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患難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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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建德想回家睡一覺。他告誡自己: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還想它干什么。被舊事糾纏的男人是沒有出息的。 柳建德朝情未了夜總會瞥了一眼,驅(qū)車向家里駛?cè)ァ?/br> 從情未了夜總會到他家里,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要過幾條馬路和幾道紅燈。他平時駕車,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今天他驅(qū)車行駛得很慢,但每次都遇到了紅燈。他心里好笑,越是小心謹慎越有麻煩。他正欲加大油門,轟然前沖。但他想起了妻子時常對他的叮嚀:別忘了自己是一廠之長,圖的是政治前程,辦什么事都要小心謹慎。要有君子風度。切不可因小失大。他沒有闖紅燈。他耐心地等待著綠燈。 他又想起了那天早晨妻子給他沖牛奶、烤面包的情景。他盡管覺得妻子那天沖的牛奶沒有往日的甜,烤的面包也不像往日那么香,但妻子的忠告是那樣的管用。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如果當時聽了妻子的忠告,此后也許任何煩惱事情也不會發(fā)生。他愉愉快快、風風光光地榮升副廳長,沒有半點拖累,沒有沉重包袱。 柳建德車窗前出現(xiàn)了綠燈。他車后的喇叭聲響成一片。排在他后面的車輛都在催他乘綠燈前行。他趕緊松剎車,點油門,繼續(xù)驅(qū)車前行。他不知怎么回事,車窗前老是浮現(xiàn)兩個女人的身影。漸漸地,俏麗女子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妻子程玉蓮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三月的洞庭湖,時雨時晴。柳建德早晨下田時還是一地陽光,太陽西移時突然從湖上飄來一團烏云,接著就是閃電,驚雷。柳建德拔腿跑回住地躲雨。雨越下越大,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他在洞庭湖的西邊,母親在洞庭湖的東邊,母子天各一方。每當刮風下雨的時候,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每當大小節(jié)日的時候,他就格外思念遠在長沙城里的母親。 “小柳!想家了吧!” 柳建德聽見這清甜的招呼聲,朝身后的一排宿舍回過頭望去,一張美麗、恬靜而又稚嫩的臉龐立刻映入他的眼簾。讓他心頭頓感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癢癢的,酥酥的,親切、溫馨,欲迎上去,但仿佛中間橫隔著一座大山。這不是程玉蓮嗎?這是程玉蓮!像他一樣,從長沙城里下放到這偏遠的西湖農(nóng)場,還比他晚來了十天。他倆在集體場合有過幾次見面,皆因都是長沙人,彼此有過客套性地點頭。此時,程玉蓮正落落大方地朝他走過來,目光中飽含著熱情與關(guān)切,一點也看不出女孩子那種戀家的情緒。 柳建德內(nèi)心有點不好意思,自古以來,大男人四海為家,志在天下,他卻老想著長沙的那個家,總像是沒長大的孩子時刻戀著自己的mama。他還比不上面前的這個稚嫩女子,看人家臉上寫滿了歡樂愜意,甜蜜高興,哪有一絲戀家的愁緒?!他不禁一陣臉紅,連忙說: “沒有!我沒有想家!家有什么好想的?小程你說是不是?” 程玉蓮卻說:“你不想家我想家。天晴,在田里做事,我不想家。一到這下雨天,不下田做事,我就特別想家?!闭f話的樣子很天真,很坦誠?!拔覀兣犹焐炔簧夏銈兡腥?,不能以四海為家?!?/br> 柳建德覺得這個女子很有個性,很不一般。于是他也承認了自己想家的事實。他說: “其實我也很想家。就像你說的,只要一閑下來,就特別想家。想得心里疼?!?/br> 程玉蓮聽后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我以為你們男人喜歡在外面闖,從來不會想家呢!沒想到男人也有想家的時候?!?/br> 柳建德說:“男人也是人嘛!說不定比女人還想家呢!想家其實就是想mama!” 程玉蓮拍著雙手笑:“你說得對!想家就是想mama。我有時候也想爸爸,其實就想那么一點點。更多的時候是想mama。看不出你這么會總結(jié),會說話。你真聰明!” 柳建德被她夸獎得滿臉通紅,說:“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聰明。我只不過是講出了心里的話。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講假話?!?/br> 程玉蓮連聲說:“好極了!我就喜歡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說的人。特別是坦率直爽的男人?!?/br> 很快,暴風雨過去了,太陽又從洞庭湖上空露出了臉。他倆又和其他知識青年一樣下田做事去了。他倆這次短暫的對話,彼此留下了極佳的印象。 往后的日子里,他倆的接觸漸漸增多,再到后來,總是千方百計找機會在一起。柳建德的衣服臟了、破了,程玉蓮不聲不響地拿去給他洗滌、縫補。 柳建德夸獎:“還真看不出你有這么能干。連針線活都行。我以為你是嬌小姐咧!” 農(nóng)場分配給程玉蓮的臟活、重活,柳建德爭著搶著給她承擔,而且決不讓別人知道。 兩年之后,同來的知識青年陸續(xù)開始返城,有后臺、有關(guān)系的都去了好單位。柳建德卻得不到這樣的好事。這時他難免流露出悲觀情緒。 柳建德對程玉蓮說:“看來我這輩子只能在西湖農(nóng)場生根開花結(jié)果了。” 程玉蓮問:“那是為什么?” 柳建德答:“我沒有關(guān)系,沒有后臺。我哪來機會返城?” 接著,他向程玉蓮介紹了自己家庭的真實情況。 他的祖輩是漢壽縣鄉(xiāng)下人,祖父守著幾畝薄地,他的父親卻不愿過那種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13歲便跑到長沙碼頭,賣苦力為生,千辛萬苦積攢了一點錢,于是就雄心勃勃地在長沙城里開了家手工作坊,想以此作為基業(yè),逐漸拓展,實現(xiàn)發(fā)大財?shù)哪繕?。結(jié)果,時運不佳,拼死拼活,也只能勉強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全國解放后,公私合營,他父親的小作坊改成了五金作坊。令一家人意想不到的是,他4歲那年,父親因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跳入湘江自殺。從此,他那體弱多病的母親挑起了撫養(yǎng)他兄妹三人的重擔。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6歲時,就風里雨里撿廢品,推板車,掙點小錢,幫母親減輕生活的重壓?!?/br> 程玉蓮不等他講完,就鼓勵道:“事在人為。社會不會埋沒有用的人才。是金子,總會有閃光的機會。一定要相信組織,一定要相信黨。不是所有的領(lǐng)導(dǎo)都熱衷關(guān)系??傆姓钡娜酥鞒止馈D憧隙〞玫街赜谩!?/br> 柳建德:“你真的這么認為?” 程玉蓮:“我在你面前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柳建德:“你是見我可憐。出于友誼,安慰我吧!” 程玉蓮:“我從來就不懷疑你的能力。更不懷疑你的德性。我一直對你充滿信心。你一定會大有出息?!?/br> 柳建德記住了心上人的鼓勵,更加埋頭苦干。 這年的寒冬,西北風刮得呼呼地叫,仿佛要掀翻整個洞庭湖。一日,大風將豎立在湖水里的一根高壓電線桿子刮得向南歪斜,電線晃晃悠悠,情況十分危急。這情景驚動了農(nóng)場領(lǐng)導(dǎo)和全場職工,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都覺得應(yīng)該立即扶正電線桿,不然高壓電線就會被拉斷,使整個農(nóng)場造成停電停水的局面。要扶正電線桿,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往其頂部套上一根繩子,慢慢將其拉得直立起來,恢復(fù)原狀。這必須有船。然而那年頭,整個農(nóng)場卻找不出一條小船。歪斜在水里的高壓電線桿子離岸邊20多米。沒有船,有人游過去也行??商旌貎觯菤獬杀?,人一下水就會凍僵,還有那380伏電流的電線離水面僅有咫尺,萬一電線桿再往下歪斜一點,電線落入水中,下水的人就會觸電身亡。所有在場的領(lǐng)導(dǎo)和職工都被難住了。 此時,誰也沒有想到,平時很不起眼的長沙下放知青柳建德竟然挺身而出,道:“讓我來試試吧!” 所有在場的人都用驚詫的眼光盯著他,仿佛都在說:“你試試?你怎么試?” 柳建德開始脫衣服,他一邊脫衣,一邊說:“我下水游過去,扶正高壓電線桿。那不就行了嗎?!” 人們搖頭,極力攔阻:“那不行!凍死了,被電觸死了,誰也負不起責任。” 柳建德說:“我命大,死不了?!?/br> 這時,在場的幾位農(nóng)場領(lǐng)導(dǎo)一直沒有表態(tài),他們相互看了看,又一起把眼光投到柳建德身上,不知說同意的好,還是說不同意的好。 不待領(lǐng)導(dǎo)表態(tài),柳建德脫光渾身的衣服,從頭到腳抹上一層冷水,搓得遍身通紅,隨即又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老渡口白酒”,仰頭,舉瓶,張嘴,“咕咕咕”猛灌了幾口。場部領(lǐng)導(dǎo)見此情景,知道他早已作好了準備,便咬咬牙批準了他的請求。 …… 此刻,柳建德想起當時下水的情景,不禁打了個寒顫,連他駕駛的汽車闖了紅燈也沒察覺。他看見車頭前出現(xiàn)了一位交通警察,連連朝他揮手,示意他靠邊停車。 柳建德趕緊一腳踩住剎車。 那位交通警察走上來,站在車窗外向他舉手敬禮。 他明白:警察向你敬個禮,就是要你交米米。他趕緊搖下車窗玻璃。果然,那位交通警察朝他遞進了一張罰款單。 柳建德感到很窩火。老子一廠之長、全國優(yōu)秀企業(yè)家、升任副廳長的紅頭文件馬上就要下來了,你一個小小的馬路警察膽敢伸手向大爺要罰款。豈不是翻天了嗎?他欲沖車窗外的交通警察怒吼,但他沒有發(fā)火,他忍下了這口氣,老老實實地收下了罰款單。他想,人在順利的時候,一順百順;人在不順利的時候,喝口冷水都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