，比如裁縫、泥瓦匠或者補鍋匠等，這些都是人們生活必須的，是不會禁止的。

    但是這些小手藝賺的錢也不多，比如一個裁縫，做一天衣服，工錢是兩塊錢，要交一塊錢到生產(chǎn)隊，自己還得出二毛五的線頭錢，干一天活，只能賺七毛五分錢，另外加可在主人家吃一頓飯。但就算是這樣，也比在隊上上工強，隊上上工一天最多只有五毛錢的收入。這種小錢要賺到什么時候才能發(fā)家啊，趙明月也不著急，馬上就要改革開放，到時候商機無限，簡直可以說是遍地黃金，還怕賺不到錢嗎。

    這天中午下工的時候，趙明月走得比較晚，她從席場出來，碰上沈旭躍和兩個知青扛著鋤頭從外面回來，沈旭躍看了一眼趙明月，站住了：“你要的書我已經(jīng)幫你借到了，你跟我去拿吧?！?/br>
    趙明月高興起來：“好，謝謝沈書記?！?/br>
    跟沈旭躍一起的兩個男知青看了一眼趙明月，然后拍著沈旭躍的肩說：“原來這兩天到處跑，是為了幫人的忙呢?！?/br>
    沈旭躍咳咳了兩聲：“輕點輕點?！闭f著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趙明月。

    趙明月低著頭跟在他們身后，到了大隊院子，趙明月站住了：“沈書記，我在這里等你吧?！?/br>
    沈旭躍點頭：“好，我馬上來?！闭f著趕緊跑回宿舍去了。

    趙明月站在院子里的香樟樹下，看著知青的宿舍，她聽見從屋子里傳來知青們喧鬧的聲音，估計是有人在取笑沈旭躍。

    不多時，沈旭躍拿著一疊書過來了，走到趙明月面前：“我上次忘記問你想要文科的書還是理科的書了，我只借到了文科的課本，有沒有關(guān)系？”

    趙明月?lián)u搖頭：“沒關(guān)系，文科也可以。謝謝沈書記?！鄙焓謱恿诉^來。

    沈旭躍看著趙明月，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問了：“你怎么想看高中課本？”

    趙明月抬眼看著沈旭躍，勾起嘴角：“覺得將來可能用得著，學(xué)一點知識總是沒錯的，平時閑著也是閑著。沈書記上過高中嗎？”

    沈旭躍點點頭：“上過，我上學(xué)早，68年高中畢業(yè)，一畢業(yè)就下鄉(xiāng)來了?！?/br>
    那就是老三屆了，趙明月說：“以后要是我學(xué)到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請教沈書記嗎？”

    “可以，只要我有空?！?/br>
    趙明月朝他彎了一下腰：“那就太謝謝沈書記了?！?/br>
    沈旭躍輕擺手：“不用客氣?！?/br>
    “那我先回去了?！壁w明月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想了想，又回頭跟沈旭躍說，“沈書記，如果將來能重新考大學(xué)，你還會考嗎？”

    沈旭躍略有些詫異地望著趙明月，關(guān)于這個問題，父親在給他寫信時倒是提到過，說他將來也許還有機會上學(xué)，千萬不能就此放棄學(xué)業(yè)，他心里就狐疑過，也許將來還是會恢復(fù)高考的。但是趙明月是怎么知道這些消息的呢，這個女孩，真叫人意外。

    趙明月沒等到他的回答，只好彎起嘴角笑了笑，準(zhǔn)備離開，突然聽見沈旭躍說：“如果可以，我當(dāng)然會的?！?/br>
    趙明月笑起來，轉(zhuǎn)身離去，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軍綠色褲子的年輕女人推著自行車，站在大院門口望著自己，那眼神冷冰冰的，仿佛是自己搶了她什么東西似的，趙明月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她聽見身后的沈旭躍叫了一聲：“吳婕，你來了？”

    門口那個女人推著自行車慢慢走了過來，路過趙明月的時候，非常不友好地瞟了她一眼。趙明月抱著書，趕緊走了。原來她就是吳婕，沈旭躍后來的妻子，趙明月偷偷打量了一下對方，長相很普通，不過卻掩飾不住一股高傲之氣。趙明月知道這個吳婕的家庭背景很好，她父親和沈旭躍的父親是戰(zhàn)友，沈旭躍會娶她，倒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

    趙明月現(xiàn)在想一想，沈旭躍和吳婕之間的感情未必有多深，沈旭躍出事后不久，就聽說吳婕另嫁了，這件事當(dāng)時在社會上也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但是外人聽著，除了搖頭嘆息，還能說什么呢。

    趙明月當(dāng)時的交際圈子很廣，跟沈旭躍的圈子也有些重合，她聽到八卦，說當(dāng)年吳婕拼命追求沈旭躍，非他不嫁。但是這段婚姻其實也并不怎么美滿，沈旭躍和吳婕早就貌合神離，之所以不離婚，都是為了利益問題和面子問題。趙明月當(dāng)時就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不知道沈旭躍是不是還會娶吳婕，如果可以，自己能不能為沈旭躍做一點什么，以阻止悲劇的再次發(fā)生。

    第十章 問題

    趙明月抱著這摞書回去，決心好好研讀一番。她曾擔(dān)心自己過了這么多年，學(xué)過的那些東西恐怕早就忘了，幸運的是，翻開自己學(xué)過的初中課本，并不十分陌生，熟悉起來還挺快，現(xiàn)在再來學(xué)高中課程，發(fā)現(xiàn)也還不算太晦澀，多看兩遍，也還是能懂。倒是趙明朗，因為畢業(yè)的年份比她長，學(xué)起來還不如她快。

    七七年高考時間是十二月份，現(xiàn)在是五月里，離高考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想要吃透三年的課程，是要抓緊點時間。

    這天中午，大家吃了飯都在休息，趙明月則坐在桌旁做數(shù)學(xué)題，突然聽見隔壁傳來哭聲，趙明月側(cè)耳聽了一下，是堂妹明秀在哭。

    她放下書本出去，看見趙明秀蹲在地上，抱著她的書包，頭抵在膝蓋上哭泣。明秀的大哥趙明剛坐在門檻上，面無表情地看著meimei，明秀她媽面帶怒色，嘴里罵罵咧咧：“姑娘家，能夠?qū)懽约好?、知道算賬就行了，讀那么多書做什么，你難道還想考大學(xué)？讀了大學(xué)也是別人家的人，浪費我的錢?！?/br>
    趙明月皺起眉頭，走過去安撫堂妹：“秀兒，哭什么呢？”

    趙明秀抬起頭，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我媽不讓我去上學(xué)，讓我回來干活。”

    明秀她媽又說：“早點死回來做事，你以為你讀書不要錢啊，一個學(xué)期也要三四塊錢。早點回來賺錢給你哥娶老婆?！?/br>
    趙明月將趙明秀拉起來，走到二嬸王招娣面前，笑著說：“二嬸，現(xiàn)在是新社會了，男女都一樣。你現(xiàn)在好好培養(yǎng)明秀，將來沒準(zhǔn)比兒子還孝順呢?！?/br>
    趙明秀的大哥趙明剛今年已經(jīng)25歲了，人有點木木愣愣的，不是很聰明，加上家里條件不好，到現(xiàn)在都沒說上媳婦，二叔和二嬸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到處在托人幫忙說媳婦。

    王招娣說：“我不要女兒孝順，我將來養(yǎng)老要靠兒子的，女兒是別人家的人，嫁出去就等于潑出去的水。她現(xiàn)在不幫著家里，我難道還指望將來她嫁出去了幫著家里？明剛也才念了兩年書，她一個女孩子都念到五年級了，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你說我刻薄她了嗎？”

    趙明秀在一旁哭著說：“哥哥那是自己不愿意讀。你讓我把這學(xué)期課上完了好嗎，還有一個多月就放假了。等我讀完小學(xué)行不行，媽？”

    趙明月看著堂妹，嘆了口氣，明秀就是太懂事了，為什么不為自己爭取一下呢。這時她二叔趙德生挑著水桶回來了，看見女兒在抹眼淚：“秀兒怎么哭了？”

    王招娣瞪著丈夫：“你管她哭什么，做你自己的事去。”

    趙明月看著二嬸，不知道說什么好。她二嬸是個非常精明厲害的女人，沒有上過一天學(xué)，但是家里一切都被她牢牢抓在手里，從丈夫到子女，一個個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什么都是她說了算。二叔性子軟弱，生的兒子也隨二叔，父子倆都木木愣愣的，不怎么聰明，二嬸要強，貪小便宜，從來不肯吃虧，所以跟妯娌婆媳以及左鄰右舍的關(guān)系都不太好，她就像個刺猬一樣，隨時隨刻都豎起了硬刺，準(zhǔn)備扎向別人。

    趙明月說：“二嬸，秀兒這學(xué)期的錢都交了，你不讓她去上學(xué)，不就便宜學(xué)校老師了？”

    王招娣眨了眨眼睛：“那好吧，上完這個學(xué)期，就不能再上了?！?/br>
    趙明秀破涕為笑，趕緊擦了眼淚，抱著書包跑了。

    趙明月看著堂妹的背影，搖了下頭，明秀的性子太軟弱了，一點都不懂得為自己爭取。上輩子她剛出嫁沒多久，就聽說了明秀投井自殺的悲劇。

    王招娣看見比自己兒子小了七八歲的侄女都嫁出去了，兒子卻還沒娶上媳婦，心里那個著急啊，便到處托人幫忙，為兒子說親。后來有個人家說，樅山坳里有戶人家，家里條件不好，也生了一男一女，兒子三十歲了還沒娶親，留著女兒不給嫁，想要給兒子換一個媳婦。問王招娣愿不愿意。

    王招娣聽說有姑娘愿意嫁到自己家來，歡喜都來不及，也不管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就同意了。這種女兒換兒媳的做法，民間有個說法，叫做棉花換紗，在很偏僻貧窮的地方曾經(jīng)非常盛行。結(jié)果那邊那男的是個半邊瞎子，又矮又聾，根本算不得一個正常人，倒是那家的閨女跟明秀一樣，非常漂亮聰明。親戚朋友都勸王招娣，不能把明秀這樣推進(jìn)火坑里。王招娣鐵了心要娶媳婦，哪里管女兒死活。十五歲的趙明秀就這樣被定了婆家。

    就在出嫁前一天，趙明秀失蹤了，人們在一口廢棄很久的井里找到了她的尸體。趙明月趕回來的時候，看見了堂妹冰冷的尸體，二嬸一邊哭一邊罵，還在埋怨女兒沒有嫁過去再死，趙明月看得心如墜冰窟，那場面一輩子都不能忘。所以她現(xiàn)在絕對不能再讓這個杯具發(fā)生。

    趙明月坐在家里看書，想到明秀的事，有些心浮氣躁，怎樣才能解決明秀的問題呢。其實趙明剛除了有點笨之外，倒也沒有差到哪里去，而他娶親最大的障礙，應(yīng)該就是他媽。哪個姑娘都不愿意嫁到一個婆婆控制欲極強的人家去，而且趙明剛的性格又如此懦弱，什么都聽他媽的，這一點確實非常難辦啊。

    下午去席場上工，趙明月沒有看見于有芬，以為她去隊上出工去了，也沒在意。幾個性格外向的小媳婦又在取笑趙明月：“明月，前兩天沈書記找你，有什么好事?。俊?/br>
    趙明月知道這種事總瞞不過去，本來也不是偷偷摸摸的，便說：“跟沈書記借了點書看?！?/br>
    “原來明月還想考女狀元啊?！背擅纴硇Φ馈?/br>
    趙明月說：“就是覺得無聊得很，借幾本書解悶?！?/br>
    汪秋蘭在一旁癟癟嘴：“可不是嘛，像我們這種沒讀書沒文化的文盲，就知道干活吃飯，跟文化人沒得比?！?/br>
    成美來取笑她：“你不喜歡有文化？那你怎么天天跟我打聽那誰的事，人家可是個高中生?！?/br>
    汪秋蘭被臊得滿臉通紅，望著趙明月咬牙道：“我喜歡有什么用！人家就喜歡有文化的人，不喜歡我這樣的文盲?！蓖羟锾m愛慕成永剛，在趙明月拒絕成永剛的親事之后變得更加直接大膽，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

    趙明月只當(dāng)笑話聽一聽，這個年代的女人，天天圍著灶臺轉(zhuǎn)，除了嫁人生娃，確實沒有更多的追求，你不能強求更多。

    下了工，趙明月去自家菜地摘菜，發(fā)現(xiàn)于有芬在擔(dān)水澆菜，便跟她打招呼：“有芬姐，你下午沒去席場，去隊里上工了嗎？”

    于有芬面上神色復(fù)雜，放下?lián)优苓^來和趙明月說話：“明月，我現(xiàn)在好擔(dān)心?！?/br>
    “擔(dān)心什么呢？”

    于有芬咬著下唇說：“地區(qū)的紡織廠要來招女工，咱們生產(chǎn)隊里推薦我去了?！?/br>
    趙明月驚喜地看著于有芬：“真的嗎？那太好了，恭喜你啊?！?/br>
    于有芬面上并無喜色，說：“但是還沒有確定呢，他們只招一個人，要求初中畢業(yè)生，年齡十八到二十歲，咱們大隊符合條件的就只有我和趙保利?！?/br>
    趙明月皺起眉頭：“那怎么辦？”

    于有芬嘆了口氣：“我也擔(dān)心呢，我家的成分不好?！?/br>
    唯成分論在后來人看來是挺可笑的，但是這個年代，卻像一道枷鎖，牢牢地套在你的脖子上了。趙明月安慰她：“出身沒法選擇，但是道路可以自己選。再說趙寶利家里不也是富農(nóng)嗎？”

    “但是她姓趙，村里要是推薦她去，我就沒辦法了?！庇谟蟹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