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推動輪椅就要過去, 顧笙笙呼吸急促，終于尖利地喊了一聲：“別過來！”

    沈妄一愣, 皺眉看著看她：“怎么了？”

    “會……會掉下去的，會摔死的！”顧笙笙手指軟綿綿撐在地面，摸到了冰冷堅硬的玻璃, 可一往下看還是暈眩得要吐，“太高了，太高了嗚嗚嗚嗚沈妄救命??！不行你不能過來, 玻璃會碎的！我會掉下去，我們都會掉下去嗚嗚嗚我不想死哇……”

    沈妄推著輪椅，要過去捉她：“你抽什么風(fēng)？”

    沈妄一動，顧笙笙就土撥鼠尖叫：“你別動！會掉下去嗚啊啊啊啊……怎么這么高啊，天道爺爺救命啊！沈妄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沈妄：“……”

    顧笙笙淚流滿面，語無倫次：“沈妄，我的所有密碼都是六個0，錢都留給你……冰箱里還有剛腌好的海螺rou你要記得吃。你丟掉的藍(lán)牙耳機(jī)是被我弄壞了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嗚哇……對了我的衣服包包都分給安荷和雪兒，我最喜歡的珍珠耳環(huán)留給你做個念想吧，首飾給你的新老婆……你以后娶的老婆一定沒我漂亮嗚嗚嗚嗚……”

    顧笙笙安排著她的小小財產(chǎn)，說到最后一句悲從中來，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掉，漂亮的小臉狼狽不堪，又可憐又可笑。

    沈妄卻笑不出來。他從未見過顧笙笙嚇成這樣，好像神經(jīng)緊繃到極限的貓咪，只需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會徹底崩潰。

    沈妄語氣卻是越發(fā)冷淡沉靜：“別亂動，這玻璃是不會碎的，承受幾百個你的重量也綽綽有余。不要往下看，看著我。”

    顧笙笙抽噎著看向沈妄，深邃眼眸仿佛蘊(yùn)含萬千星辰，也將她納入其中，保護(hù)起來。

    沈妄推動輪椅，慢慢靠近顧笙笙，像在誘哄一只受驚嚇的小貓：“乖。就這樣，看著我，只看著我。”

    沈妄磁性的嗓音蠱惑人心，顧笙笙隔著淚眼看著沈妄慢慢向自己靠近。她粉唇顫抖，想叫沈妄不要過來，又盼著她過來。

    風(fēng)聲呼嘯，雪花狂舞著撲向這個燈火璀璨的水晶盒子，要將顧笙笙也一并撕碎。顧笙笙緊緊攥著裙擺，她曾經(jīng)從萬丈高空墜落一次，那種身如斷線紙鳶的感覺至今在她噩夢中回放。

    一只大手抓住顧笙笙的手。

    漫天大雪中，端貴冷淡的男人周身仿佛散發(fā)著光芒，拯救她于絕境之中。

    顧笙笙被扯入溫暖堅實的懷中，一股熟悉的冷淡香氣瞬間包圍了她。顧笙笙緊緊摟住沈妄，在他懷中蜷成一團(tuán)，徹底沒了力氣：“沈妄……沈妄，嚇?biāo)牢伊苏娴囊獓標(biāo)懒恕乙赖袅恕?/br>
    沈妄將顧笙笙緊緊按在心口，唇似有若無地吻著她發(fā)絲：“蠢東西，你死不了?！?/br>
    刻薄的語氣在此時的顧笙笙耳中，也是如此親切。她急切地把臉往沈妄懷里拱，聽著他強(qiáng)有力的心跳，三魂七魄這才慢慢歸位。

    “對不起。”低低的三個字落在耳畔，輕微不可聞，立刻消散在風(fēng)中。

    顧笙笙卻聽見了，眼睫毛還掛著淚，就驚訝地瞪大眼睛抬頭看他：“你說什么？你剛剛是說了對不起嗎？”

    沈妄這一回沒有否認(rèn)，語氣里透出一絲挫?。骸拔覜]考慮到你恐高的情況，以為你會喜歡……”

    顧笙笙心里一甜，忙打斷沈妄的話：“我喜歡的！這里很漂亮，菜也很好吃，今天晚上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顧笙笙杏兒眼哭得通紅，鼻尖也紅紅的，現(xiàn)在卻認(rèn)真地安慰起沈妄了，還連著用了兩個“真的”來強(qiáng)調(diào)自己的心情。

    實在叫人心軟。

    沈妄眼眸溫柔：”嗯，我也很開心?！?/br>
    “真的呀？你能開心真是太好了。”沈妄很少表達(dá)出喜悅，顧笙笙歡喜地?fù)ё∷弊?，“那我們下次還……來？”

    顧笙笙說到最后，語氣艱難。

    沈妄戲謔：“還來？你不怕高了？”

    顧笙笙坐在沈妄懷中，安全感回來了，小尾巴也翹起來了：“我只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怕而已，是你沒提前告訴我，我太意外了。”

    沈妄揉揉她的發(fā)絲：“下次去別家。a城有很多特色餐廳可以帶你去?！?/br>
    顧笙笙腳尖歡快晃動：“好——”

    輪椅咕嚕嚕軋過地面，顧笙笙坐在沈妄懷中，安全地離開了這空中樓閣。直到進(jìn)了電梯，顧笙笙也沒下來，沈妄也不放開她，就這么相依為命般抱著。

    保鏢和助理見怪不怪，訓(xùn)練有素的侍應(yīng)生也目不斜視。等下了一樓，顧笙笙要去洗手間洗把臉，整理一下頭發(fā)。

    沈妄道：“不要亂跑?！?/br>
    “知道了?！鳖欝象蠌纳蛲龖牙镎酒鹕恚砹死砣箶[。

    沈妄道：“你低頭?！?/br>
    顧笙笙彎下腰去，沈妄抬手理了理她烏黑的發(fā)絲：“去吧。”

    顧笙笙一笑，轉(zhuǎn)身跟著侍應(yīng)生離開了。沈妄一個眼神，保鏢立刻跟在了顧笙笙身后。

    謝子卿疑心自己看錯了。他怎么會在這里遇到顧笙笙？

    兩人在走廊上迎面相遇。顧笙笙一襲紅裙，與平素的模樣大相徑庭，好一朵人間富貴花。兩人打了個照面，燈光下，顧笙笙眼角緋紅，顯而易見是哭過一場。

    顧笙笙錦衣華服，出現(xiàn)在這不屬于她的富貴場合，又眼角含淚，不免讓謝子卿聯(lián)想到許多，第一反應(yīng)就是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你……”謝子卿還未開口，顧笙笙就目不斜視，與他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