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入口的機關并不復雜,顯然是不怕人來闖,如凌云釉所想,石壁上鑿了幾處方形凹槽,放置的有燭臺,有瓷碗,有硯臺,那硯臺與那老婆子沾不上邊,所以凌云釉最先動的便是它。 果然拿不起來,凌云釉扶住硯臺外壁,向右轉動,轟隆一聲,嵌在石壁中的石門打開,刺眼的天光泄進來,凌云釉與卞松月同時拿手去擋眼睛。 凌云釉將連弩系在腰帶上,拉著卞松月走出石門。 天光大亮,入口惠風和煦,樹葉晃動,將陽光搖得滿地都是。 兩人并肩前行,忽然聽見潺潺流水聲從不遠處傳來,卞松月有點兒渴,不由加快了步伐,待走上幾十步,兩人看見一條溪流,溪水清可見底,還能看到幾尾游魚在水中追逐嬉戲。 溪邊種著成排的桃樹,枝頭開得正燦爛的桃花,被風一吹,繽紛下落。 凌云釉設想過,桃花源里應該有許多干涸而死的枯樹,蛇蟲鼠蟻到處亂爬,路邊扔著骷髏頭,相隔不遠就是一具骷髏架??傊?,桃花源就是不該是這樣一副盛景。 卞松月把指尖刃別回腰帶,剛要蹲下去就被凌云釉一把拉住,凌云釉道,“這里有些古怪?!?/br> 空中飄浮著成千上萬片桃花瓣,落在卞松月的襟袖間,她墊起腳尖從枝頭摘下一朵完好的桃花,舉到鼻下嗅了嗅,轉手簪到凌云釉鬢發(fā)間,瞇著眼笑起來,“凌云釉,你真好看?!?/br> 桃花本沒有香氣,但凌云釉總是感覺到幾縷暗香盈滿鬢發(fā)。她向來注重容貌,眼下被一個比自己還美的人夸獎,心里也是愉悅得緊,“現(xiàn)下是秋天,秋天從不開桃花,這里卻開了,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那水你也別喝了,說不定有毒?!?/br> 卞松月拿出一個小瓷瓶,拔-開瓶塞,移到溪邊,一只黑色的蠱蟲從里面爬出來,繼而往溪水爬去。 卞松月等了一會兒,見蠱蟲沒有異樣,對凌云釉道,“水里沒毒,放心喝?!?/br> 說著先蹲下來掬起一捧喂進嘴里,接著又喝了好幾口,凌云釉見了,也大著膽子捧起一捧送進口中,喝足了,提著袖子擦了嘴,道,“要是有水袋就好了,前面不知道還有沒有水源,除了在暗道中遇見的那老婆子,這地方簡直平靜得反常?!?/br> 兩人又沿著溪水下行,四時的景色看了不少,卻一戶人家也沒見到,走了近兩個時辰,日頭越升越高,兩人走的腿軟體乏,又渴又累,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快看,那邊好像有人家!” 凌云釉順著卞松月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有幾排屋舍,頓時又驚又喜,拉起卞松月的手朝那方奔 去,“走,我們過去瞧瞧?!?/br> 即便是有危險,也好過這么一直走下去把力氣耗盡。最先見到的是兩個小女孩,正在比踢毽子,一個踢一個站在旁邊數(shù),“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卞松月拉住數(shù)數(shù)的小女孩兒,“小姑娘,jiejie走迷路啦!你能不能告訴jiejie怎么走出去?” 兩個小姑娘長得不算漂亮,但看著天真純樸,卞松月并未提防她們,所以問話都是直來直去,凌云釉卻沒有她那么樂觀,她想起徐飛白曾說他當初差點被拉去當了七歲小童的陪玩,不由警惕起來。 大概是太久沒有見著陌生人了,乍見兩個漂亮jiejie,兩個小女孩都非常高興,毽子被扔在一旁,一個站凌云釉旁邊,一個站卞松月旁邊,親熱得去拉她們的手。 站凌云釉旁邊的是一個紅衣小女孩,扎了個小辮子,玩得滿頭是汗,細軟的額發(fā)貼在臉上,水潤潤的眼睛里含著好奇……還有興奮,“jiejie,你可真漂亮,和三娘扇子上畫的美人jiejie一樣漂亮?!?/br> 三娘? 凌云釉忽然想起在石室里激怒烏婆婆時,她揚言威脅要將她們的皮扒下來送去給艷三娘做美人扇。 凌云釉溫柔地將小女兒的額發(fā)拂到耳后別住,“你說的三娘是不是叫艷三娘?” 旁邊的藍衣小女孩驚喜極了,忙插嘴問道,“jiejie也認識艷三娘?” 凌云釉心道:果然是艷三娘。卞松月同她對視一眼,笑盈盈地摸了摸藍衣小女孩的頭發(fā),問道,“是聽烏婆婆說的,艷三娘是做什么的呀?” 藍衣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語氣天真爛漫,“艷三娘是做扇子的,她那里有好多好多畫著美人jiejie的扇子?!?/br> 凌云釉道,“我見過別人做扇子,拿竹枝編成扇架,在扇架上下兩面都糊上畫了丹青的扇面,艷三娘的扇子也是這么做的嗎?” 紅衣小女孩抓抓后腦勺,“我們也不知道,三娘不許我們看?!?/br> 凌云釉還待再問,藍衣小女孩輕輕搖了搖卞松月的手,“jiejie,妞妞要被曬死啦,你跟妞妞回家好不好?娘會做好吃的給jiejie吃?!?/br> 兩人干走了兩個時辰,早感到腹中饑餓,若是后面要同人苦戰(zhàn),餓極了沒有力氣,總是會吃虧,倒不如先吃飽喝足,蓄足力氣才好應對,于是跟兩個小女孩回了家。 兩個小女孩是親姐妹,紅衣服的是jiejie,叫囡囡,藍衣服的是meimei,叫妞妞。凌云釉與卞松月跟著兩個小女孩回了家,女孩父母是尋常農(nóng)戶,粗布短裳麻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招呼兩人吃了頓便飯,粗茶淡飯,味道算不上好,但卞松月與凌云釉儼然餓慌了,粗茶淡飯吃在嘴里也變成了珍饈美味,凌云釉一反常態(tài),足足吃了三大碗糙米飯。 天色漸漸暗下來,凌云釉與卞松月正陪著兩個小女孩玩兒抓石子兒,江南一帶長大的人都會玩兒這個,卞松月不會,凌云釉便抓了一盤給她看,小妮子學得快,沒兩盤就玩熟了。 這盤輪到了凌云釉,涼悠悠的月光爬上她光潔的手背,妞妞與囡囡同時“哎呀”一聲,卞松月被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妞妞看了眼天空,“妞妞該回房了?!?/br> 姐妹倆拉著手走向臥房,凌云釉將石子扔進草叢里,拍了拍手掌的灰,對卞松月道,“看到?jīng)]有,尋常人家的小孩玩到興頭上,是記不得時辰的,大人不叫,沒有幾個能做到自己回家的。沒人來喚,應該就是別的東西在提醒,方才妞妞看了眼天空,我猜她應該是在看月亮。” 房門已經(jīng)緊緊閉上,問是問不到了,天地俱靜,草叢里傳來秋蟲的啾鳴,卞松月環(huán)顧四周,進村落時她就特地注意過周圍有沒有野獸的足跡,但一路走來,連半個不同于人類的足印都沒看見。 那兩個小女孩是在怕什么呢? “算了,先去睡覺,晚上把門給栓死,養(yǎng)足精神,明天再想?!?/br> 凌云釉心下沉吟,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