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公子重知道狐偃的意思,賞賜之后就早早打發(fā)他走吧,難道你還真想留他過夜不成,那會讓世子申誤會的。 公子重心如明鏡,優(yōu)施是君上的愛寵,此時并不宜得罪他,更何況他身后還靠著驪姬母子,為今之計只能賞賜他些財物好生送走。 “來人。” “不必。”優(yōu)施施施然甩袖,赤著腳慢慢走近,殷紅的唇角帶著魅惑的笑意,他在矮幾前停下,抬腳,張臂,呈仙鶴獨立之態(tài),又俯身拿起公子重放在跟前的酒爵,放在自己拱起的腳背上,此時,一瓣桃花離開枝頭,翩然落到酒面上飄蕩。 他的腳背白如玉石,酒爵是古樸雅致的青灰色,配上那一點粉紅,他被風吹起的紅衣,紛落的花瓣,此意境不可謂不美。 有美人以酒暗示床榻之歡,公子重低聲淺笑起來,呂姣心里卻驀地升起一股無名之火,端起自己的酒爵,唰的一下罩著優(yōu)施的臉就潑了上去。 “嘩啦”一聲,這絕色美人頃刻間便成了落湯雞。 “瞎了你的狗眼,在我跟前竟敢勾引我的夫主!” 她眼中怒火烈烈,竟真是惱了。 她喜不喜公子重是一回事,被人挑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今朝若是她唯唯諾諾做小媳婦模樣聽之任之,往后便會有人敢異想天開的往她脖子上騎。 不若就此宣示,她呂氏嬌嬌不是個好惹的,更不是個心胸寬大的,想爬上公子重的床榻,那先要問過她才行。 若公子重受不了她的不賢不惠,那就更好辦了,她帶著屬于自己的嫁妝離開他遠去就是,齊國去不得,她大不了去自己母親的國家,宋國,反正在宋國她還繼承了一座屬于她故去母親的莊園,背靠母舅,憑著她的才能,她照樣能活的灑脫。 公子重一怔,遂即起身抱住呂姣的腰身,面上做惶惶不安之態(tài),“卿卿,何故生惱,我又不曾允他??煨╋嬕痪艟粕⑷酪?,免得傷了身子?!?/br> 哎? 呂姣一霎詫然,身子軟塌塌成個木偶,他讓喝酒便喝酒,讓坐下就坐下,心里思忖開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那狐偃卻突然拍掌大笑,“你這嬌嬌,雄赳赳若虎啊?!?/br> “你這齊姜,竟如此好嫉,不可,不可。”世子申嘴上是這般說,神色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當他看向公子重時竟是一改方才之態(tài),面上帶笑的打趣道:“弟,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彼囊馑际钦f,你娶了這樣的嬌嬌,是大有福氣了。人家反話正說,呂姣又不傻怎得聽不出來呢。 潑完人家酒,被眾人矚目著,她窩在公子重懷里卻羞的臉蛋guntang,但潑都潑了沒得后悔,立即坐正身子,看像優(yōu)施,正與他水眸相對。 他伸出嫩紅的粉舌輕舔從發(fā)絲上滴下的酒水,目中毫無受辱的恨意,只是靡欲之氣逐漸濃重,她看著他,仿佛看見一灘浮在清澈水上的血,水與血永不相容,血永遠浮在水上,此時,那血蔓延過邊角的清水,他徹底被淹沒,那是一種泛著紫黑的紅,紫紅里溢著墮欲的氣息。 在座公卿似乎都知道他的臟污和危險,可是卻有很多人被他此時的模樣所迷。 呂姣看著他,心中有頃刻的愧悔。 “齊國來的貴族嬌嬌,真潑辣也?!彼盟请p迷惑得了男女老少的眼睛盯著呂姣,一下一下的看,一下一下的啄,他眼中分明沒有恨意,卻讓呂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寒毛直豎。 他收起紋絲不動的舞姿,拽著仍舊滴著水的衣袖在公子重眼前輕晃,含笑如故,“公子重想讓施這般回去面見君上嗎?您難道連一件袍子也舍不得封賞給這個方才以舞賀您新婚的優(yōu)人嗎?” 只要公子重道一句“然”,他吝嗇小氣的名聲很快便能傳到士人的耳中,自此再也不會有食客登門。 “卿卿,你說該給他一件袍子嗎?”背著別人,公子重望著呂姣輕眨了一下眼睛。 “我們府上有的是素袍,給他一件又如何,烏,你帶他下去換一件。”呂姣如是道。 “這個優(yōu)施究竟想做什么?”歌舞繼續(xù),宴席不復方才的熱鬧,趁著無人注意,呂姣低聲詢問。 “不知。” 杜氏見天色還早,若此時就走,今日之宴便算毀了,如此想著她便開口道:“我們在此,他們不好盡興,弟婦,不若你帶著我們往后面去,在府上隨處轉轉,醒醒酒?” 呂姣看向公子重,見他點頭,便含笑起身,道一聲“善”。 第19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夫人們一撤出宴席,公子重一揮手,那些舞姬也不跳舞了,個個含笑嬌媚的朝著在座公卿的懷里偎,喂酒的喂酒,調(diào)笑的調(diào)笑,各行其是,好不逍遙。 有的夫人們不甘心的扭頭回望,一見自家夫主那般放浪形骸,皺了下鼻子,冷哼一聲,卻不去管,而是扭著腰肢去招惹路過的秀美男奴。 有的夫人性情賢淑,即便看見也當做看不見,三三兩兩攜著手去看院子里盛開的桃花,說笑嬉鬧,也找到了自己能玩耍的。 呂姣見此,長舒一口氣,杜氏笑著牽起呂姣的手,親昵道:“她們都會玩著呢,你不必費心,走,咱們?nèi)ツ沁呣D轉?!?/br> “長嫂,去哪兒玩,等等我。” 遠遠的刮來一股香風,來者是虢氏,乃公子夷的妻子。 跟隨在她身后的還有郤(que)氏,呂氏,以及伺候著她們的幾個侍婢。 “這虢姬是個表面歡喜,背后就說人壞話的人,你不可與她深交?!倍攀闲÷曁嵝训?。 “是個表里不一的人?”呂姣點頭表示知道了。 杜氏一悟,含笑道:“對,就是個表里不一的人,弟婦很會總結?!?/br> 嫩黃的柳枝倒影水中,隨風招搖,水上的荷葉撐開小苞,正向著春季延展碧綠的生命,巴掌大的葉片殊為可愛。 “之前我還笑話公子重沒事在自己府里挖個水坑作甚,沒想到把這水坑里種上綠荷之后竟是別有意趣。”看完水上漂的小荷葉她又圍著涼亭打量了一會兒笑道:“還有這涼亭,那是設在邊防要塞的小堡壘,供士卒瞭望敵情之用,公子重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把那破爛的茅草亭子一改,設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我原以為挺難看的,不成想,還很不錯呢?!?/br> “這涼亭設在此處不是正好嗎,夏日可納涼,冬日可觀雪,秋日可賞花,春季更能賞百花齊放。”原來在此時涼亭還沒有普及成觀賞的建筑嗎? 杜氏笑道:“虢姬不知齊國臨水嗎,這卻是公子重待齊姜的一番心意。知道齊姜嫁來我晉國之后,便遠離了水,為防齊姜思念母國,這才在此命人挖了這么大一畝塘?!?/br> “公子重不是素有賢行嗎,原來他的賢行都用在了這里,怨不得朋友這樣多,都是狐狗之輩吧?!?/br> “虢姬語出傷人,瞧來定是與我有仇,可我才來晉國,之前也不曾見過虢姬,難不成是與我那夫主有仇?可他一個丈夫,你一個女子,你們之間又不曾有沖突,怎會有仇呢,依我看來是有情吧,虢姬難道心慕我那夫主不成,今日見他娶了我,心中有嫉,這才語出傷人?” 虢(guo)姬頓時臉色漲紅,雙眼怒瞪向呂姣,杜氏連忙來和稀泥,擋在兩人中間道:“你們兩個定然是前世有仇,今世一見面才立馬掐起來?!?/br> 郤(que)氏,呂氏面面相覷不敢插話,她們二人的夫主都是打定主意追隨公子夷的,可今日的確是虢姬先出口無狀的,鬧不清里面的緣故,她二人不禁就想,難不成齊姜說的是事實,虢姬真的對公子重有情?