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公子重笑著摸了摸呂姣的肚子,最終樓主了呂姣的肩膀,指著城內(nèi)道:“以后,這里便是你我的家。” 朝陽初升,紅透了半邊天,有風(fēng)在吹,吹的臉頰冷冷的,但偎依在這個人身旁,她的心是暖呼呼的,有了歸屬感。 摸著兒子,靠著丈夫,還有一座城 池,她的人生圓滿了。 “夫主,你可聽過這句話嗎,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br> 公子重眸光一亮,打橫抱起呂姣,連聲大笑,大聲念道:“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這一句話他重復(fù)背誦了許多遍,還把它寫進(jìn)了竹簡里,呂姣心虛的想,她是不是把孟子將來要說的話搶了啊。 原本公子重便不指望士媯會給他修筑堅固的城墻,翌日公子重便調(diào)集自己的軍隊,發(fā)動城中的國人開始筑墻,此番干勁十足,好似遠(yuǎn)方有他看得見的希望。 以前在都城的時候,她總覺得日子過的太平靜,此番來到蒲城,當(dāng)戎狄人得到了蒲城筑城的消息便來攻打,公子重有所準(zhǔn)備,率領(lǐng)兩千精銳,在城外與戎狄人展開了廝殺,當(dāng)日喊殺聲彌漫四野,這是第一次,呂姣那么近的接觸到了戰(zhàn)爭。 此處的戎狄人都是居住在森林深處的部落,每到冬季來臨的時候,都是大舉進(jìn)攻蒲城,搶奪糧食,他們很兇悍,就像是餓極了的狼,但缺少組織能力,公子重所有的卻是紀(jì)律嚴(yán)明的軍隊,又是他自己親自打造出來的精銳,對付這些強悍的戎狄,險勝。 這也是第一次她看見如一座大山一般為她撐起一片清凈天空的公子重受了傷,她沒有哭,只是覺得心疼心慌的厲害。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春秋。 蒲城,四季分明,春溫,夏熱,秋涼,冬寒,這一日,天空陰沉沉的,又下起了雪,從早上到晚上,天空似乎是一個顏色,讓人也分不清是早上還是午后,穿著狐裘,坐在火盆旁,她又開始畫圖,這一次畫的是曾經(jīng)見識過的弩,但到底沒有專門研究過,她現(xiàn)在只能一邊回想一邊自己琢磨。 冬季,是到了萬物干枯的時候,連森林里的野獸都開始餓肚子,更別提那些戎狄人,聽蒲城的老人說,每到冬季便是戎狄人來搶奪食物最頻繁的時期,想著受傷的公子重,她便覺已是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可越是絞盡腦汁,越是琢磨不出來,徒增煩躁。 看著又畫壞了的竹簡,呂姣生氣的扔到火盆里燒掉,此時掛在門上的厚麻布被掀開,頂著一頭雪的公子重走了進(jìn)來,見她面色不愉,知道是為了什么,便道:“雖不知道你說的弩是什么樣的神奇利器,但若是讓你為了它茶飯不思,日漸消瘦,我可再也不允許你動筆。” “夫主,你回來了?!眳捂鄙碜?,揉了揉酸脹的腰肢,撅嘴看他。 “回來了。已是把你所做的桔槔、轆轤都裝在了水井旁,極好?!?/br> 桔槔,是她利用杠桿原理做的一種汲水木具,轆轤用的是輪軸原理做成的汲水起重裝置,這些都不是她的原創(chuàng),都算是“剽竊”了古人的智慧。但“剽竊”了古人用于古人,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之所以想起做這兩樣?xùn)|西,還是因為一個小女孩被自己的后母虐待,命她去打水,她小小一個孩子,哪里拎得動那大木桶,當(dāng)水井里的木桶裝滿了水,她沒把木桶提上來,反是被木桶墜了下去淹死了。 這件事在蒲城算是引起了小小一次轟動,傳到她耳里,她這才想起來。 “這樣的小事怎也需要你跟著,天寒地凍的,你的傷可還沒好呢?!?/br> “些許小傷,不過是你大驚小怪?!庇芍膛嗜ネ饷娲┑暮?,一身清爽的坐到火盆旁,搓了搓手便覆到呂姣的肚子上,蹙眉問,“怎還不生呢。” “還得半個月呢,急什么。烏,去把大巫上次留下的藥膏拿來,該給夫主換藥了。” 大巫,那個神神叨叨喜歡在自己臉上畫妖異花紋的男人,巫力有沒有她不知道,但他的藥膏卻很管用。 “你好生坐著吧,讓別人給我換藥?!鼻浦χ粋€大肚子,還忙來忙去的,他看的心驚rou跳的。 “知道了,啰嗦。”嗔他一眼,心里甜滋滋的。 門外,妧瞧著這張自己織出來的鳳紋門簾,盯著看了一會兒,躊躇半響兒,臉上才浮起一抹笑,揚聲喊道:“jiejie,我能進(jìn)來嗎?” “進(jìn)來吧?!眳捂戳艘谎蹧]事人一般的公子重,嘆息一聲,她知道自己已漸漸的習(xí)慣了裝糊涂。 “夫主也在嗎?”妧故作詫異,慌忙行禮,公子重一擺手,在呂姣面前,不知怎的,他不敢放肆,也不是不敢,就是不想在她面前調(diào)弄別的女子。 妧失望的黯淡了眼眸,不過很快她又振作起來,笑著對呂姣道:“jiejie,咱們的織坊里又織出了一種新的花紋,就是你畫的那種纏枝紋?!?/br> “真的?太好了?!眳捂念^一喜,看向公子重道:“夫主,等待春季來臨,你便讓人拿著這些新式絹紗去都城販賣吧,說不得還能引來許多商旅呢。我想過了,要想讓咱們的蒲城繁榮起來,還得吸引那些大商人來我們城里開店,但怎么才能吸引那些大商人來呢,首先必須咱們蒲城有拿得出手的特色貨物,紡織,哪個女人不會啊,但大多都是白絹,上面光禿禿沒什么好看的花紋,我就把咱們府里和城里會紡織的那些好女子都聚集在一起,讓她們集思廣益,一起想法改善花紋,你瞧,這才幾個月呢,就有了成效。妧,你可帶來了成品?” 妧搖頭,面對著公子重她有些緊張,“沒、沒呢。才織出了一塊,我想著若是中途扯下來,豈不可惜,但又忍不住來給jiejie說,就空著手來了。要么我這就回去取去?”妧試探著道。 “那卻不必了。”呂姣忙道,她知道,若真要扯下來,那織娘就得從頭開始,很是麻煩,“我隨你去看。夫主,你可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公子重趕緊搖頭,“我就不去了?!笨椃焕锶际桥?,上次他去接姣,就被這些女人好一頓調(diào)笑,可是把他氣著了,心想,還是姣好,從沒那么大膽的調(diào)笑過男人。 呂姣和妧都知道緣由,聞言都是一笑。 “他不去,我去。” “我來攙著jiejie?!?/br> 蒲城的府邸雖不如絳城的華美,但同樣的很大,而且是這座城里最大最寬闊的,織坊便被她放在了府中一角,走過去正好,臨近生產(chǎn)的日期,她知道多走走路沒有壞處的。 漫天飛雪,鵝毛般大,裝點出了一個銀白世界,紅狐裘包裹著呂姣白里透紅的小臉,眉山櫳翠,唇瓣櫻紅,一雙目媚態(tài)含情,妧瞧呂姣幾眼,心下少不了酸嫉,但她卻知道,這個看似柔嫩的jiejie,卻生了一副狠辣果決的心腸,若無她的同意,她實在不敢接近夫主。 “妧,在看什么?我臉上可是臟了?”呂姣不知她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臉。 妧連忙搖頭,咽下那時不時冒出來的不甘心,溫婉道:“只是被jiejie的容光所攝罷了,jiejie啊,你怎如此美貌呢?!?/br> “……”夸人咱能不能不那么直接,這讓她怎么接,只能轉(zhuǎn)移話題,道:“我讓你帶領(lǐng)著織娘們?nèi)找寡芯炕樱憧稍刮??”她實際是打算把妧培養(yǎng)成一個獨立自強的女性,如此,會不會就會改變主意,不再在公子重這一棵樹上吊死了? 妧連忙搖頭,生怕惹得呂姣不高興一般,“怎敢怨恨jiejie呢,能為jiejie做事,妧求之不得呢?!闭f罷,就沖著呂姣討好的笑。 她最受不得妧這般了,忙摸摸她的頭安撫。 地上已積了一層的雪,漫過了鞋面,就這般一邊走著一邊說話,不緊不慢的,這才將離開雪地,邁上走廊的石階,就在此時,不知哪來的野貓,戾叫一聲,兜頭就撲了上來,呂姣下意識的后退,一腳踏空,“啊”叫一聲就往后擋,妧心中原本就對呂姣暗含不甘,瞧著她后倒,思慮間就是那么一頓,已是來不及再救,驚的大叫出聲,就在此時,一個人影飛速竄了出來,在呂姣到底的那一瞬間墊在了她的身下。 妧立定一瞧,捂住嘴叫道:“妍!” 第 46章 公孫雪 風(fēng)寒,雪白,劈天蓋地席卷而來,一聲聲的痛喊仿佛要穿過這一片片的雪簾翻轉(zhuǎn)輪回,走廊上卻是鴉雀無聲,公子重身姿筆挺的站在門口,面色看起來無波無瀾,但守候在側(cè)的家宰知道,此時的主上已僵硬的邁不開腿腳,主上站在此處,一動不動已整整一日一夜了。 “夫主……夫主……” 隨著那一聲聲的喊叫越來越虛弱,就如公子重此時的呼吸,直到殿里的呼聲戛然而止,他也像是被誰勒住了喉嚨,鼻下已沒有了氣息,心臟卻跳動的越來越劇烈,肋下生疼。 “姣,姣?!币蝗^砸在殿門上,“咕咚”一聲把里面正為呂姣接生的城主夫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